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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只是温柔地揉着我的背,不停地咒骂那个负心的男人。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典型的贤淑女子,我从没见她骂过人,即使在人背后。我记得,六岁那年因为与邻居家的孩子抢玩具,我被那个孩子打了一巴掌。我哭着跑回家要拉妈妈回去报仇,没想到妈妈却劝我不要去跟那个小朋友计较,还要我以后见到他时要跟他好好做朋友。那个时候的我不明白妈妈的用心良苦,以为她不疼我,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我都没有理她。后来,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才哄笑我。
渐渐地,我的心开始回暖。没有了男朋友,大不了就跟以前一样,一个人过。起码我还有疼我的妈妈,爱我的爸爸。想到这些,我从妈妈怀里挣扎着坐起,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对妈妈笑了笑,说:
“妈,你说得对,我犯不着为那么贱的男人伤心至如此。阿薇向你保证,阿薇不会再为他伤心了。”说完,我叫了声‘妈’,又扑进妈妈怀里。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好女儿。”妈摸着我的脸颊,替我擦干了脸上残留的泪痕。
十一
“哎呀,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刚才进来前,我已经给你放好水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个好觉,一觉把那些不开心通通丢到爪哇国去吧。”说完,妈妈拉起我,把我推出房间。
经过客厅的时候,爸爸正弯腰在泡茶,见我过来,招呼我过去喝茶,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爸爸‘偷’听了妈妈和我的对话,事后妈妈告诉我才知道。我望了妈一眼,向妈妈求救,妈明白我的心思,忙给我解困:“孩子累了,让她休息吧。”说完,妈妈把衣物递给我。我接过来进了浴室。
我躺进狭长的白玉浴缸,几股温暖柔软的水流像小男孩的嘴唇一般亲吻着我每寸的雪肤冰肌。我的纤纤细指跳跃过一寸寸白里透红的冬雪寒梅,舞进三月花开的雪融平原,在腾起的迷濛水雾里,我闭目微笑,全身上下变得越来越放松。突然,我想起了他——那个流氓。一想起那个流氓,我的大脑就开始混乱,简直没完没了。
最后,我决定闭眼不去想任何事情。
草草地泡完热水澡,回到房间,关上门。打开台灯,我翻出只有在失恋后才会写的日记本,握着英雄牌钢笔,在淡蓝色的信笺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这几天的心情和感受。在写到今晚那页,我不由得停了下来,双手支起下颌,望着淡黄色的灯光。不知道那个流氓现在在做什么?我假想那个流氓坐在绿色沙发上抽烟,或在四处都是衣服的房间里来来回回,或躺在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想着,我手中的钢笔在日记本上写了好几个大大的‘流氓’。注释着纸上那几个有些娇稚的字,我不禁哑然失笑。为什么要写他,我撕下那页纸扔进废纸篓,继续写道:
“今天,我在酒吧里被一个流氓扛回他家里去了。……他不是普通的流氓,他很霸道,……肩膀很宽,被他扛在肩上,我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还好,他没伤害我。……他应该是个流氓中的‘好人’吧。我写下这句话后又觉得用词不妥,把这句话涂了,改成坏人,又涂掉,改回好人。如此反复,最后还是留下‘好人’。
看着日记本上那几行涂涂改改的字句,回味那个流氓迷离的眼神,不屑的话语,还有那双有力的大手,我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一扫失恋后的忧郁,仿佛又找到了某样失去的东西。
“阿薇,早点睡。晚安!”妈妈在门外跟我说了晚安就回自己房去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火辣辣地烧红。我在里面应了声,然后把灯光调暗。我晚上睡觉有个习惯,就是总把灯开着。
妈早已帮我收拾好了床,我合起日记本,起身把自己扔到软绵绵的床上,很快我就睡着了。太累了,这几天一直在失眠,白天晚上精神总是恍恍乎乎。有时候睡到一半,我突然就醒转过来。在寒冷的夜里,我一个人拥着被角蜷缩在宽大的床角默默地流泪,与孤独放对。
一觉醒来已经是七点零五分。我一骨碌爬下床,匆匆刷牙洗脸。打开立体衣柜挑衣服,我挑了件苹果绿的套裙。在化妆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昨晚那个流氓的充气沙发就是绿色的。
