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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朝议。风国的主要大臣都没有到西汤,所以朝议也相对比较简单,就是唐寅和几位谋臣聚在一起,对贞地的事务进行商议。
朝议开始后,唐寅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正考虑怎么能说服肖香,让她把西汤让给自己。他心不在焉地问道:“诸位,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就散了吧!”
他话音刚落,一名谋臣率先站出来,向唐寅拱手说道:“大王,微臣有事启奏。”
唐寅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大王,连日来季水一带连降暴雨,使得洪水泛滥,现在,何屏郡和林桥郡皆受灾严重,流民无数。”
他说的季水位于何屏郡与林桥郡之间,而季水又恰巧是划分南北贞地的中间那条线,季水北面的何屏郡属风人管辖,而季水南面的林桥郡则属川人管辖。
唐寅揉着下巴,边琢磨着边喃喃问道:“灾情很严重吗?”
“正是!大王,现在保守估计,何屏郡的灾民有不下二十万,甚至是更多,若无粮食救援,这些灾民怕是要饿死无数啊。”
“大王,微臣以为,何屏郡的灾民不救也未尝不可。首先,我方的粮草并不充足,数十万的大军要吃要喝,每日粮草消耗巨大,根本没有余粮去救贞人,再者说,贞人和我们不同,他们自有自救的办法,即便不管他们,他们也是饿不死的,听说,贞人都善食人嘛!”
听闻这人的话,在场的许多谋臣都仰面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又都充满鄙夷之情。最先开口说话的谋臣眉头大皱,环视作笑的众人,最后看向唐寅,拱手说道:“大王,贞人也是人,岂能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活活饿死?何况,灾民有数十万众,流离失所,饥肠辘辘,如果不能妥善安置,万一生乱,后果不堪设想啊!”
“贞地刁民倘若胆敢作乱,大王只需调动大军,将其歼灭也就是了。”
“治国又怎能只是一味的杀戮?”
“杀一方能儆百,对贞人,就必须得强硬!”
听着下面谋臣们的争吵,唐寅摆了摆手,瞧瞧争得面红耳赤的二人,他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两位说的都有道理啊,对贞人,确实不能太软弱,你敬他一分,他可能会进一尺!”
“大王……”
“不过,这次不同。灾民是必须得要救的,而且,不仅要救下全部,还得要救得体面,救得圆满,要让贞人都看到,我们风人视贞人为兄弟!”
终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终卷第一百一十九章
“可是大王,我方的粮食也不多啊!”一名谋臣忧心忡忡地说道。
唐寅想也没想,说道:“可由国内征调嘛!”
“为了贞人,大王认为真的有那个必要吗?”
“呵呵!”唐寅乐了,说道:“土地划分好了,它摆在那里是不会动的,但人不一样。如果在这次的赈灾当中,我国处理得当的话,不仅能稳住贞北的贞人,同时也能感化贞南的贞人,吸引贞南的贞人向北迁移,虽说我们和川人平分了贞地,但若是贞人都向北方云集,那么,我们所占的贞北将会远远强于川人所占的贞南。”
“原来如此!”听完唐寅的解释,在场的谋臣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现在大王已不单单是和肖香争土地了,而是已进展到要争人心、争人口。
众人互相看了看,随即相继起身,齐齐拱手施礼,异口同声道:“大王英明,高瞻远瞩!”
唐寅仰面而笑,说道:“你等立刻给上京传书,让朝廷就近从桓地征集粮食,尽快运抵贞北!”
“是!大王!”
