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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贤侄，你对琴儿了解多少？有没有听过她的一些情况？”
见苏沐不说话，道柔又问道。她一开始不愿说的那么直接，心里还抱着希望，如果天一道长有自知之明，让徒儿前来退还红玉就罢了，如果恬不知耻妄想求婚，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一无所知。”
道柔笑道：“那我就跟你聊一下琴儿的情况。剑修讲究勤奋刻苦，同时也看重天赋，一般人就算从娘胎开始修炼，六岁能练出气剑就算天才了，琴儿三岁接触剑法，同年凝出气剑，六岁进阶剑师，中间还闹脾气停歇了两年，八岁进阶剑狂，十二岁跻身剑霸，今年芳龄十三，你觉得这样的成绩怎么样？”
“成绩很好。”
道柔失笑道：“很好？内陆之大，再找不出第二人能比琴儿的成绩更好了。说到此，我倒是很关心贤侄如今是何境界？”
苏沐眉梢稍稍一压，有些心灰意冷，如实说道：“一介凡人。”
他并没有羞愧，只是每次说出口，都感觉赤身**一样不舒服，这真的不是一件能够心平气和面对的事，而是一个摧残了他几年的冷酷现实，宅在山上一直以来也麻木了，但是面对外人说出这句话的滋味有多苦涩，只有他心里知道。
道柔早看出来了，不过是让他说出来感受一下差距。
“琴儿已是剑霸修为，很快就会成为灵修，将来一定会选入斗剑圣殿进修，在圣殿中，她所接触到的全是内陆最优秀的青年才俊，而你的生活是什么内容你也清楚，我也不问你为何不修炼，没有那个必要，就算你有些天赋，我也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破落山头的小小剑修，相信但凡是个有志气的少年也没脸娶一个优于自己百倍的女孩。你说呢贤侄？”
“如果我和她一样优秀呢？”
道柔怔了片刻，放佛听到了一件可笑的事，失笑道：“说来听听。”
“师父说我是烈阳血脉，百年也不出一个。”
“烈阳血脉？”
道柔眉尖微蹙，剑修的天赋按灵骨决定，分为一段至九段，比如无极门掌门的独子，现正在舞央宫做客的金晨曦，就拥有九段灵骨的资质，已经是天资傲人，属于圆满灵骨。另有几种特殊体质凌驾九段灵骨之上，天灵体、地灵体、真灵体、玄灵体，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其中最优秀的就是天灵血脉，琴儿便是天灵血脉，整个舞央宫上上下下都将她看做骄阳大陆未来的扛鼎人物，必然能有一番惊人成就。至于烈阳体，她从未听过，一定是天一道长为了鼓励徒弟刻意编造的，这种事那老家伙完全做得出来，他就是个没正行的老不正经，当年一众好友前往魔域围剿魔王旧部，趁着琴儿父亲不在，他还想轻薄老娘呢！
第四章 大鸟是天鹅
道柔越想越有可能，舞央宫每年都招收大批弟子，什么样的修士没见过，从没听说过什么烈阳体。
“你师父现在除了胡编乱造就别的本事了吧？你如果是什么烈阳血脉，为何还是凡人？”
“师父不让我修炼。”
道柔摇头失笑，忽地伸手一招，一股气劲迸射而出，犹如一只无形的手，将地上的白毛动物抓入手中，道：“不必多说，你若能抓住它，我就同意当年的红玉之约。”
苏沐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想起师父殷切的眼神，以及落剑宗日渐落魄的状况，大师兄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师父既然对他下了命令，不管出于何种立场，他都没有选择，只有尽力去做。
“大白鹅”被道柔抛入天空那一刻，他伸出手高高跳起，它却双翅一展，陡然升空。
看着它优雅的在天空盘旋，苏沐忽然想起一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错，他现在无比肯定，那就是一只天鹅，进入这个小院第一眼就看到了它，显然道柔早有准备要进行这样一场羞辱。
落地后，苏沐脸上火辣辣的，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喜不忘形，怒不恶语，你身上的确有一些我欣赏的地方，不过很可惜，你终究抓不到天鹅。”
苏沐缓缓叹了口气，道：“道柔前辈，就算你的女儿是天神下凡，就算舞央宫势力滔天，就算我是乞丐，也不稀罕你的宝贝女儿，她是天鹅，我不是癞蛤蟆。”
