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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说‘南国绝色’高贵与柔媚并融,轻灵出尘与雍容华贵交汇,谪仙之姿,比仙女还有仙气。”呵,我没有那么好吧?
“谁?谁在那里?”一道气势十足的高呼在我静思之际从湖岸边飞来,显然是冲着树影下的我和飞羽。她叫得那么大声,也惊动了凉亭里的人。何婕妤急忙领着这群悦熙从凉亭里下来往这边赶。
“娘娘,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奴才,奴婢去看看吧。”叫唤的那人见我和飞羽还不肯现身,从她身前的主子那里领了话,大步朝树下走来查看。
“娘娘,她主子是静昭仪。”飞羽看了一眼,在我耳边低声报告。
“你们是哪个宫……”这个婢女话没说完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看来她认出我了,“咚”一声跪地,立马颤声求饶道:“皇……皇后娘娘——奴婢……冒犯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娘娘开恩。”
众人一听“皇后娘娘”,莫不在惊震之余以最快的速度跪倒在我的面前,何婕妤马上调转走向静昭仪的脚步与静昭仪一同向我跪了下来,那群悦熙跟着跪地之后紧张的头也不敢抬。
然后湖岸便出现了奇特的一幕,我坐在树下,树前跪了一地各色女子,纷纷开口认罪。我哑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何必这般畏惧我?就连这里头最大的静昭仪也是一脸诚惶诚恐。静昭仪是九嫔之首,但我之前只见过几次,不知其人品如何,今日从她婢女所表现出来的素质来看,她至少不怎么会管教身边的宫女。
我伸手给飞羽,一面让她扶我起来,一面柔声道:“都平身吧。你们……”
怎么会这样?我站起的瞬间,忽然天旋地转,全身乏力,一个踉跄,飞羽赶忙抱住我,在我昏迷前只听的她大呼,“娘娘。”那一刻众人都慌乱了。
“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庸医!连皇后昏迷的原因都查不出来!全给朕拖出去斩了!”这是我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想也不用想,能用这种口吻说话的非云楚莫属。
“皇上……饶命啊。”
“皇……上,老臣……”
我还没开口,“皇上息怒,”是穆枭,“您若斩了所有太医,还有谁给娘娘治病?再说娘娘要是醒了,知道这事,一定会怪您……”
“我现在就是想她马上醒来怪我!”感觉云楚不耐烦地走了两步,转头怒道:“去,把那群该死的女人全给我丢到冷宫里去。”
“启禀皇上,”一个人应话,“那静昭仪与何婕妤呢?也……”
“她们不是女人吗?你难道没听清朕的话?!还要朕重复一遍?”
“是,是,微臣不敢,微臣遵旨。”那人不敢再多言。
可我的昏倒与她们何干?何故迁怒她们?“云楚,”我迅速出声阻止,动了动准备起身。
“你——醒了?”云楚又惊又喜的疾步穿过珠帘拉开幔帐来到我床边,怔了片刻,而后一把搂住我,“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云楚,”我挣开他的怀抱,“我的昏倒与静昭仪、何婕妤等无关,别为难她们。”
“好,好,你说怎样便怎样,”云楚喜道:“只要你能醒过来,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都可以……”半响,云楚说完让我继续躺下休息,动作轻柔的仿佛怕碰我一下,我就碎了,我没说什么顺势躺下。
云楚走出幔帐和珠帘,明显放低了音量,“鬼医呢?她怎么还没到?”
“微臣已经传了,她也快到了。”穆枭应话。
云楚又低吼起来,“你们这群庸医,还跪在这里做何?还不退下去?真想让朕砍了你们?”
尾音还没结束,一众跪地的太医便慌乱起身,作鸟兽散。
我缓缓闭上眼,云楚怎么一发火就开口闭口的要杀人?
[第五卷 曲终:第九十八章 故事]
杀人,对他人是恐吓,对自己也只证明无计可施了吧。
几日前,鬼医来了又走,却是连她也说不出我的病因,我原以为自己患上了低血压,食补即可,可现在看来,我的这次晕倒与之前的那次低血压绝对是两回事。对于我的身体,云楚比我更紧张,紧张的四处搜罗名医奇士。
我虚弱的在床上静躺了几日,云楚也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我几日,似乎他怕他一转眼,我便会消失一样。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眸和满脸的疲惫,想到他放下帝王之尊在床榻前哄我喝药,虽不算温柔,却让我感动了。
纵使我铁石心肠也感动了。
可我仍不能爱他。我的心里住下了古痕,可还能容下他?
