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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龙道:“老人家,难道不行么?”
矮胖老者笑得带喘,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一边举袖擦泪,一边摇头说道:“不是不行,而是我老人家只听说有老师考徒弟的,却没有听说有徒弟考老师的,你考别人还可说,要考我老人家那未免太以……”
金大龙道:“我不勉强,如若老人家不愿意那就算了。”
矮胖老者两眼刚瞪,金大龙接着又是一句:“其实,人若是真实学,又何怪一个考字?老人家以为然否?” 矮胖老者将头连点,道:“然,然,小子,算你行,我真真算得上我老人家首遇,小子,我老人家答应,你考吧!”
金大龙道:“话说在前头,要是老人家连我都不如,可得放我走路!”
矮胖老者道:“那是自然,我老人家不但马上放你走路,而且反过来给你小子叩头,对你小子执弟子之礼……”
金大龙道:“那我不敢当……”
矮胖老者道:“我老人家一定要……”
金大龙神色一动,道:“这样吧,头不必叩,弟子之礼我也消受不起,请老人家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但不一定什么时候,我再碰上老人家时,只要老人家据实答我三问就行了。”
矮胖老者一怔说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大龙道:“老人家别问,只要你点头答应就行了。”
矮胖老者满脸诧异地一点头,道:“好,就这么说,我老人家点头答应了,可是,小子,你若不比我老人家强,你可要……”
金大龙道:“我立即行大礼,拜老人家为师就是!”
矮胖老者一喜道:“小子,须眉七尺昂藏躯……”
金大龙道:“言出如山大丈夫!”
矮胖老者一拍手,道:“好,小子,想怎么考你就怎考吧!”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我先在文事一途考考老人家……”
目注矮胖老者手中书册,接道;“老人家手里拿的是什么书?”
矮胖老者一摇头,道:“普通的书我老人家已是应读尽读,从古至今唯有本书我老人家没有看过,只要读完这—本,我老人家就是读遍古今书籍了,小子,这本书你不会读过的。”
金大龙淡淡说道:“老人家,读书固然要求多,但食而不化并无大用,也许老人家手中那本书是我所读的书中之一册也说不定……”
矮胖老者摇头道:“小子,这绝不可能,这本书据我老人家所知,世上未曾有人读过,也没有人能读,所以你小子……”
金大龙道:“老人家,说说何妨?”
矮胖老者凝目良久,微一点头,道:“好,小子,这是书经!”
金大龙倏然笑道:“书经载上古唐虞三代之事,故曰尚书,上世遗书,孔子删而序之,断自唐虞凡百篇,孔子叙书,始自唐吴者,以其运中天,治化隆焉,后遭秦火,百篇亡缺,汉伏生壁藏之,独得二十八篇,泰誓一篇,武帝时河内女子所献,合为二十九篇,及鲁共王坏孔子故宅,于壁中得古文尚书诧语蝌蚪文字,孔安国作传义,定为五十八篇,凡二万五千七百字,此人人均会涉及,老人家怎么说今世尚无人读过?”
矮胖老者静静听之余,脸色连变,金大龙把话说完,他立即动容说道:“好小子,你知道的不少,我老人家老实对你说吧,这是‘三坟’中的‘山坟’!”
金大龙“哦”地一声,道:“那确实没有人读过,不过,老人家,你纵然读启遍三愤五典,八索九丘,只能算第二人……”
矮胖老者道:“小子,谁是第一人?”
金大龙道:“就是老人家口称小子的我!”
矮胖老者一怔,倏而失笑,道,“小子,别吹,我老人家被你吓不到的……”
金大龙微一摇头,道:“但是真才实学,何必吹,老人家,你是刚开始看‘山坟’?”
矮胖老者一点头,道:“不错‘山坟’已读及半,就这一半已可傲夸……”
金大龙道:“那老人家在我面前就不足傲夸,三坟一日山坟,乃伏曦氏本山坟而作山易,二曰气坟,乃神农氏本气坟作归藏易,三日形坟,乃黄帝本形坟而作乾坤易,少吴、颛顼、高辛、帝尧,帝舜之书为五典,谓父子亲,君臣义,夫妻别,长幼序,朋友信,至于八索九丘,淮南子曰:八泽之志为八索,九州之志为九丘,这老人家知道么?”
