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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狩猎
风祝眯着眼数天上飞过的鸟。
午后的太阳已经不太刺眼，可风祝还是眯着眼。“1000、1001、1002……。”风祝喃喃自语。有风刮过，棕树宽大的叶片拍打着风祝，叶片上的锯齿刺到了他，他也只是微微地动了一下。
“1009、1100……”风祝在数着。几十只侧鼠在树下看着他。
一条蛇爬过草丛，引起一片骚动，侧鼠纷纷逃遁。蛇过去了，侧鼠又聚拢在一起，吱吱地叫着，像在研究树上的风祝。
“不要吵……”风祝冲着侧鼠大喊。但侧鼠并不怕他，反而吱吱地叫个更欢。少顷，一缕不易察觉的骚气随风而来，侧鼠静了下来，片刻之间，都逃遁得无影无踪。风祝也静了下来，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睛，用灵力去感觉树下的世界。
一只岩猫懊恼自己没有辨别风向，就走到了这里。草丛间的气味告诉它，刚刚有几十只侧鼠在这里休息。是气味暴露了它，如果它是逆风而来，这几十只侧鼠将有一半是它的口中餐。岩猫打算去追踪侧鼠，可它却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身不由己地趴在了棕树下！
“落！”随着风祝的一声喊，岩猫“扑”一声落在了陷阱里。风祝抓着早就捆在树上的野藤，飞身而下。
岩猫被埋在陷阱中，削得极其尖利的木棍刺穿了后腿，发出了凄厉哀鸣。
风祝的陷阱设计得很巧妙。这里是侧鼠活动的地区，以侧鼠为食的岩猫经常光顾于此。风祝在棕树的周围挖下数个陷阱，自己爬上棕树顶，用数鸟的方法来平和心境，激发灵力，再借助阳光来补充灵力，从而让像岩猫这样的动物能按着自己的意识趴在树下，落入陷阱。但他的灵力却控制不了侧鼠这样的小动物——侧鼠的灵力感觉太低了。
风祝掏出了一把磨得锋利的石刀，想一刀结果了岩猫。
“喵呜、喵呜、喵呜……”岩猫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这只岩猫的叫不像其余岩猫在频死之时诅咒般的叫声，更像是一种祈求。
岩猫的一条后腿被木棍穿透，其余三条腿则蜷缩在了腹下。风祝用石刀拨了拨岩猫，岩猫哆嗦着不肯动。他感到奇怪，以往岩猫会拼命挣扎的。
岩猫的声调转低，风祝明白，这是一种求饶的叫声。风祝俯下身体，一只手伸进了陷阱，先拔去了木棍，鲜血顿时从岩猫的伤口处流出。风祝又抓住岩猫的脖子，把它拎了出来。岩猫先是伤口吃痛，又遭人掐住了脖子，嘴里发出了“哦、哦”的断续之声。风祝把岩猫放在了地上，看到岩猫竟没有舔伤口，而是先护住了腹部。
岩猫腹部浑圆。这是一只身怀六甲的岩猫。
风祝有些沮丧，按着部落的规定，是不允许杀怀孕的母兽的。而现在的时刻，又容不得他放掉岩猫。
“你生来太善良，做不得领导者……”父亲的话又在风祝耳边响起。风祝只要轻轻地用石刀一豁，就能杀了这只岩猫，可他迟迟下不了手。
最终，风祝还是放弃了。他在树旁的草丛里找到了一种能止血的野草，嚼碎了之后涂在岩猫的伤口处。岩猫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口中发出感谢的声音。岩猫的血止住了，风祝又给它念了几句祝福伤愈的咒语。风祝用手摸了摸岩猫的头，示意它走吧。岩猫慢慢地爬起，一瘸一拐，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风祝，良久才走远。
日头渐西，一片晚霞登上了山头。风祝两手空空地朝回部落的宿地走去。这是风祝连着三日没有猎物回宿地了。风祝知道回去又要看风粟的脸色了，他不明白，这个儿时的伙伴为什么近来对他越来越凶暴。
风祝不喜欢回到宿地，更喜欢在树上数鸟。如果有着风茵一起和他数鸟，他会更高兴。
快到部落宿地时，风祝遇到了风茵。风茵背了满满一筐野果子。
