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村落口上有一家山村酒店,与其说是酒店,毋宁谓之茅亭来得恰当些,一面靠壁,三面畅敞通风,寒气如割,店内设有三四张木桌儿,店主是一糟老头儿,缩著膀子,两手笼在袖管里,卷坐在一角。
仅有一个满面连腮虬须大汉在座,面前烧著一个泥炉沸腾著一锅山雉肉,香味四溢,大碗喝著自酿烧刀子,热呼呼地,大汉似自得其趣。
突然,自店外走入一群羽衣星冠背剑道人。
店主见有人来,赶紧趋前,道:“道爷,要用些素酒麽?”
一个目若寒星,须发乌亮的中年道人微笑颌首道:“打上几角素酒,来些豆鸡子,贫道等用了还有赶一段长路。”
店主喏喏而退,道:“诸位道爷请坐,老汉即刻送上。”
虬须大汉发现道者之来,目中不禁泛出一抹异样的光采,却一现即隐。
一群道者占了三张木桌,他们都面色凝肃,默不出声,正襟危坐著。
一盏茶时分过去,店外又走入一个面目丑陋白衣少年,两道眼神微微一巡,迳向虬须大汉对首坐下。
这白衣少年正是吕松霖,他因急於赶去霞山神姥钱晓莺处寻觅柳凤薇陈玉茹两女,姜煊虽指明方向,但天寒地冻,无径可辨。
与其乱走乱闯,盲目摸索,倒不如探明确实路径为是。
天下事欲速则不达,他深明此理,又知浮萍子遭霞山神姥钱晓莺点废两臂,武当派必兴师问罪。
却料不到武当道众来得如此快法,途中发现武当道众,立即尾随暗钉蹑著。
吕松霖俟店主走了过来,唤了几样现成酒菜,凝目店外出声吟哦道:
“记得去年别都城,
花暮春去也。
都城东路,
嘶马将行。
江南江北,
十里五里邮亭。
几程程。
如今塞北岁寒雪重,
不堪高城望远。
泪下沾襟,
今夜何处。
冷落衾讳(衣+ 韦),
欲眠时。”
声如蚊蚋,舒感寄怀,不胜悲怆。
对面虬须大汉击节赞赏道:“好是好,只是有点韵律不合,但无大病,词雅新隽,太凄婉。”
吕松霖赧然笑道:“学生信口胡诌,有污尊听,请勿见笑。”
虬须大汉摇首道:“彼此同好,何见笑之有,请问尊姓大名,意欲何往?”
吕松霖答道:“在下吕松霖,不第秀才,蒙友人相召,前往凉州授馆,想来命中乖错,注定落泊终身。”
大汉哈哈大笑道:“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老弟不可失意怨望,但读书为求明理,富贵有如浮云,像俺一般也中过秀才,却深恶场屋故不求闻达,一肩明月,两袖清风,行脚万里,醉中自有天地,倒也逍遥自在。”
吕松霖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老前辈。”
大汉笑骂道:“什麽老前辈,俺叫闻人达,托大几岁年纪,老弟就叫俺闻兄好了。”
吕松霖改口称他闻兄,又问起闻人达原籍,有无家小。
闻人达闻言一怔,摇首答道:“命犯孤寡,老弟你看俺这付长橡,没得糟塌了人家大姑娘。”
吕松霖见他答话神色之间不禁流露出黯然之色,分明闻人达有一段疼痛的回忆,忙道:“闻兄取笑,如今闻兄何往。”
闻人达微微一笑道:“同路!”
吕松霖讶异道:“闻兄也是去凉州麽?”
闻人达微笑不言,望了武当群道一眼,便与吕松霖谈起诗词歌赋,诸子百家。
吕松霖觉闻人达博学强识,议论精癖,不禁大为惊服。
闻人达也觉吕松霖才华非凡,谈得异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吕松霖一面倾谈,却一面暗中留心武当群道举动。
他发现群道只埋首进食,被此不交一言,忖道:“武当派似在等候什麽人偕往乌鞘岭向钱晓莺大兴问罪之师,此人大概并非武当掌门,湖广相距甘兰不下千里长途,就是得讯,也不可能朝发夕至,这是什麽人物呢?”