唐寅派人写的书信很快传到上京。接到书信后,上官元吉十分重视,带着宗元和张鑫两位大臣,去找邱真商议。
按理说征集粮食的事情并不归邱真这位左丞相管,但目前驻扎于贞桓边境的正是百战军,由百战军直接拨出粮草运往贞地,要远比地方官府临时征粮快得多。
听完上官元吉的来意,又看过唐寅派人所写的书信后,邱真连连点头,赞道:“大王做得对极了,对待贞人,理应刚柔并施才是。”
上官元吉正色问道:“现在百战军的军粮可充足?要救灾数十万众的灾民,需要很大一批粮食啊,保守估计,至少也需十万石以上。”
邱真笑了,说道:“百战军在边境驻地一直都有屯田,自给自足都已不成问题,何况,桓地各地的官府也有定期为百战军输送粮草,拨出区区十万石粮食,不成问题。”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上官元吉松了口气。
邱真再次拿起书信,从头到尾的又看了一遍,然后慢慢皱起眉头。张鑫不解,欠身问道:“邱相,大王的书信有何不妥之处吗?”
“哦……谈不上不妥,只是,信中有提到,大王欲亲自去往灾区赈灾。”邱真看着书信,喃喃嘀咕道。
张鑫一笑,说道:“大王的用意很明显,亲自去往灾区,自然能表现出大王对贞人的重视,此为拉拢民心之举!”
邱真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大王的用意,我又怎会不懂?我担心的是,川王也会效仿大王,亲自去灾区赈灾,毕竟贞南也有一个郡受了洪灾。如果大王和川王同是在灾区赈灾,那大王此行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呦!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张鑫的反应极快,眼珠连转,脑中灵光一闪,又冒出一条诡计。他幽幽说道:“如果川王也同去赈灾的话,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邱真满脸茫然地看着张鑫,问道:“张大人,此话怎讲?”
张鑫站起身形,先是看眼邱真,然后再瞧瞧上官元吉和宗元,冷哼出声,沉声说道:“自从川王把川地献于天子后,天子便开始大举重用川人,不仅在皇宫里组建了川人的侍卫营,就连在皇廷里,也不时的用川人来排挤我风人,长此以往下去,川人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甚至在不久的将来,都有可能与我风人分庭抗礼。若要打掉川人的势力,首先要做的一点,就是得除掉川王!”
听闻这话,上官元吉和宗元脸色同是一变。前者眉头紧锁,不满地说道:“张大人,不可胡言乱语……”
他话音未落,邱真向他摆摆手,两眼则直勾勾地看着张鑫,扬头道:“张大人继续说下去!”
张鑫说道:“这次川王若真去灾区赈灾,正是我们除掉她的大好机会。贞人恨川人,远甚于恨我风人,而那些受了灾的百姓又是最容易被挑拨的,一旦爆发起动乱,嘿嘿……”说到这里,他故意止住话音,脸上只剩下阴森的诡笑。
邱真眨了眨眼睛,托着下巴,沉吟了好半晌,随即抚掌而笑,说道:“张大人的主意高明,暴民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出来,尤其是贞人,民风彪悍,凶残又野蛮,如果川王在灾区有个三长两短,那也必是贞地的暴民所为,和我风人毫无干系!”
张鑫拱手施礼,说道:“邱相明见!”
邱真哈哈大笑,看着张鑫的眼神也难得的露出赞赏之色。邱真并不喜欢张鑫这个人,但也不得不佩服他头脑之精明。
张鑫的反应太快,对事情的见解也有他独到之处,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常常能想出旁人想不到的主意,当然,也可以说他是一肚子的坏水。
上官元吉对张鑫的主意是一百二十个反对,他狠狠瞪了张鑫一眼,而后对邱真说道:“邱相,大王可从未下令欲除掉川王,如此大事,还应和大王事先商议才是!”
“来不及了。”邱真摇摇头,说道:“上京距西汤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前往,日夜兼程,少说也得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而机会稍纵即逝,哪还能拖延这么久?”
“也可用飞鸽传书与大王商议嘛!”
“如此大事,在书信里又哪能说得清楚?”邱真两眼射出精光,说道:“与其说不清,还不如我们先做了然后再说。”
上官元吉默然,他现在是听明白了,邱真根本不想就此事与大王商议,他已打定了主意要利用肖香去赈灾的机会暗中做手脚,趁机把她除掉。
他幽幽说道:“邱相可别忘了,川人并不是笨蛋,如果川王真有个三长两短,又怎么可能会不怀疑我国呢?”