道柔笑道：“生气了？我还以为你是木头人呢，既然这样，你把当年的定情信物拿出来，大家好合好散，皆大欢喜。”
“我对你女儿没兴趣，红玉也不打算退还。”
道柔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
苏沐听出她话中浓浓的交易味道，他恨不得把红玉摔在地上踩个粉碎，指着她鼻子大骂两句。
但是这样做师父该有多伤心，他不敢擅专。
“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回去告诉你师父，条件可以谈，红玉之约不可行。”
“怎样才可行？”苏沐淡淡的问道。
“二十岁之前，你若能超过我，我就把女儿嫁给你。”
“你是什么境界？”
“灵剑尊。”
剑霸再往上修炼的话，就会进阶灵剑王、灵剑尊、灵剑皇、灵剑帝，这四个境界就是人人敬仰的灵修，与剑士、剑师、剑狂、剑霸这样的剑修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可以御剑千里，并且能够同时操纵数百气剑，施展强大的剑阵。
苏沐料想道柔顶多是灵剑王，不成想这看似年轻貌美的女人居然已是灵剑尊，身为一门长老，果是非同泛泛。
就算他是个天才，除非有神相助，几年的时间绝无可能成为灵剑尊，哪怕是灵修的门槛灵剑王他也全无信心，而且道柔方才那番话对他还是造成了一些阴影，师父一而再再而三阻挠自己修炼，会不会真的是在糊弄？
“前辈真会开玩笑，我如果有这个本事，你觉得到时候我还会看得上你女儿？”
苏沐有恃无恐，说出的话也放肆了许多。
道柔身份尊贵，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顿时有些愠怒，但是转念一想，她现在真的不能把他怎么样，何况跟一个后辈晚生生气传出去也是笑话，反正她的用意已全部透露，就让他回去告诉天一那老家伙，让这穷山恶水的师徒俩都清醒清醒。
“真是越自卑越强硬。你师父要是愿意谈条件，让他尽快过来一趟。湘霆，准备一间客房。”
湘霆一直在外恭候，听到师父传唤，立即走来，带着苏沐离开了小院。
在这草长莺飞的山谷中，她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指着远空一座悬空岛，冷淡的道：“那座满是冰雪的小岛是薛师妹的，以她的名字命名，就叫冰琴岛。你可以看到，它的位置很孤独，就和她的人一样，冰冷，孤独，极难相处。但是它很快就不孤单了，掌门已经决定，在我和她之间再建一座小岛，你想知道岛的主人是谁吗？”
“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因为我知道红玉之约，也知道你的来意，你不想多了解一下你的薛师妹吗？”
“不想。”
“我偏要告诉你，那是为金晨曦所建的岛，这在舞央宫是从未有过的事，毕竟他是一个外人，你觉得这代表什么？”
苏沐没有理她，她继续说道：“代表掌门没有把他当外人，而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红玉持有者，却被扫地出门。”
望着悬空的冰琴岛，苏沐只觉世界真的很真实，真实到你但凡不如别人强大，只有忍气吞声的份。这红衣少女算哪回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在这里冷言冷语。
“不用安排客房，你带我下山吧。”
“也好，我要是你根本就不会来，还是尽早离开吧。”
苏沐跟她又在山间兜转了一圈，回到了那道下山的宽大石阶上，对她略一颔首，头也不回的下山了。
不到半天的时间，给了他一生最大的刺激，他已经在努力给道柔留一个好印象，至于那几句顶撞之语，他认为很合理，在那种情况下，没有破口大骂证明他已经很有涵养了。但是显然对方并不买账，她把女儿看得宛若稀世珍宝，在她眼中他就是个想要不劳而获，靠着十年前的一块红玉抢走她女儿的无赖。
他很想二十岁之前超过道柔，不为什么，就是想告诉她，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沿着青石板山路往下走，远远的，把守偏门的两名弟子飞一般迎上来，一左一右围着他，嘿嘿笑着，嘴角能咧到耳根，询问他在山上的情况，生怕他这一走两人就要遭殃。
苏沐目不斜视，冷冰冰的走了。
仙鹤就在山下等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看他脸色不好，隐约能猜到事情进行的多么糟糕，张着长长的嘴巴叫了一声，貌似安慰。
