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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到了第十八天，天一道长终于回来了。
仙鹤落在崖边，天一道长目光在苏沐身上扫了一眼，顿时两眼放光，跳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将一丝灵气度入他体内，欣慰的笑道：“不到二十天便成就灵体，我果然没有猜错，烈阳血脉当真是天资卓越，比九段灵骨更胜一筹。”
他只以为苏沐是这两日才通了灵，这个成绩已经出乎意料。
“师父，半月前我就通灵了，这些天一直在等你。”
“半个月前？通灵你只用了三天？”
天一道长瞪着一双圆乎乎的小肉眼，不可思议的说道。
苏沐心跳加速，期待的问道：“这个速度应该不错吧？”
天一道长不停的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神情却显得有些凝重。
和他生活了这么久，苏沐知道，这个表情一出来，代表师父正在认真的思考，最好不要去打扰。可是三天通灵，是好是坏告诉他，有什么好思考的呢？
“这件事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若有人问起，你就说通灵修炼用了三个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你没有自保能力之前，千万不可炫耀。等你去了舞央宫，进境过快的话，也不要让人看出来，要时刻遮掩锋芒，低调做人。”
苏沐见师父说的这样慎重，连忙应道：“我知道了师父。”
说罢，他才反应过来，疑惑道：“我又不在舞央宫修炼，为何提到舞央宫？”
“因为以后你就要在那里修炼。”
苏沐猜想了几种可能，哪一种都想不通师父会把他送去舞央宫。“为什么？”
“道柔说，只要我答应退还定情物，你便可以去舞央宫修炼。”
“我不去！”苏沐将头一扭，气道。
天一道长摸了摸发疼的胸口，克制住痛苦的表情，缓缓吸一口气，道：“我跟他们谈了很多条件，其中一个就是让你去舞央宫修炼，而这样一来，我就只能拿到很少的灵石了。”
“那为什么还要我去？我就在落剑宗修炼，然后让他们补偿一大笔灵石，不是两全其美吗？”
“对我来说当然是两全其美，但对你来说就不公平，我不能耽误了你。”
苏沐看了师父一眼，他的气色很差，神情也倦怠了许多，想必在舞央宫受了不少的气，心中很是愤慨，“师父，照你所说，我天赋不错，何必非要到舞央宫去？”
天一道长缓缓一笑，欣慰的道：“我原本想你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通灵，这样的话，为师勉强还能培养你，但是三天的话，以我现在的处境，太委屈你了。舞央宫有更好的待遇，有更好的竞争氛围，还有更好的机遇，小鱼可以待在鱼缸，大鱼可以待在小河，但是海兽必须待在大海才能生存下去。”
苏沐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一提起舞央宫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时间难以接受：“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有，可是大门派不是那么好进的，以师父现在的能力，顺水推舟人情帐，舞央宫是最好的选择。假如你进入别的门派，等于在起步阶段竖立了一个大敌，舞央宫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而且只有像舞央宫这种大门派，才有更多的机会进入斗剑圣殿，这是最重要的。不要在意曲折的过程，去关注远大的结果，最终你能超过所有人，这才是你的目标。相信我，你不可限量，但是机会往往只有一次，抓不住就便宜了别人。”
苏沐也想一心只为远大的理想，可他一个少年，心性再成熟也无法超脱出来，还是会顾忌外界的看法，想了想说道：“师父，我以这样的身份进去，倒不怕别人嘲讽，只是闯了祸您不要怪我。”
“徒儿，低头容易抬头难，到了舞央宫以后，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不能低头，否则就再也抬不起来了。你尽管闯祸，谁敢欺负你就弄死他，为师以前就是这么干的，别想着以德服人，那是统治者的愚人把戏，身为一个小人物，就要光明与邪恶并存。”
