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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孟子一拍醒木。
——拍醒木不是“啪”么?怎么这会儿改“轰隆”了?
——因为这回这一拍,带上了“浩然之气”的气功,威力巨大。
孟子接着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助的最高境界是亲爹亲妈都不认他了,而多助的最高境界是全天下的人都愿意跟着他走。如果后一种人去打前一种人,难道还能打不赢么!”
孟子说到这里,把眉毛一挑,眼光一寒:“所以说,别看君子平时笑呵呵、文绉绉的,可老虎不发威,别当它是病猫!哼,要真动手,谁也不是个儿!”(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孟子这几句话气冲霄汉,荡气回肠,待尘埃落定之后,但见全场听众一个个目瞪口呆,再找那“老大哥”和肥猪,却已没了踪影。孟子长吁了一口气,回头对公孙丑说:“我的浩然之气很厉害吧?”
公孙丑忙挑大指,心里却说:“我看是您这空城计厉害!”
装病是儒家的一项优良传统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
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
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
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
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
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
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
曰:“岂谓是与?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夫岂不义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这一节描述了一个富于戏剧性的场面。
这一天,孟老先生起了个大早,刷牙、洗脸、擦洁面乳、喷香水,郑重其事,准备一会儿去朝见齐王。一切就绪,孟子满面红光的就要出门,忽然听见“咚咚咚”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齐王的使者到了。
孟子纳闷:“不会这么隆重吧,还派车队来接我了不成?”
使者神情恍惚:“孟老师,嘿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大王说了,本来要来看您的,可是,突然间,天有不测风云——”
孟子一惊:“难道齐王他——”
使者悲从心生:“我们大王他,他,他他他——”
孟子一把抓住使者的肩膀,急道:“快说,你们大王他到底怎么了?”
使者带着哭腔:“我们大王他,他,他感冒了!”
“我倒——”
使者接着说:“大王感冒了,不能让风吹着,所以不方便出门。可大王说了,如果您要想跟他见上一面的话,那,那他会念在您乃当世大儒,他一定会紧咬牙关、强撑病体,冒着被凶残而又和煦的春风吹拂的生命危险——”
孟子万分感动:“齐王实在太重视我这个老头子了!那我一定死等他!你回去跟他说,别着急,路上走慢点儿。”
使者说:“我们大王的意思是,您如果上朝去见他的话,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排除万难,强撑着坐起来跟您聊几分钟。”
孟子当时就一翻白眼,过了好半晌才冷冷地说:“嘿,真是不巧啊,我也生病了,非典加禽流感,所以不能出门。”
“啊——?!”使者一愣,“刚才我还看您红光满面呢!”
孟子“哼”了一声:“那是吃苏丹红吃的!”
使者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悻悻而归。
第二天,孟子也是成心,一大早就对公孙丑说:“一会儿我要出门一趟。听说齐国大夫东郭先生正办丧事呢,肯定大排筵席,我去吃他一顿。”
公孙丑问:“东郭大夫家里办丧事?不会是他爸爸老东郭先生被狼吃了吧?”
孟子不屑:“切,什么东郭先生和狼,那是寓言故事瞎编排的!”
公孙丑“哦”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什么,赶紧拦住老师:“不对!您可不能出门!”
孟子不解:“难道是外边闹非典打不着车?”
公孙丑忙说:“咳,您忘了吗,昨天您当着齐王使者的面说瞎话,人家回去肯定报告齐王说您生病了。您现在这一出门,那不是自己编的瞎话自己拆、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么!”
孟子一脸的不以为然:“切,我昨天生了病,今天难道不会好么?我既然病好了,出门给朋友吊丧,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孟子说完话,把袖子一拂,大摇大摆出门而去。
公孙丑望着老师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叫苦:“老师啊,您倒是真想得开,可学生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公孙丑忐忑不安,想来想去终于拿了一个主意:“快乐要与人分享,痛苦要找人分担,我找孟仲子同学去把这事说说,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公孙丑正和孟仲子叽叽咕咕呢,忽听见“咚咚咚”有人敲门。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一咧嘴。孟仲子捅了一下公孙丑,公孙丑捅了一下孟仲子。孟仲子没办法,一咬牙,只好过去开门。
门一开,只见门口站着一条大汉,神情严肃,操着浓浓的齐国口音问孟仲子道:“你知道孟子去哪儿了么?”
孟仲子吓得差点儿一个屁蹾坐在地上,心说:“这可真是怕什么还偏就来什么!”可怎么办呢?要是如实说吧,这可是齐王的地盘,齐王一怒,自己师兄弟一干人等谁也跑不了!孟仲子犹豫了一阵,终于颤声回答:“不知道。”
“哦,”那人应了一声,神色更严厉了,“那你总该知道孟子已经来了齐国了吧?”
