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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怠慢各位了,里面请。”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完全不似那天在画舫上吹笛时那般清冷,眼神也……
“冒昧的问一下,你的眼睛……”
“我这眼睛是看不见的。”
“哦,恕罪。”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在意。秦瑞的脑袋里却画起了问号,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少年冷冷的一眼,难道是他看错了?还是说眼前这人和那人并不是一个人?看着少年似曾相识的脸,又觉得不太可能,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么?秦瑞疑问的看向汝阳,汝阳却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深潭一般的眸子中看不到一丝的波动。
客厅里陈列了许多的乐器,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看起来都很古旧,似乎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不过看的出保养的非常的好,上面不带有一丝的灰尘。随意的问了问,得知这少年便是秦淮近几个月最有名的乐师施秊,而这个宅子就是当年他那位有名的乐师祖先留下来的。宗族迁移到汉中之后经历了几百年的变迁,原本是一个大族却在几次天灾瘟疫的侵袭下只剩下了少年一个人,于是少年便离开了汉中来到秦淮寻根,也算是回归故里了。
“没想到公子小小年纪就遭遇如此的不幸……”
秦瑞的脸上露出了怜惜的表情,忽然他想起了那只青色的乌鸦,与这位少年聊了许久却没有见到有乌鸦在这附近,莫非自己真的认错人了?
少年吩咐老家人将二进院子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给秦瑞和汝阳居住,其他人则安排到了前院的偏房。秦瑞见汝阳点头示意他答应,便也没有再推辞。
用过了晚膳,秦瑞依旧是老习惯,抓汝阳陪他喝酒。几杯酒下肚,秦瑞便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汝阳,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古怪?”
“怎么说?”
汝阳握着酒杯,站在屋内摆设的一把古琴前,看着趴在古琴上瑟瑟发抖的小琴魅。这个宅子无论是其本身还是里面的东西都太古老了,竟生出精魅这种东西来,不过好在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危害,也不用过于理睬。
“我总觉得今天看到的少年和那天的那个是一个人,但是他却完全不认识我们,而且,我记得那天那个眼睛也不是盲的。”
秦瑞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他的眼睛盯着酒壶上的白瓷盖子,却没有看到趴在盖子上打酒嗝的酒魅。
“恩,似乎是一个人,不过气息却是两种。”
汝阳伸手指在那个长得像小猫一般毛茸茸的琴魅的脑袋上面摸了摸,那琴魅立刻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将小小的身子靠在汝阳的手上,磨蹭着。汝阳逗弄了一会琴魅,又回到了桌旁,将酒壶上的酒魅吹掉,然后倒了杯酒给秦瑞。
“答应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随便靠近这宅子中任何奇怪的东西。”
“知道……不过,为什么?”
“会有危险。”
“既然这样,我明天便叫他们去找新的住处。”
汝阳的眸子中红光跳动。
“没用的,该来的跑不掉。”
说也奇怪,从秦瑞他们住进施家宅子的第二天,秦淮便开始下雨,明明还没到雨季,这雨就下个不停,让人觉得有些蹊跷。下雨天自然不利于游玩,虽然雨中秦淮也算是有着另一番的美感,但是打雷闪电就明显破坏了该有的气氛,更何况秦淮本就因水而显得空气湿润,再加上下雨的潮气,只让人觉得满鼻子都是一股子河水的土腥味儿,大大煞了秦瑞的雅兴。
好在这施家宅子有得老柳树的庇护,后进宅院中并未淋进太多的雨水,空气中不但没有土腥味反倒是飘着一种淡淡的柳叶香气。于是秦瑞便命人搬了把躺椅放在长廊中,自己一个人倚着长椅看着庭中的老树,老树长长的枝条几乎要垂到房檐下了,翠绿色的枝叶被雨水打的分外的灵透,带着几分飘渺的闲逸。
看着看着,那老柳树竟然逐渐的模糊起来,只剩下柳枝轻轻的摇摆着曼妙的犹如少女的腰肢。忽然树下出现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那身影似乎正是少年施秊,而他的身旁则站立着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很开心的笑着。秦瑞好奇的盯着他们,想要坐起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么一来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这是怎么回事?秦瑞心中大惊,想要大叫却连最简单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时,那一直背对着他站立的鹅黄色身影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那本该熟悉的面孔上,只有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
4
“啊!”
秦瑞身体猛的一震,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不过那梦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他不禁大口的喘息着并握紧了僵硬的手指来平衡急速心跳带来的强烈恐惧感。
“做噩梦了?”
汝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旁,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额头。
“恩……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秦瑞被汝阳的手指冰的一抖,这时他才发现汝阳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爬上来的一样,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垂坠的发丝和衣摆还在不停的滴着水。这么大的雨,汝阳出去做什么了?不过秦瑞却没这么问。
“汝阳,记得下次洗澡要脱衣服,还有要用热水。”
“……”
汝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无奈手却被秦瑞死死的抓住。
“哎哎,开个玩笑嘛……”
“……”
“怎么弄的?”