忖念之际,一个青年道者似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怎麽金天观掌门人还未赶来。”
另一道者面露忧容道:“若金天观掌门人背信,我等只好暂按兵不动,守候掌门师尊到达,再作道理,唉,只恐远水救不了近火,老贼婆闻讯早鸿飞冥冥了。”
武当派群道想是发觉邻座两人均是俗人,戒备之心尽释。
只见一个面目威严老道道:“悟玄师弟说得极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等不如立即动身赶往,钱晓莺老贼婆武功再好也仅是一人,挡不了我等全力扑击。”
闻人达突然目光一变,暗哼了一声。
又听另一道者道:“暂候片刻,如金天观主仍未见来,我等立即起程。”
这时,闻人达望了天色一眼,向吕松霖道:“老弟,苍穹彤云加厚,片刻之後定降大雪,此去凉州,须越过四百馀里乌鞘岭,寒气难耐,又无人家,看来非待明日雪止方能成行。”
吕松霖佯装搓手道:“这怎麽是好?要返回兰州再住上一宵不可麽?”
闻人达点头道:“只好如此,俺去瞧瞧村中有无可借宿之处,免得跋涉之苦,老弟暂请宽坐,俺去去就来。”说著已离座向店外走去。
吕松霖暗暗窃笑道:“你鬼,没料到自己比你更鬼。”
要知吕松霖机智绝伦,料事如神,与闻人达说话时察觉开人达身蕴武功,问起有无家小时,闻人达目光流露出惨痛之色,再武当群道提起钱晓莺之名,眼中射出一抹异样光芒。
种种迹象,表明了闻人达与钱晓莺大有渊源,说不定两人本是爱侣,为了细故反目劳燕分飞。
吕松霖知道闻人达藉口找寻宿处,是不会回来了,定赶去与钱晓莺报讯。
果然,闻人达并没有虚言,天空渐飘落鹅毛雪片,愈下愈密,风吼雪涌,茫茫一片,目力仅可瞧出数十丈外。
雪野中忽起了一声长啸,随风入耳,悠长劲沉。
武当群道闻得啸声纷纷扑出,一个中年道人扔了一锭银两在桌上,向店外奔去。
吕松霖一式鱼鸢入水,随著中年道人之後,如影随形追出。
他一身白色长衫与天地同色,无虞被人发现。
只见雪野中立著一个蓝袍道人道:“敝观主因强敌环伺,有进袭敝观之意象,自顾不暇,是以不克前来,命贫道带信致歉。”说完,打一稽首,身形冲霄腾起,扑向漫漫风雪中不见。
武当群道转身扑向山麓,弹丸飞射,愈远愈杳。
第十四章
深入乌鞘岭万山萦迥中,一座石造庵堂建於南向峰腰上,庵前一块数十丈方圆土坪,植有几株古松,百数十枝腊梅。
松干虬曲,垂枝放攫,凤舞龙翥,形态甚奇。
寒梅吐艳,灿烂如锦,散出浓郁芬香,沁人肺腑。
对首山岭忽现出无数黑点,愈近愈显,正是那武当群道大举进袭。
群道一近庵堂峰下,忽闻壁上传来长声哈哈狂笑。
武当群道不禁一怔,抬目望去,只见一条庞大身影,疾如鹰隼电泻而落,认出正是山村酒店所见之虬须大汉闻人达,不禁面目同地一变。
闻人达手持一对外门奇形兵刃,似仙人掌又似点穴镢,二指外伸,两指内钩,掌心中厚像薄,柄长三尺二寸,粗如鹅卵,寒光眩目。
一个长脸,面目阴森道人冷笑道:“贫道失眼了,瞧不出施主是个身负卓绝武功之奇士,请问施主与钱晓莺有何渊源?”
闻人达厉声道:“有无渊源不必多问,奉劝道长们急速返山,免获惨死之祸。”
那道人两道森冷的眼神注视在闻人达那对奇形兵刃有顷,突面色微惊道:“施主可是昔年名震辽东之东海渔夫闻大侠么?”