“哈哈!”邱真仰面大笑,傲然说道:“只要让川人拿不到证据,怀疑又有何惧?话说回来,即便他们有证据又能如何?敢与我大风动武吗?若是真到了兵戎相见那一步,我大风的铁骑自会踏平他川人,若是天子也要站在川人那一边,正好,我国可顺带手把天子也一并罢黜,推大王成为九五至尊,登顶皇位!”
张鑫闻言,立刻乐得嘴巴合不拢,连连点头,赞叹道:“邱相所言极是,邱相所言极是啊!等到大王问鼎皇位、改朝换代之时,我们……可就都是开国元勋,将永记史册了!”
说话时,他的脸颊上都泛起一层荣光。皇廷的大臣和公国的大臣可是有本质区别的,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上官元吉深深看了邱真和张鑫一眼,没有再说话。他明白,现在不管再说什么,自己的想法都无法和邱真、张鑫达成统一,因为双方在立场上就存在着本质的区别。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形,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邱真回话,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看着上官元吉离去的背影,张鑫眯了眯眼睛,似无意又似有心地嘟囔道:“上官丞相这是什么意思嘛!”
上官元吉前脚刚走,宗元也起身告辞,而后快步追了出去。到了邱真府外,宗元总算追上了上官元吉,并跟着他坐上马车。
在车上,宗元说道:“上官丞相,其实,邱相和张大人说得也没错,如能趁次机会除掉川王,确实对我国十分有利。”
“然后呢?”上官元吉看着宗元,反问道:“川王死后,那么接下来要除掉的是不是该轮到天子了?是不是真像张大人说的那样,该改朝换代了?”
“这……”宗元支支吾吾地没法回答。上官元吉叹口气,说道:“倘若真是如此,我们会被永记史册,只不过不会是青史,而是留下千古的骂名!”
宗元吓得一缩脖,看向上官元吉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担忧之色。其实他早就发现了上官元吉的问题。
上官元吉是和邱真、自己一样,对大王忠心耿耿,只不过,他与邱真、自己不同的是,他忠诚的对象不止大王一个,同时还忠诚于天子。
以前,风国国力羸弱,国内主张大王取代天子的声音很小,或者说几乎没有,那时候,上官元吉和邱真等大臣之间并不会产生分歧。
但现在,风国的国力越来越强,再继续膨胀下去,皇位都唾手可得,如此一来,国内支持大王问鼎皇位的声音也越大越高,邱真、张鑫等大臣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时候,上官元吉与邱真等大臣的矛盾便开始逐渐暴露出来,要命的是,这种矛盾还是无法调解的,双方在最根本的立场上就是存在天壤之别的分歧。
以后,支持大王取代天子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大,这也将渐渐成为风国国内的主流意识,而上官元吉仍抱着效忠于天子的思想,这将是十分危险的,不仅仅是会不会被罢官的问题,而是会危及到性命。何况,对上官元吉右相之位虎视眈眈的大臣大有人在,比如张鑫。
宗元现在很担心上官元吉,但有些话他又不好说出口。
终卷 第一百二十章
终卷第一百二十章
对于如何在贞地刺杀肖香之事,邱真没有直接参与,而是将其交给张鑫去安排。
刺杀王公,这可不是件小事,而邱真可是风国的丞相,万一事情暴露,整个风国都脱不开干系,保守起见,他选择置身事外。
张鑫倒是很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他不怕冒险,就算败露,大王也会护着他,若一旦事成,他则是立下了旷世奇功,何乐而不为呢?
经过反复思量,他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暗箭的高慕成。
以前,高慕成有奉命潜伏在昭阳,暗中保护肖香,相对而言,他对肖香的了解要比旁人深得多,而且他还曾救过肖香,接近到肖香的身边也相对比较容易。
出于这些方面的考虑,张鑫决定用高慕成去办此事。
高慕成隶属于暗箭,和张鑫这位文官分属于两个体系,张鑫管不到他的头上,也无权命令他做事,不过,张鑫的品级可比高慕成高得太多了。
身为风国的治粟内史,张鑫可是贵为从一品的高官,名副其实的朝廷重臣,也是风国权利核心中的一员。
在张鑫面前,平日里那么高傲的高慕成也是表现得必恭必敬,不敢存有丝毫的怠慢之态。
在张府的大堂内,高慕成客客气气拱手施礼,问道:“不知张大人找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张鑫一笑,没有马上切入正题,旁敲侧击地问道:“听说,高大人与川王很熟?”