“去查了一下下雨的原因。”
“原因?难道不是普通的雨?”
汝阳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里面,示意秦瑞跟他去屋子里说话。
“查出结果了么?”
秦瑞趴在桌子上拄着下巴看汝阳换衣服,他一直都觉得汝阳换衣服的方法很不错,用手一扯衣服就幻做一朵白花瞬间消散了,然后指间在生出一朵新的白花升起覆盖在身体上就变成一件新衣服。再想想自己每天换衣服时候两个丫头忙的晕头转向,于是他叹了口气。
“恩,好像是一个咒术的产物。”
汝阳用布擦着头发,心里在想着看到的那个东西。他一早便登上了柳树的树顶,发现天空中的乌云竟然是螺旋形排列的,正好布满秦淮河这一片地方。近看的时候可以看到每一片螺旋乌云上都密密麻麻的写着类似符咒的东西,但是那东西与他会的咒是不同的。他本想试着打破那符咒,谁知那符咒竟然跟云彩长在了一起,云动,它也动根本无法分割。而他自己却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的东西,巨大的天雷瞬间劈下,幸好他躲的快才避过了雷击,而护身的避水咒却被打破了,害得他被雨淋的湿漉漉的。
“没有办法破除掉么?”
秦瑞趁汝阳不注意的时候抓住一绺头发把玩,漆黑的发光滑如丝绸,似有灵性一般的纠缠着秦瑞的手腕。
“有,杀掉施术者。”
汝阳淡淡的说,那咒确实很强大,但是不代表施术者同样的强大。
“这个下雨的咒有什么用处么?”
说完这句话,秦瑞便捶了自己脑袋一下,自己又问了个笨问题。不停的下雨就会导致秦淮河水位暴涨,淹没两岸的商家和百姓的房子,后果不堪设想啊。到底是谁为了什么原因下了这么狠毒的咒语啊,这可是会害了许多无辜生命的。
“莫非有人想水淹秦淮?”
“应该不是。”
“那是?”
“可能是想限制某些人的行动吧。”
“哎?下雨怎么限制行动?”
“不知道,不过以后会知道的。”
“有道理……哦,对了,刚才……”
秦瑞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他将梦告诉了汝阳。汝阳听了以后微微的皱了皱眉,秦瑞的梦听起来很奇怪,似乎透漏着某些特殊的含义,莫非是秦瑞身体里沉睡的龙气感应到了什么,所以才会以梦的形式提醒他?那个青衣的青年很有可能就是那只青乌,看来有必要找一找这个家伙了。
“施秊没在家里么?”
“恩,似乎出去了,身为乐师即使在这样的天气也不能安心呆在家里呢。”
傍晚的时候,少年施秊从外面回来了,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惫。秦瑞远远的看着他走回自己的房间。这几天的相处,秦瑞确实感觉这个少年与之前那个少年的感觉不同,温和,腼腆,真的很像一个姑娘家,而那天那个男孩子却有些冷淡的味道。
“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呢。”
秦瑞站在窗旁,将窗户支起来一些,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点,但是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白天看起来颇具闲逸的老柳树在沉沉暮色的衬托下,竟然有些阴森的感觉,让人看了禁不住想打冷战。空气中泥土的味道变得强烈了起来,几乎掩盖了柳叶的清香,这宅子的白天和夜晚判若两个世界。
“晚上还是不要开窗户的好,潮气太重。”
汝阳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琴上那只琴魅,这个晚上它似乎很害怕,只敢将半个脑袋露出来,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只可惜这只精魅的修行还太低,无法表达出它的感受,所以汝阳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害怕什么,不过……
“终究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汝阳,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汝阳淡淡的回答,还是不要告诉秦瑞的好,不知道那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又会给自己闹出什么危险来。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妖气出现在庭院中,汝阳淡淡一笑,来的正好。瞬间,他到了秦瑞的身后,吓了秦瑞一跳。
“汝阳你……”
秦瑞还没把话说完,便觉得后颈一麻,人就昏了过去。汝阳将秦瑞抱到床上,接着在秦瑞的床边用白炎写了一个“隔”字,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去找那只乌鸦吧。”
汝阳微微一笑,便消失了,接着被秦瑞支起的窗户“咔啪”一声轻轻的关上。
中庭的老柳树生长的很是高大,最上面的茂密枝叶纠缠在一起,像是一顶天然的帽子,阻挡了大部分的雨水。青乌正坐在那帽子下的一根枝干上,此刻他已经化身为一个青衫的青年,茫然的望着远处的灯火兀自沉思着。
“这样做终究是对是错呢……”
他的唇轻轻的叹息着,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寂寞,守着一些东西实在是太久了,可他却放不下。
“无论对错,先把咒去了吧。”
淡漠的语气在他身旁响起,他看到站在另一根枝干上的汝阳,面色有些变化。他是认识汝阳的,第一次在船上遇到时,他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那时候他还以为他要吃掉自己。不过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对于比自己强太多的对手,即使害怕也没有用处。
“这个咒就算不解除,也拦不住你。”
“但是会影响我的朋友。”
汝阳冷冷的看着他,若不是因为秦瑞——其实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咒是针对秦瑞下的,困住秦瑞做什么?是太子想要除掉明王还是北国韩臻的阴谋。青乌淡淡的看了汝阳一眼,从汝阳那看似淡然的目光中他看到了顽固的执着,对于一个人的执着。
“朋友……与人类做朋友岂不是自找苦吃?”