“师父，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不怕外面多险恶，只怕让你失望。”
“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了，而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可是我能够修炼了，还没帮师父分担就要离开……”
“你什么都不用分担，你大师兄有我照顾呢，薛海跟我说，如果你决定去舞央宫，下个月初一就要去报名。下午跟我去城里逛逛，走之前给你买件称手的法器。”
“师父，我小时候你跟我说过，等我通灵之后……”
天一道长忽然想起，连忙打断他的话：“对对对，回来路上我还想着呢，刚才一激动给忘了，灵剑就在我房里，跟我来。”
第七章 梦玉灵剑
天一道长从房中捧出一个三尺长的黑色剑匣，略显兴奋的道：“为师保存这把剑很多年了，就在等今天这一刻，徒儿，你亲自打开。”
苏沐掰开暗扣，掀开盒盖，一道柔和的光芒照射而出，照亮了院落，照亮了天一道长的灰色长袍，照亮了苏沐惊奇的双眼。
他看到一把仅两尺长的黑色玉剑，那道光芒蹿出以后，剑身再无光华，通体都是黑漆漆的。
“这把剑叫梦玉，是一把双子剑，它还有个弟弟，叫墨玉。多年前，我和晨雾暮是至交好友，那时都年轻，他跟我说，如果大家将来有了后人，一男一女的话就让他们结为夫妻，男孩就叫墨玉，女孩就叫梦玉，于是就做了这两把剑。”
天一道长苦涩一笑，说起了这把剑的来历。
“晨雾暮？十年前与你大战一场的魔宗魔王？”苏沐不敢相信这么一把小剑竟然和魔宗有关系，更不敢相信师父与魔王曾经是好友。
天一仰天轻叹：“可惜他加入了魔宗，凭着天分和努力，很快就成为核心弟子，后来又成了一代魔王，我们的情分也决裂了，当年的约定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十年前他在蓝枫国屠城，我与他生死相见，他告诉我说，他有了一个女儿，叫梦玉。”
苏沐苦笑道：“师父，您不会想说，这事还未了吧？”
“当然不是，自从晨雾暮入了魔宗，我和他就已经势不两立。不过晨雾暮还顾念旧情，不然十年前就已经将我杀了。”
“您的意思如果拿着这把剑去魔宗，晨雾暮是会默许的？”
“我相信他会，不然也不会给女儿取名梦玉。”
“师父，咱就别自作多情了吧。”
苏沐有些为难的说道。
“算了，不提这个了，就算晨雾暮信守承诺，这件事也是不可能的。”
“你想好了吗师父，如果我将此剑炼化，你和晨雾暮的情分就算彻底断了。”
“从他加入魔宗那一天，我们之间就再无情分可言。”
苏沐点了点头，此剑虽有意义，但的确不值得惋惜。
炼化灵剑的方法凝灵术上有详细记载，此书他已背的滚瓜烂熟，并不需要天一道长指导，自己默默来到崖边，盘腿坐下，闭目凝神，缓缓呼吸，精神渐渐放松下来。
每本凝灵术的第一页都记载着一个故事，远古时代，一个叫南宫绝的伟大剑客，发现了一个改变世界修炼格局的秘密，他将一把灵剑炼化进体内，从而形成一把透明的气剑，气剑的飞行速度比灵剑快了一倍不止，自此后，人人修炼气剑，就连后来的剑阵也由气剑代替。事实证明，气剑不光比灵剑速度快，更敏捷灵活，威力也更大。
这就是说，世间每一个修士，在最初阶段，都认识了一个叫南宫绝的人，大街上问每一个修士，最敬佩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南宫绝。越是往后修炼，就越能感受到气剑的妙用，继而更加崇敬此人。
当苏沐开始成为剑修的这一天，着手炼化的这一刻，他并不知道多年以后，骄阳大陆几乎有半数修士，最敬佩的人从南宫绝变成了另一个人。
想要炼化一把灵剑并不容易，除了对灵海的感悟，还要培养与灵剑之间的共性，如同熬鹰一般，是一个征服的过程。
梦玉插在苏沐身旁的石岩上，剑体没入一半，牢固的竖立在崖边。
他再次闭上眼睛，通灵之后，他的灵识也不过才刚刚开启，用灵识感知，灵海在意识中只是如同一汪潭水那么大，远远达不到“海”的境界，灵海有多宽广，就意味着体内能炼化多少把灵剑，以境界来划分的话，剑士只能释放出一把气剑，剑师做多能释放三把，剑狂最多五把，剑霸则是十把。只有到了灵剑王这种灵修境界，灵海才有了质的飞跃，可以容纳五十把，也正是从灵修开始，才能够布置威力惊人的剑阵。
