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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楚凤仪低头,才见左手上鲜血淋淋,那本用来切狼肉的银刀,不知不觉,竟切进她自己的手掌,她居然不觉得痛。
赵司言慌乱得地想用手堵住鲜血,却止也止不住,连声大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这一声喊,别的侍从太监宫女才惊醒过来,一起要拥过来。
楚凤仪猛然大喊:“谁也不许过来。”她声色俱厉,竟把众人吓得全不敢靠近。
她目光冷冷,逼视众人,笑容却仍旧完美得不带一丝生气:“萧逸已经死了,再没有人可以欺我孤儿寡母,你们还要在我面前演戏吗?”
“太后!”
前前后后,似乎有无数人呼唤,无数人跪倒,无数人高声分辩着什么,大喊着什么,她却一概听不清。
她只是微笑:“是啊,太后,直到今天,我才是真正的太后,这还不是值得庆贺的事吗?”她笑着徐徐把手从赵司仪掌中抽出来“你为什么要哭?”
赵司言跪在地上,抱住她哭:“太后,你要伤心,就哭出来吧。”
“我为什么要哭?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我不是一直在笑吗?”楚凤仪笑着推开她,笑着往前走,却一不小心,把放在面前的锦案撞翻,美食香果,翻落满地,溅污了她的山川地理裙,楚凤仪本能地想要抢救,她将要用来庆贺胜利的美酒,却一个不慎,又把身后架起为她遮阳的黄罗盖撞倒。撞跌了她的日月九凤冠。
凤冠跌落,发出清脆而散乱的响声,无数的明珠美玉,稀世珍宝,滚落一地,粉碎破裂。
发丝在楚凤仪头上散落下来,她怔了一怔,忽然呆住,站了良久,本来完美的笑容渐渐僵滞,脸色慢慢苍白下来。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前。
当朝皇太后,发乱衣污,鲜血在她掌心,不断流出来,点点鲜红,触目惊心,远处的风吹来,她衣飞发飘,竟仿如一个飘零的幽魂。
这样诡异的景象,让前方一群群臣子,一队队将士,竟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她,敢开口呼唤她,只能呆呆地望着她,无比震惊地任她一步步前行。
只有赵司言从后面扑过来,扯住她的衣襟:“太后,你去哪里。”
楚凤仪没有回头,声音在风中飘忽不定:“我要去看看他。”
“太后,你在流血,你受伤了。”
受伤了吗?楚凤仪再次低头,掌心血红一片。
受伤了吗?为什么我不觉得痛。
再抬头时,整个世界也是一片鲜红,天和地仿佛都布满了血,那么多的血,都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吗?那么红的血,都是从她心头滴出来的吗?
“太后,求求你,你哭出来吧,摄政王死了,他已经死了,你去见他,也没有用。”赵司言哭得肝肠寸断。
楚凤仪吃吃地笑了起来,用力握紧受伤的伤,浑然不觉伤痛:“你真傻,正是因为他死了,我才要去见他,十年了,足足十年,这是我第一次,可以不担心,不害怕,不防备地去见他,我再也不用一边对着他笑,一边暗中防着他的计算又去计算他,为什么到现在,我还不能去见他。”
她再次用力推开赵司言,受伤的手掌因为用力而血流更急,而她迈步急走,动作奇快,笑容美丽凄绝得,让人动魄惊心。
楚逍眼睁睁看她走过来,眼睁睁看她牵过一匹马,竟是被那美丽到可怕的笑容给震得动弹不得。只能任凭她扳鞍上马。
楚韵如毫不介意地用流血地手扳鞍,衣上鞍上马上到处染满她的血,她上了马,想要提缰,却身子一晃,忽然伏在马上,用没有流血的右手,掩住唇,等再放下时,掌心却是一片血红。她随手一甩,拿了皮鞭,想要催马,可是禁不住一张口,又吐出第二口血,然后身子一软,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
楚凤仪跌到地上,却不知叫痛,只是以手掩唇,又吐出一口血来,四周惊呼之声连连,有人激动得冲前几步,不知为什么,却又都不敢靠近她。
楚凤仪只管低头凝眸,看掌心嫣红,原来,血是这么红的,她心头流出的血,他身上流出的血,红得都应似火,可以烧尽这世间一切吧。