十二
为什么又想那个男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穿上精致的白色皮鞋,拎着包出了门。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在里面打了会盹,后来就睡不着了。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灰色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在经过那天与阿伟分手的欧式餐厅时,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是那样的平静,仿佛若干天前那个拉扯着男人的手,不停问为什么的女人不是我自己。
也许,在一个匆忙的城市,忘记一个人会很容易,就像吃饭睡觉那么简单。我的这种想法一直到后来,阿磊离开了我,我才知道,我以前根本就没有爱过阿伟。我与阿伟在一起,只是虚荣心使然。
好不容易到得公司所在的大楼。在进电梯的时候碰到嘉敏。我第一次对他穿的粉色衬衫感到无比的厌恶。衣冠楚楚,我在心里嘀咕。
“早!”嘉敏露出黄黄的牙齿,脸露微笑跟我打招呼。我心里打了突,躲开那来自他牙齿的黄色应了声早,闪进电梯。太恐怖了,牙齿不会是一个月没刷吧?我脸色难看的躲进电梯角落,嘉敏跟着挤了进来,站在我旁边。我往一边挪了挪,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筠薇。”电梯徐徐上升,周围的空气因此沉闷。突然,我身旁的嘉敏把头凑过来出声叫我的名字。我被他吓了一跳,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筠薇。”
嘉敏见我转头,又叫了一句,有些拘谨地摆弄自己的手腕。“你……你今晚有没有空,我知道‘云来客栈’有道菜做得不错。”
我看了眼嘉敏,不假思索就撒了个慌,“我爸爸要我下班后去一趟警察局。”说完,又觉得有点于心不忍,“真的对不起,下次吧。”嘉敏的眼里闪过失望的神情,间杂惋惜。“没关系,那下次吧。”
终于到了7楼,我逃也似的快步走出那个狭窄沉闷的电梯间。在过道里碰到Halen,Halen问我怎么搞的,慌慌张张的。我说有个我不想见的人在我后面。
说完,我进了工作室。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被非常枯燥烦琐的工作纠缠。好不容易等到午餐时间,刚刚买了午餐坐定,Halen与几个姐妹就凑了过来。不一会,一群姑娘们就七嘴八舌地聒噪开了。
“阿薇,你这几天去哪了?”小美含着汤匙,问我。
我挤出几分笑意,“在家休息啊。”
“真的?”小美不相信。
我点点头。
“哎呀,你就不要装了,都是自家姐妹。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那个阿伟来往,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好了……”婷婷话还没说完,便发现Halen与小美全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她,忙住了口。
我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僵硬了。
“看你看你。”小美向婷婷使眼色,“大家都是好姐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出出主意的。”小美抚着我的肩头,解围地说。
我吐了口气,淡淡地说:“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我今天上班坐车来时,经过那个欧式餐厅想起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好笑。我竟然在跟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纠缠了一年多,最后还在大街上与他拉拉扯扯,被他甩掉。”我有些愤慨地控诉那个男人的罪恶,完了再看她们三个,才发现她们张嘴结舌,一动不动地瞪着我。
“你们不会真以为我还在为那个男人伤心吧?算了,跟你们沟通有问题。告诉你们个事情,昨天晚上我遇到流氓了。”我神秘兮兮地冲他们一个劲地笑,起身把餐具挪到旁边的桌子上去了。
十三
“流氓?在哪里?”她们三个一听说我遇到流氓,个个睁大眼睛望着我,一脸好奇和惊讶。
“没错。流氓,他绝对是个流氓,不对,应该是个小流氓。”我故作高深地端起手边的开水喝了一口,眨着眼睛对凑过来的姐妹们说。
“流氓就流氓,还分小流氓大流氓?什么道理。”小美嗤笑道。
“就是了。他有没有伤害你?”Halen关切地问。
我不说话,格格地笑看她们。
“卖什么关子嘛,阿薇,老实交代,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什么艳遇?快说啊快说啊!”婷婷急切地摇着我的手。