矮胖老者瞠目良久良久,始憋出一句:“这!我老人家不知道!”
金大龙笑道:“所以我说老人家只能算第二人。”
矮胖老者,满脸红熟中透着惊骇,道:“小子,你今年多大……”
金大龙道:“近三十了。”
矮胖老者道:“便是你呱呱坠地那天起就读书……”
倏然一笑,道:“是了,正如你小子适才所说,你读的书不多,可是……”
金大龙道:“差不多,但并不见得比你老人家少。”
矮胖老者脸色一变,道:“小子,你……”
金大龙道:“老人家若不信,尽可于所读过之书中任选一册,我不但可以背,而且可以倒背!”
矮胖老者一怔,道:“小子,你可别……”
金大龙截口说道:“老人家尽可试试!”
矮胖老者一点头,道:“好小子,你就给我老人家背背书经。”
金大龙笑了笑,道:“世人均会涉及之书,这有何难……”
一顿,扬声果然由后往前地倒背起来,片刻之后,他不但无定遗漏,而且停也未停一下。
“够了,小子!”矮胖老者脸色凝重地突然接口道:“不用再背,我老人家算是服了你,这得来不易的名号也可以……”
金大龙忙道:“老人家,文虽试过,还有武,倘老人家这般经不起打击,一颓若此,我就不敢再试了。”
矮胖老者一点头,道:“对,文虽不行还有武,这武之一途,就算你小子生下来便习武,至今也不过近三十年,我老人家还有一半为师的希望,小子,你说怎么考吧!”
金大龙道:“老人家在未试之前,请先听我奉劝几句,老人家成名多年,也必是当世之高人,应该知道人生在世要经得起打击,而且要屡仆屡起,百折不挠……”
矮胖老者凝目说道:“听小子的口气,好像我老人家必输无疑。”
金大龙摇头道:“那也不一定,无论是谁,都应该胜不骄,败不妥,也许适才那几句是我的自勉也说不定……”
矮胖老者道:“小子,别尽说场面话了,怎么个考法,说吧!”
金大龙道:“我遵命,听老人家说在当世之中,能胜过老人家的人没有几个。”
矮胖老者道:“这不是我老人家自吹自擂,而是确实是实情。”
金大龙道:“那好,我站在这儿,任老人家攻三招,倘三招内老人家能碰我一指,摸我一把,我立即……”
矮胖老者叫道:“小子,你说什么?”
金大龙道:“难不成老人家没有听清楚?”
矮胖老者道:“我老人家听清楚了,只是小子,你要醒来说话!”
金大龙淡然笑道:“老人家,光天化日之下,我岂有梦呓之理?”
矮胖老者大叫道:“小子,你好狂……”
金大龙道:“老人家,何妨等试过之后再说!”
“你,小子……”矮胖老者须发俱张,怪叫说道:“你可要……”
金大龙笑道:“老人家奈何这般罗嗦,这些是我自找的,而对老人家来说,这该是求之不得的,对么?”
矮胖老者威态一收,点头说道:“小子说得是,是正中我老人家下怀,小子我老人家也话说在前,要是在三招之内我老人家摸不到你一把,我老人家不但立即叩头送你走,而且我老人家要自断这双手……”
金大龙忙接着说道:“且慢,老人家,我不考了。”
矮胖老者一怔说道:“怎么,你小子是自知过份儿狂傲吹嘘,把话说得太满……”
金大龙摇头说道:“老人家错了,我是为老人家一世英名及后半辈子着想。”
矮胖老者须发猛又一张,道:“小子,那用不着……”
金大龙道:“老人家若执如此,我情愿拜老人家为师。”
矮胖老者哇哇怪叫说道:“小子,别那么委屈,那么你说怎么办?”
金大龙道:“条件我适才已经说过了。”
矮胖老者道:“日后再相逢时,据实答你三问?”
