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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紫禁城里,顺治站在“坤舆万国全图”前,微微的咳嗽,他还没有愚蠢到认为暹罗、缅甸、老挝站到大明一方,会对如今的战局毫无影响,至少云南不会因为缺粮而饿死大量的百姓。
阿瓦粮仓、暹罗的大米,这些物质会给残破的云南源源不断的输血,让明军渐渐的恢复血气,再也不甘龟缩于西南的山地。
这还仅仅只是得到缅甸、暹罗、老挝三个国家的支持。
如果明军继续南下……
顺治倏然产生一丝非常不好的念头,然后拿一根笔,在南洋那块地盘狠狠的一画,圈下偌大的一块版图,顿时,大明的局势瞬变,他们已经不是偏居一隅,而是具有了与清兵分庭抗礼的财力和人力。
“南洋条约组织,绝对不是搞笑。”顺治很肯定的说道,倏然,一个念头再次袭心头,御驾亲征,绝不能让明军再折腾下去了。
可是,想到京中的传言,他默然了,八旗子弟已经极度的害怕进入山地作战。
此时,对着地图发呆的绝对不是顺治一人。
洪承畴的府邸中,那个瞎眼老者又极其落寞的坐在一副地图的前面,虽然地图的线条异常的粗糙,与“坤舆万国全图”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还是可以分明的看得出来,这是一份世界地图。
老者静静的坐在那里,许久之后,方才站了起来,抬起他那双饱经风霜的手,轻轻的朝着那份地图摸了过去,身犯目疾的他轻轻一指,便指向了南洋所在的地方,仿佛那份地图已经不再仅仅只是画,而是刻在他的心里。
半晌之后,才听得这个瞎眼老头缓缓的说道,“周昌,你觉得伪明的这个盟约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这时,人们才能发现,原来那个老者的后面居然赫然站着一个人儿,瞧他的模样,一身长袍,风度翩翩,分明是一个颇有学识的人物。如果再细细看去,还会发现他与庄亲王府,那个长篇大论的幕僚长得极为相似。
此刻,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缺了在庄亲王府中的那份儒雅风度,只见他静静的站于洪承畴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如果不是洪承畴亲自说话,人们还真难知道,这个房间里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这个人还是相当倨傲的,一旦开口,便显示出了一份非凡的自信,语气之中对曾经代表汉人江山的大明没有丝毫的敬意,在那里满是不屑的说道,“永历小儿,实在无能,难道他以为拉拢了几个西南小国,便能偏居一隅,安享富贵不成。如此不思进取之人,众人还指望他能够力挽狂澜,救此天倾,真真可笑。经略大人其实完全不用为此担心,只需遏制住明军的攻势,则其兵自乱,到时候我们乘乱而下,伪明定可一鼓而破。”
洋洋洒洒一番话甩出来,他自认为点中了要害,定能打动人心,就算是经略五省的洪承畴也不例外。
可惜,洪承畴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他以为庄亲王推荐的这个年轻人多少会有一些见识,结果比他人强不了多少。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特别强的,便是他能在读懂八旗勋贵心思后,洋洋洒洒的说出一番道理出来。何况他洪承畴虽归降于满清,但好歹曾是明朝的重臣,对大明多多少少还有着一份感情,听见周昌的语气,眉头已经是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轻声说道,“罢了,罢了,下去”
周昌已经听出洪承畴语气之中的不耐,也是眉头微蹙,退了下去。
等到他走出之后,洪承畴又陷入沉思之中,他在北京城里曾经看见过的那份“坤舆万国全图”不断的浮现在脑海里。
虽然他从没有听说过大航海时代,更没有见识后世缤纷复杂的国际局势,可是从南明的一桩桩举动中,他还是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然后如同顺治一般,拿着一支毛笔,在画布凭着记忆轻轻的一画,将整个南洋勾进大明的势力圈里,然后扔下毛笔,大声叹道,“好一个楚王,好一番风云”