所以名义上都是修士，剑修与灵修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就好像小溪与江河，几乎没有可比性。
所以道柔说自己女儿年仅十三岁，即将成为灵修时候的那种骄傲，一点也不令苏沐讨厌，因为他和她的差距简直天囊之别，他正在学习走路，而她已经在天空翱翔了。
当然，如果不和她这种绝世天才相比的话，苏沐还是有一定优越性的，毕竟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通灵，永远也感受不到意识中的那片灵海，更加没有机会修炼气剑。
将意识一点点融进灵海，直到感觉整个身心都徜徉在灵海内，此时他感受到了一个奇妙世界，凡是灵识覆盖的地方，这片区域所有的东西，放佛双手在触摸着它们一样，如此细腻与深刻。
当然力度最强还是那把梦玉灵剑，身为灵物，它似乎具有生命力，体内充满律动的跳动着，强烈的吸引着苏沐。
渐渐的，他延伸出的灵识大部分都围拢在梦玉身边，它安静了片刻，然后警惕的封闭自己，因为它发现这片灵识想要侵入它的身体，这不是两个对手之间的较量，也不是你死我活的厮杀，而是如同两个陌生人之间的相遇，一个热情，一个冷漠，是否能够融为一体，就看热情的那个人能否坚持下去打动对方。
这是一个忽然相见、接触相识、了解彼此、逐渐熟悉的过程，至于多久能够融合，因人因物而异，不同灵性的灵剑会表现出不同的性格，当然它总归是被动的，最主要的还是看修士本身的能力，就跟追女人一样，有些人总是抱怨对方不欣赏自己，或者她与自己的某方面不合，诸如性格、星系方面的借口，但是对于高手来说，不管对方是哪种性格、星系，他都有能力同化她，让她改变、顺服，直至归你所有。
苏沐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高手，源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十年读道藏，除了让他拥有了渊博的知识，塑造了一个智慧的性格，最关键是，他心思清静单纯，能够从无聊的生活中学会专注，专注包含了很多东西，精研、坚持、反思、感悟，这些都是成功的要素。
他是怎么养成专注习惯的，说来很悲伤，因为但凡要做好一件事，背后全是寂寞，全是心血，十年如一日的付出，造就出这样一个金子般的品质，就是专注。
只有认真的把一件事放在心上，才会有所领悟，领悟就会变通，变通就有机会，机会就是成功的前奏。
他耐心的将灵识附着在梦玉的周围，一次次的触摸着它，感受它的性格，探知它的底线，他不逼迫，但是梦玉稍有松懈，他会立刻趁机而入。
就这样消耗了一个上午，没有明显的进展，梦玉还是紧紧的封闭着自己的内心，倒是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将它从石岩中拔高了半尺。在远古时代还没有气剑的时候，这是修士修炼飞剑的必修课，就是用灵识包裹灵剑，控制它来移动。但是现在只要将灵剑同化，融进自己的灵海中，就可以随心所欲。
很显然，苏沐离这一天还有一定的差距。
第八章 梨涡少女
下午，随天一道长驾鹤下山，前往离阳峰最近的一座小城。
天一道长没有问他上午修炼的成效，在他看来这是不用问的，短短半天是不会有成效的，毕竟他刚刚通灵，体内没有任何灵力，全靠灵海自身那一点点微弱的力量，是没有速度可言的，但这就是每个剑修必经的过程，谁也帮不了他。就算他天资极好，没有数天的工夫打熬，也休想将灵剑炼化成气剑。
“你是烈阳体质，须得用一件寒性的法器，才能暂时震住体内那股火，不过寒性法器并不多见，咱们得做好耐心寻找的准备。”
“师父，我不需要，抱着冰块挺好的，这些年也习惯了。”
苏沐不想让穷得叮当响的师父再破费了，他想一切凭自己努力。可是就像人们总说的起点一样，白手起家并不代表最初的一无所有，而是身边的一切资源都是你的起点。
“舞央宫你也去过了，那是何等气派，进入其中的弟子都不是寻常人家，大都是大富大贵出身，你要是孑然一身，未免显得寒酸了些。”
苏沐听了并没有反对，天一道长从小就教育他，在阳峰足不出户待了十年，他早已和社会脱节，所谓的融入社会，就是身处一个互相攀比的环境，你要和人攀比，和人竞争，内心较劲一定要奋斗要比别人都强，这就是不脱节了。