“哪里遇到的?那流氓长什么样?有没有伤害你?”Halen见我不说话,光是一个劲地傻笑,一本正经地问。
“哦,我明白为什么阿薇今天会来上班的原因了。大家想不想知道,想不想?”婷婷恍然大悟似的嚷叫起来。Halen与小美对望了一眼,皆怂恿婷婷讲下去。
“当然是我们的阿薇昨晚遇到了白马王子,然后发生了一段浪漫的故事。所以阿薇就来上班了。”婷婷还想说下去,被小美打断了话茬。
“切,我说才不是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那个流氓设下圈套,感动了我们正在失恋的傻丫头,阿薇早上起来的时候心情好,所以就来上班了。”
“阿薇,昨天晚上究竟怎么了?遇到什么样的男人了?跟我们说说嘛,我们好给你出出主意啊。四个人总比一个看得清楚些呐。”Halen很认真地问我。
“没什么的啦,我现在不是很好的坐在你们对面。”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拭了拭嘴,敷衍道。
“是不是真的啊?我看你是口是心非,不承认!”小美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口气咄咄逼人。
这个时候,婷婷刚好吃完,正想起身去打开水。见我不肯说出昨天的事情,忙威胁道:“不说肯定是没好事啦。”说完,她赶紧站起,一闪身进了饮茶室。
我见她们追问得紧,只得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们。她们还没听完,就已经很不相信。
“一个流氓有这么好,我才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你不会是被人家欺负了,所以才编出这个段子来骗众姐妹吧?”
“……”
一时间,身边都是嘘唏声。
我见她们都不相信,便默默不语。换作是自己,听其他人这样说,自己也未必会相信。毋宁说是一个流氓,就是一个正经男子与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人们都不会有什么好的想法,更何况是与他那样的男子。也许,我们看这个世界总是会这样,喜欢拿普遍性规律去排除个体存在,一如我们普遍认为亚伯拉罕伟大,却看不到他所犯下的罪过。
“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我们也没有什么,只是说说话。他应该是个好……流氓吧。”本来我想说他是个好人,但话到嘴边就卡住了。说他是好人,任谁都不会相信吧。一个大半夜把女孩子劫持回自己家里的男人,哪个人会认同那个男子是好人。如果有人非要说他(她)相信,那么他(她)不是疯子就是白痴,除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为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辩解,而且这个辩解不是为我自己,因为我说的前半句话仅仅是为了说明他是个好人。
十四
“你中毒了!”小美捧了餐具起身离开餐桌时,回首道。
Halen见她们两人都已离开,忙小声问我:“阿薇,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流氓吧?”Halen的语气里满含惊讶与怀疑的成份,我看了她一眼,说:“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我这么多年的朋友,还不了解我吗?”我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她见我如此,解释道:“我是怕你又被那些臭男人欺负,担心你。”
Halen和我不一样,家境好,能力强,人也漂亮聪明,而且极其要强,心高气傲。她一心想要去巴黎圆她的时装设计梦,对国内的男人全部视如粪土。
“不会的啦,我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才没有机会被人伤害哩。”我瞧瞧手中的餐具,出了一会神,半晌才笑笑地说。
“快上班了,我们先回去吧。”
我端了盘子起身立在一旁,看Halen收拾桌子。Halen应该是我们这些白领之中最懂得保护自己的女人了。记得有一次,对面物流公司一位小帅哥追她,她答应了人家赴宴,自己却回家泡牛奶澡,害那个小男孩苦苦等待一晚无果。
“走吧。”Halen碰了下我,把我的思绪打断。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跟在她后面把餐具交回到回收窗。