“你又什么也没逮到？”风茵笑着问风祝。
“没。”风祝摇摇头，伸手从风茵的背上拿起筐来，自己背上。
“我刚才看到了一只受伤的岩猫。”风茵说。
“你把它……”
“那是一只怀孕的岩猫，腿上有伤，是不是你放了它？”
“呵呵……”风祝傻笑着。
“你真是……哎，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啊，现在已经不讲规定了，只要有猎物，幼崽都一样打的。”风茵说道。
“我明白，部落的日子不好过”。
“部落还要再迁徙吗？”风茵问道。
“不知道……也许，还要再迁徙吧……”
风祝知道，雍部落注定是还要迁徙的。几年来，雍部落先是和汲水部落发生战争。风祝的父亲就是在与汲水部落交战时牺牲的。战败后，被迫西迁。但遇到了凶猛的苍狼部落，与苍狼部落几度交手，每次都损失重大，根本不是苍狼部落的对手。苍狼部落以雍部落每年供奉100个女人为和平的代价，雍部落只好再次西迁。可苍狼部落穷追不舍，这次西迁，又遭到了西边的粒颍�1）部落的袭击。那些身骑似羊而长着马尾的粒虻穆澹湫酌统潭群敛谎怯诓岳侨恕翰柯淝ㄡ悖亲⒍ǖ牧恕；褂幸桓鲋匾脑蚴牵诹酱蟛柯涞氖屏Ψ段е冢翰柯淠懿读缘降氖澄镌嚼丛缴倭恕�
风祝怀念童年。他不想打仗，也不想这样的迁徙，他喜欢童年时候的无拘无束。那个时候，雍部落在富饶的平原地区。猎物多得数不尽数，再加上雍部落学会了种植粟黍等农作物，根本不会为食物发愁。风祝作为大祭祀的儿子，在部落中有极高的地位。总会有人给他留最新鲜的果子，最肥嫩的肉。只要是他想要的，都能得到。他不必像部落中别的孩子去学习打猎，只要是在部落中找些好玩的事情玩耍就可以了。父亲经常逼着他学习法术，学会和上神沟通，他学得一知半解。和小伙伴风粟、风茵在一起摘果子，烤肉倒成了他的强项。他经常能发明出一种美食的吃法，博得众人的喝彩。
第一章：狩猎（续）
人生不能永远都是童年。
风祝十二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与汲水部落的战争中牺牲。也就是那天，部落中有人提出要拿他祭祀神灵。如果不是父亲手下的法师风满荼制止的话，他会被人活活地插在木桩上。
风满荼虽然没有让众人杀他，可对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把他家里的所有皮毛等财物都占位己有。从那时起，部落开始迁徙。在迁徙的过程中，也不再有人照顾他和他的母亲。风祝的母亲在一个风雨之夜与部落走失。
风满荼被选为新的大祭祀。
雍部落的权力机构有着上古的传统。选四个年长的老人任四大长老，决定部落的迁徙，战争等重大决策。几个壮年男子任主事长老，负责日常食物分配，任务分配等事务。大祭祀是在部落中从灵力、预测力、与神沟通力等综合法力最强的法术师中所选出来的。灵力是自卫和攻击的法术，预测力是预测未来的法术，与神沟通力则是一种独特的法术。大祭祀的任务是与神灵沟通，主持祈火②、降福③、祭祀等活动。
雍部落的军事机构是由青壮年男子组成的勇击队，勇击队的头领是勇击队长。勇击队长由大祭祀推举。往往勇击队长的职务，都由大祭祀的儿子担任。所以，在部落中，最有权势的人实际上是大祭祀，但大祭祀也不能完全控制部落。
风祝曾在小的时候听到过父亲与四大长老讨论过“接替”、“世袭”的话。父亲总是告诉他不要把这些传出去。直到现在，风祝也不能理解那些话的意义。
风粟是风满荼的儿子。小的时候，他是风祝最好的伙伴之一。但风祝父亲死后这六年里，风祝与风粟的关系从渐渐疏远，到近乎于敌对。一次在战斗中，因为风祝一个法术的失灵，风粟险些没把石刀砍在风祝的头上。风祝明白，还有另外的原因是，风粟也喜欢风茵。孤女风茵是他们俩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们之间冲突的缓和剂。
马上就要到宿地了。已经能听到彪悍的风粟骂人的声音了。