闻人达面色微变,倏又哈哈狂笑道:“闻腾鳌早作古人了,他是他,俺是俺,用不著多问。”
道人冷冷说道:“贫道悟虚,敝派又非冲著闻大侠而来,望勿多事,闻大侠虽然武功卓绝,难挡敝派合力猛击,被此无怨无仇,请闻大侠三思而行。”他认定闻人达就是闻腾鳌。
闻人达面泛杀机,大喝道:“废话少说!妄登此峰者必死无疑。”
悟虚道人勃然大怒道:“闻大侠如此执迷不悟,可怨不得贫道。”掌中长剑一摆,立有两名道人抡剑向闻人达攻去。
尚有五名道者虎视眈眈闻人达,如见两道不敌立即出手相助。
悟虚道人则率其馀同门扑向峰上。
闻人达见两道抡剑攻来,左手兵刃一招“分花拂柳”挥了出去,一股强猛潜力逼开两支长剑,右手兵刃迅雷奔电趁隙袭去。
他这一招两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玄诡之极,使人无法化解。
两道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对方兵刃上中指已划及前胸,不由胆飞魂落,仰身疾射开去。
但到底迟了一分,只听嘶的裂帛声响,闻人达奇形兵刃中指犀利无匹,两道胸前已划开尺许口子,衣裂皮破血绽。
闻人达哈哈大笑,右手兵刃一式“烘云托月”追卷了出去。
只听一声凄厉修嗥中,一个道人被卷成一团肉酱。
其馀旁观五道见状,不禁大怒,五只长剑电奔出手,猛攻闻人达。
闻人达一对兵刃疾展了开来,招式辣毒凌厉。
他心悬扑上峰去悟虚道人等人,为防霞山神姥钱晓莺孤立无助,无奈被六只长剑结成一片光网绊住。
武当剑法首以柔稳沉厚,无懈可击见称,刚中带柔,势若汨汨溪河,绵绵不绝。
闻人达虽然出招猛厉辣毒,但六道剑势配合得天衣无缝,此退彼进,一时之间占不了上风,也无法突围而出。
且说悟虚道人等星丸弹射扑上峰腰,飘身站落坪中,只见庵中人影一闪,走中一个银发霜鬓老妪。
老妪面目有一个美好的轮廓,柳眉黛弯,凤目点漆,瑶鼻小口,面肤经岁月销磨,刻下深细的皱纹,但依然不能隐去当年娟秀姿色。
武当群道知这老妪就是钱晓莺,不由暗生凛骇之心。
只见钱晓莺面上笼罩一层浓霜,凤目吐威,冷冷说道:“你等是武当门下麽?”
“正是。”悟虚横前跨前一步,接道:“请问可是钱庵主?”
老妪冷峭答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来到荒庵则甚?”
悟虚道人亦报之以冷笑道:“庵主也是明知故问!”
老妪面色铁青道:“你是指老身废去浮萍子两臂之事麽,这是他自讨咎戾,怨不得老身。”语声稍顿,又道:“老身居此十有二年,足迹未履出乌鞘岭一步,绝意江湖,不问武林是非,更未与贵派结有宿怨,为何浮萍子仗剑侵入敝庵,是何居心不问,就凭这点合该赐死。”
说著嘿嘿冷笑两声,接道:“老身废去两臂已是宽容大度,你等此来可是大兴问罪之师麽?”
悟虚道人不禁语塞,姑无论如何,浮萍子师叔理亏在先,蒙面少女又干武当何事,几乎将悟虚道人僵在那儿。
究竟悟虚道人颇饶机智,打一稽首道:“庵主所说,贫道并未在场,是非曲直,殊难持平,贫道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钱晓莺哑然失笑道:“道长可是要将老身押交贵派掌门问罪?”
悟虚道人大感为难措词回答,呆得一呆,另一道人大喝道:“正是!”
喝声出口,长剑挥出,寒光电奔刺向钱晓莺咽喉。
霞山神姥钱晓莺竟视若无赌,鼻中只冷哼一声。
那道人剑势奔至中途,猛地震腕一颤,飞出几点寒星,袭向钱晓莺胸腹各大要害重穴。
这一招是武当镇山剑法一记绝招“九星连珠”,威力无匹,丝丝破空生啸,内力强劲。
钱晓莺冷笑一声,右臂疾抬,翻腕一挥。
只见寒光倒奔,九星逆飞。
蓦听道人惨嗥一声,身形倒出一步,摇摇欲倾。
悟虚道人心中猛震,凝目望去,却见那柄长剑竟倒插在同门师弟自己咽喉上,鲜血迸射飞喷而出。
轰然大响,道人仰身倒地,目瞪口张,面色恐怖狰厉。
悟虚道人不禁猛骇,回首望了诸同门一眼。
霞山神姥钱晓莺忽然发现峰下激搏猛烈,认出这俗装虬须大汉是何人时,不由两道柳眉一蹙,暗道:“他怎麽来了?”
禁不住两道眼神凝视在峰下,似忘怀了悟虚道人等虎视眈眈在侧。
悟虚道人见状,窃喜有机可乘,忙向同门示一眼色。
立有五道抢扑入庵,其馀众道与悟虚道人身形一动,剑势犹若奔涛狂潮,寒虹惊天向钱晓莺攻去……
※ ※※
掉转笔锋,且说甘谷县客栈中和合二羽士侵袭时,吕松霖命二女藏起,自己凝神窗外小叫化稽康安危,不料二女藏身帐幕後发现一道暗门。
蒙面少女轻轻推了开来,示意陈玉茹一并进来,将门掩好。
室内只有一小窗,微弱光线映射下,这间暗室尘网密结,霉气中人欲吐。
蒙面少女道:“实不瞒姐姐说,小妹就是柳凤薇,看来你我多留在此一分时刻,即增一分杀身之危,他们未必保全得住你我,何况他们居心叵测,你我索兴逃走了吧!”
