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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毒当然不是真的毒药。
但是元武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句话的意思。
那是郑袖早在用长陵的灵泉培育灵莲的时候,便悄然藏匿在灵莲中的星辰元气。
这些时日里,那些如跗骨之蛆般日夜折磨他的星火,便是郑袖在离开这世间前,留给他的最后的,最为歹毒的礼物。
“轰”的一声巨响。
元武的身体里涌起一股强大的力气,他体内的力量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瞬间切断了净琉璃的真元和他体内的连接。
他体内的真元强劲反冲,将净琉璃的身体往后震飞出去。
在这恐怖一断一冲之下,如折翼的蝴蝶往后飘飞的净琉璃口鼻之中鲜血狂喷,然而她看着元武的目光,却是变得极度冷漠,连那种嘲讽的意味都已经消失。
“还来得及么?”
她在心中说了这一句话。
元武嘶吼了起来,厉啸了起来。
整个寝宫都在他的嘶吼和厉啸之中剧烈的晃动,澎湃往上的元气就似要将这殿顶全部掀飞起来。
元武的面上就像是嵌了许多颗金砂一样,肌肤中开始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他体内的真元里开始燃烧了起来。
那些代表着郑袖意志的星火,那些已经似乎开始要消失的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他的真元里到处都是,熊熊燃烧。
杀意和疯意在这个寝宫里澎湃。
然而元武此时想要杀死净琉璃都根本做不到。
他体内的真元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控制,不再像是他的真元,也不再像是净琉璃的真元,而似乎彻底变成了郑袖的真元。
他体内的每一滴,每一丝真元现在对于他的身体而言,就是一场毁灭。
他体内的经络在被灼烧,在干枯,在化灰。
“噗噗噗。。。。”
在他疯狂的嘶吼和厉啸声中,他的身上响起了很多轻微的,就像是有人偷偷放屁般的声音。
他体内的真元从他所有可以往外倾泻真元的窍位中,不断的释放出来。
他在亲手散功。
他在自己逼出体内所有的真元,因为此时即便是身体的直觉,都在不断的尖叫提醒他,唯有如此,他的身体才不会被烧成飞灰。
昔日强大的真元在紊乱的宣泄之中,只是变成片片飞舞的灰烬。
净琉璃退到了角落。
她和元武身前的空间里,出现了数百道没有热意的火流,火流里像是有许多烧成灰的纸花在飞舞,还有更多的星火在不断的生成。
这殿里的金光和黑气都在消失。
除了被这些星火灼烧消失的部分,更多的原因只是因为元武已经无法控制这里的法阵。
这里的法阵的确只有元武才能掌控,然而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真元,失去了控制法阵的力量。
失去了真元的修行者,还有什么用吗?
净琉璃慢慢的调息着,然后她感到自豪。
第两百二十七章 烧宫
火流冲刷着地面和殿顶,坚硬的地面开始炸裂,殿顶的元气开始散逸,接着开始燃烧。
元武感知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想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想要杀死此时还留在殿里的净琉璃,但是他却根本无法做到。
他最需要考虑的是他的生死。
星火里缭绕着汹涌的杀意。
郑袖残留在他体内的星火,此时在他周围飞舞,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狠。
而此时更为直接的刺入他识海的是净琉璃的杀意。
他终于明白,这个长陵公认修行天赋第一的少女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如果此时她有杀死自己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净琉璃也正是如此想的。
她知道杀死元武,将会使得天下一统的最后障碍排除,将会节省很多时间,将会少却很多麻烦。
所以她此时完全没有去想丁宁发的剑首令,完全没有去想丁宁和元武约战的事情,她想要试着直接杀死元武。
在缭绕的星火里,她缓缓的站了起来。