金大龙点头说道:“不错。”
矮胖老者一点头,道:“好,小子,我老人家听你的,你站好了。”
金大龙道:“老人家请只管出手就是了。”
矮胖老者没说话,轻哼一声,自巨石上掠起,横空飘射,一闪而至,单掌一摇,当胸向金大龙抓去。
金大龙没动,但容得矮胖老者五指即将沾衣,身形突然横移尺余,堪堪避过那一抓。
矮胖老者“咦”地一声,叫道:“‘大移挪’,原来你小子是少林……”
一摇头,接道:“不对,少林和尚当中,便连那掌教,他能将这大移挪身法施得如此神化,小子,你是……”
金大龙含笑说道:“老人家,一招已过。”
“不错!”矮胖老者:“你再试试我老人家第二招。”
话落,右掌一晃,左手闪电跟出,手中书前指,飞点金大龙右肋,这一招,距离既近,而且较前招更快,然而,金大龙未看他右掌,而且反迎着他那右掌闪动身形,忽地一声,那本由背后削过,仅差一发。
矮胖老者脸色一变,怪叫说道:“好小子,武当——你怎么又会武当的……”
金大龙笑道:“连我自己都糊……”
“涂”字未出,矮胖老者右掌飞递而出。
金大龙适才是迎着矮胖老者右掌闪身,等于是将一个身形往右掌上碰,如今距离更近,加之矮胖老者一只右掌又是闪电飞递,这招该是万难躲过了。
岂知,理虽如此,事却不然,眼看着矮胖老者右掌便要攫上金大龙衣襟,矮胖老者一句:“小子,任你再滑溜,这回你可躲……”
脸色突变,倏地住口噤声,只因为眼前已没了人影,同时身后左肩上过来一只手掌:“老人家,我在这儿。”
矮胖老者机伶暴颤,面如死灰:“小子,我老人家走眼了,原来你深藏不露……”
霍然旋身,惊骇欲绝地叫道:“小子,你究竟是……”
“老人家!”金大龙截口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也不难知道,重要的是独孤、苗、卞,三位已然离奇地变节移志,老人家身为风尘六奇之首,该弄个明白……”
矮胖老者怪声说道:“小子,你知道我老人家,也认识……”
金大龙截口说道:“老人家请往骊山方向追,便能找他三位,我还有要事待办,不能再耽误了,老人家莫忘了你的诺言,你我后会有期,告辞了。”
话落,拱手,如天马行空,倒射而去。
矮胖老者怔住了,半天喃喃说道;“这小子是谁!这小子是谁……”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这是兰州城的写照。
在中国历史上,兰州一直是西北的关门,它依山向水,地势之高,几与泰山绝顶齐观。
它外郭九门,内城四门,其中以北门最大,南门最雄,北城门内有石额曰:“玉关锁钥”四个大字。
南门楼正对着旧潘府,建筑宏厂,有题匾书:“万里金汤”,东西门楼比较狭小,但皆重楼广阔,高栋飞槽,昔日胡人见此,不能不钦佩中华大邦。
花痴欧阳畏的桃花堡,就在距城二十里处。
苗迁的确没说错,桃花堡一带,红白桃李,绵延十余里,桃花红浪似锦,老远便可看见。
这一天,桃花堡来了一位轩昂的客人,是金大龙。
他仍是一袭青衫,俊美而潇洒。
他站在桃花堡外的桃林边上望那宏伟广大的桃花堡,浅浅地皱着眉头,因为他明显地看出,乍看上去,这是片既美又香的桃花林,而实际上,这片桃花林足抵千百武林高手,是桃花堡铜墙铁壁般屏障,也可以说是桃花堡的机关、大陷井。因为那一株株桃树的排列,暗含九宫八卦,生克妙理。
不谙此道的人一不小心误闯进去,他的人他的命就等于交给这片桃林了,像入了迷阵般走不出来,日子久了,自然非陈尸这片桃林中不可。
当然,要是有人一株株都把它砍了,或者放火把它烧个精光,那又当别论。
可是话又说回来,砍,非惊动堡里的人,烧,自己也绝难幸免。
昔日苗迁能进能出,也真难为了他。
固然,这难不倒金大龙,可是他不能露一点所学,苦就苦在这儿。