高慕成暗吸了口气,在风国,与川王若有关联可是个极大的忌讳,他急忙解释道:“下官以前曾奉大王之命,暗中潜伏于昭阳,保护过川王,但那是大王之命,下官与川王之间并无私交……”
张鑫含笑摆摆手,说道:“高大人不必紧张,本官这次找你前来,也不是要追究你与川王有瓜葛的事,而是,有件要紧的事需要高大人去处理。如果此事能办好,高大人可是我风国的大功臣了,加官进爵,前途无量,但话说回来,若是事情办砸了……”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很明显。
高慕成心中一动,疑问道:“不知张大人要下官去办何事?”
“去杀一个人!”
身在暗箭,杀人如家常便饭,这又有何难?他好奇地问道:“要杀的是何人?”
“川、王!”张鑫一字一顿地说道。
“谁?川王?”高慕成闻言,眼睛立刻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鑫。
“没错,就是川王!”张鑫幽幽说道:“现在川人对我国的威胁越来越大,而川王,正是罪魁祸首,川王不死,我国堪忧,大王也会寝食难安,必须得将其铲除。这,不仅是本官的意思,也是左相的意思,高大人,你明白吗?”
高慕成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来神。
他手上的血债不计其数,杀个人早已不当回事,但这次张鑫要他杀的是川王,这可和杀旁人不同。呆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疑问道:“张大人,大王可知晓此事?”
“大王乃一国之君,有些事情,大王当然不好说出口,可即便大王自己不说,我们身为臣子的,难道不应该去领会大王的心思,去为大王排忧解难吗?川王不死,我风国难安,大王难安啊!”
高慕成沉默下来,如此来说,这不是大王的命令,而是张鑫和丞相的意思。
见他久久没有说话,张鑫慢悠悠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需要绝对保密,高大人心里应该清楚,你既然知道此事,若是不能应允,以后,便恐怕很难再有和旁人说话的机会了。”
高慕成身子一震,急忙垂下头,又沉思了片刻,急声说道:“川王曾遭受过数次暗杀,身边早已是高手如云、守卫森严,即便下官以前曾救过川王,也难有机会接近她,更何况是杀她呢?”
张鑫笑了,挥挥手,说道:“这一点,高大人不必担心,具体的计划,左相和本官都已经为你想好了,你只需按令行事即可。”
说话之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高慕成,说道:“此信看过之后,立即销毁,万万不可落于旁人之手!”
“下官明白!”高慕成急忙跨步上前,接过信封。
看着高慕成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张鑫又悠悠说道:“高大人身在暗箭,终日打打杀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本官可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办妥此事,左相和本官都将在大王面前全力保举你,高官厚禄,富贵一生!”
高慕成面色一正,躬身施礼,说道:“下官多谢大人!”
张鑫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然后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贞地,西汤。事隔半个月,从贞桓边境调集来的灾粮便运抵西汤,百战军倒也大方,接到朝廷的命令后,竟一下子拨出了二十万石的军粮,而且派出大批的精兵运送粮食,是日夜兼程赶到的西汤。百战军这次表现得如此积极,当然也和受灾的是贞人有关系,毕竟百战军就是一支纯粹由贞人组成的大型军团。
唐寅对百战军运粮的速度很满意,在军粮抵达西汤不久,他便亲自随粮队动身,去往受灾的何屏郡。
事情还真的被邱真料对了,看到唐寅亲自去赈灾,川人又不是傻子,立刻也就明白了他欲拉拢人心的意图,而后,经过紧急的磋商,肖香也决定亲自去往贞南受灾的林桥郡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