她惨然而笑,挣扎着起身。她已无力去挽马,却看定一个方向,那无数悲呼哀号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行去。只是她的眼,却已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道路,只看得见漫天漫地的血红,她原本明澈如星的眸,如今,只映得出理应从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她也只记得,一步步向有他的地方走去。
她一路行,一路流血,一路走,一路微笑。
多好,她就要看见他了。
她带血的笑颜,让所有人不忍拦她,不敢拦她,让所有人,震憾之余,竟也都生出怜悯悲伤。
她却浑然不知,纵然知道,也不会在乎。她只是不停得向前走,可是看不清路的她,却又再一次跌倒。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跌落尘埃,有一双手抱住她,有一个身体,紧紧将她呵入怀中。
四周忽然变得非常吵,无数惊惶到极点的大叫震得人耳聋,耳边,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呼唤,她却无心答理。
楚凤仪皱眉,为什么这样吵,为什么抓住她不放。不要吵,他会听不见我唤他,不要拦我,我要去见他。
第一部 楚京风云 第五集 江山一掷 第三章 惊世一诏
萧逸眼睁睁看着一切,楚凤仪的笑,楚凤仪的血,楚凤仪的伤,楚风仪的绝望。心也跟着悲苦流血,受伤绝望,身体如置冰窟,转眼又似落入烈火溶浆。
楚凤仪刺伤自己,他张口要叫她,喉咙却嘶哑不能发声。
楚凤仪笑着穿众而出,他身体微微颤抖,是苏慕云紧紧拉住他失控的手。
楚凤仪自马上跌下吐血,他的眼睛在一瞬间血红。
当楚凤仪再一次跌倒时,他再也忍耐不住,掩饰不住了。他站不下去,装不下去,看不下去,假做镇定不下去。用尽全力挥手拂开苏慕云的牵制,耳旁似乎听到苏慕云一声无奈的叹息,心却只听得见楚凤仪无声的泣血。
他扑过去,抱住楚凤仪,将她颤抖的身体圈入他同样颤抖的怀中,他大声唤她:“凤仪!”
多少年时光流转,他已有多久不曾直呼过当年,曾呼唤过无数声的名字。而今当着天与地,当着朝中重臣,军中将士,当朝皇帝,王室宗亲,他无所顾忌,纵情一唤,又有多少年的血与泪。
这时虽然他穿的还是小兵的衣服,已经没有人认不出他是谁了。
所有人都在惊叫,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惊变所震撼,有人瞪大双眼,有人张大嘴巴,有人手伸出来,指着他不断颤抖,有人狂呼大叫,到底在叫些什么,别人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人干脆两眼一闭,直接晕倒算了。
本来悲伤无比,泪落如雨的赵司言喜极泣下。
本来惊慌失措,进退失据的楚逍,却更加惊疑不定,不知所措。
唯有萧凌脸色惨白,身子一晃,却觉一只手按在肩上,微微颤抖,但仍努力支持着他的身子,抬眼是萧远同样煞白的脸,狠酷的眼神:“大不了是个死,咱们就等着他们的屠刀吧。”
这一切的一切,楚凤仪不知道,萧逸也不知道。
楚凤仪歇力挣扎:“放开我。”
萧逸却更加用力抱紧她:“凤仪。”
楚凤仪双手推拒捶打,她的血,染满了他的衣襟,映红了他的双眼。
萧逸痛极呼唤:“凤仪,凤仪,是我,我是萧逸。”
楚凤仪却听不清他的叫声,她的世界,早已封锁,除了那个人被她所害而流满了天地的鲜血,再无其他;“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见他,你不要阻拦我。”
一声声椎心刺骨,萧逸喉头一甜,几乎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他用尽全力抱紧她,力量大得似要将两个身体融在一处,他用整个生命的力量在她耳旁呼唤:“凤仪,是我,我是萧逸。”
没有人知道他喊过多少声,人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声音里可以有这么多深得连海洋都盛不下的感情,原来一个人的声音里,可以有这么多,沉得连大地都载不了的痛楚。