这样说来，他真的是脱节很久了。
仙鹤老马知途，并不用天一道长吩咐，落在了小城外一个用围栏圈起来的坊市门外。
一道栅栏门上横着一块被风雨欺负得不像样子的木牌，写着：剑修坊市。
顾名思义，这里出售与剑修有关的东西，法术、灵器、灵剑、能够增长自身法力的装备……
一进门，就有人认出了天一道长，是个与他面容一样苍老的老汉，但是天一都几百岁了，老汉顶多也就六十余岁。
老汉带着孙女在离门口较近的位置摆了个地摊，卖各种功法书籍，炼丹术、铸剑术，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凡是在这里摆地摊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唯一上得了台面的就是他孙女了，穿的是成年人的灰色粗布衣服，大的再装进去一个她也不是问题，但是那张稚嫩的脸却如花似玉，惹来不少行人瞩目。
苏沐看了她两眼，相比于薛冰琴那样的豪门大小姐，他更喜欢这样惹人怜的小家碧玉，不由惋叹起来，如果不去舞央宫，整天跟着师父来坊市逛逛，一定能逛出一番缘分……
“道长，新摆了一批书，全是有关铸剑术的，这是老山里一个神仙给我的，说是珍本，您要不要看看？”
“神仙？张老汉，做人要老实，卖书就卖书，不要胡编乱造。再者你知道我是不看这些书的，等你哪天做法器生意，我或可光顾一二。”
苏沐注意到，师父与这人说话时语气抑扬顿挫，神色颇为骄傲，几乎到了傲慢的地步，他没有见过师父与凡人相处，原来竟是这般的轻蔑，或许跟他曾经是笑傲四方的灵修有关，尽管现在落魄，凡人在他眼中依然贱如蝼蚁。
“道长说笑了，法器何等昂贵，老汉不过是勉强糊口，哪里做得起那种大买卖。这位小哥就是您经常提起的爱徒吧？”
张老汉嘿嘿笑道。
“不错，是老夫关门弟子，今日带他来采买几件法器。”
师父这就开始吹牛了，出门时明明说只给我买一件……苏沐心中笑道。
老汉的小孙女正在用拂尘扫去书摊上的灰尘，听了不由抬起头，好奇的偷偷看着苏沐。
苏沐与她对视一眼，目光交错那一刻，两人同时一怔，互相看了两三秒，少女把头一低，脸蛋上悄然出现一抹红晕。
苏沐也有些怦然心动，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怔住了，放佛少女眼中有魔力一般，让他挪不开，这就是吸引吧？
她有一双弧度圆圆的桃花眼，粉嘟嘟的鹅蛋脸，垂到脖子的短发，浓浓的刘海，把小脸衬托得只有半个巴掌大，怎么看都是可爱。
她在害羞，不由自主的微微笑了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
苏沐现在还不知道那叫梨涡，只觉得好看极了，这个笑容直接影响了他以后的审美观。
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又被碰了一下，苏沐恍然，才知道师父在叫他。
“你这个样子，以后出了门让我怎么放心？一个凡家少女就能让你魂不守舍？这么多年读经的定力都去哪了？”
苏沐羞愧的低下了头。
天一道长哼道：“张老汉，管管你孙女，我徒儿头一次来她就媚眼勾。引，成何体统！”
张老汉知道天一道长是有法术的人，哪里敢得罪他，只好责骂孙女：“不懂事的丫头，你看什么看，还不快给道长认错。”
少女委屈的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徒儿，你就要去舞央宫修行了，千万不可在凡间留情，不能被这些妖媚女子羁绊，听到了吗？”
“师父，我不过是看了人家一眼，至于说的这么无情吗？”
“你竟然替外人说话，难道你真看上这个丫头了？”天一道长气道：“你看看她，她有什么？她能带给你什么？你怎么能看上这种女孩？”
这几句话太难听，少女直接就哭了，扭过身去默默垂泪。
苏沐觉得师父有些过分了，但这是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恩师，不管他怎么对外人，他都不能说什么。只是不想让少女难堪下去，当先离开了这里。
“徒儿，直接去后面的拍卖行，这些地摊货我一清二楚，没有寒性法器。”
天一道长见苏沐走得漫无目的，出言提醒道。
苏沐很快就忘了少女的事，虽然心中歉疚，因为他使得少女被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