正皱眉作难间,他忽有所觉,他听得清楚,眼前这片既深又广的桃花林内,依稀地传出声声嬉笑,似乎是有女子在林内追逐嬉闹。
这就好办多了。
他双眉一扬,方要迈步,忽地一声,一线银光映日生辉,透林射出,一声轻响落在他身旁。
转眼一看,金大龙不由一怔,那竟然是一柄若秋水,精光四射的短剑,不如说它是匕首,因为它长仅尺余。
金大龙迟疑了一下,俯身把它捡了起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他动容之余不禁一阵诧异。
他是大行家,一眼便看出这柄匕首极其名贵,而且来头之大吓人,匕首本身之其薄如纸,犀利断发不说,单那柄上所镶的明珠,及柄上镌刻三个小字“肃王府”就价值连城。
这是肃王府之物,既是肃王府之物,怎么落在欧阳畏这桃花堡中的姬妾手中。
他想了半晌没想通,目光转处,他将匕首藏进袖内,举步进了桃花林。
站在林外,清香阵阵,一进林中,浓香更醉人。
自那柄匕首射出后,林内就一片寂然,没再听见那阵阵甜美悦耳的嬉笑之声,这,使他至今弄不清楚,那柄匕首是射他的,还是无意中误射出林的。
要说是射他的,欧阳畏的姬妾人人都有一身不俗所学,手法不可能那么差,不可能这般失准。
要说是误射出林的,怎至今没有人找寻。
然而,进林不到两丈,对面传来了一阵轻盈而杂乱的步履声,金大龙心中一跳停了步。
紧接着,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桃花也稍逊几分,桃林深处转出四个千娇百的俏佳人。
那四位,一个个国色天香,美艳绝伦,令人不得不暗叹欧阳畏艳福之深,他果然尽揽天下美色于身侧。
那位,各着白、红、黄、紫四色衣裙,如蝴蝶穿花,步履轻盈,体态婀娜,此时此地,几令人有置身蓬莱之感。
那四位,穿白衣的美而清奇,穿红衣的有点娇冶,穿黄衣的带狐媚,穿紫衣的更眉含淫荡。
金大龙一眼便看出那位白衣姑娘正而不邪,为此,他也暗暗诧异她怎么会委身在这桃花堡中。
而,同时,那四位也发现了眼前站着个大男人,几声娇脆惊呼,玉手纷掩檀口,再一看这大男人,人俊美,更潇洒,那三位惊骇之色尽扫,美目转处,换上了一脸的惊喜神色,未语先笑,那姿态,倾城又倾国:“喂,你,你这个野……人是干什么的?”
是那位红衣人儿发了话。
金大龙微微一笑,道:“姑娘,有劳动问,我是个远来的不速客。”
黄衣人儿接着发了第二问:“你是谁?”
金大龙道:“姑娘,我姓穆……”
紫衣人儿道:“你闯我们桃林里想干什么?”
金大龙含笑说道:“姑娘别误会,我无意闯桃林,事情是这样的,我这个人生性爱花,尤酷爱异种,听说兰州有座桃花堡,异种桃花远近驰名,所以我不远千里而来,一为欣赏,一为拜访堡主商量件事……”
红衣人儿眨动着美目,道:“这么说来,你是来拜访我们堡主的?”
金大龙含笑点头,道:“是的,四位姑娘是……”
黄衣人儿道:“我姐妹是堡主的人,你要见他有什么事儿?”
金大龙道:“原来四位都是欧阳堡主的……”
倏地改口说道:“我想向欧阳堡主求几株异种……”
紫衣人儿道:“你想向他要花?”
金大龙道:“是的,姑娘!”
紫衣人儿摇头说道:“那你找错了地方,找错了人,他爱花成痴,惜花如命,平日我姐妹攀折一朵他都会大发雷霆,发了一阵脾气之后,又像林黛玉似的,荷着锄把花葬在花冢里,一边葬花还一边流泪呢!”
金大龙叹道:“欧阳堡主爱花惜花不下于我,只是姑娘放心,我并不是只向欧阳堡主要,而是我愿以我的珍藏异种交换……”
红衣人儿道:“你也种的有花?”
金大龙笑道:“何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