说到这里,他立即唤来文官员,写了一份折子,朝着北边快马递去,然后打开窗户,朝着朦朦胧胧的远处看去,虽然他双目成疾,早已没法看得清远方,但他却下意识的感觉到,天要变了。
天是否变了,周昌并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十年寒窗绝对不是为了自娱自乐,而是有朝一日能够货于帝王之家。
在庄亲王的跟前,他可以摆出一副飘逸清高的模样,展现出儒雅非常的气度,但绝不代表着他不渴望获得富贵荣华,不想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可是,此刻周昌,虽然还是那个周昌,此刻的他挥舞折扇的时候,还是那样的潇洒,不过,他的心却乱了。洪承畴的府,他并没有获得对方的赏识,甚至连挑拨离间这样的大计都还没来得及说得出口,对方便挥挥手,让他下去。
若是碰别人,挥挥手让他离开,也无不可,可是那个人是洪承畴,是汉奸之中的典范,是将来的乾隆皇帝要亲批于二臣传中的人物,所以,他的淡漠绝对大有问题。
此刻的周昌面前也摆着一份世界地图,但见面线条粗劣,绘画潦草,甚至于在纸一抹,还能抹出大量的墨迹出来,根本就是刚刚才画去的。
如果有人还能看得更加仔细一点,恐怕还会发现,清朝的地盘明显偏大,几乎占了大半个地球,而大明、暹罗、缅甸等控制的地盘也是格外的异样,实在难以同真实的情况对照起来。
此时,若是有一个西方的制图师站在这里,一定会万分讶异的问道,“你真的确认这是世界地图吗?”
不过,是不是真的世界地图,对于周昌来说已经不要紧了,他的脑海里渐渐的理出一丝线条,然后线条变得越来越清晰,继而编织出一副异常绚烂的图画。
在这幅图画里,张仪和苏秦风采翩翩的穿行于诸国之间,用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逞兵戈之利,只言片语之间,便让诸国形势风云变幻。
当这幅画最终成型的时候,周昌感觉到,他已经知道洪承畴在想着什么了,不自禁的拍案称奇,大声叹道,“好一个合纵、连横”
清兵在云南的时候,曾经给缅甸王写过一份恐吓信,言辞激烈的威胁到,如果不把永历交出来,就灭了他的缅甸国。如今想起来,这份恐吓信可能适得其反,特别是在明军全歼清兵云贵主力之后,不仅没有吓到缅甸王,反而把缅甸国彻底的逼向了明军那一边。
至于暹罗,当年元军入侵大理的阴影还历历在目,对于清兵也是极为害怕的,谁也不敢保证清兵灭了大明之后,不会接下来继续灭亡他们。
老挝极可能也是抱着一样的念想。
这么一群国家,原本相互敌视,轻易联合不到一起去,即使清兵发动灼灼逼人的攻势,真的吞并了某个国家,这些家伙也会死不悔改。
可是,在大明的一番手腕下,这些国家就这么纠集在了一起,虽然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但是难保将来不会对清廷产生什么危害。
如此手段,他隐隐的想起了一个词语,合纵。
既然有合纵,自然会有连横,他的目光迅速的朝着安南看了过去,然后淡淡笑了起来。
想通此节,周昌再不犹豫,打马朝着北京直奔而去。挑拨之事,他已经布置开来,自有下人去执行,用不着他时时盯着,倒是这个发现应当极早汇报,如此方能博得主子欢喜。
可是,当他来到北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心中所想,便被庄亲王拉去看红夷进行火器表演,还说要给他入个旗籍,当他们满人的奴才。
他闻言微微一喜,当即便感激流泣的表示要为满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过,接下来的红夷火器表演却震得他思维陷入停顿之中。
倏然间发现,他似乎有点跟不这个时代,他不知道究竟是世界变了,而是他的认识根本就是错误的,那些从古老典籍中获取的知识似乎显得越来越不够用。
足不出屋而知天下事,他曾经自信满满的如此自诩。
但是,仅仅只是一个荷兰使团的到来,便把他的这种自信打得支离破碎。
初时,他以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蛮夷,仰慕天朝国,不远万里前来朝拜。于是,心中异常自得,因为他也即将被容纳到这个天朝国的统治阶层之中,当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学而优则仕。
当红夷们的火炮不停的在耳边炸响时,他很想说,异巧,何足道哉。”
可是,他默然了。
