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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还忘不了她？”陆寒夜看了秦云飞一眼，微微的沉默之后，轻轻摇头：“可惜她已经殉情而去了。”
秦云飞忽然间收起了原本属于他的阳光明媚般的笑容，沉默哀伤。
两个人就那样安静着，许久之后，陆寒夜站起身子：“我要走了。”
两个同时为女子伤感的男人聚在一起，竟然相顾无话，这不由得让回过神儿来的秦云飞有些意外：“啊？你来了多久了？这么快就要走了？”
“已经两个时辰。”陆寒夜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
“那么便告辞吧，我也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就是。”秦云飞的情绪明显有些恍惚，他起身，看着行馆外面种着的一丛绿竹，问的有些犹豫：“她临去之前，也没有再见一见你么？”
“有。”陆寒夜已经跨出一步，又顿下，想了一想朝秦云飞低低地说：“她来谢我，说那把琴上雕刻的凤尾竹很好看。”
秦云飞闻言低眉，看着他自己深蓝色的衣衫上，用银线绣着的写意般的凤尾竹，那一直都是他穿衣的标志。等陆寒夜走出好远了，他还在喃喃：“怪我当时不够勇敢。”
陆寒夜走出门的那一瞬，陆寒夜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不慌不乱了。跟秦云飞神经质地对坐半天，竟然有宁心静气的功效，这不由得让陆寒夜有些好笑。
而这个时候速影出现了，见到陆寒夜，速影有着明显的兴奋：“主子，有消息从北辰皇宫传出了！”
“哦？”陆寒夜示意速影汇报。
“就在刚才不久，属下得到北辰皇后轩辕紫霄递过来的口谕，说是让我汇报主子两个字：静等。”速影说的时候其实很迷茫，他并不知道轩辕紫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直觉认为是跟赫连澈有关的。
果然，陆寒夜一听便懂了，浮躁了一整天，此时他眉宇间终于舒缓：“那么我便静等。你也累了，下去歇歇吧。我去找公输扬，他把莫盈给带来了。”
速影惊讶：“公输大人将莫娘娘带来了？要不要派人过去保护？”
“不用。你倒是看看能不能分出几个暗卫，去观察一下杨如意那边儿怎么样了，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陆寒夜稍作斟酌，也就给速影下了命令。
“好的，属下这就去办。”速影说着也就隐退下去，不见了踪影。
陆寒夜平复一下心境，终于朝着公输扬和莫盈住着的客栈走去。
有那么一刻，陆寒夜都觉得这是在南辰听月城了，莫盈总是那般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他刚走进客栈所在的巷子，莫盈已经目光盈盈地立在他的面前了。
“夜，你终于来了。”莫盈瘦了，明显地瘦了。
然后公输扬提着一只小小的包裹大摇大摆地从客栈走了过来：“夜哥，是不是该换到你住的地方去住了？老住客栈，有损身份！”
陆寒夜平静地看了公输扬一眼：“我在丹凤城并没有住行馆，刚好，你带着莫妃过去吧。”
莫盈一听目光瞬间蒙上了一层雾，脸上写着不甘和祈求：“夜？”
“让你过去也是有任务的。”陆寒夜扶额片刻，指着莫盈吩咐：“如意指挥的‘彩虹舞’，是要在后日四皇相聚的时候演出的，她最近比较忙可能会顾不上，你好好去带领她们排练吧，到时候别给南辰丢了面子。”
莫盈忍了一忍，终于还是顺从地低头应下了：“皇上请放心，臣妾会好好带领她们，不会给我们南辰丢脸的。”
“那么你们这就去吧，扬师弟你要保护好莫妃。”陆寒夜说完也就冷漠地转身准备回去了。
倒是公输扬回头看着忍着泪水的莫盈，替她感到悲伤。不会什么功夫、一趟远门都没有出过的女子，这一路不辞辛苦地赶来，得到的依然是陆寒夜冷漠的对待，公输扬不仅替她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四章 一通鬼扯
北辰皇宫的某个宫殿里，韩冥深深地凝望着赫连澈。从几何时，他的澈儿，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怀着崇拜的目光仰视他了。
“澈儿，你在怨我。”韩冥的嗓音低哑，却没有一丝的愧疚在里面。