人们在皱眉,在叹息。
这是绝对违背礼法的。皇太后和摄政王,他们之间的故事从来不是秘密,但是,该守的规矩,该遵的体统,他们都不曾打破。
可是今日这般不顾一切的疯狂,完全不是任何有理智政治家所能所出来的傻事,这样轻轻易易,把偌大的把柄送予天下人。楚凤仪已经不知理会,萧逸也是顾不得去理会了。
偏偏看到这样的激烈和悲楚,人们皱眉愕然之外,竟然都不忍说出责骂的话,即使是最道学的官员,此时此刻也忘了鄙夷与讥讽。
容若也只是呆呆望着那两个紧拥在一起,再不能分离的身影,原来,爱情,真可以这样排山倒海,天崩地裂,原来爱情,真可以这样惊心动魄,生死相从,这样的爱,让人惊叹,让人神往,竟也让人害怕。
掌心忽传来温暖,有一个柔软的娇躯靠过来,有一点晶莹的温热落在他的肩头。
容若抬手扶住楚韵如微颤的娇躯:“韵如……”
楚韵如明眸含泪凝望他:“皇上,我知道,萧逸是乱臣贼子,我知道他是害皇太后日夜不宁,害皇上难以亲政的罪魁祸首,可是,现在,我竟然无法恨他。皇太后变成这样,我竟不能恨他。”
容若微笑,轻搂她颤动的香肩:“他不是乱臣贼子,他是我的叔叔,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人。”
所有人的议论,所有人的心思,萧逸都不理会,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唤着楚凤仪的名字。萧逸一只手用力抱着楚凤仪,一只手去抓楚凤仪被割伤的手,惊惶得想阻住鲜血的流淌,那样深的刀口,翻卷的肌肉,竟只是用一把并不特别锋利,用来切狼肉的银刀生生割出来的。
她是楚家的千金,楚国太后,平日里就是让玫瑰花刺轻轻扎一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今她手上血肉模糊,她竟全不知痛,他却已痛彻心肺。
看到她的伤,萧逸心神一震,又被楚凤仪猛力一挣,失去平衡。如果松开双手,自然没事,但此事此刻,就是砍了他的胸袋,这双手也是松不开的。被楚凤仪带着直跌到地上去。
他唯一来得及做的,只是抱紧楚凤仪,略略改变位置,让自己的身体先撞在冰冷的地上。
身后也许有冷硬的大石头,叫他背上猛然剧痛起来,他却也不知道痛,只是依然惊惶地问:“凤仪,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楚凤仪似也被这一跌而清醒了一些,她睁大了眼,漫天的血光中,竟隐隐能看清人的容颜了。她久久地凝视萧逸的脸,然后慢慢开口:“你是萧逸?”
萧逸眼中一热,几乎落下泪来:“是,我是萧逸。”
楚凤仪微微笑了起来,纵然脸上已是血痕污迹交错,她笑的时候,依然有一种逼人的美丽:“你来找我了,是不是等得太久,等不到我,一着急,便来找我了?”
萧逸心中一颤,手足冰冷:“凤仪……”
楚凤仪微笑如故,她再不挣扎,柔顺地倒在他怀中:“我原是要找你的,可是他们都不让,一直拦着我,你来找我也好,你将我带了去吧。”
萧逸只觉千百根钢利直刺心头,痛得想纵声高呼,却又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颤抖的手,惊慌地抱紧楚凤仪。
楚凤仪原本柔顺的身体,也顺着他的手颤抖起来,她用受伤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是我害死你的,是我故意把那绝世高手的消息透露出去,让别人有机会可以暗中收为己用,我明明知道这会要你的命,可我还是这样做了。”
萧逸即不能说知道,也不能说不知道,即无法点头,更无法摇头,只觉整个胸膛,痛得都似要炸裂一般。
“我要杀你,萧逸?你不放过若儿,我只得杀了你?我杀你的时候,也在杀我自己?萧逸,你知不知道,从我下令把消息透露出去开始,我每天都在用刀子一点点杀死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到这个地步。”她在他怀中嘶喊,她在他臂弯里哀呼。她受伤的手抓住他的胸襟拉扯,指甲断裂,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