此时,倒是那些八旗士兵显得从容许多,鸟枪鸟炮,他们见得多了,不过是红夷的炮更猛,枪更好。
可是,纵然再好又能如何,明朝的火器不多吗,三眼铳,鸟枪,红夷大炮,不一而足,但是在满清骑射的打击下,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倒是顺治微微笑着,对八旗的表现很是满意。
不过,真正打击周昌的是红夷带来的那幅地图,在那幅地图,清朝的江山居然是如此的小,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红夷在整个南洋写下了一个大字,“明”
周昌的心在微微的颤抖,洪承畴能够有这般见识,也就算了,没想到一群茹毛饮血的红夷竟然也能看出这一点。
然后,在这种颤抖中,他听见红夷使者说道,“皇帝陛下可愿意看到伪明有这么一天。”。。。
明末之帝国时代第十一章纵横三正文
第十二章 纵横(完)
顺治的眼皮儿微微一跳,庄亲王知道,这位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心动了,云贵主力的覆灭深深的刺痛了这位高贵帝王的内心,而八旗兵对山地战的恐惧,更让他觉得耻辱。成都:手打
此时,对盘踞于西南的明军政权,他只剩下一种摧之而后快的渴望。对于东面的郑氏集团,他也逐渐的失去了耐心,郑功成、张煌言发动的长江战役,更让他觉得盛怒。既然不能拉拢,那就彻底的摧毁他。
荷兰殖民者的到来,恰恰应和了他的这种期望。
那些红夷们蹩脚的汉语,明显没有迎合八旗口味的世界地图,都不再成为阻挡满清统治者和荷兰殖民者相结合的障碍,对于顺治来说,只有明朝才是最具威胁的敌人,只有保住八旗的铁杆庄稼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宁赠邦不予家奴,并不一定要到清朝的晚期才能出现。
如果荷兰殖民者能够摧毁郑氏海贼,把满清集结在东南面的兵力解放出来,压向最具威胁力的西南一方,那么让这些红夷在厦门、金门两地修筑据点又有何妨,赋予这些荷兰人在中国境内自由贸易的权力又有什么要紧的。
如果荷兰殖民者能够阻挡住明军征服南洋的脚步,那简直就是一个最具价值的添头,偏居一隅的永历小儿同占据了大半个中国的清兵,谁胜谁负,已经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清兵可以经历云贵主力覆灭这样的惨败,但明军绝对再经受不住孙可望那样的内讧。
顺治的思维格外的清晰,把与荷兰结盟的利弊也是想得清清楚楚,然后故作仁慈的姿态,表示愿意将厦门、金门两地赐予荷兰殖民者暂驻,以利于双方的贸易往来。
听到顺治的话,周昌的脸庞微微的抽搐,意识到这有点不对,也不符合他心目中的传统理念,不过,他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来自于东印度公司的使者,则是欣喜若狂,信誓旦旦的表示,定会与清兵水师夹击郑氏集团,将大明的国姓爷郑成功,彻底击杀在他最为骄傲的海洋。
正在此时,周昌似乎从顺治的许诺中恢复过来,开口建议到,“皇,其实伪明纠集缅甸、暹罗、老挝等小国组成同盟,可不仅仅只是威胁到荷兰一国,真正直面伪明全部兵力的可是这里……”
周昌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地图,安南所在地位。
顺治微微点头,说道,“该赏”
在周昌的建言下,南洋最有影响的几大势力几乎都把目光投向了安南所在的地方,穿行于升龙、富春两地的使者络绎不绝,如此频繁的外交往来,就连最为普通的百姓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仿佛平静的天空再安宁不下来,整个南洋的风云都将因此而搅动,而安南正处于这场风暴的风眼之中,表面看起来异常的平静,实际,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漫天暴雨扑面而来,然后将他们宁静的生活撕裂得支离破碎。
黎维褀,风暴眼中名义的最高统治者,他几乎是在南洋条约组织创建的一刹那,便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安南的天要变了。暹罗的使者,缅甸的使者,澜沧王国的使者,大明的使者,一拨接着一拨的到来,紧随他们其后的是法兰西的使者,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使者,如今连满清鞑子的使者,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使者都踏了安南的土地。