“师兄，咱们回去吧。”
天一道长从来没有正式收编仙鹤，但是苏沐一直叫它师兄，爬到它的背上之后，仙鹤像只利箭般射入天空。
第五章 修炼凝灵术
苏沐抱着一个冰块湿哒哒的落在阳峰峰顶，已经是十天后了。
仙鹤一声啼鸣，飞入流云游玩去了。
天一道长正在给大徒弟喂药，掰着他的嘴巴，用一个墨玉勺子，一点点的往里倒。
师徒俩对望一眼，片刻之间没有说话。
天一道长眼中的期待越来越浓，苏沐便从头开始一五一十一句不落的讲给他听。
“条件可以谈，婚约不可行。”
听完这句话，天一道长抱着大徒弟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一直到太阳滑落到山的那一边，暮色披在他身上，苏沐把晚饭做好，发现师父竟然还坐在那里。
看到这一幕，苏沐也不知触动了心里哪一块柔软，从小到大感情淡漠的几乎就跟冰块一样的他，极少伤感，此时竟两眼湿润，因为他这才发现，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年，一手把他拉扯大的老道士，如师如父，而他竟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他的背驼了，鬓边白发已经连到了脑后，眼角的皱纹像蛛丝一样繁多，他清楚记得，去年还不是这样，年初皱纹也仅是浅痕，十天前他的背还没有这么驼，甚至他下午回来的时候，他的白发也没有这么多！
师父已经数百岁了，以前法力深厚，看不出老态，脊背笔挺、面容舒展，头上一根白发也找不到，随着法力的日渐消散，他的身体在快速老去。
“师父，饭做好了。”
苏沐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唤道。
“你先吃吧，我不饿。”
天一道长淡淡一笑，眼神迟滞的看了苏沐一样。抱着大徒弟的手始终不肯松开，放佛在紧紧抓住某些即将逝去的东西。
几乎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觉得这么多年没有去求过薛海，说明自己的矜持是高贵的，没想到昔日好友早已将诺言遗弃。
他的辉煌时代彻底逝去了。
苏沐心中涌出一股怒火，师父当年为了正义挺身而出，落魄后迅速被世人抛弃、遗忘，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外面的人对别人的认知也是有问题的。
正义是什么，看看师父的下场就知道了，也许根本没有正义，一切都是利益。师父没有法力，便守不住权位，没有权位便没有了影响力，于是被人弃之如敝屣。
他多么想尽快修炼，比任何人都要刻苦努力，强大自己，为师父和大师兄撑起一个保护伞，让他老人家不用再一大把年纪，还要为生活奔忙。
师父在日复一日的落魄中养育了他十年，该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月亮清晰映照在天宫上的时候，天一道长才恢复了一些精神，和苏沐坐在石台上吃饭。
“徒儿，别伤心，他们要毁约不是看不上你，而是看不上我，都怪师父没用，让你大老远过去受委屈。”
“师父，我不伤心。”
“我本想薛海就算心有悔意，也会念在过去的情分让你们成亲，没想到竟然说的如此直白，竟然还要老夫过去谈条件，罢了，我这一生算是颜面扫地，没有任何尊严了。”
“师父，咱们争口气，不跟他们谈条件，直接把红玉摔碎送过去！”
“争口气简单，可是争这口气有何用，谈就谈吧，明天我就过去。”
他是心灰意冷，苏沐却斗志昂扬，暗暗发誓，他要用生命努力奋斗，无情的对待这个冰冷的世界。
“徒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天一忽然问了这么句话，让苏沐不知如何回答，以为师父又要讲什么屈辱史。
“今天是你生日，前几年你生日都不了了之，为师没有说过什么，今年要送你个礼物。”
苏沐正要开口，天一道长已经将两本书送到他眼前。
一本《凝灵术》与一本《断水剑法》。
苏沐兴奋得脸都红了，愕然的看着他：“我可以修炼了？”
“你已经十四岁了，读经十年，智慧已然足够，心性也算沉稳，应该能够压得住心火了。”
苏沐珍重的捧着两本书，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