“你又什么都没逮到，让老子吃什么！老子吃不饱，怎么出去打仗，你娘就是个侧鼠，你就是个鼠屁！老子真想一脚踹翻你们家的鼠窝！”
风祝皱了皱眉。虽然天天都能听到风粟的叫骂声，可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你采的野果子？”风粟冷冷地问。
“不是，是茵采的。”风祝平淡地回答。
“你的呢？”
“没有。”
“哼！”风粟接过野果子筐，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回宿地的人越来越多了，宿地渐渐热闹了起来。不知道发愁的孩子们牵着灵狗④在宿地里打打闹闹，而打猎采集回来的成人们则都茫然无语。
“再这么下去，只能吃侧鼠屎，喝岩猫尿了。”一个老人说。
“今天会不会降天火，我想会的，我可以和你赌。赌一只雉鸡尾羽。”一个年轻人说。
“吃多了野果子和生肉，又得拉肚子，会臭得什么野兽都闻得见，兔子都避得远远的。”一个彪悍的妇女说。
……
风祝摇了摇头。看着今天的食物堆上并不丰盛，他有些后悔放了那只岩猫。众人知道他今天又没有带回猎物，都用蔑视的眼光看着他。风祝觉得自己在部落中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有时，他真的想离开部落，单独生活。可他做不到，部落毕竟还是他的家。
“都把食物放下，孩子不要偷吃了，不要偷吃！婆娘们，管好这些鼠崽子，要祈火了，祈火了。”一个长老拿着一只钻空的牛角喊着，声音通过牛角变得异常刺耳。
人们纷纷从四周聚拢在了宿地的空地上，空地的中心堆着干树枝。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了山。夜色笼罩在这茫茫的高原之上。
雍部落的长夜开始了。
注①：粒颉３鲎浴渡胶＞の魃骄肺魃骄街祝磺粗剑渖隙嗨桑湎露嘞词Ｓ惺扪桑渥慈缪蚨砦玻涣｛羊，其脂可以已腊。”一种似羊而长马尾的怪兽，是文中粒虿柯涞淖铩�
注②：祈火。雍部落的祭祀活动之一。雍部落信奉的主神是祝融，每当火种丢失之后，都会祈祷主神祝融重新降火种于雍部落。
注③：降福。雍部落祭祀活动之一。祈求神灵，降福于雍部落。
注④：灵狗。一种被人类驯化了的狗。负责侦察和守卫工作，有着接近于中等人类法师的灵力，能预知危险，对人类极端忠诚。被一个部落驯化后，会几代子孙都效忠于这个部落。习性之一是特别喜欢陪着孩子玩。
第二章：祈火
雍部落的主神是火神祝融。火神祝融所佑护的部落，向来以用火为荣。在平原的时候，雍部落就已经经常使用火了。一旦火种丢失，雍部落就要举行祈火的仪式，火神祝融也会慷慨地把火种赐予他们。但最近的雍部落运气太差，不但在迁徙过程中丢失了火种，还屡次祈火都遭失败。吃惯了熟食的雍部落，胃肠已经不再适应生食，生病、甚至死亡的事情常有发生。
大祭祀，也就是风粟的父亲风满荼站在干树枝堆旁，对着众人说：“历次祈火，总有心不诚者，惹恼了神，不降天火于我部。今日祈火众人心必诚之。”
人们还在熙熙攘攘地议论着本次起火能否成功。
“肃静！”随着风粟的一声大喊，议论的声音没有了。
“大家都听好，我刚刚卜过，今天是吉日。天火一定能降下来。” 风满荼又说道。
“可以开始了吗？”风粟急切地问道。
长老们和风满荼耳语了一阵，向风粟示意，可以开始了。
“咣！”风粟用一个拳头大的石块，敲击着一面石鼓。
“咣咣咣，咣咣咣……”石鼓的节奏声在空荡荡的夜空中传出很远。
“盘古育万灵，淆紊藏千魅。雍民败苍天，祈火急切切……”祈火咒从大祭祀的口中缓缓念出。咒语先缓后急，石鼓的节奏也越来越快。
“灵光永绕动，乾坤转无极……舞！”一个“舞”字出口，部落中的男女老少都扭动着身躯，跳动了起来。
雍部落的祭祀仪式本来有着非常复杂的程序，祭祀用语也常常是一串接着一串。但由于不断的战争和迁徙，雍部落的语言越发简练。尤其是军事用语，往往只用一个单音节的词就可以，比如说“避”是暂时撤退；“鼓”是鼓舞士气；“隐”是悄悄藏起来；“遁”则是完全撤退，逃跑……祭祀用语也是如此，往往都用“止”、“落”这样的单音词来分隔祭祀过程。
