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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夜没好气地撸了一把阿澈的头发：“一看就觉着假。慢着些喝，喝完了再出发。”
这时候已经进入腊月份了，这一年的十一月底腊月初，整个中原地带的天空都有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虽然周围的空气是冷冷的，整个氛围却让人神清气爽。陆寒夜拥着阿澈，跟着的速影依旧习惯性地隐在暗处，三人前往在蓝谷的路上。
哦，忘记说了，公输扬昨夜思来想去，怕莫盈今天一个人被丢下心中不舒服，便找了个不那么显眼的借口，跟莫盈一起留在山镇里等候陆寒夜了。
陆寒夜倒是乐得清闲，阿澈眼珠子一骨碌便随他去了，也就没有再坚持。
之前曾提到过，陆寒夜继位后，称南辰延宗，号“永定”。如今这也就是永定一年。永定一年这一年里，到了腊月底，赫连澈也就满十七岁了。
不知不觉，赫连澈来到这个时空，也将近一年了。从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到这北国飘雪的腊月间，赫连澈受了很多磨难，更有了此生她最大的收获——那就是嫁给陆寒夜，并爱上他。
所以这一次前往蓝谷跟上一次的感觉还不一样，阿澈竟有种前去一探陆寒夜成长的地方的喜悦——或许，她能捕捉到他从孩童到少年的时期中，所经历过的别人都不知道、只属于她和他的秘密。
哦，阿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清新文艺范儿了？
陆寒夜见阿澈一路都不言不语，只是唇角一直带着些淡淡的笑意，暗中好奇：这个小女人，今天竟是这般安静？想着也就伸手帮她拢一拢厚实的披风，将她包得紧紧的：“快要到了。”
即便是对这里熟悉，陆寒夜还是携着阿澈小心翼翼地走过层层叠叠的屏障，避开种种机关。最终青翠竹林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两人有着久违的期待。
“快看，夜！”阿澈指着左边那一座竹屋正有炊烟袅袅，开心极了：“可是鳐汐知道我们要来了，正在那里生火做饭？”
陆寒夜凤目含笑，却是果断地摇头：“鳐汐会去做饭？那简直是见鬼了！她最会吃，却最不会做；她能把糖和盐巴分清楚，已经算是莫大的进步了！”
两人说话间，从炊烟漫漫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正抱着一筐水灵灵的冬笋，一身白衣挺立，翩然间，眉目疏朗如画。
阿澈看得呆住了：是离之！竟是离之！真的是离之！
离之已经能够站起来自由走动了？
陆寒夜也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他之前是听到过速影的汇报，说是在花雨楼的治疗和鳐汐公主的照顾之下，离之恢复得还不错；竟是没有想到，离之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那个从少年时就一直跟随着他，不离不弃的白衣男子……陆寒夜一时间眼眶有些发热。
白衣离之也发现了这边儿正有两个人立着，一男一女，女的清秀灵动，男的……离之不仅定定地站住了，目不转睛——噢，那个男子，如青松挺拔，似绿柏坚毅！
阿澈注意到离之看着陆寒夜发呆的样子，脑门儿里“轰！”地一声：靠！不要这样吧？！
心中一个激灵，阿澈赶忙放声大笑，那是典型的赫连澈式儿的笑法：“啊哈哈哈！离之恢复了？简直太好了！鳐汐在哪里？快快出来让澈姐姐和思凡哥哥亲一口，以表扬你至高无上的功劳！”
阿澈这一嗓子没有白吼，惊讶地跑出来的不仅有一阵风似的黄衣小鳐汐，还有一脸错愕的花雨楼；看着赫连澈的蓝色披风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花雨楼这才揉揉眼睛：“啊！澈姐姐！夜师兄！真的是你们呢！”
鳐汐已经赶忙过去接过离之手中的竹筐，言语轻柔：“这个放在这里就好了。过来看，是思凡哥哥和澈姐姐来了。”
陆寒夜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沉痛：离之，他的头脑可是还没有恢复？
