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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芸娘微微叹息一声:“你知道,当夜她为什么要离开吗?”
容若摇头,神色迷惘:“我不明白,那一晚,她和我……我明明记得她说水远不会离开我,可是一醒来,她就走了。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当时船上只有我们几个人,苏意娘、其他的丫鬟和性德都在外舱,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司马芸娘考虑了一下,才道:“萧遥告诉我,前一段日子,你和韵如,似曾有过不愉快,会不会……”
“不会!”容若斩钉截铁地道:“我了解韵如,她不是普通的江湖侠女或民间女子,她是闺阁中长大的官家小姐,学习各种礼教妇德,对于夫妇之道、夫妻之义,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她爱我,这情不会是假的,她将身心都给了我,就绝不会为那件事而离开我,她所受的妇德教育也不允许她离开我。可是,我就是不明白……”
他双眼通红,挥拳猛打自己的脑袋:“到底是为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晚上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我却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明明发誓水不离开我,却不等我醒来就走了。”
司马芸娘一语不发,站起来,伸手想拉住他的拳头,却力气不足,最后无声地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他的头,呵护住他,不再让他的拳头可以落下来。
换了凝香、侍月,因有主仆之分,断不敢如此。苏意娘虽美丽无双,但容若眼中心中都不曾有她,也不便这般无所顾忌。
但司马芸娘素来爽性而为,不受礼法所拘,又是容若的嫂子,多少有点儿长嫂如母之意,这般亲近的姿态竟做得自自然然。
容若竟也在如同母亲呵护般的怀抱里,得到了一丝安慰,不再这样发狂般捶打自己,慢慢安静下来了。
“不要伤害你自己,既然爱她,就更要让你自己活得好好的,这样以后才好去找她,这样将来,才不致让她为你伤心。既然爱她,就要为她更加珍惜自己。”
温暖的怀抱,温暖的声音,让容若情不自禁点头,有些孺慕之意地低声道:“是。”
“韵如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遭受过什么,知道你这般爱她,这样挂念她,也一样会高兴的。人生在世,能有一段这样的情怀,就算是死,也不必有什么遗憾。”
容若微微抬头,望向这个因为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而成为所有女子向往对象的嫂子:“二嫂,你为二哥,也吃过不少苦吧!可曾后悔过?”
司马芸娘微微一笑,明丽逼人,似有千种琉璃的光芒在她眼中流转:“这一生,我不会后悔看到他的文章,寻找他,遇上他。”
这一种让女子整个眉眼都焕然一新、光彩色照片人的美丽和温柔,看得容若一时移不开目光。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在后世许多传说中,仍然被无数女子深深羡慕的司马芸娘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爱情,可以让一个女子流露这样的微笑,这样的神彩。
在很多年之后,想起在他最脆弱时,这女子无私的温暖与支援,想起在他最迷惘时,这女子为爱而展开的绝世笑颜,他的心中总会涌起无限的怅然伤痛。
“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第二天一大早,整日整夜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萧远终于回来了,看到容若安安稳稳、精神抖擞出现在面前的时侯,他竟然没有太大的吃惊,悠然发出一声无所谓的感慨,对容若视而不见地就要擦肩而过。
“三哥,这段日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三天前柳非烟上门闹事,她身边那帮人的底细,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没有深刻细致的调查,这绝对做不到。”容若沉声说:“你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力量,暗中隐藏?”
萧远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力量,有什么本事,人人都知道。天下的英才全在摄政王手上,别的人,费尽了心,也不过收揽些鸡鸣狗盗之徒罢了。我别的本事没有,消息总算还灵通,你看不顺眼吗?不必你费心,你身边两个小丫头,想是早就把我的事往上头报了,我是死也罢活也罢,只求快意,用不着你来干涉。”
“你的死活,我早没了兴趣过问,只是我不希望你在这济州城涉入什么阴谋之中,否则只怕最后死的不止你一个。”
萧远哈哈一笑:“平日见多了你嘻嘻哈哈,看你这副凶样子,倒也有趣。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弦外之音,你老婆不是我抓的,她人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安心了吗?”