“对，我是在怨你恨你，但是我更恨你那个青梅竹马赫连澈！”阿澈情绪激动着，这几天在跟那一抹魂魄的较量中，她终于开始占据上风，她竟然可以在韩冥面前表达属于她自己的情绪了。
此刻，阿澈不仅换了一种低缓的语调，有着循循善诱的意味：“韩冥，你听我说，以前跟你两情相悦的赫连澈，她已经死了；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重生之后的阿澈，是已经爱上陆寒夜的阿澈。”
大殿里有着可怕的沉默，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原本就冷，阿澈几乎要打颤栗了。
许久的寂静之后，韩冥终于出声了：“澈儿，你的意思是你之前对我的心思，已经改变了吗？你已经不再想和我一起白头偕老了吗？”
阿澈赶紧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韩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自从登上北辰国皇帝以来，他身上多了一种压抑的气势，同时这种气势也将他衬托得孤单可怕，他几乎是咬着牙指着胸口说了几个字“可是，我这里并没有改变”。
沉重的话语一字一字地敲入阿澈的耳膜，阿澈的身子开始颤抖，同时“阿嚏！”一声猛地打了个喷嚏。
韩冥的第一反应就是解下身上的披风，将赫连澈裹了个牢实。
这竟让执意闯进来的轩辕紫霄看了个正着。
“韩冥。”轩辕紫霄压抑着伤痛，语气出奇地平静，这着实不像她往常狂风暴雨的风格。一时间韩冥忘了生气，他竟是惊讶地望着紫霄：“你怎么到这座宫殿里来了？”
“我若再不来，你这一次以主人的身份主持四皇相聚的机会便消失不见了。”轩辕紫霄很是镇定，她直直地凝视着韩冥的眼眸，她知道她自己在韩冥心目中的分量——她的哭和闹是动摇不了韩冥一丝一毫的。于是轩辕紫霄不得不正视陆寒夜的暗示，用韩冥心中对权势最大的期待，来转移他对赫连澈的注意力。
韩冥果然被吸引到了，他微微地皱眉，看着轩辕紫霄：“谁敢阻拦？”
“以主人的身份主持四皇相聚，是父皇一直以来的渴望，母后自然想要帮他完成这份心愿。而你，作为新皇作为天下人的表率，你能不成全母后这份心意么？”轩辕紫霄说的很轻，却一句句地敲到了韩冥的心坎儿上。
见韩冥思索，轩辕紫霄给一旁冷静旁观的赫连澈递了个眼色，然后朝韩冥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是我知道，韩郎，我知道你也多么渴盼着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韩冥忽然间沉静下来，他似乎做了很大的挣扎，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一般：“紫霄，不要说了，母后替父皇完成心愿，这是应该的。”
轩辕紫霄微微惊愕，倒是没有想到韩冥的取舍会做得如此干脆，但是她知道的是，韩冥绝对是不甘心的。想到之前陆寒夜的提醒，轩辕紫霄一定要在这关键的一次抓到韩冥的心，于是她目光坚定地倔强了一次：“韩郎，我有办法说服母后。”
韩冥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深沉的眼眸中写着无法掩盖的渴望，他真的靠近了轩辕紫霄，示意她往下讲。他明白，轩辕紫霄这个女人是真的一心一意地为他，她甚至不惜辜负了她父皇母后的心愿，只是为了取悦他。
轩辕紫霄想了一想道：“我在古籍里读到过一个传说，讲的是若在天地阳气最盛之时，使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相聚一起，阴阳相辅的那一刻，可以让德泽深厚的人看到心中最为惦念的神圣灵魂。”
轩辕紫霄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里饱含着深情，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母后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眼中写满了期待。只是她问我这‘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指的是什么人呢？”