离之修长挺立的身姿，站起来跟陆寒夜几乎是平齐的，以前的时候，两个人一白一紫，站在一起的时候是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如今，离之慢慢地走到陆寒夜面前，脸上那种微微的痴迷和懵懂，竟是如同一个七岁孩童一般。
离之的一步步走近，看得陆寒夜心酸，看得阿澈落泪。
阿澈悄悄地扯住花雨楼，走得稍稍远一点儿，嗓音压得低低：“可是渗到离之头脑里的毒液还没有清除？”
小楼一脸惭愧地点点头：“是啊，还没有清除完毕，如今离之哥哥的头脑就跟六七岁的孩童一般。”说着便低下头，他是在责怪自己的医术不精。
“不是说类似于失忆症么？怎么会这样？”阿澈不解。上一次来的时候，离之躺在床上也不认识他们。可阿澈觉得离之那时的眼神还不像如今这般昏暗的。
难道是身子治好了，又影响到了脑部？
花雨楼微微地抬起头，满目怜惜地看着那一抹温柔翩然的白影：“那古墓里的毒，原本就很诡异的。如今离之哥哥能够行动自如，已经算很大的进步了。其余的，只能慢慢来。”
阿澈心中一声叹息，压抑得很，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悲伤。
不过看着脸色沉静的花雨楼，阿澈心底有着些些的讶然——小楼的举止言谈之间，好像比以前安稳成熟多了？
站在花雨楼身后悄悄地拿手比了比，阿澈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中，小楼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这个曾经害怕打雷的小鬼，如今——好像已经长大了！
第四章 还没得手？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往屋子里面走去。桌子上，特有的冬笋炖山鸡、野菌萝卜汤等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赫连澈赞赏地朝着花雨楼竖大拇指：“小楼，厨艺不错！”
鳐汐扶着离之小心翼翼地坐下之后，也挨着他坐好，然后才朝着赫连澈飞了飞柳眉，漂亮的眼睛瞪得晶亮：“澈姐姐，你怎么知道这是小楼做的？”
赫连澈哈哈大笑，指着陆寒夜：“这得感谢你的思凡哥哥，他说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分不清盐糖是何物！”
旁边的花雨楼朝赫连澈摇头：“澈姐姐，这一次，你可是错了。”
赫连澈惊讶地看着安静吃饭的离之，低声朝花雨楼质疑：“不会吧？离之能做出这般手艺？”问着阿澈自己都摇头，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这难度太大。
花雨楼递一个眼神给阿澈，阿澈还没有反应过来，竟是让阿澈旁边的陆寒夜给震撼到了，一向威严的他此时竟然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掷，看仙女儿似的盯着陆鳐汐：“小汐，这，竟是你做的？”然后陆寒夜挥手指一指这一桌子的菜。
陆鳐汐有着微微的不好意思，却也骄傲无比：“哼！”然后漂亮的小脑壳往后一昂，口里欢快的曲调儿哼得正欢。
陆寒夜被惊得简直是眼珠都不会转动了：鳐汐下厨，天下奇闻，这绝对是天下奇闻！
一顿饭吃得简直香极了，陆寒夜猛着吃了好多。
吃完午饭，也就各自休息去了。陆寒夜自然是放不下离之，先去看了离之午睡，等他睡下之后才又去找了花雨楼，想要问问清楚离之的状况。
而阿澈则是很久没有见着鳐汐了，这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也就去到鳐汐的屋子里找她说话。
鳐汐竟也没睡，温暖的日光洒在屋子里，照射到床沿，鳐汐正一脸温暖地编织着什么。
“鳐汐公主。”赫连澈轻轻地唤了一声，走到她身边儿端详，这才看清鳐汐手中正拿着几片干燥，却柔韧性极好的玉米皮儿。
鳐汐抬头，见是阿澈，便笑吟吟地拍拍床边儿：“澈姐姐，坐。”
“这是什么？看上去好乖巧的样子。”阿澈看着喜欢，鳐汐手中的玉米皮儿，此时已经有了一双翅膀。
“是小麻雀哦！”一向古灵精怪的鳐汐的脸上，此时写满了专注。她手里也是毫不停顿地将玉米皮儿穿来穿去：“你知道么澈姐姐，以前小的时候，思凡哥哥和离之总是叫我‘小麻雀’、‘小家伙儿’、‘小东西’之类的，那时候我一直抗议不答。”
说着，鳐汐晶莹的面孔上弥漫出一丝诚挚的憧憬，只是那憧憬之中写满了忧伤：“可现在，我多想离之再站在阳光里，浅浅地笑着，叫我一声‘小麻雀’。”