古痕走了,带走了我曾经所有的爱恋,带走了我不再悲痛的相思,留下一座孤峰绝顶的孤寂荒坟,守护一生爱我的承诺!有一种爱从不求所得,却能长存于天上人间,怎能不深刻?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没有十年,也无千里,大觉国睦和五年,我入宫快四年,却再也未曾见那绝顶之上的孤坟一眼。
天涯梦易醒,断肠人难待。
尘归尘,土归土,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转眸间,窗外细雨如丝,窗前剪影落寞。机关算尽的人,也有无计可施的落拓。世事皆可计量,唯情难料,他爱上我,究竟是我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他是个君王,始终有他放不下的骄傲。他习惯了掠夺,像野兽一样掠夺和占有想要的一切,不肯放手。然,其实,他也只是一个不懂表达爱的男人。他要我给别的女人的儿子赐名,是要我愤怒;他专宠别的女人,是要我嫉妒……他以为这样我就能爱上他,傻啊,只是个傻子。他难道不知,即使我是爱他的,他这样做也只能让我的心渐渐离他远去,更况我并不爱他呀。
四年了,他本不该再守护我了,何故再搅乱我的心湖?
混着诛颜花香的淡淡檀香味浸满了房间。翻年之后,春再来,花园里的诛颜就又要开了,诛颜花,形如牡丹,花色如云,妖洁孤艳,适合踏春而来。
“云楚,为何对我这般好?”我支开婢女缓缓从床上坐起。
“嗯?”窗前远眺的人回头看我一眼,“你醒了?问我何?霓裳。”
打扰他的静思了吗?“为何对我这么好?”明明知道不会有回报,为何还要坚持?
“你感动了?”云楚走近我,坐下,摆出一脸邪笑,挑眉,“你是朕的皇后,朕不该对你好么?”
“别这么对我笑,”我知道他故意避重就轻,逃开我的话锋,“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呀!为何?”云楚缓缓起身又看向窗外,仿佛他自己也在寻找问题的答案,“有些事,根本没有答案,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前世?”我意外的低喃,难道云楚想起前世了?我不再出声。
云楚回身再度挑高眉,邪邪一笑,“一定是我前世亏欠了你,所以这一世便注定爱上你。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我能告诉你,前世,你欠了我一生的承诺和天长地久的盟约吗?
云楚失望的暗了眸色,“对啊,你不知道。那是……你的心不在我这里,而我的心,却早早给了你。若能取回我的心,也许我就能舍下你了,只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何以对你,总也舍不下,我从不相信人心会痛,遇到你后,我信了。明知不该眷恋,却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你……你一定觉得很可笑……”
“不,没有,这并不可笑。”我自己正饱受着“舍不下”的煎熬,又怎会笑话你?第一次听到云楚用这种口吻说这种话,有感触吗?有的,他也无奈,他也无奈。
“云楚,别再爱我了。”我没有相同的爱来回报你。
“若我能做到,也许当年你早就死在我的‘斩龙匕’下了,你是‘斩龙匕’第一个未斩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你相信吗?在你眼中冷酷无情的我,不止一次的抗拒过你,却……都失败了,失败的代价就是陷得更深,跌得更重。”云楚在我身旁坐下,伸手抚向我的秀发,我条件反射似的躲开。云楚不自然的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僵笑,眼中是无尽的落寞,“为何你和我一样舍不下?……罢了,我还有一辈子的岁月等你爱上我,不是吗?”
“可是四年了,云楚,我进宫快四年了,这还短吗?”四年了,我还是没能爱上你,你为何不放弃?为何还要等?
“朕有耐心!”云楚不想听我说这样的话,“你四年不爱朕,朕等四年,四十年不爱朕,朕等四十年,四百年不爱朕,朕等四百年,四千年……生生世世,不论几番轮回,朕一定会找到你,等你爱上朕。”这个霸道的人啊,爱也要这么霸道吗?