元武的眼睛里涌出无穷的恐惧。
他终于在丁宁之后,又有了一个真正令他满心恐惧的存在。
他的身体在星火之中佝偻着,血肉之中的水分都被蒸干了不少,显得分外的干枯,但在这一刹那,他终于压榨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想到了自救的唯一可能。
轰的一声巨响。
他龙椅后方的一堵墙碎裂了开来。
一道毫无生气的身影冲入了火海。
这是黄真卫。
或者说是已经死去的黄真卫。
黄真卫的身体落在他的身前,接着便是一道剑意生成,刺穿了火海,落向已经前行的净琉璃。
净琉璃眉头深深蹙起,伸手向前划出。
这殿内的绝大多数星火在这一刹那被牵引,变成了无数道锋利的火剑,不断的冲刺在黄真卫迎面而来的这一剑上。
元气已经如乱粥般的寝宫内再次响起一声宏大的闷震声。
净琉璃紧抿的双唇间再次涌出一口鲜血,她的身体撞碎了身后的大门,随着奔涌而出的气流,依旧往后旋飞不止。
黄真卫的双脚犁碎了地面,他的一手已经挽住了往后要倒下的元武,但是也依旧无法止住退势。
他的双脚下地面不断炸裂,整个人连着元武被轰出了这间寝宫,从他碎墙而入的地方退出。
他的身影退出这间寝宫的瞬间,这间已经在星火施虐之中到处燃烧起来的寝宫轰然倒塌,碎砾四射。
碎砾上燃着很难熄灭的火焰,如火山喷发时的火浆落入骊山下这片崭新的华丽宫殿中各处。
到处有火焰燃起,到处燃烧起来。
黄真卫身上也有很多处燃烧了起来,烈火灼烧着他的躯体,发出一种发臭的烤肉味道。
无数声惊呼和破空声在这片宫殿里响起。
许多修行者落了下来。
但是当他们看到黄真卫以及黄真卫挽着的接近昏迷的元武,他们的身体都是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惊恐和茫然,他们不知道该第一时间去救火,还是该做什么。
净琉璃从空中落了下来。
她倒飞百丈之后,在落地之时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影,颓然坠落在地,浑身鲜血。
十数名这宫中的修行者落在她的身周不远处,有许多剑光在这片空间里游曳,此时这些修行者应该有杀死她的能力。
然而没有一人出手。
一名年轻的修行者比他们更接近落地的净琉璃。
这名年轻修行者穿着普通的布衣,但是他的背上背着许多剑,火光更是清晰的照亮了他坚毅清秀的面容。
这让这些修行者很轻易的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是独孤白。
若只是一名王侯家的公子,即便不明现在到底发生了何种事情,这些宫中的修行者也绝对不会让他和净琉璃轻易离开。
然而当这些修行者略微恍神间,有一名中年男子轻声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在他们望去的刹那,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人不是独孤侯,但却是大秦十三侯之中另外一名王侯。
而且所有这些修行者在这一刹那都看明白了这名王侯想要表达的意思。
点头是为他那种高位者的示礼,而摇头,便是示意他们不要插手,让独孤白和净琉璃离开。
于是这些修行者飞行在这片空间里的剑光无力的垂了下来,黯淡了色彩。
这些修行者都确定了一个传闻。
长陵城里那些剩余的王侯,都已经默许了巴山剑场的条件。
数辆马车就在阿房宫外等着独孤白和净琉璃。
其中一辆马车很大,很嚣张,大得就像是房子。
这辆马车原本属于长陵皇宫,应该是元武先前御用。
然而当独孤白扶着净琉璃走进这辆马车的车厢,净琉璃却是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
不只是有青曜吟在等着帮她医治,在这辆马车里等着她的还有百里素雪和丁宁,甚至还有谢长胜。
净琉璃先看了一眼谢长胜。
谢长胜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板了面孔,冷哼道:“你别觉得我不够资格坐在这里面等你,你可不要以为就你在推动这些事情上功劳最大,我所做的事情,你很多都想不出多厉害。”
听着他的这几句话,净琉璃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倒也是。”
谢长胜的面色顿时缓和了些,“今天这样的事情,我当然要来看个热闹。”
但是他怎么都未料到,净琉璃却是不冷不淡的突然冒了一句,“但是我先前听人说你吹牛,说你说不定让我刮目相看,说不定就有可能让我对你倾心?”