赫连澈听得心中酸酸的。伸手扶一扶鳐汐的后背，阿澈安慰得轻缓：“慢慢就会好的。离之，他一定会好的。”
个中酸楚，阿澈也不方便说得明白。只是她心中清楚地知道，她曾经是多么地喜欢过离之，即便是那种喜欢很朦胧。
个中愧疚，阿澈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提及：她当然忘不了，离之曾经是为了救她而受伤中毒。
这样清风明月般的男子，现在竟是如同一个七岁孩童一般，叫阿澈看得如何不忧伤。
然而这个时候，鳐汐却是轻叹一口气笑了，她笑得满足：“不过这样也好啊。不然离之他怎能忘记了思凡哥哥。”
只是鳐汐的笑容在阿澈看来，是一种善良的安慰——鳐汐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郁结。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
“啊！有个人儿我差点儿忘记了！”鳐汐忽然间一拍脑袋，一个高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澈姐姐，杨如意上次托人送过来了一个少年，叫什么‘兰润’来着！”
阿澈忽然也就想起来兰润，对啊！这一次来只顾惦记着离之和鳐汐，差点儿都忘记了如意将兰润送到花雨楼身边儿做伴儿了。
花雨楼自上一次来就留在了蓝谷里为离之解毒，这兰润可不是也给送到了这里！
“兰润！对，他人呢？”阿澈还有一些疑惑一直想问问兰润呢！
鳐汐俊俏的小脸儿此时却一脸愤怒，漂亮的眼睛几乎喷火：“雨美儿害得我离之哥哥成了这个样子，我一听那兰润是雨美儿的孩子，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要不是那会儿正有小楼护着，我早一剑给他砍了！谁知道他现在正在哪个山洞里呆着呢！”
阿澈听了猛地一阵狂咳，心脏通通通地跳着，人差点儿一头栽到床下去——鳐汐她几乎把兰润给给砍了！
小祖宗！
人家兰润好歹也是西楚先帝的小皇子，更是因为当年的一场宫廷阴谋而受了诸多磨难，现在又因她和韩冥的原因被牵连到这一次的争夺之中，真真可怜！
再怎么也不能给甩到山洞里啊！
“澈姐姐你怎么了？咳得这么厉害……啊！你可是怀上小宝宝了？！”鳐汐原本是一脸担忧，忽然又被她自己的想法惊喜到了，这会儿一把抓着赫连澈的手腕儿笑得开心：“啊！我之前听宫里老嬷嬷说过，怀了孕的女人会产生反应！哦！就像你这般！”
这个时候陆寒夜刚刚推门进来，一听陆鳐汐的吆喝，真是脸儿都黑了：靠！怀孕！怀哪门子的孕？阿澈这个不争气的身上还正来着葵水好么！
“咳咳，”陆寒夜自认为颇有威严地吭了两声，然而这对眼前的两个女子毫无压迫力。鳐汐一看是陆寒夜来了，欢喜得紧，抓着赫连澈的手就往陆寒夜怀里送：“思凡哥哥你这个人就是太冷酷！也不知道关心澈姐姐！她怀……”
当事人终于忍不住了！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阿澈小声地辩解：“鳐汐妹妹，没有没有，你澈姐姐的身子现在还……”咳咳，这个实在不好意思给鳐汐往下解释了。
鳐汐一听阿澈欲言又止的样子，略一思索，不仅瞪圆了眼睛，她简直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寒夜：啥？！阿澈的意思是陆寒夜还没得手？！
嗷嗷嗷！这不科学！陆鳐汐被气得直摇头：若真是这样，她一向雷厉风行的思凡哥哥，在这事儿上的办事效率也忒低！
第五章 不是省油的灯
陆寒夜原本是想来安慰一下鳐汐的，但现在看来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关怀地问了她几句在这里的生活，又将从北辰带回来的礼物送给她，便安抚着她让她好好休息了。
从鳐汐屋子里走出来，陆寒夜闷不做声地看着阿澈。
“怎么了？”阿澈惊讶地看看自己周身，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鳐汐有一点儿说得对，”陆寒夜不动声色地看了阿澈一眼，语气颇有邪味：“我对你就是太宽容了。”
“宽容？”阿澈不明所以。
“不然你现在还没怀个小的！”陆寒夜说着还冷着脸儿瞥了阿澈一眼：“看来以后我不能太惯着你！”
赫连澈满脸窘迫，咳咳……大白天的陆寒夜给她谈论这个……
两个人并无睡意，阿澈的意思是去寻找兰润，也不知道鳐汐把人家赶到哪儿去了，目前还在不在蓝谷？