而我,“我只怕已没有几个四年可以让你等了。”我这身体,怕是不易好了,不知为何,冥冥中我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霓裳,别这样,”云楚软了语气,“朕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千万别放弃,好不好?朕已派人寻找神医涯农,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朕一定能治好你。”
“云楚,”算了,不说了,“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陪我吗?”
“好,好,”云楚眼中迸出光芒,转而对宫女们冷道:“还不快伺候皇后梳妆?”
梳妆完毕,云楚坚持扶着我走。
我轻笑,“我哪有那么虚弱?我自己能走,无需你扶着。”
云楚还是不肯放开手。“云楚,你怕我飞了不成?”
“是,朕就是怕你飞了,你想飞到天上去,朕不许。”云楚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云楚?”我仰起头,他怎么突然提到天上,“我……”
云楚撇开脸看向游廊前方,“朕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是不是来自天上,朕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在朕眼里,你只是穆霓裳,朕的皇后,不是天女,朕也不许你回天上去。”我暗讶,难道飞羽将那日我在湖边说的话告诉云楚了?那么关于我他还知道些什么?
算了,他不追究,我又何必介怀他知道些什么呢?我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咦,“云楚,怎么我宫里来了和尚么?”转角处一个白衫和尚的身影一闪即逝。
“和尚?”云楚冷睇了一眼大笑,“你这又不是寺庙,哪来的和尚,朕怎么就没看到?一定是你眼花了。走,出去看看,朕要知道雨中的荷花能否比朕的皇后更娇艳。”
眼花了?是吗?我思索着是否真眼花了,完全没留意云楚后面调侃的那一句。
走出睦和宫,我随云楚几个转折全方位欣赏了一池别具风情的雨荷,又在荷池边的凉亭小憩了片刻。而后在皇宫内随性的走,没有目标,细雨不绝,丝丝润心。
只是细雨中出现的一道异样风景渐渐引起了我的警觉。“云楚,怎么皇宫加强戒备了?”来往巡逻的禁军明显多了很多。
“哦,别担心,只是南方一伙流匪逃窜了过来,加强戒备只为以防万一,不会什么大事。”云楚淡淡解释。
“真的?”
“放心,不会有事,朕已经派穆枭去处理了。走,到那边去看看。”我将信将疑的跟着云楚,真的不是大事吗?不过看云楚气定神闲的模样,加之穆枭能力卓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心一放下,我又开始欣赏雨中的景致。
缓缓走着,走到一处,我从没来过的楼阁庭院,一阵熟悉的琴音吸引了我,或者说,让我惊住了,惊得我不由自主地循着声源而去。进了庭院,看着格局布置我才知道,这里应该就是悦熙们居住的掖庭。为何这里有人会弹这首曲子呢?她会是什么人?
云楚不明白我的举动,“霓裳,你在找什么?”
“曲子,一首曲子……”
云楚紧跟在我身后,制止掖庭的悦熙和宫女们出声打扰了我。
找到了,我停在一扇门前,门敞开着,一个绿衣女子正端坐在窗前对着细雨弹筝。熟悉的曲调从她的手中流淌而出,让我宛如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九公主。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我怔怔出声。
琴声嘎然而止,绿衣女子转过头惊看我,有人喝斥,“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不行礼?”绿衣女子急忙低下眼眸,屈身行礼。皇上随即驱散了其他悦熙和宫女。掺着我走进房中,“你叫什么?”
“回皇上,臣妾水灵清。”的确是一个灵动清雅的女孩儿。
姓水的,“水墨宇是你什么人?”我直觉她与水墨宇绝对有关系。
“回娘娘,他是家兄。”家兄?是啊,和国不存在了,他也不再是和国的六皇子了。水姓一族也早早归附了大觉国。水墨宇只能是她的“家兄”了。
“刚才那首曲子是他教你的?”只能是他教的。
“是,娘娘。娘娘也知道这首‘凤求凰’?”水灵清不免讶异。怎么可能不知呢?这是我初到这个时空时所弹奏的曲子。而听过的人中,唯一能将它谱成曲传承下来的就只有水墨宇了。
我被云楚拉到塌上坐好,命人给水灵清赐座,“这首‘凤求凰’我曾听一位故人弹过。没想到令兄将它谱写了下来。”
惊喜,“娘娘也认识‘南国一绝色’?我六哥说,这是她创的曲子,还谱了首琴歌,娘娘知道吗?”