“这不关你的事。”
汝阳眼中红光闪烁,若不是他想问出来这乌鸦的动机,他早就吃了这个给他们添麻烦的小妖。不过这个家伙看起来似乎不准备解除咒的样子,那么就有必要让他知道一下他自己的处境。汝阳手指微动,一朵白花慢慢的飘起,花的周围带着淡淡的莹光,将雨水隔绝开来。那朵花轻轻飞舞着,向青乌飘了过去,白花的光芒很淡却映白了青乌的脸。
青乌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他本能的在躲避着这朵花,那白花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极度张狂的杀气,那种东西不是他所能抵抗的。还好那花飘到他肩膀附近就不再前进了,只是原地旋转着,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不管你有什么动机,解了这咒。”
不需要太多语言上的威胁,青乌知道一旦激怒了面前的这位妖神,后果可能不只是赔上自己近千年的修行。但是他也有他的苦衷,他的心一直在挣扎着,对于那个人的两种感情在反复的纠缠着,最终他选择了沉默。
“……”
“既然你不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汝阳的声音刚刚落下,青乌肩旁的白花便忽然张开,如同一张白色的大网将青乌笼罩在其中。青乌看着那逐渐收紧的网一动也不动,漠然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忽然汝阳的眼珠一转,低头看了看树下,微微眯起了双眼,眼中的红光炙热的烧了起来。
“这咒不是你下的。”
青乌的身子一震,原本漠然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汝阳手指微动,那白色的网又变回了花,瓣瓣飘落,慢慢的消失。
“替别人顶罪这种事做起来似乎很道义,不过是助纣为虐。”
青乌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下咒的是那个东西吧。”
汝阳看着树下的空地,那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团黑色的东西。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停翻腾缠绕着,好像一群缠绕在一起的蚯蚓,时不时的可以看到凶厌的黑气从那团东西中释放出来,幻化成一片毒瘴黑雾。这种雾竟然不怕水,即使在雨中也不曾消散,自顾自的弥漫了整个院子。那东西扭动了一阵,竟然缓慢的向秦瑞的房间爬了过去。
5
汝阳站在树枝上,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爬进了秦瑞的屋子却无动于衷。他设下的“隔”咒如果不用专门的解语,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突破,更何况那团黑乎乎的怪物,他只是在想那团东西到底是什么,不像鸟兽修炼出来的东西,也不似人类的灵魂。这时沉默的青乌开口了,他知道面前的妖神对那屋子里的人类有着特别的执着,那种感觉好像他与那个人曾经有过的牵绊。
“不去帮你的朋友么?”
“没有必要。”
青乌再次沉默,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良久,他淡淡的说。
“五百年前,我被一个人救了……我答应他守护他的族人五百年。”
“就是那少年施秊的祖先?”
“恩,那个人是一个乐师,心高气傲却很有才华,又因时运不济而穷困潦倒。我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跟随他来到这个家,那时候这颗柳树便很高大了,而树下只有一间破旧的小茅屋。”
青乌摸着柳树的枝干,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暖意,他还记得他刚刚在这个树上安家的时候,这柳树的枝条还没这么的茂盛,树皮上的瘢痕也没有这么的深刻。
“虽然人类都认为乌鸦是预示灾难的凶鸟,不过事实上乌鸦却是聚财的祥禽,你既然在那人的身边,那人也不会再不得志了。”
“是这样,我鸦族之人确实有聚集财气的能力……没多久,他便得到了他应有的名望与财富,然后在这里建了这座宅子。”
“既然这样,你就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又何必应那五百年的约定。”
“你说的没错,只是我却……离不开他了。”
“哦……”
“朝夕相处让我慢慢的了解了他的寂寞与无奈,最终我动了凡心,我只想与他在一起。我化为人形与他相知,每天陪伴着他……那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异族相恋这种事……不会有好结果的。”
汝阳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也变得暗淡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句话。青乌叹了口气,悲哀的注视着蒙蒙夜雨中的黑暗虚空。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对我的惩罚……那一天,他失魂落魄的回来后便不停的喝酒,不停的说他对不起我,我只以为他是喝多了也没有太在意……没想到那却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