石鼓的节奏越来越快，风粟此时似一只凶猛的野兽，他粗壮的胳膊好像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而是由别人在拉动着，飓风似的敲击着石鼓。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大祭祀才喊道：“止！”
止声已出，可是还有很多人根本停不下来。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种痴迷的状态，还在舞着，直到口吐白沫，累倒在地上。
“今时祈灵光，愚众心不诚。年年祭供奉，岁岁祀牺牲。愿神开天恩，降火驱毒虫……平！”大祭祀的平声一出，众人精疲力竭地坐到地上，尚有力气的则去救助那些入了迷道，还在舞动的人。
“哎……”叹息之声此起彼伏。
这次祈火，又失败了。
风祝的目光呆滞，直到风茵推着他说要分发食物了，才回过神来。
风祝分到了一小块生羊肉和一小把野果。雍部落的分配原则是，谁贡献的猎物多，就分得多一些。能打猎的青壮年也会分得多一些。虽然风祝近日成绩不佳，可他还算是能打猎的青壮年，所以这一小块生羊肉也算是优惠了。不过，风粟分发食物时的眼神却让他有些寒意。
不知道是谁打的羊。风祝在想。平时有火的时候，分到了羊肉，风祝会非常高兴。而没有了火，这腥膻的羊肉真的难以下咽。
吞食声，咳嗽声，孩子的哭叫声在宿地中蔓延。
“给你。”风茵把一小块生羊肉送到了风祝手边。
“我不要，你吃吧。”
“快吃吧，傻瓜，你忘记了我不吃生肉的。有野果子就够了。”
风祝接了过来，他怜惜地看着风茵，风茵又瘦了。
风祝拿着两块生羊肉，闻着腥臊的气息，怎么也咽不下。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在风祝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风祝会让部落中的成年妇女把粟、黍等植物的果实磨成粉状，再用水和成饼状，贴在烧热的石头上。同时他会把肉烤熟，加上山椒粉，野果汁，裹在饼中热乎乎地吃。两个玩伴风粟和风茵会在一旁看傻了。这时候，风祝总是分给他们吃，特别是风茵，小嘴吃得脏乎乎的，吃完后，风祝还要给她擦嘴。
“你在想什么，木呆呆的，还流着口水。”风茵笑道。
“呵呵。”风祝擦了擦嘴，而后把两块羊肉一起放进了嘴里，吞到肚子里。腥臊之气自他的腹内奔涌到喉间，他忍了两忍，才没有吐出来。
“长老们一会要开议事会。”风茵说。
“哦。”风祝心不在焉地答道。
“会不会找你参加？”
“我想，不会吧……”
议事会是雍部落的一个传统。往往，当部落发生重大事件的时候，就会召开议事会。就比如，要拿风祝祭祀神灵。风祝小的时候，虽然是个孩子，也总能参加议事会的。他经常揪着长老们的胡子问，雍部落是怎么来的，我们为什么崇拜主神祝融，天下到底有多少神，众神之战是什么样子，邪神共工真的死了吗……
风祝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充满了求知欲。一度，他的这种精神被长老们视为雍部落的希望。但现在，他在部落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有时，风祝想做一次英雄，战死在与苍狼部落的战争中。这样，别的人还不至于说他是废物。可现在，他连战死的机会都没有，雍部落被苍狼部落追得一路西逃，交手的机会都少了。
随着雍部落的人口越来越少，参加议事会的人却越来越多。在以前，议事会是四大长老，几个主事长老还有大祭祀、勇击队队长参加。现在，因为拿不出好的办法，议事会参加的人员扩大为普通法师、勇击队队员、青壮年猎手都可以参加。对于人员的挑选，也由主事长老指定变为勇击队长召集。可风祝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