下午,那个老姑婆把我叫去她的办公室。我还没有说什么,就被她狠狠地训了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办法,谁叫咱好欺负,多让让这个更年期过早到来的女人吧。不过,我的自我安慰没能让我逃脱被扣工资的命运。走出那个空气污浊的房间,我舒了口很长很长的气。工资被扣了,人也被骂了,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此时,下午太阳暖绒绒的光线穿透满壁的落地玻璃,像浅黄的波斯地毯般铺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在对墙上的倒影涂抹映出满地的璀璨光斑,如秋后落在宽阔的寒潭碧水上面的忧伤枯黄树叶。我踩着碎小的步子,轻轻涉过一地流动的色彩,在转身折向走廊另一侧的那瞬,我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很轻很轻,寻常不曾有过的颤动,就如早春心湖岸边小女孩手中红色薄丝巾的随风飘扬。
多么美妙的下午,如果有个人相伴一起漫步晒晒太阳该多好。我暗暗叹了口气,突然很想知道他在如此美妙的午后会做些什么?是在甜美梦中,还是……
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我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把外面的温暖阳光和对他的想念隔在了外面。
临近下班的时分,妈妈从家里打电话过来,说爸爸这两个月要封闭带训,让我顺路去趟爸爸的警察局,把爸爸以前的衣服带回来洗掉。我应允了妈妈,然后挂掉电话,收拾完桌子就离开了公司。
我万万没有料到,我跟他的第二次见面会是在爸爸的警察局。
那时,我刚刚前脚踏进爸爸的办公室就看见了他。他歪坐在爸爸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手上还戴着手铐,头上流血不止,浑身上下到处是打斗后留下的伤痕。我躲避不及,愕然间生怕他认出我来,跟我打招呼。爸爸正低头翻阅一叠文件,没有察觉我的到来,仍一个劲在仔细地读着手中的文件。
我就那样楞楞地站在门口。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好像不认识我一般扭头到另一边去了。我感激地朝他笑笑,轻轻地走到爸爸桌子旁,叫了声爸。
十五
听见我的叫唤,爸爸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文件,一脸疑问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我忙说是妈妈让我来这里把衣服带回去。爸爸看看坐在对面的他,起身把我拉到门外。
在经过他身旁时,我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在仰头看我。我的脸刷一下红了,慌忙躲闪开他锐利如箭的目光。在如此近的距离,在清澈如水的白天里,我没有直接凝视一个男子的经验和勇气,特别是眼前这个‘流氓’男人。虽然那天晚上我们之间的距离几乎等于零,但是那晚没有如此晃人心慌的阳光和裸露在外的人与人之间的虚伪。我嗫嚅着被爸爸拉出了室外,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或许,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说会更好,我想。
出了房门,站在长长的空旷走廊上,爸爸看了下左右,“你先到隔壁等我一会,我得先把这人的事办了才能过来。”
也没有等我回话,爸爸就返身进了房间。爸爸的话向来都没有回旋的余地。我知道爸爸也是为公事,没有办法。我静静地在那里站了一会,浏览走廊两旁墙壁上贴满的政治宣传大字报。再没有什么比看这些大字报更让人觉得无聊的了。生命在这里隐匿地流失,就如那些泛黄的纸张被风雨侵蚀渐渐变黄,似深秋时节高高的梧桐树上飘落的残枝败叶,上演一场盛大而寂寥的苍凉。
我一个人慢慢地踩着碎步,徜徉在傍晚余辉照临的空旷走廊上,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大理石地板上拉长变形,被墙壁折断,粘在了墙报和招贴上。转了好几圈后,我决定放弃这种徒然寻找的方式,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抬眼间,我发现走廊一头有个房间门开着。于是,我朝那边走了过去。果然没人,肯定是某个粗心人忘记关门了。我进了那个办公室,倚着办公桌随意找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
等了一阵,我有些不耐烦,爸爸那边似乎没有丝毫动静。我揣测着爸爸会对那人会怎么样?想了一会,我摇了摇头,还是别去关涉男人的事情吧,我在心里跟自己说。扫视了一遍办公桌,发现桌子上摆的不是文件就是一些公安杂志和内部刊物。我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本公安杂志,翻开第一页,浏览了一下目录,上面全是宣传标题文章,甚是无聊。翻回杂志扉面又看了一会,扉页上是个举手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