他大笑着大步同容若擦肩而过,自往他的住处去。容若眉头微皱,正想伸手去拉他,忽听得一阵阵喝斥声、刀剑相击声自外头传来。
“什么人?”
“让开。”
“大人有令,容公子府上不得擅闯。”
“叫你们让开。”
“柳公子,别逼我们。”
“你们这帮官府鹰犬,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呼喝声一声比一声强劲响亮,一声比一声怒气激扬,间杂着的刀剑相击声、惨叫声也极是刺耳。
容若脸色微变,再也顾不得萧远,通自大步往大门处奔去,同时大声问:“怎么回事,快开大门。”
看门的下人早不知道缩在哪里躲起来了,好在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也都惊动了,纷纷出来看发生什么事。一见是大门这的动静,自是快步而来。
容若听外面打得乱成一团,也等不及其他人赶到身旁,自己先一步打开大门。
却见外头竟有数百人在混战,刀光剑影,呼喝不绝。
容若眉头一皱,运起内力,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别打了。
容若功力虽谈不上高,但他用尽内力的这一叫,倒还真把这一片混乱给压了下来。
守护在外面的两百名官兵,听令停手后退,其他一干人自然也不会纠缠着和官兵对着干,也就没有再追击下去。
只是刚才短暂无比的交手,地上已有两三名官兵伤重起不来,另有十几个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脸色惨白。
对面以柳飞星为首,竟也有五六十人,持刀佩剑,满面杀气,一看到容若现身,无不用要吃人的眼光死死盯住他。
容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昨日不再装伤,也令人传信给陆道静,就此罢手,不必再围柳家。不管怎么样,也是柳非烟刺伤了他,他高抬贵手,放人一马,怎么现在柳家的大少爷竟气势汹汹带着一大帮人来找他算帐?
“这个,柳公子,早上好,吃过……”
容若的传统式中国问侯还没说完,柳飞星已是一剑遥指,大踏步逼近容若:“你把我妹妹交出来。”
两个官兵过来挡他,柳飞星仍死死盯着容若,左手一推一拂,两人已是倒地。
四名官兵冲过来拦他,柳飞星长剑一摆,便要挥出。
四周官兵一起要上前,柳飞星身后诸人也神色凛然。
容若一看要槽,急忙大喊一声:“住手,谁也不许动。”
这一声喊,叫得又凶又急,官兵们一呆,连柳飞星也一怔,竟忘了再逼近容若。
容若暗中松了口气,这才陪笑说:“柳公子,你说什么,令妹不见了?”
“你还要装傻,除了你,我妹妹还有什么仇人,昨夜官兵刚刚解禁,我妹妹回家之后,被爹痛骂一顿,罚她面壁思过。她面壁了半天,悄悄溜出去想透口气,就再也没了音讯。我妹妹并没有别的仇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做的?”柳飞星咬牙切齿,剑指容若,恨不得即刻扑过来,扎他个透心凉。
“你妹妹那么任性,结的仇还少吗?只不过别人怕你们柳家,不敢冒头而已。”容若心里头喃喃地念,但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刺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爷。
“柳公子,我受了重伤,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三天,刚刚醒来,才恢复点精神,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我有本事绑走身怀绝技的柳小姐吗?”容若努力做出和善的样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所谓捉贼拿赃,要定一个人的罪名,必须看证据,不能想当然,你这样做,似平有些不妥当。”
柳飞星冷冷道:“你休要巧言舌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干的?”
“拜托,疑罪从无,你有点法律精神好不好,取证是指控方的义务,不关我的事。”容若内心暗自腹诽,怪不得武侠小说中冤假错案一大堆,当主角的一定要被冤枉才可以显出主角的伟大吗?真不知道那些配角为什么就一点逻辑头脑也没有。
“你今日就是舌集莲花也没有用,不交出我妹妹,我就取你的人头。”柳飞星真的是不由分说,挥剑就上。
此时二人相距又近,中间又没有官兵阻隔,柳飞星人随剑到,含怒出招,竟是快若闪电,旁人全都来不及干涉。
容若手忙脚乱地闪避,一边闪一边大叫:“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年头,江湖人为什么就只迷信武……力解决一切,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你这样不顾……死活,就一点也不在平连……累其他人吗?”
