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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这一剑是苏秦耗尽所有真元而发,从速度和力量上,丁宁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现在剑势已然如牢笼将丁宁的剑和半条手臂都笼在其中…这一剑,即便是他都想不出如何能破。
“苏秦太阴毒了,这哪里是什么同门试炼!”
在苏秦剑势初展的时候,谢长胜就已经无比愤怒的叫骂了起来。
谢柔的身体不住的发冷,她一直是个比许多男子还要刚强的女子,然而此刻,她的身体里却是涌起强烈的无助感。
顾惜春的嘴角露出了鄙夷和嘲讽的笑意,他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丁宁的手臂血肉模糊,骨屑飞溅的可怕场景,然而在他看来,这是丁宁自找的。
所有人都看得出苏秦的用意,然而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苏秦的这一剑。
旋转的剑身笼住丁宁的残剑和半截手臂,并开始像迅速失去水分的柳叶一样,迅速的收紧,卷曲。
这样的卷曲,甚至让剑身的各处都带有不同的韵律,就像很多柄剑分别用不同的速度,分别用剑锋、剑身朝着丁宁的手臂袭来。
极小的空间根本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在这样的空间里,丁宁的手臂无法摆动,根本不可能施展出任何精巧的剑式。
即便是炼气境巅峰的力量,此刻也不足以和苏秦真元境的力量抗衡。
似乎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丁宁剑落臂残的结局。
然而此时清冷的空气里,却似乎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在发生。
苏秦沉冷的看着丁宁,他的心中骤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因为丁宁此刻的神色依旧十分平静,甚至显得有些从容。
他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越来越白。
……
丁宁比苏秦想象得还要从容。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无法破解的凶险一剑,在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和世上那些真正的精绝剑招相比,苏秦此刻的这一剑,也只是小孩子的玩意。
当然以他此刻的真正修为和境界,对付苏秦的这一剑也唯有一种办法。
然而只要有一种办法便以足够。
在苏秦的剑身如脱水的柳叶一样迅速收紧的这一刹那,他体内的真气无比平稳的涌入手中末花残剑中许多平时不至的符文,同时涌入那些无比细小,平直像剑柄延伸的裂纹里。
他手中的墨绿色残剑的剑身上许多细小的白色花朵带着一往无回的凄美气息往前方的空气里飞出,然后消失。
然后墨绿色的剑身真正的裂了开来,散开。
墨绿色的剑身就像一朵大花散开,散成无数的剑丝,而且随着真气的游走,这些剑丝还在空气里急速的延展,变长。
观礼台上所有的呼吸彻底停顿。
包括狄青眉在内的所有人,他们震惊着,惘然着,有些人甚至失魂落魄,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丁宁的手臂保持着平直,在收缩的紫色长剑中一动不动,然而这些飞散出去的剑丝,却已经落在了苏秦的指掌,落在苏秦的腕间,落在苏秦的手臂上。
苏秦的紫色长剑的许多处剑锋也已经距离丁宁的手臂只有很短的距离,然而丁宁的面容依旧平静从容,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的紊乱。
他只是保持着真气的输出,任凭那些剑丝紊乱的刺入苏秦的血肉,绞断苏秦血肉中的筋肉,甚至刺入他的骨骼。
只是这一瞬,苏秦持剑的手上涌出无数道细小的血花!
他倨傲的面容瞬间变得雪白、扭曲。
他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厉啸,像一只受伤的大鸟一样,往后倒飞。
紫色长剑只差一线便能切割丁宁的手臂,然而所有的筋肉被刺断,连骨骼都被刺得千疮百孔,他根本无法再用出半分力量。
哗啦一声震响。
卷曲的紫色长剑失去控制的在空中旋绕着,一时间又和许多剑丝在空中撞击着,爆开很多细小的火花。
然而令观礼台上许多人震撼无言的是,这柄紫苏长剑锋利的剑刃切割在那些看似细小的剑丝上,却是没有一根能够切断。
那些剑丝在一瞬间的分散和柔软之后,又急剧的恢复了坚硬和平直,迅速收拢,再次变成一柄墨绿色残剑。
苏秦凄厉的倒退着,急剧的后掠让剑丝在从他的臂内抽离时带出了更多破碎的血肉和骨屑。
他的这一只左手像脱了骨的凤爪一样扭曲得不成样子,在惨嚎之中,他叫出了此刻许多人想问的问题:“这到底是什么剑!”