孟仲子两腿发软,说话的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听不出来了:“不,不知道。”
“哦,”那人又应了一声,忽然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卷竹简:“这么大的新闻都不知道,那还不买一份《齐国日报》看看!”
“◎#¥%……※×咕咚!哎呦!”
又过了半晌,屋子里一片死寂。公孙丑和孟仲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心里全是七上八下的,生怕老师行藏暴露,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
公孙丑额头直冒冷汗,朝孟仲子一呶嘴,那意思是:“你去开门!”
孟仲子赶紧摇头,朝公孙丑一呶嘴,那意思是:“你怎么不去?”
公孙丑又一努嘴。孟仲子也是又一呶嘴……
公孙丑急了,不呶嘴了,眼冒凶光,把拳头举起来了!孟仲子也不示弱,捋胳膊、挽袖子,也把拳头扬起来了!门外那位一边敲门一边纳闷:“屋里到底有人没有啊?要说有人吧,可敲了这么半天门却不见有人出来开门;要说没人吧,屋里又好像隐隐约约在嚷嚷什么‘锤子、剪子、布!’”
“砰!”门开了,孟仲子灰头土脸地探出脑袋向外张望,心说:“不管来的是谁,我装装大瓣儿蒜,说几句黑话把他吓唬走得了!”
门外那人正要开口,孟仲子当头便问:“蘑菇,溜哪路,什么价?”
那人一愣,孟仲子稍稍吁了口气,心说:“不管你是谁,知道我是黑社会,你就最好赶紧走吧!”
谁知那人一愣之后,马上面露喜色,应声答道:“嘿,想啥来啥,想吃奶就来了妈妈,想娘家人,孩子他舅舅就来啦!”
“坏了,”孟仲子一咧嘴,心说,“怎么这么倒霉,遇上道上的合子了?!”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充好汉,孟仲子又道:“么哈么哈!”
那人立即答道:“他房上没瓦,非否非,否非否。”答完又问:“么哈么哈?”
孟仲子把衣襟一撩,摆了个POSE,沉声道:“一座玲珑塔,面向青带背靠沙!”
那人眉头一凛,喝道:“天王盖地虎!”
孟仲子连打两个空翻,落地之后立即把腰板一挺,把胸脯一拍,答道:“宝塔镇河妖!”
那人哈哈大笑,施礼道:“原来是孟老师的高徒,幸会,幸会!”
孟仲子连忙还礼:“不敢当!原来阁下是齐王的人!”
来的正是齐王的使者。使者问道:“昨天听说孟老师病了,我们大王很是挂念,派我来看看,这不,”使者向身后一指,原来院门外边还等着一群人呢,“我把医生都带来了,孟老师可休息了吗?”
孟仲子心里把老师骂了一万遍,可眼下情况紧急,得先想办法应付过去才好。孟仲子干笑一声:“我们老师嘛,哈哈,嘿嘿,呵呵,刚刚睡下了。”
“嗯——?!”使者疑心道,“真的?”
“真的!”孟仲子连忙点头。
使者沉声问道:“那,你的脸怎么红了?”
孟仲子一怔,马上应道:“精神焕发!”
“哦,”使者眉头一锁,“怎么又黄啦?”
孟仲子厉声答道:“防冷涂的蜡!”
“嘿——”使者把脸一沉,“你这套把戏人家杨子荣早就玩过了,你再玩就不灵了!老实说,孟老师到底在不在?”
孟仲子又是干笑:“您别急,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孟老师啊,孟老师他——说来话长,我得给你从头讲起。”
使者不悦道:“那你就快说吧。”
孟仲子一边在心里着急想办法,一边说道:“这情况比较复杂,从哪里说起呢?嗯,好吧,咱们就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吧。想当初,宇宙就像一个大鸡蛋,一片混沌……”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孟仲子讲得绘声绘色:“那女娲娘娘虽然容貌美丽,下半身却是蛇身,她在抟土造人的时候一直都在犹豫:是照着自己的模样造人呢,还是上半身照着自己的样子,下半身给人装上两条腿呢?哎,大家猜猜——”
“别卖关子了,快讲啊!”一位老汉喊道。
一群小孩子也都急得跳脚:“快讲啊!快讲啊!”
齐王使者这才发现,围着自己和孟仲子的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全都听得聚精会神。使者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忙打断孟仲子道:“不对啊,照你这个进度,什么时候才能讲到孟子啊?”
齐王使者越想越不对劲,赶紧伸手哄人:“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
临淄城的老百姓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散了去。孟仲子见躲是躲不过了,赶紧直奔主题:“南有元谋人,北有山顶洞人,三皇五帝夏商周,邹国出了个孟子,孟子来到了齐国,生病了,嗯,这是昨天的事……嗯,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马跑——”
“不对呀,”使者说,“俗话说的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孟仲子又一声干笑:“你说的这是齐国的俗话,我们邹国的俗话就是‘病去如马跑’,所以呢,我们老师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不,今天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啊——邹国人的体质这么好啊!不会是补过钙吧?”