“为了若儿,我杀了你,你死了,我怎能活下去。求求你,带我去吧。”她终于痛哭出声,在知道他死去的一刻,直到现在,真真正正哭出来,哭在他的怀中,温热的液体从她眼中流出,却引来无数人的惊叹,令得无数人侧目不忍视。
那火热如心的液体,不是晶莹的泪,而是鲜红的血,为了他,她早已泪流干,而今能流的,只有心头血。
萧逸面无人色,怔怔地伸指,轻轻拭过楚凤仪的脸颊,轻轻抹上她眼角的血痕,然后把手收到眼前,望向那刺目的红色,惨然一笑,一张口,那忍了又忍的一口心头血,终于吐了出来,同样吐在他自己的手上,他和她的血,迅速溶在一处,再也分不出彼此。
容若终于不能再看下去,不忍再坐视下去,快步走上来,抬手在楚凤仪后脑轻轻一击,楚凤仪身子一晃,闭目晕了过去。
一连串“皇上”的惊呼之声,在萧逸之后,这个小兵装束的皇帝突然冒出来,更大大刺激了在场一干臣子,而容若的行为,更让大家几乎以为,他是激愤之下,要把不守妇道的母亲给杀了。
萧逸眼神也充满震怒:“你……”
“母后伤心过渡,以致于一时心神迷乱,再任由她这样继续下去,会对她的身心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容若在仁爱医院当义工,见多精神几近崩溃的病人,经验丰富得很,坦然说“还有你,皇叔,你太过伤心焦虑,也会损害到身体的。”
萧逸垂首凝望楚凤仪失去知觉的脸,良久,才沉声道:“皇上,我输了。”
他闭了闭眼,然后在地上挣扎着起来。
他并没有受重伤,要起身并不难,可是,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肯放开怀中所抱的人。
他在地上跪起身子,却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凝望容若,眼神流露深深的无奈与凄凉,然后伏拜下去,只是,这时他抱着楚凤仪的手,依然没有放开。
他一生都不曾这样狼狈过,衣散发乱,满身血迹,他却在这时,当着所有的文臣武将,王室宗亲,甚至他自己心腹的面,向一直被他掌控的皇帝拜倒。
这不再是礼法,不再是规矩,而是一种仪式,失败者面对胜利者必行的仪式。
他终于败得彻彻底底,从身到心,皆是如此。让他一败涂地的,不是小皇帝的莫测高深,不是雪衣人的一剑经天,就算是刺杀的剑刃直指喉头,也只能毁他的身,却折不了他的心。只是一个女子悲痛欲绝的血泪,却是如此轻易地击败了他。
红颜断肠,英雄末路,却叫这一场本应无情的政争,凭添了无尽的悲楚凄凉。
苏慕云在人群中低叹,选择他,只为他是英雄,可英雄无奈是多情,夫复何言。
一众臣子,被这连番的变化,震得目瞪口呆,竟是谁也说不出话来。
萧逸低头轻咳两声,撕心的痛楚,让他以为,简直要把一颗心都咳出体外了。跪在地上,仰视站立的皇帝,阳光在他身后,踱起炫目的华光。这样的明亮,这样的光彩,从今以后,再不会属于他吧。
苦涩的感觉在心头泛开,他却垂首去看楚凤仪苍白的脸,脸上点点的血痕:“皇上,臣已认输,从此生死祸福,任由于你,你若念母子之情,求你放我与她去吧,从此再不入大楚一步。你若不放心,便……“
容若微笑,不等他说完,俯身把他扶起来,自袖中抽出一道明黄色的诏书:“我拟了一道旨意,请皇叔看看,皇叔要是觉得还妥当,麻烦你把替我保管的玉玺拿来,盖上去吧。”
萧逸只顾抱着楚凤仪,根本连看也没看那诏书一眼,淡淡道:“皇上拟定的,何须臣来看。”
容若笑着把诏书塞到萧逸手上:“此事与皇叔关系重大,皇叔还是看一看吧。”
萧逸无奈,勉力用一只手抱着楚凤仪,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胸前,一只手展开容若递开的纸张,漫不经心地扫两眼。
他本来根本已不在乎,容若要发什么旨意,哪怕是要他的命,此时,他也没立场,没有理由来抗拒,可是一眼扫过去,忽然全身一震,如果不是手里还抱着楚凤仪,他几乎要失态地跳起来。
他不得不反复再三,一次次把这短短的一道旨意看了七八遍,仍觉不可置信,几疑梦中。
除了容若与萧逸,没有人知道这道旨意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萧逸那震惊到极点的表情。
以萧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