丁宁的目光也落在了手中的墨绿色残剑上,他没有回答苏秦的问题,只是沉默着。
他此刻甚至没有想苏秦那只手的问题,而是在想着这柄剑和这柄剑的主人的很多故事。
死寂的观礼台上,端木炼看着那柄墨绿色的残剑,脑海里残留着刚刚剑身延展的画面,他终于将这柄断了大半的剑和很久之前的一柄名剑重叠在了一起。
他不可置信的说道:“只顾眼前,不顾身后,每一剑都如最后的一剑的末花剑,这是巴山鄢心兰的末花剑!”
观礼台上有些学生未曾听过这柄剑的名字,有些学生听闻过,但因为他们并未经历过元武皇帝登基之前那个年代,在那个许多惊采绝艳的大秦修行者消失的年代里,他们都尚且年幼,所以此刻他们的身体里并没有因为这柄剑本身的故事而多出多少震惊的情绪。
然而对于狄青眉和青藤剑院很多年长的师长却完全不同。
这柄剑本身便也是一个传奇,代表着一种宁折不弯…在很多人看来不识时务的态度。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丁宁手里这柄不起眼的断剑,就是那柄剑的残余,而且还可以拥有这样的威力。
“难道在那个时候,李道机就已经看出丁宁对野火剑经拥有了那样的领悟?”
“那只是丁宁刚刚才参悟野火剑经…难道那时候丁宁就已经参悟出了野火剑经的真意?”
震惊的情绪在狄青眉的眼瞳里无限的扩大。
他也是长陵少有的大修行者,所以他很清楚野火剑经的真意不在于野火燎原,而在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一剑剑势已尽的情况下,却还可以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不断后势。
方才丁宁的这一剑,虽然依靠着末花剑本身的特性,然而其中野火剑经的剑意,却是足以让每个大剑师动容。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当时许久未出白羊洞的李道机要出山,不惜冒险一战也要特意为丁宁寻来这柄残剑。
“这柄剑竟然能这样的延展…”
“你一直都那么有信心,原来是因为还隐藏着这样的东西!”
痛苦和惊惧终于开始占据苏秦的心田,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已然肯定废掉无法复原的左手,疯癫一般厉声狂笑了起来:“你竟然废了我的手!”
“是你想废了我的手,所以我才废了你的手。”听到他这样的狂笑声,丁宁抬起头来,冰冷而讥诮的轻声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第八十四章 此时快意
“提升修为的丹药…这样的一柄剑…你的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苏秦疯狂的厉笑道。
丁宁平静的说道:“这和你无关,关键在于你现在用剑的手已经废了,我看得出你天生就是左撇子,所以就算你换右手炼剑,天生的劣势也会让你的剑很平庸。”
苏秦的笑容全部消失,他的脸开始惨白得比图画里的鬼脸还难看。
一名青藤剑院的师长急速的从藤林中穿出,带着药箱掠向苏秦。
“不要靠近我!”
然而还未真正接近,苏秦看着鲜血淋漓的左手,却是如受伤的野兽般,对着那名青藤剑院的师长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那名青藤剑院的师长顿住,皱起了眉头。
他比观礼台上的那些人更为接近战场,所以他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看得更加清楚。
“且不说这是你自作自受。”
他眼神冷漠的看着情绪彻底失控的苏秦,冷笑道:“从今天开始,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需要令宗门里很多人围着你转的天才?”