如此众多的各国使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这里,看着这种景象,还真是比“万国来朝”还要来得壮观。
可是,黎维褀知道,这种“万国来朝”的景象并不好看,反而有点残酷。无论是以大明为首的南洋条约组织,还是满清鞑子,都不是他小小的一个安南可以轻易得罪得了的。
至于法兰西、英格兰等国的使者,路过打酱油的小痞子而已,驻扎于升龙、富春两地,观望风色,随时准备落井下石,跟胜利者一起分一杯羹。
不过,王座之的黎维褀一边忧心忡忡的想着,一边自嘲了起来,他明明只是这个国家名义的最高统治者,却还在为安南的外交政务操心费神,真是可怜可笑。
纵然郑王不肯收留大明战败的将领又如何,这一切根本于他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任何一个国家的使者,对居于王座之的他,都仅仅只是抱有一种最基本的尊崇和礼貌,对于实际的外交事务,则压根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且他们也知道,就算搭理他也没用。
安南的黎氏王朝在很早的时候便被分裂为越南、越北两大势力,越北以郑氏家族为主,越南则是阮氏家族当政,两大政权争锋相对,长年敌视,反倒是王朝名义的统治者彻底的被架空,完全成了一个摆设。
因此,无论是那个国家的使者,都要同时奔赴于升龙和富春两地,方能及时的掌握安南未来的动向。
升龙城里,郑氏集团的当家家主郑王,也就是安北国实际的统治者,已经完全的陷入一片苦恼之中。在两个鸡蛋跳舞,两个鸡蛋都不破的政策,已经在南洋条约组织成立的一刹那宣告破产。
大明使者的意见非常的简单,安南国身为大明藩属,该是表明立场的时候了,要么与满清政权彻底决裂,加入南洋条约组织的阵营之中,那么让大明在这里重设郡县制。
大明使者的每一句话都是灼灼逼人,什么叫做重设郡县制,郑王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年大明强盛之时,甚至吞并安南,但是派遣的官吏贪腐成性,逼得安南遍地狼烟,使得明军陷入战争的泥潭中不能自拔,最后不得不撤兵了事,也使得安南得以自成一国,黎氏王朝得以建立。
如今,大明使者再次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果不加入南洋条约组织,就吞并他的国家,这要他如何不胆战心惊,气愤非常呢。
同时,缅甸、暹罗、澜沧王国也气势汹汹的说道,绝对服从组织的命令,如果安北不肯屈服,他们将毫不犹豫的出兵。
听到他们的话,郑王差一点当场把桌子砸到这几名使者的脸去,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不过,能够成为一国的实际统治者,这点控制情绪的本事还是有的,但见他言笑晏晏的送走几名使者,然后迎来了另外两名使者。
细细看去,只见其中一人风姿儒雅,除了那一条大辫子外,倒还真有一副风流名士的味道,若再看得细一点,此人不正是周昌么。
不久前,此人尚在北京,怎么这么快的功夫便到了安南,先不说其中的路途遥远,仅仅凭着郑成功控制的海面,李定国驻扎于广西,他要轻易来到升龙城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如果人们能够再看看他身边的哪位红夷,只怕立时便会了然。
这名红夷正是出使北京的东印度公司高官,巴达维亚评议会的议员之一。正是借着荷兰的快船,周昌才能如此快捷,也才能够躲过郑成功舰船的拦截。
当然,所谓的快捷也仅仅只是相对于他从跋涉而言,实际还是耗费了不少的时日。
不过,也正是这一路行来,周昌对所谓的红夷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他知道,荷兰所在的国家离这里远在万里之遥,在地图,他更知道,中国和荷兰两国根本就是身处于大陆的两端,而这块大陆东西的长度不知几万里。
也正是在这条船,他知道地球居然是圆的,因为人家红夷都绕地球跑过好几圈了。然后在这浩瀚的见闻面前,他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