天一道长叹道：“我也想争口气，可是你一旦修炼，为师就要保证让你享有最好的条件，这就需要定量的清灵水与凝灵丹，你大师兄当年随我抵抗魔王晨雾暮，被打成重伤成了石人，每隔几日就要服用养魂丸通髓丹，但是这些为师已经快要拿不出来了，只有去一趟舞央宫了。”
一想到道柔那副看似亲昵实则冷嘲热讽的嘴脸，苏沐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画面，师父低着头坐在她面前，默默听着她一顿数落，时不时还要笑脸奉承……
不过好在他终于可以修炼了，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落剑宗有个极大的书房，却一直找不到一本心法与剑法，苏沐早就想看，情知是师父藏了起来，今天如愿以偿，能够放开手脚去学习，真正是久旱逢甘霖，兴奋得血脉一直在强烈的跳动着。
天一道长当晚就走了。
苏沐听到一声鹤唳，看着小心翼翼趴在鸟背上的师父，心中一阵酸楚，以前他都是负手而立站在上面，从不这样胆怯。
师父老了。
他端着一盏油灯，来到崖边，将凝灵术通读了三遍，心中默诵了一遍，而后笔直的站在原地，双腿并拢，结一个手印，开始感受天地之间的元气。
元气在体内炼化后可形成灵气，灵气将身体反复的侵润，直至改变体质，就具备了修炼的资格。
这个过程叫做通灵，枯燥单调，需要日复一日重复无数遍，对所有修士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但是苏沐却完全不感觉乏味无聊，反而一直处于浓浓的兴奋之中。
从凡人炼化成一具灵体，有的人需要一年，有的人需要十年，有的人需要一辈子，有的人却只需要一个月……无极门掌门的独子，九段灵骨的金晨曦用了一个月，舞央宫坤门大师姐，地灵血脉的湘霆用了半个月，苏沐只用了三天。
他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成绩，也就不去在乎，以为并不稀奇。
如果他身处门派或者家族，只要是能接触到群体的地方，哪怕此刻身边只有一个人见证，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将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斗剑圣殿是骄阳大陆最权威的一个组织，相当于这个世界的最高机构，为这个世界制定规则、维持秩序，资源的分布归属，仙门之间的矛盾调和，等等所有大问题都归圣殿管理，每个修士都以能进入圣诞进修为荣，每个门派掌门人都以在圣殿担任职务为荣，舞央宫与无极门的掌门都是圣殿的名誉长老。
在圣殿的第九层，有一个金色箱子，里面记录着骄阳大陆有史以来的各种天才，其中关于最初修炼灵体的记录有七页，半月炼化成灵体的有一千七百多人，七天的有一百二十二人，三天的只有十六人。
这些人有的已经成了传说，有的早已魂归天外，有的隐匿在骄阳大陆某一处，有的去了更远的地方。
第六章 你还是去舞央宫吧
通灵之后，一连多日苏沐都无所事事，那本《断水剑法》被他翻了无数遍，却苦于没有灵剑而无法修炼，整天盼着天一道长能早点回来。
当年他亲口许诺过，早已为他准备了一把灵剑，只待通灵之后便送给他。
剑修与普通剑客不同，必须拥有一把灵剑才能开始修炼，因为要将灵剑炼化进体内才能凝出气剑，继而控制它施展招式。
传统剑客用手持剑，剑修则是用心灵控制。
通灵之后倒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奇妙感觉，只不过呼吸畅快了，脑子清醒了，心中固有的一些看法更坚定了，而不是期望中的五感全部变强，事实上除了触觉灵敏了不少，视觉听觉嗅觉都没有改变。身边没有更多的书籍供他参考，他只能认为这是正常的。
说到触觉，现在不管触摸什么，都有种格外真实的感觉，以前摸自己是没有感觉的，但现在却有了不同的感受，好像是别人在摸，有时候又像是摸别人。
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烈阳之体刚刚被开启之后的反应，身体变得格外敏感，迫不及待的想要接纳天地间精纯的灵气，这是内心深沉的渴望，才使得触觉一下子发生变化。
苏沐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到了第十八天，天一道长终于回来了。
仙鹤落在崖边，天一道长目光在苏沐身上扫了一眼，顿时两眼放光，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