说完这句,他不再理会手上还在不断滴血的苏秦,转身走向南宫采菽和柳仰光战斗的地方。
柳仰光已经垂下了剑。
他原本还有能够抵挡南宫采菽数剑的力量,然而此刻看到丁宁和苏秦的战斗已然结束,他身体里所余不多的勇气便已尽数消失。
“我认输。”
他垂下了头,对着南宫采菽说道。
“小师弟…苏秦…”
张仪也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他不希望丁宁受什么损伤,所以他刚刚不顾一切的输出真元,想要尽快摆脱墨尘的纠缠,但因为他本身宽厚的性情,他也实不愿意见到苏秦这样凄凉的结果。
他很清楚,从一名天才跌落到连寻常修行者都不如的废材,这对于一名修行者而言是最严重的惩罚。
……
这一战的结果太过意外,就连墨尘都停顿了下来。
在他的视线里,以前英姿勃发,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苏秦,和现在厉鬼一样的苏秦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垂头,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剑。
拥有雪蒲剑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只是赐雪蒲剑给自己的人,希望自己能够阻止丁宁的胜出。
所以现在苏秦败、柳仰光败,他似乎又不可能击败张仪,对最后的结果产生什么影响,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
所以他抬起了头。
在张仪还在忧虑的想着这如何是好,还有没有什么可能能够医治苏秦的手臂的时候,他的身体便已经化成了一道狂风,从张仪的身旁掠过,冲向丁宁。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胜负已然注定的情况下,墨尘还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就连一侧的那名青藤剑院的师长都是一愣。
“你!”
张仪明显也是一怔,他不能理解墨尘为什么这么做。
“你这样不好。”
但他绝对不允许墨尘对丁宁造成什么伤害,在这样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他的整个身体便也化成了一股狂风。
随着狂风涌起的,还有暴雨。
他手中温润如玉的长剑,在这一瞬间的无数剑影便化成了暴雨,从后方追上了墨尘,将墨尘包裹在内。
墨尘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没有再出剑。
因为张仪的这一剑,让他明白张仪一开始说的是真的,张仪比他快出太多,他不可能摆脱张仪,对丁宁造成任何的威胁。
无数道暴雨般的剑气淋洒在他的周围,将他周围地面无数的落叶击得粉碎。
张仪收剑,身影却落在了他的前方。
“是巴山夜雨剑…雨洒芭蕉!”
观礼台上,狄青眉皱起了眉头,转头看着薛忘虚,轻声的说道:“这在元武初年,这是属于必须焚毁的剑经。”
薛忘虚看着他微微的一笑,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傲意,“这样的剑经,白羊洞的经卷洞里还有不少。”
“我不认为你们这样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作为对手,你也是值得尊敬的对手。”狄青眉转过头,轻叹了一声。
苏秦带着疯意的目光落在了地上无数的细孔上。
感受着张仪方才那一剑的速度和威势,他终于明白,张仪平日里的那些谦和是真正的谦和。
想到若是公平对决,自己连张仪都是不可能战胜,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声无比的凄楚,神情分外的怪异。
……
张仪皱着眉头,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垂下头,解下身上令符的墨尘,他便闭上了嘴,面色恢复了温和,不再说什么。
然而丁宁却不像他这么仁慈。
墨尘手中的雪蒲剑和他最后的这个举动,让他瞬间就明白了很多东西。
“是骊陵君用这柄雪蒲剑收买了你?”
他嘲弄的看着墨尘,“所以你士为知己者死,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想拼一拼,看看能不能把我踢出前三?”