他们二字无疑是指吕松霖稽康两人。
陈玉茹不禁一怔,道:“不告而别麽?”
柳凤薇道:“除此一途,还有何策?”
陈玉茹迟疑了一下,嫣然笑道:“他们并非坏人,何况还有救柳姑娘之恩,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他们寒心?”
柳凤薇低哼一声道:“他们救出小妹出险是为了什麽?还不是为了紫府奇书,男人无一存了好心眼,姐姐你说是麽?”
陈玉茹暗暗忖道:“吕少侠虽长得丑陋,却极为拘谨守礼,未必如柳凤薇所言,但为了紫府奇书而救她出险确是真情,如今群邪莫不在搜觅柳凤薇下落,多呆在此安福客栈如坐愁城,不如速离为上。”
念定,微笑道:“那麽说来紫府奇书传言是真,在你怀中?”
柳凤薇摇首道:“小妹已暗中命人带交一位武林前辈,你我速离此去见此位前辈习成绝学,也好扬眉吐气。”
陈玉茹只觉柳凤薇说话似非真情,那有将武林中人冒死以求的紫府奇书托手另外一人,不由怔得一怔。
这时邻室起了一声落足微音,柳凤薇忙由隙缝外望,只见一个黑衣面目森冷老者在室中,两道慑魂夺魄的眼神频频巡扫,不禁芳心一颤,忙低声道:“姐姐,速离此地!”
素手一举,两女穿窗外出。
所幸无人发现,两女急急逃出城外,向北奔去。
柳凤薇苦笑道:“小妹一匹千里神骏,失落在镇远堡,不然可免除徒步奔波之苦。”
陈玉茹嫣然一笑道:“日後终有得回之日,且莫管它。”
柳凤薇道:“镇远堡内姓苗的穷酸,笑里藏刀,一脸奸诈,至今思之小妹犹为之狠狠不已。”
陈玉茹道:“江湖风险,伪善心险之徒到处充斥,不仅是姓苗的穷酸而已。”
两女一阵急奔赶路,时傍停午,雪野无垠,远处隐约现出龙蛇婉蜒的城垣。
那是会宁城,柳凤薇道:“姐姐,咱们去城内饱餐一顿,由西北取径,渡过黄河,即可上得乌鞘岭了。”
蓦地,身後起了一片奔马乱蹄之声。
两女不禁一怔,转面望去,只见来路七骑快马狂奔而来,骑上人个个劲装捷服,肩带兵刃。
陈玉茹芳心一懔,抬腕按向肩头剑柄,凝视来骑。
七人七骑似未发现两女似的,嘶风雷奔抢了前去,转眼人骑如豆。
陈玉茹心上一块大石方始落下。
柳凤薇道:“姐姐且慢安心,麻烦在後面咧,你我绕城而过。”
果然,奔出约莫三里之遥,突见雪地上冒起一双面目狰狞汉子,大喝道:“贱婢留步!”
柳凤薇竟无闻般,身形疾冲了前去,势苦奔矢,素手一扬。
一双大汉猝不及防,双双惨叫声,仰面倒地。
柳凤薇迅疾无伦长剑出手,寒光疾卷,一双大汉拦腰分成两路,五脏六腑溢出腔外,不忍卒睹。
陈玉茹由不得惊呼出声。
柳凤薇冷笑道:“时至如今,你我切莫存妇人之仁,你我落在他们手中,身受惨痛更百倍於死。”
陈玉茹知这是实话,道:“柳贤妹好俊的武功。”
二女更自加急步法,疾如流星奔矢而去。
走出未及三四里之遥,迎面三岔路口乱林中人影疾闪,掠出十数人。
身法轻灵,一望而知是武功卓绝,江湖高手。
柳凤薇忙叱道:“姐姐,咱们冲。”
两支长剑如蛟龙翻浪,寒光迸射,暗器漫天花雨般打出,人随剑势冲了出去。
“啊哟!”
“……”
“好辣手的贱婢!”
“……”
惨叫喝叱声中,两女已冲出十数丈远,施展踏雪无痕绝乘轻功电飞遁去。
群邪猛追两女身後,但相距甚远。
两女一阵急奔,天色渐晚,暮云四合,她在已在一片乱山岗中,群邪仍是不舍遥蹑其後。
陈玉茹忽指谷内树云掩映现出一角屋檐,道:“那边有人家,你我且避一避再说。”
柳凤薇回首一望,只见来路黑点弹丸飞射而来,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