柳飞星满脸杀气,一剑比一剑刺得快,一剑比一剑劈得急。
容若纵然轻功还算高明,勉强没被剑刺中,但剑气却也催得他肌肤生寒,剑风呼啸间,好几次让他连话都差点儿没法说完。
柳飞星的性子虽然和妹妹一样莽撞,但功力可比柳非烟深厚多了。
初时几剑容若还可以凭着身法灵巧加以闪遴,奈何柳飞星一剑七式,一式七个变化,内劲一波波随着剑势逼出来。每一剑劈出,纵然刺空,剑气森森,竟如同实质,把容若可以躲闪的空间越收越紧。
容若躲无可躲,最后只得抬手,藉着右臂护腕,硬挡剑锋。
本来纯钢护腕绝对可以挡得住长剑的,没想到柳飞星一剑劈到容若右臂上,汹涌的内力即刻长驱直入。
容若手臂一震,已是被真力激得手腕发麻,脸色发白,还不及抽手退遴,第二道内力又侵入体内。
容若闷哼一声,运起全身之力,好不容易勉强化解,第三波真气又疾涌而来。
柳飞星的内功心法,是柳清扬的独门内功“惊涛诀”,传子不传女,一旦施出,便如惊涛拍岸,连绵不绝,一连三十三道真气,连续攻出,一道比一道猛烈,一道比一道强劲,就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免吃亏。
柳飞星虽然只练到十七道真力连续攻击,但以容若的本事,就算第三道真力,都足以让他吃亏受伤了。
第二部 红尘惊梦 第九集 日月之变 第七章 救美异行
赵仅离开后不久,萧远终于吃饱喝足,身边陪侍的女子,只留了一个最美最媚的小翠仙在身旁,陪着他逛街。一路走,一路东指西点。
宝庆楼的锦裘,玉华斋的手镯,流霞阁的香料,锦绣园的绣品,一样样佩在小翠仙身上喜得小翠仙抱着萧远,亲了又亲,引得满街侧目。
容若在后面,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一边无可奈何地继续跟踪。
一条长街走下来,小翠仙已然改头换面,华袍秀衣,明珠翠档,怀里再抱着萧远特意带出来的小叮当,哪里还有半点风尘女子的味道,分明是位贵妇人。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一边逗着小叮当,耳鬓厮磨,亲亲热热,小声说,大声笑,不知惹来多少又羡又妒的目光。
就这样走了足足一个下午,几乎把济州城几处热闹的街道都走遍了,还堂而皇之,搂着青楼女子,在府衙所在的大街,晃了两三圈。
萧远怀拥美人,脚下自然有无限力气,精神振奋得简直可以一人力挡百万兵了。
可怜容若一个人冷冷清清,孤孤单单,躲躲缩缩,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
他渐渐眼发红,脸发青,牙齿咯咯响,双手互相搓,双脚则越走越软,人越来越没力气眼看着日落月升,还以为萧三公子总要找个地方歇歇脚,谁知他打发了小翠仙走,自己抱着小叮当,信步闲游。
眼看着华灯初上,容若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萧远终于停下了脚步,抱着“汪汪”叫的小叮当,走进路旁一座彩花飘飘,明灯耀目的大宅院去了。
容若却对着那大院子外“万花坊”的招牌,张着嘴巴发傻。
万花坊是济州城有名的青楼,也是特别的青楼。
万花其实只有一种花,乃是后庭花。
万花坊,其实是济州城唯一的男婚馆。
容若目瞪口呆,站在万花坊大门前,发出一声虚弱无力的叹息:“不会吧!”