墨尘沉默不语。
“雪蒲剑对于你而言可能和命一样重,然而对于骊陵君那样的人物,只算得上是一件比较精美的摆设。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根本不对他构成威胁的酒铺少年…你不要把他想象得太过美好,他根本没有那样的崇高。”丁宁看着他,讥讽的轻声冷笑道:“烦劳你告诉他,惹上了我这样的一个对手,将来我一定会让他很后悔。”
他和墨尘中间的张仪听清楚了丁宁的话,他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忧愁的转身劝说道:“小师弟,骊陵君自然不对,可是你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没有什么意思。”
丁宁平静的说道:“口舌之快里有个快字,有些话说出来,就会心里舒畅快活,这便是意思。”
“小师弟,这道理好像有些不对。”张仪苦闷的轻声道:“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说服你。”
“我的人生,其实没有道理可言。”
丁宁抬起了头,看着在深秋里显得有些温暖而并不那么刺眼的朝阳,在心中轻声的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些满足的笑意。
祭剑试炼,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暴露在长陵的阳光下之后的重要一步。
这一步终于能够按照他的预计完成,那他在梧桐落家中的那一面墙上的许多痕迹,便可以抹灭的更快一些。
观礼台上也再次变得平静下来。
丁宁身后的横亘如城墙的藤蔓里,发出了无数嗤嗤的声音。
许多粗藤如水蛇般游走,无数藤蔓枯萎。
落叶飞舞,藤墙消失。
丁宁和张仪、南宫采菽的身前,出现了一条平坦的通道。
通道尽头的祭剑峡谷出口处,有一座高台,高台上面的三截枯藤柱上,分别放置着三块青脂玉珀。
“走吧。”
看着已经处理完伤口的南宫采菽和还是一脸忧容的张仪,丁宁开始迈步走向那处高台。
直到此时,观礼台上所有被他那一剑震惊的人,才彻底的反应过来,这名半日通玄,一月炼气的酒铺少年,真正的成为了最终的胜者。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背影上,走在落满无数黄叶的平坦大道上的他的背影,在此时显得无比的辉煌。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他腰侧那柄断剑,看着他此时显得有些过分平静的身姿,谢柔的眼眶却不由得微润。
她莫名的觉得,他瘦弱的身躯所走的每一步,都似乎异常的艰难。
她身旁的谢长胜没有这么多感触。
想到自己喊了许多声的“姐夫”竟然如此争气,如此不可思议,他的脸上便也堆满了灿烂的光辉。
他转过身,对着脸上不知何等表情的顾惜春躬身行礼,掩饰不住的得意:“最终还是要谢谢你。”
“我希望你在岷山剑会的时候,也多说说他不行的话。”
接着,他又对着在阳光里化成雕像的顾惜春说了这一句。
李道机面容不改,然而他的心中也是分外满足。
第八十五章 不可能的可能
寒风里,车轮碾压在枯败的黄叶上,将叶片碾得更为细碎,然后在后方道路上飘起。
一辆车厢已经包裹了防风的厚黑棉罩的马车,缓缓的驶向长陵野郊的一个驿站。
驿站的周围一反常态的凝立着不少兵马司的剑师,这些身穿普通便服,但却腰佩军方玄铁长剑的剑师看着这辆在浓浓秋意里驶来的马车,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他们十分清楚这辆马车里的人是谁,想到这人能够在那夜的残酷杀戮中生存下来,再想到这人前来的用意,他们都是神情警惕,心生不安。
一片沉默中,马车在驿站正门口停下。
身穿一件黑色锦袍的王太虚从车厢里走出,有些怕冷般的收了收衣领,有礼的对着这些剑师颔首,然后踏入了驿站的大门。
俞辜负手蓦然的看着窗外的腊梅,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根根不乱,即便也是身穿着最普通的便服,任何人看到他此时身姿的肃杀,都可以迅速的认定他必定是一名久经战阵,被刀兵染满了金铁气息的将领。
“你根本不应该来。”
直到王太虚走到他的身后,这名兵马司的重要官员才缓慢的转过身来,威严而冷的看着王太虚说道:“能够在那样的一夜活下来,你的运气便已是极佳,就更应该好好的享受来之不易的余生。”
王太虚看着这位位高权重的官员,摇了摇头,说道:“俞将军你的话错了,我能够在那夜活下来,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有很多人替我死去。”
俞辜面容微寒。
王太虚轻咳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了数份案卷,递到俞辜的面前。
俞辜已然知道这数份案卷里纪录着的是什么东西,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沉声说道:“你真确定要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