谢长胜脸色微红,心中极为尴尬,但却是厚了脸皮,重重冷笑一声,“有么,即便是有,那也是以前年幼无知,没见过世面。”
“做得很好。”当净琉璃不再理会他,对着百里素雪行礼,百里素雪认真回礼,轻声说了一句。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觉得我有可能会和元武联手对付你?”净琉璃转过头去看着微笑的丁宁,说道。
“唯有弱者才会屈就,但最关键是,就算你真和元武联手,我也觉得未必对付得了我。”丁宁笑了笑。
“我杀李思和对付元武,其实都借了郑袖之手,若说天下有我佩服的人,郑袖也算得上其中一个,帮我烧了这座宫,让星火更旺一些,我知道你可以做得到。”在彻底松懈下来,闭目接受青曜吟的用药时,净琉璃对着丁宁说了这一句。
第两百二十八章 接管
对于丁宁而言,这其实不算什么请求。
这骊山下,纯粹因为元武的意愿而建立起来的宫殿,只不过是一个毫无用处的死壳。
在此之前,元武已经在里面躲了很久。
而他也不愿意元武再能够躲在里面。
所以丁宁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当他闭眼的瞬间,许多在虚空里飘荡,看不见的星光就落了下来。
这些星光对于那片宫殿里燃烧的星火而言,就是新鲜的干柴。
此时的阿房宫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等不到皇命的时候开始自发的救火。
他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水源,甚至许多修行者更是用上了自己的真元,用上了自己的飞剑。
然而在这一刹那,这些人无比震骇的发现,原本已经渐熄的火焰骤然升腾。
这些星火完全就像是来自幽冥世界的鬼物,水浇不熄,土覆不灭。
只是十数个呼吸间,这些原本在屋檐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已经变成连绵的大火,无法收拾。
修行者感到惊恐而茫然。
寻常人更是如此。
骊山下的这庞大宫殿里,除了修行者和军队之外,还住着不少维护和持续修缮这宫殿的匠人,还有不少负责平时饮食起居的宫人。
此时有很多人忍不住哭泣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为了建造这座华美宫殿而付出了无数努力的匠人,看着这无法收拾的大火,更是心痛得难以自己。
许多人哭泣便更容易互相影响情绪。
有人忍不住哭喊出了声音,“这一定是皇后的鬼魂回来索命。”
“住口!大逆不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魂!”
有人大声的喝止,但喝止的声音都颤抖得厉害。
既然无法熄灭火焰,便只有撤离这即将焚尽一切的皇宫。
军士和修行者带着那些无力抗拒火焰的匠人和宫人一批批的撤出这宫殿。
其实就在这宫外,距离丁宁等人的车队并不算远的另外一条道上,也停留着几辆马车。
这几辆马车里的人都走了出来,凝立在车前。
越来越亮,终至燎天的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影。
这几人里其中一人的身影如山般高大,只有可能是横山许侯。
而其余数人和他并肩而立,身份气势都显然并不输他,显然不是长陵的其他王侯,也是身份对等的权贵,一些司的司首。
这些人看着火光,沉默不动,只是发出了数声长长的叹息。
当这座皇宫燃为灰烬,按理而言所有人最先应该考虑的是皇帝的安危。
然而伴随着这些王侯袖手静观的态度,似乎很少有人会去想元武在哪里,元武现在如何。
。。。。。。
大火熊熊燃烧了整整一夜,整个长陵都被惊动,都可以看见这座宫殿里冲天的火光。
大火在清晨来临时还在燃烧。
长陵城里的很多百姓都忍不住离城要去看个究竟。
长陵皇城里的气氛却很诡异。
很多军士和修行者都在换班,似乎只是例行手续一般。
在清晨的曙光里,一些新替换的军士和修行者陡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一些人正在平静的入宫。
在缓步而行,如同观光一般入宫的这些人里面,他们认出了一些面孔。
除了岷山剑宗的一些修行者之外,他们更是看到了丁宁!看到了申玄!看到了夜策冷和陈监首!