眼看着萧远一路走进去,庭院深深,不知道他要夜宿在哪个男子房里,容若直着眼睛发
愣,不知道该不该想法子跟进去。
才刚一犹豫,只觉一阵粉香扑鼻,竟是一个涂脂抹粉,身高五尺的大男人,一手挥着香
扑扑的帕子靠过来,哮声哮气地说:“大爷,别站在外头,进来啊!”
容若打一个寒战,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即时面无人色,落荒而逃。
背后的声音一个劲叫:“大爷,你别走啊!”
容若把一身轻功施到极致,逃跑速度之快,就是当今天下轻功第一的风漫天见了,必也会点头叫好。
容若一口气逃出老远,才停下来,松口气。站在街心,夜风袭来,他深呼吸几次,混乱的恩绪渐渐平息,忽然皱了皱眉,一跺脚,最终还是回头,又往万花坊跑去。
这一次容若学乖了,藉着夜色,施展轻功,三窜两蹦,就跳进那灯火辉煌的大院中去。眼看着满园子群魔乱舞,男人抱着男人的刺眼场面,他皱着眉头,努力地四处寻找,小
心翼翼地藏身在黑暗处、阴影下,以及所有人视线的死角中。就这样东寻西找,总算看到了萧远的人影。
他一手抱着小叮当,一手抱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相公,摇摇摆摆,在西侧一长溜的房间走道上慢慢地踱,明显是要找房间一夜春宵了。
容若全身连抖了几抖,一阵发寒,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痛苦地听到前面男子娇嗤的声音。
“爷,到春官房里去吧!我房里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
“春官,别急,你房间太小我不喜欢,让我慢慢挑一间。”
“可是……”
春官还要争,小叮当却忽然剧烈地叫了起来:“汪,汪!”
萧远适时止步,信手一指,懒洋洋道:“我要这间。”
“这是琪官的房间,他向来性子不好,大爷,你……”
“老子就看上这一间了。”萧远完全不理会春官的反对,大步走到房门前,抬腿一脚踹去,把门硬生生踹开。
春官惊呼了一声:“大爷。”
萧远回头,一手把他扯进房间,一手重重关上大门。
因为房间在西角转弯的最深处,整个万花坊又是丝竹之声不绝,竟然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声息。
容若微一挑眉:“果然有门。”
他一跃靠近,小心地在门缝处窥视。
房间里,春官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生。萧远已经放下了小叮当,小叮当跳起来,对着床,大声地叫个不停。
萧远一手掀起床上被子,露出床板,却空无一物。
萧远即时伸手在床板处敲敲按按,过不多时,双臂一用力,居然整张床板都掀起来了。
接着弯腰探手向床里,等他再直起腰时,手中已经抱了一个人,赫然正是一一柳非烟。
容若用力眨眨眼,再揉揉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
萧远抱起了柳非烟,腾出一只手,把桌上一堆杯子茶壶全扫到地下,再把柳非烟柔软的娇躯直接放在桌子上,这才悠然一笑:“柳大小姐,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你。”
柳非烟明显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狠狠地瞪着萧远,眼睛里只有愤怒,绝无畏惧。
萧远笑嘻嘻地道:“莫非柳大小姐有特别爱好,也喜欢玩相公,早就是万花坊的老熟客了。那柳大小姐倒还是我的前辈,还请多多指教才是。”
如果柳非烟可以动,绝对会扑过来,就算手上没有兵刃,也要用指甲把萧远撕碎,用嘴巴把萧远咬死。
可惜她完全不能动,只能恨恨瞪着萧远,眼睛几平都要冒出火来了。
萧远讶异地说:“柳大小姐,你怎么不动,又不说话啊?”
柳非烟死死瞪着萧远,完全是要吃人的眼神。
她生得娇艳美丽,纵然怒气冲天,脸色排红,倒也别有一番美丽。
萧远一边贪看她的美色,一边故作恍然:“啊!莫非柳大小姐被点了穴?这可难办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便为小姐解穴,除非小姐你不介意。”
他微笑着把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