我点点头,“知道。”思绪远飘,我自己吟出的琴歌,我会不知道吗?我让人把筝拿了过来,试了试音情不自禁将‘凤求凰’弹了一遍,一面弹奏一面低吟琴歌,感觉好久没有这么恣意抒怀了。
我又重温了往昔的那个我。
一曲作罢,“娘娘弹得真好!”
“你兄长他会弹得更好,他……”
“霓裳,出来久了,”云楚打断我,“你该回去喝药了。再说乐儿也该找你了。”云楚不容分说的扶起我。好吧,我慢慢站起身,与水灵清的谈话以后再续就是了。云楚所谓的药,不知道能治什么病,但既然鬼医开了,我也服用就是了。
回到睦和宫,云楚一直无话。用了药,我正要休息,云楚走到床前,“霓裳,在你心里,还惦记着水墨宇吗?我是否他也不及?”我眨了眨眼,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懒得理他,径直睡了,睡醒后,再想起这句话,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云楚在吃水墨宇的醋。
难怪,他打断我追问水墨宇的情况,唉,云楚……我无语了,他防着我与穆枭也就罢了,连水墨宇他也……不想了,不想了,他霸道惯了。
隔了些日子,我的身体在鬼医的汤药治疗下稳定了些,云楚才忙起朝中的公务来。为了解闷我常常传水灵清过来弹琴聊天,难得她性情纯良,又与我志趣相投。云楚起初不大乐意我召见水灵清,怕我是为了追问水墨宇的情况,后来他旁听了几次,见我们只是谈谈琴棋书画的事,也就不反对了。
其实,水墨宇的事情,水灵清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我了,只是避开了云楚的耳目。水墨宇,对我而言只是曾经的一抹记忆了。关心他只因他曾是我的朋友,在我华丽而辉煌的公主生涯中,他毕竟用春风般的微笑温暖过我的心,但那也只是曾经了。
曾经不敢听的故事,在水灵清这里我听了,又是一段情爱纠缠。
一个才华绝世的温柔皇子,一个风姿绰约的宰相之女,相爱了。奈何上天作弄,皇子的兄长,太子也喜欢上了宰相之女。皇子为成全兄长,忍痛割爱,远走他乡,游历各国。只因皇子之母妃曾受过皇后恩惠,死前叮嘱皇子,万事以太子为先,以报母恩。此时,因父皇的宠爱,特为皇子求了一名能与之匹配的才情罕世的邻国公主为妻。然,皇子获悉太子没有迎娶宰相之女为妃,不忍佳人孤苦,遂百般拖延与公主的婚期。
谁知一场无心的邂逅,让皇子真心爱上了邻国公主,却尚未来得及向公主表明心意,父皇病危驾崩,国家政变开始了。皇子一心辅佐太子与叛贼抗衡,然不久,天下大乱,太子诸多行径违背仁义,同时又传出邻国公主的死讯,皇子心灰意冷,从此离开了太子,浪迹天涯。
这就是水墨宇的故事,上半段原是他要告诉我的,那时我没听,后半段,是他跟我的故事。水灵清说的时候语调是哀伤的,为水墨宇的爱情哀伤,但我听的时候,心情是平静的,虽然讶异水墨宇爱上了我,但一切已在风中飘散,既然成了故事,我就只有听故事的心态了。
天下没有了李霓裳,我便不再是故事中的人,故事完了,我起身,不该带走故事里的一丝哀伤。
[第五卷 曲终:第九十九章 恐离]
水墨宇的故事在水灵清口中结束,我的故事却还在日出日落中继续。
日子如佛之念珠,一天天从指间划过。我的身体一直没见好转,但也没有变得更差。只是那抹不祥之感越见浓重了。
今天,古善带着乐儿在我的睦和宫里玩闹,累了,乐儿吵着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