丁宁进入长陵皇宫,这理应是不寻常到了极点,足以令天下震动的事情。
然而在这个清晨里,却是显得如此平静。
没有人阻拦,似乎一切理所当然。
前面的几道皇城守关没有人阻拦,宫里的这些军士和修行者震惊到麻木,尤其再看到他们的长官都在沉默的接受这一切,他们便更不可能有什么异动。
丁宁进入了朝殿。
还未睡醒的胡亥在一些宫人和官员的簇拥下,揉着眼睛也进入了这间大殿。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赵高回来帮他处理政事。
等他的眼帘里出现了丁宁等人的身影时,他开始恐惧,害怕得尖叫出声。
申玄就在丁宁的身后,他轻声的吐出了几个字。
这声音很低沉,但动用了真元,清晰的传入了胡亥的耳廓。
惊恐的胡亥陡然镇定了下来,他看着丁宁和申玄,眼睛里甚至充满了顺从和尊敬的神色。
申玄又靠近了些他,低声的说了几句。
胡亥连连点头,让人开始拟诏书。
这个朝殿里陆续有大批的官员赶来,越聚越多。
夜策冷和陈监首开始对其中一些官员发布命令。
已经早已消失的监天司和神都监,似乎只是一个清晨的时间,就开始恢复。
官员的任免、抽调的诏书如流水般不断从这座殿里传递出去。
自这个清晨始,巴山剑场开始正式接管这座皇城,接管整个长陵,整个天下。
和很多年前元武登基前的权力更替相比,这个清晨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血腥。
全面的接管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这些并不需要丁宁去考虑。
他对这些朝政原也没有什么兴趣。
他离开了象征权力中心的朝殿,进入了一座冷宫。
这座冷宫里种满了梅花。
但这种梅花只在寒冬近春的时候开放,那时即便梅花开得热烈芬芳,但春寒入骨,还是让人觉得心寒。
在梅花不开的季节里,这座冷宫便是萧瑟无比。
这里面软禁着扶苏。
当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丁宁,想着长燃了一夜,连这里都可以看到的火光,扶苏的身体颤抖着,他看着丁宁平静的眉眼,颤声先问了一句,“我父皇呢?”
“他还没死,但修为应该废了。”
丁宁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出手杀他,因为我先前说过,给他公平一战来了却恩怨的机会,我会在这里等他,就像当年他在长陵等着我一样。”
“若是修为尽废,他。。。他怎么可能是你的敌手。”扶苏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只是说了这一句话。
丁宁淡淡的应声道:“不管是不是我的敌手,我至少会给他见我的机会,不像当年,我杀入长陵,而他却只敢在这里面躲着,连到我面前说一句话都不敢。”
第两百二十九章 天之变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恨意。
很多年前的长陵,他有很多的敌人,但是很多年后,他那些曾经的敌人消失的消失,死去的死去,尤其诸如赵剑炉,魏云水宫这样只是因为王朝界别而成为的敌人,反而慢慢变成了朋友。
恩怨正在消失。
但罪魁祸首却让他更为厌憎。
现在元武,比很多年前设计阴谋覆灭巴山剑场时,更让他厌恨。
“如果他已经修为尽废,那他还会来和你一战么?”扶苏有些惘然,按理而言,他应该站在自己的父皇一边,关心元武的安危,然而当幽禁在这里的他当天听说了郑袖被元武杀死之后,他便已经难以弄清自己的情绪。
“现在的长陵已经不是他的长陵,天下再无那么多王朝,一个前所未有的天下一统的王朝已经形成,他来不来和我一战,这些也已经和他无关,他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