赫连澈原本是听得昏头转向，心中还暗自纳罕轩辕紫霄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神神叨叨了？这个时候却终于意识到轩辕紫霄是在帮她，此刻她连忙上前一步“抢答”，她装作不经意地去提醒轩辕紫霄和韩冥：“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指的应该就是当今各国的皇后娘娘吧？”
一直低着眉头的韩冥忽然间抬头看了两个女子一眼，心中渐渐升起一丝防备——双簧？只是韩冥不明白的是，赫连澈和轩辕紫霄什么时候站成一国了？
“容我再想一想吧。紫霄，天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寝宫。”韩冥说着便拥着轩辕紫霄往前走了几步，既没有解释一下赫连澈为什么在这里，也没有放赫连澈走的意思。
轩辕紫霄终于忍不住了，她指着赫连澈，准备给韩冥一个台阶下：“南辰皇后娘娘便是今天下午我请过来做客的，我也征求了她的意思，她也同意帮母后实现这个心愿，后天的四皇祭拜之时，她也会出场。”
“有劳你费心了。”韩冥淡淡地，拥着轩辕紫霄继续走。
赫连澈在后面看的吐血：靠！两个人心理素质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睁着眼对着脸说瞎话，还一唱一和得有模有样！
接着又无限唏嘘：轩辕紫霄这个女子究竟是有多爱韩冥，她不愿去伤害他的尊严，不去撕破他的伪装，还劳心劳神替他着想，编造出那般鬼扯的传说！
最后又气得骂韩冥：人家轩辕紫霄已经如此费尽心思地给你台阶下了，你有必要这么装糊涂犯傻么？
就在赫连澈感到绝望，轩辕紫霄都终于忍不住要给韩冥拉下脸的时候，韩冥竟然顿了一下脚步，拥着轩辕紫霄的肩膀站住了。
两个女人几乎同时抱着期待看向他。
“把赫连澈关在这里的确不妥，”韩冥说得很缓慢：“但是我不能就这么地顺了陆寒夜的心意，他这般处心积虑，无非就是想让我放你走。”
第二十五章 生平第一次的主动反思
阿澈的暴脾气终于被彻底激发，一个飞身拽上大殿里飘扬的纱幔，身子腾飞如轻燕，转眼就荡到了韩冥和轩辕紫霄的面前，气场颇硬地站立稳当。
暗中，已经有汹涌如潮水的侍卫警惕地注视着韩冥的脸色，准备伺机而动。
阿澈当然没有不知死活地劫持轩辕紫霄，可她竟然用一只手指着韩冥暴躁地喊叫：“放我走！不然我死给你看！”说着，另一只手一把取下鬓发间的银簪，竟然真的抵在了她白皙的脖颈处。
“你疯了！”韩冥眼中冒火，朝阿澈低吼。
“我就是疯了！我说过了我早已不再是你那青梅竹马的赫连澈，我是一个已经爱上陆寒夜的女人！”阿澈毫不客气地给韩冥吼了回去。这番话没有激怒韩冥，反倒让轩辕紫霄一愣，瞬间勾起属于她自己的那种嚣张跋扈情怀：靠！为了韩冥，她这个曾经的公主如今的皇后是不是也太忍耐太压抑自己了！
然而紫霄说出的话却已经是不自觉地降了几分火气：“韩郎，放她走吧！再闹大的话，惊动了母后，我就是想替你隐瞒都隐瞒不了了！”
眼角扫视到宫殿墙外正有一抹身影在迅速消失，韩冥终于目光沉静下来，不行，必须当机立断了！北辰皇太后可不像轩辕紫霄这般护着他！
轩辕紫霞也注意到那边儿的动作，不仅急急地安慰韩冥：“不要伤了他们，那样会引起母后更大的怀疑！我一会儿就去按照刚才的说辞给母后解释清楚！”
韩冥微微一顿，终于收起暗中的动作。
“澈儿，我只是要提醒你，北辰秘毒是不能被庸医们尝试着胡乱解除的，你不要再拿你的性命开玩笑！”韩冥低低的一吼，让旁边儿的轩辕紫霄一愣：竟真的是韩冥给赫连澈下的北辰秘毒？
阿澈则是一喜：唔？他这是在放自己走么？！
“那么便后悔无期啦！”阿澈几乎是开心得不择路途，一身腾飞竟是“嘭！”地一声撞到高高的宫墙上，疼得她呲牙咧嘴地摔了下来。
“那个，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重来、重来！”阿澈说着就要重新腾起。
却是被韩冥黑着脸色一把拉住，在轩辕紫霄惊愕的目光中，韩冥将赫连澈的手腕儿递过去：“你送她出宫。”
轩辕紫霄再为吃味，也还是心甘情愿地带着赫连澈走了。
“是不是想赋一首‘送瘟神’？”阿澈被关了两天简直开心得要死，不过她是真的感激轩辕紫霄，在紫霄瞪她之前，阿澈赶忙解释：“瘟神指的就是我！”
轩辕紫霄“噗嗤”一笑，随即也就大为不平：“真不知道陆寒夜怎么会喜欢你！你们性格完全是南辕北辙的！”正开心地说着，轩辕紫霄却忽然沉默起来。
赫连澈不好意思地干笑着，她知道轩辕紫霄的苦恼，但是紫霄未必就懂得她阿澈的苦恼，想到这里，没心没肺的笑竟然也渐渐变成了苦笑。
轩辕紫霄奇怪地看了阿澈一眼：“你为何苦笑？不像我，喜欢韩冥是我这辈子最辛苦的事。”