陆寒夜倒是十分肯定兰润一定还在蓝谷，因为兰润走不出蓝谷的机关布置——不过他现在还有没有活着，就不好说了。
于是阿澈便更安不下心来了，兰润怎么说也跟她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打心眼儿里还是很疼爱那个孩子的。更何况，兰润之所以被牵涉进来，还不是跟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有关。
她不能丢下兰润不管。
“夜，你带我一起去找兰润吧，我不能丢下他。”阿澈知道陆寒夜对这里熟悉。
陆寒夜点头同意。他是要把兰润找到的——上天赋予了那个孩子太多东西，不管是好的坏的，他以后的路都还有很长要走。而他以后所走的道路很有可能会影响到陆寒夜。
于是两个人也就一起朝那能够藏着人的山洞走去，他们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兰润，也不知道这么些寒冷的日子里，那孩子是怎样过的。
阿澈随着陆寒夜一路走着，除了偶尔会惊倒几只越冬的野兔之外，并没有特别的发现。
倒是陆寒夜最后警惕地拉住阿澈的手，朝着一个方向敏锐地眯起了眼睛。
“夜，怎么了？”阿澈感官也是异于常人的，却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妥。“可是发现了兰润的行踪？”阿澈说着就想要奔过去看看。
“别动，阿澈。”陆寒夜只是有些迷惑——那个味道很是熟悉，可是此时此刻，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她也到了蓝谷？
没等陆寒夜想明白，一声悄然的叹息已经伴着幽雅的清香传了出来，那是女子的声音。只听那女子自嘲般地一声轻叹，步伐缓缓：“夜师兄，你终究还是发现我了。”
阿澈心中惊讶，这个悠远的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随着女子的身形渐渐显露，阿澈终于惊讶地认出来人：“是你！”
藕荷色衣裙，裙角用深深浅浅的青色丝线绣着写意般的竹，女子笑意悠远，赫连澈一把将她认了出来：她就是那日在知语坊见到的凤竹，曾经的北辰大公主轩辕紫云！
阿澈忽然还想起了凤竹的另一个身份，那便是——陆寒夜当年在蓝谷的师妹。
“夜师兄，”看着陆寒夜沉郁如冰的样子，眼前飘然的女子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凤竹不是有意跟随的。”
凤竹，凤竹。
可是无疑，这个称呼还是让陆寒夜有些不习惯，毕竟她曾经贵为轩辕长女。陆寒夜终于还是动了动薄薄的唇，几个字吐露得不带一丝温度：“为何要跟踪我。”
阿澈看看天色已经是后晌了，心中有些担忧找不到兰润，也就顾不上陆寒夜正在盘问凤竹，竟大着胆子直直地往前走了两步，问得焦急：“凤竹姐姐，可有见到兰润？”
凤竹却是无视赫连澈的问话，依旧是温然地看着陆寒夜，纠正得很认真：“夜师兄，是跟随，不是跟踪。凤竹在南辰等了几天不见师兄归还，心中惦念，这才反过来北上。不想刚好在途中遇到了你们的车鸾。”
陆寒夜有些不悦：“你不是要追求你那至高无上的自由么，这下子反过来跟着我作甚？知不知道这样子很危险，若是途中被我发现了，你会立即没有了性命。”
凤竹忽然间眉目盈笑：“夜师兄，这就是你太自大了。在山镇中的客栈里你才觉察到不对，那时候我已经是跟了一整天了。并且你最终也只是感觉不对，并没有把我揪出来。”
陆寒夜脸色铁青。
凤竹绕着陆寒夜转了一圈儿，遥遥地指着一处山洞又道：“夜师兄，曾经你总是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在那里练武，在我们师兄弟姐妹中，你一直是最强大的那个。但是，现在看来……”
凤竹说着摇摇头：“现在看来，是朝堂纷扰，江湖纷乱，这么多年的运筹帷幄打乱了你努力修习的步调。于是你不得不承认，如今你的武功修为已经落后于我了！”
陆寒夜挺立不动，周身散发着的冷峻杀气却是让赫连澈都感受到恐怖如斯。
“停！”
赫连澈一声大吼，她终于受不了这双一样骄傲的师兄妹的对话了：诡异！烦躁！
“我今天一定要把兰润找出来！你们俩爱怎么比试怎么比试去！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不要耽误！”赫连澈说着人已经往旁边儿一坐，很不耐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