孟仲子说:“反正我们老师今天就是病好了。他老人家感念齐王的盛情,所以身体才刚刚复原,立马就赶奔王宫去了。你要是再来得稍微早一点儿,说不定正能和我们老师撞个对面。”
齐王使者这才面露笑容:“孟老师能如此看重我们大王,这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送走了瘟神——不对,是送走了齐王使者,孟仲子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召集同门师兄弟:“你,你,还有你,事不宜迟,赶紧分头去找老师去,找到以后让他直接赶去王宫!记住,齐王使者现在正在往回走,你们一定要让老师抢在齐王使者的前边见到齐王!”
一线生机!时间就是生命!
孟门弟子了解了事态的严重性,立时四散出击,纷纷争取要在第一时间抓捕老师归案。
孟子在东郭先生家吊完了丧,吃饱喝足,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走在临淄的街道上。当时的齐国堪称天下的首富之国,而首都临淄又是最著名的商业中心,满街的珠光宝气,满眼的香车美女,成语所谓的“摩肩接踵”正是形容这里的繁华。
一位美女迎面而来,正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稍头二月初,孟老师见猎心喜,从怀里摸出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其实却悄悄连按快门,然后拇指轻按了几下,一瞬间就把美女照片发到常逛的论坛上去了。
孟子正得意间,美女突然尖声惊叫:“非礼啦——!”
孟子大惊,手机险些摔在地上,再看周围,人群一下子拥了过来,群情激愤。
一位山东大汉厉声问道:“小妹妹,是谁非礼?”
孟老师眼珠滴溜溜乱转,心说:“她可别往我身上指啊!我人在外国,正属于弱势群体。”
小妹妹轻叹一声:“刚才我看见张三的车从这儿经过,这个张三,不过是咱们临淄城一个小衙门里小小科长,居然开着一辆加长卡迪拉克耀武扬威,真是非礼!”
人群也跟着唾骂:“就是,就是,非礼!实在太非礼了!”
——我们借机回顾一下“礼仪之邦”的概念,所谓“非礼”,原本是指违反礼制、僭越等级。顺便忠告一些男同胞:当有美眉在大庭广众之下抽了你一个耳光并骂你“非礼”的时候,你不妨用现在学到的知识为自己彬彬有礼地辩解一下:“小妹妹,我想你方才的措辞是不恰当的,‘非礼’这个词指的是违反礼制、僭越等级的行为。所以,我那不叫‘非礼’——我那叫‘耍流氓’。”
回过头来再说孟子。这位老人家偷拍得手,虚惊一场,不由得心中暗暗祷告:“南无孔圣人大慈大悲……”那时候佛教还没有传入中国,所以没有佛号可念。
“老师!”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孟子转身一看,却是公孙丑。孟子很是奇怪:“这么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人山人海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公孙丑神情古怪:“倒不难找,我老远看见这里有女子内衣店的大招牌,就直接过来了。”
孟子灿烂地一笑:“不愧是入门比较早的弟子啊。”
公孙丑忙说:“我紧赶慢赶来找您,出事了!是这么这么这么这么回事,您别逛街了,也别回宾馆,现在我陪着您直接赶奔王宫。要是晚了,落在齐王使者的后边,那瞎话可就全穿帮了!”
公孙丑一边说,一边拉着孟子就走。孟子老大的不情愿:“我不去,我不去。我是什么身份啊,巴巴儿地找上门去?哼,成何体统!”
公孙丑真急了:“不行,这是在人家齐国,是齐王的地盘,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孟子把头一摆:“俗话说:‘不是猛龙不过江!’”
公孙丑急道:“俗话还说:‘齐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孟子不屑道:“俗话还说:‘公元前四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我这么重要的人才,当然要拿拿架子!”
公孙丑气结:“俗话还说——算了,我也没俗话可说了,齐王要是真发火了,咱们谁也讨不了好!您就别跟我较劲了,赶紧打个车走吧!”
公孙丑一边说,一边拉扯,一到街边便连忙伸手招呼出租车。孟子“啪”的一声就把公孙丑才伸出去的手给打了回来,厉声道:“你小子不过啦!那是一块六的!”
公孙丑差点儿没哭出来:“老师哎,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分一块六的、一块二的呐!”
公孙丑没辙,只好再等,好容易等来一辆一块二的夏利,孟子三步并作两步,打开车门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公孙丑心说:“原来您还知道着急!”正要跟着上车,车却“呼”的一声飞驰而去。公孙丑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老师哎,自杀的方法有很多种,您为什么非要去触齐王的霉头呢!”
孟子被弟子们逼得回不了宾馆,又倔着不愿意去王宫,可总不能露宿街头吧?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