阿澈则是垂头丧气地盯着一块块的青石地砖：“被韩冥喜欢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困扰。紫霄，你知道么？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记忆跟韩冥毫无交集。”
轩辕紫霄惊讶：“你们当年在南辰的时候，不是青梅竹马么？”
阿澈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以前的赫连澈是，现在的赫连澈不是。就像一个人失忆了之后，又恢复了重新记忆的能力，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痕迹。而我现在，正努力在把那一块儿本该毫无他的痕迹的地方，彻底清除干净，然后，再无瓜葛。”
轩辕紫霄啐了一口：“呸！什么绕口令！反正这一次我帮你你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另一方面是为了陆寒夜。若是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勾搭韩冥，看我不直接掐死你！”
轩辕紫霄的目光太吓人，阿澈抱着脖子心有余悸地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终于走到宫门之外。
“赫连澈，你去吧！希望此番四皇相会之后，我可以再也不用见到你！”
阿澈忽然间鼻子酸酸，朝着轩辕紫霄伸出一个大大的怀抱：“轩辕紫霄，我怎么还有点儿舍不得你呢！”
“快快滚走吧！”轩辕紫霄一脚将赫连澈踹了出去：“这次回去让陆寒夜看好了你！不要再弄丢了！丢也不能再丢到我北辰国，不然我见你一次踹你一次！”
阿澈点点头，望着轩辕紫霄的背影，她只觉得天地间怎么可以孕育出这般豪气直爽，又这般痴情傻呆的女子！
紫霄，希望能够如你所说！过了这一次天地大相聚，为了我们彼此的幸福，以后再也不相见！阿澈默默地说完，再一次凝望一眼北辰皇宫，终于消失在了夜色中。
热闹的大街上，阿澈无心观赏，只是一个人脚步走得缓慢，漫无目的。按照情感倾向来讲，她应该即刻奔赴向陆寒夜，让他不要再担忧，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在反思自己：她在想她究竟配不配做陆寒夜的皇后。
可以这么说，这还是阿澈在这个时空中，第一次主动地去反思，尤其是这么认真地反思。这简直在她两世为人的几十年的生涯中，都是屈指可数的——她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一般来说，在没有人招惹她的时候，她会是一个过得很快乐很纯粹的人——她从不为难自己。
可是今夜，她抑制住了要立即去找陆寒夜的冲动，她在用她并不复杂的脑袋很是努力地分析——她，杨如意，还有莫盈，到底谁才是最适合陆寒夜的。
而她自己，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个拖油瓶般的存在，这种感觉在今夜从北辰皇宫中出来之后尤为明显，明显到她不能不去正视。
“哦，陆寒夜，我好头疼啊！我实在是想不出莫姐姐和如意谁更适合你，但是我知道的是，最不适合你的那个人，一定是我。”阿澈想到这里忧伤地踢了一下路上的小石子，心也跟着那块儿孤零零的小石头一起一伏。
原来最能闹腾，最能给陆寒夜惹祸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儿之后，阿澈的情绪终于抵达了最低点儿，她一用力一脚将一块儿大一点儿的石子儿踢飞，顺带着喊出一句“我怎么就这么烦人！”
石子儿这一次没有起起伏伏，它一路飞驰，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到了一个正在路边儿买醉的人。
那人郁闷地搔搔头，抖一抖深蓝色衣衫上的尘土，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个正在街上发飙的疯女子。
第二十六章 那是我的女人
“哦？还是个美女！”天空般深蓝衣衫的男子徐徐起身，袍角那用银线勾勒出的凤尾竹有着写意般的潇洒。
阿澈终于抬头看去，一个本该有着明媚笑容的男子，此时却正散发着一脸的颓废哀愁。
“矫情！”阿澈没好气地甩过去俩字儿，给那人贴上标签儿，然后慢吞吞地继续着她的“石子飞扬”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