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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斯特奏完了他的歌曲,坐在架子上,望着马里奥。地面上传来了“嘘——”的声音,正像切斯特来到报摊的第一夜听到的一样。蟋蟀朝地上望过去。原来又是老鼠塔克,塔克正抬头看着他哩。老鼠塔克脸上的表情总是那么滑稽可爱,给他很深的印象。
“你最好抓紧时间,”塔克低声说:“哈里找来了一份行车时间表,火车一小时后就要开呢。”
“我一分钟后就过来,”切斯特低头对他说。
“好,”老鼠答应了一声,就匆匆跑过车站的地面。
马里奥的右手手掌窝起来,搁在膝上。切斯特跳进马里奥的手掌,这孩子在睡梦里感觉到了,微微动了一下。切斯特担心会惊醒他。但他只换了一个姿势又睡着了。蟋蟀耸起翅膀,轻轻摩擦,把他对马里奥的热爱和告别都寄托在这一声鸣叫中。马里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露出了微笑。
切斯特把报摊的上上下下都看了一眼——装纸手绢的盒子啦,闹钟啦,爸爸的烟斗啦。当他来到现金出纳机前的时候,他停住不动,飞快地跳上抽屉的边缘,消失在黑暗的抽屉里。等他再从抽屉里出来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银铃已经挂在他的左前腿上。他把银铃紧紧靠在身上,捂住铃子的丁当声,跳到凳子上,地板上,走出报摊的裂口。
“要这个铃子干什么?”切斯特到了排水管的时候,塔克问他说。
“这铃子是我的,”切斯特说:“马里奥这样说过的。我需要它,让它使我回忆起这里的一切。”
老鼠塔克在他家里堆放食品的角落里翻来找去,找出了用胶带捆好的一个小包,对切斯特说:“我包了一点晚餐,给你带到火车上去吃。当然啰,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一块牛肉片夹心面包,一个巧克力小甜饼。但是,对于像你这样有才能的人来说,这点东西实在算不了什么。”
“谢谢你,塔克。”切斯特说,他本想说得快快活活的,谁知却有点哽哽咽咽。
“好啦,我看我们得走啦,”猫儿哈里说。
“我也这样想,”切斯特说。他再望了一眼排水管。轨道上传来了区间火车在远处行驶的喃喃声。马里奥仍然熟睡在报摊里。霓虹灯吐出无穷无尽的蓝绿色光辉。蟋蟀想记住这一切情景。“多有趣啊。”他最后说:“有时候,这地下车站看来还似乎很漂亮呢。”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塔克说。
“快,快,”猫儿哈里说。哈里、塔克都和切斯特一起跑上了大街的人行道。
地上的夜晚,空气清新,既不像夏天那么热,又不像秋天那么凉。切斯特跳上哈里的背,抓住哈里背上的毛。他自己也许能够一路跳到中央总站去,但骑在哈里背上却节省了时间。再说,对于一只生长在康涅狄格州乡下的蟋蟀来说,要穿过大街也成问题。但是塔克和哈里却是穿街过市的专家。当他们在第42街排成一字长龙的小汽车下面悄悄地溜过去的时候,无声无息,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
到达车站后,哈里领着他们穿过许多管道、无人居住的房间和后厅组成的迷宫,来到火车所在的那一层。猫儿哈里是个了不起的探险家,他知道纽约城大部分秘密地方的里里外外。
晚班快车要在第18股道上离站。切斯特跳上最后一切车厢的后门平台,在车厢里一个背风的角落里安顿下来。只有几分钟,火车就要开了。
“你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到康涅狄格州呢?”塔克说:“你上次离开那儿的时候是压在夹心面包下面呀。”
“呵,我会知道的!”切斯特说:“我嗅得出那儿的树,我感觉得到那儿的空气,我自然会知道的。”
大家都不说话了,这是最难过的时刻。
“你明年夏天可能再来访问纽约吧,”猫儿哈里说:“现在你已经认得路了。”
“约好再回到报摊里来。”塔克说。
“我也许能来,”切斯特说。
又出现了片刻沉默。这时,火车向前颠簸了一下。火李一开动,这三位朋友就觉得他们每个人还有千言万语要倾吐出来。哈里大声叫喊,要切斯特保重。塔克要他别为贝利尼一家担心,他会照顾他们的。切斯特却一个劲地说着再见,能说多久就说多久。
有一会儿,留在那儿的哈里和塔克还能看到蟋蟀挥动前腿告别,可是火车接着就远远驶向隧道的一片黑暗里,消失不见了。他们全神贯注地朝着黑暗张望。
“你听到了蟋蟀又叫了一声吧?”塔克过了一分钟后说。
“好啦,塔克,”哈里说:“我们回家去吧。”
他们一道走到时报广场,又回到排水管里,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他们向洞外望去,马里奥还没有醒来呢。
“他会很难过的,”塔克说。
妈妈和爸爸从更下面一层地下铁道的梯子上走上来,妈妈爬楼梯爬得喘气。爸爸把马里奥轻轻摇醒。妈妈突然不喘气了,她说:“蟋蟀在哪儿呢?”
他们找遍了整个报摊,可是找不到蟋蟀。妈妈断定是那个想偷铃子的人又来拐走了蟋蟀,她要去叫警察。爸爸认为蟋蟀可能是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去了。但是,马里奥却默不作声,思索着。他仔细检查现金出纳机的抽屉,一格一格看清楚,然后把整个抽屉完全抽出来。后面的一格是空的,除了妈妈的耳环,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不会回来啦,”马里奥说。
“你怎么知道呢?”爸爸说。
“铃子不见了,”马里奥说:“只有你、我和蟋蟀才知道铃子放在哪儿。如果贼偷了铃子,他就会把现金出纳机里的钱也拿走。是我的蟋蟀拿了铃子回去啦。”马里奥的声音陡然低落下来,但接着又恢复了坚定的口吻。“我是为他高兴的。”
妈妈正要大声说她不相信,可是爸爸把手搁在妈妈的膀子上。他说:他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这是可能发生的。马里奥不再说什么,因为他心里有数。他们盖好报摊的盖子,向地下铁道走去。
老鼠塔克望着猫儿哈里。“他知道啦,”他说。
哈里摇着尾巴说:“是的,他知道啦。”
他们终于放了心,有一分钟都没有动。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啦。切斯特走了,不过这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不好。过了一会儿,塔克和哈里回到排水管里,躺在碎报纸上。但是,两个人好像都睡不着。
老鼠塔克翻来覆去,心神不安。“哈里,”他说。
“怎么啦?”哈里说。
“明年夏天,我们也许可以到乡下去吧。”
“也许可以吧。”
“我是说康涅狄格州乡下呀,”塔克说。
“我懂得你的意思,”猫儿哈里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