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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自由愿（2）
“遵命！”卡恩面色一整，恭敬应道。
阿米妮斯不可置信地看看卡恩，又转头向他，张口结舌了半天，才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罗尔，你？”
“罗尔是巴比伦王的长子，也是巴比伦现在的执政王。”艾斯特亚格似乎也回过了神，看向他们，勉强笑笑，“阿米妮斯去了巴比伦，可就拜托你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国王，听闻此言，不经意地抬眼看向他们。
“我会照顾她的。”罗尔深深望住她，目光落到她因惊愕而张成O型的嘴巴上，漫不经心地笑道：“可是，她好像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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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相对而坐，却相视无言。
昨夜的宴会，她茫然地待到结束，又晕乎乎地回到小屋。是的，回到她的小屋，因为她已没有资格待在寝殿了。——她自由了。
昨日心情的大起大落，令她直到今早才精神起来。可还没等她做好面对他们的思想准备，王子又不期而至。她只能望着那双棕色的眸子，怔忡。
他则用目光默默描画着她的脸庞，心里矛盾万分。没想到，还没等她离开，他已经开始懊悔了。就那样收了她，这个连父王也称赞的女子，娶她做个侧妃，不好么？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将她留在身边，不好么？
“我绝不会嫁给我不爱的人！”一个倔强的面孔突然在他眼前掠过。他心里一阵苦涩。她，不愿意呵。
许久，他终于打破了沉默。
“吃了一惊吧。罗尔的身份。”他尽力如常般温和的笑着。
她缓过神，想起罗尔的事，不由有些恼怒。“是吃了一惊！害我白白担心那么多天，绞尽脑汁的，有援军不早说！”
“他是我认识多年的好兄弟，我能从边境活着回来，就是得他相助。而他身为巴比伦执政王，此次竟愿意潜入这里助我。我又怎能不严守秘密，保障他的安全？”他一脸的恳切，又笑道：“况且，若没有你的计策，即便援军来了，也是一场硬仗！哪能像现在损失这么小？”
他见她面色缓和了一些，又微笑着补充道：“所以，你仍是功不可没！包括下毒一事，我和我父王，都要多谢你！”
阿米妮斯却想到了其他，神思突然恍惚，轻轻道：“我的事……也多谢你。”
王子蓦然收住笑容。沉默了一阵，才复又开口道：“你现在……开心了么？”
开心？她一怔。是啊！若是换作几个月前，她能恢复自由身，不再是什么私奴，肯定会一蹦三尺高，大喝一声WONDERFUL！可是现在，为何……
她突然意识到，他给了她自由，给了她选择的权利，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
他一直紧盯着她脸上每个一闪即逝的表情，见她迟迟无法露出笑容，心里又是一阵挣扎。刚想开口，却听她的声音幽幽道：“苏莉洛……还在牢里。我答应过她，只要她出力相助，事成后就将她释放出来，让她能平安生下孩子。你，就替我兑现了诺言吧！”
“什么？”他一愣，怒火登时上升。“她既然设计害你，就必须承担应有的惩罚！若不是她有了身孕，绝对不可能只是关起来这么简单！你还要……”
她突然抬头，凝视他的眼睛。“那么，把刑罚留到孩子出生之后。就算你真的不在乎她，你的心里，能真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吗？”
他顿时哑然，目光复杂起来。停了一下，又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期待地看向她。“如果，没有孩子，没有那个意外，你……”
她沉默一阵，抑住心绪，只正视着他，一字一句答道：“如果就是如果，不论假设多少次，也只能是如果，永远，也不会变成现实。”
他呆了一下，“那么，若以后你在巴比伦找不到线索，可会回来？”
“也许，会的。”她犹疑地回答。离开了米提亚，如果到巴比伦也找不到线索，还能去哪？她心里突然一阵恐慌，不会真的这样吧！
第十六章 自由愿（3）
却见他眼光蓦地变得深沉，嘴边浮起一丝嘲解的笑容，“我会每日向大神祈祷，保佑你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
“什……么！”她一愣，气得怒瞪过去，却被他突然拉住手臂，一把拉下椅子，踉跄一步便向他怀里跌去。一声尖叫还未发出，她的膝盖便碰到地面，磕得生疼，肩部被牢牢扶住。两片温热的唇瞬间便贴上了她的额头。她轻抽了一口气，来不及抗拒，又猛地被搂进一个厚实的怀抱，一股温暖的气息顿时包围过来。
她半跪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压在他的腿上，上身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熟悉的味道从鼻腔直侵入心肺，她不由一阵心慌意乱。
低低的呢喃在头顶响起，“我还没有放弃！”随着声音喷出的灼热气息拂动着她的发丝。
“我要你记住这句话！”他将她娇小的身躯紧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力道大得让她几乎窒息。片刻后，才缓缓松开，出神地望着她迷惘的小脸。
“米提亚和巴比伦是邻国，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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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总是传播得如此之快。眨眼间，阿米妮斯就成了大家口中足智多谋的奇女子，就连原先熟络的侍女们，看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狂热。据碧斯蒂说，连民间也传开了她的名字，甚至有人来到宫殿门口停留，只为了见识一下她的容颜。她不禁好笑，原先是制造新闻，怎么现在自己反而成了新闻的中心人物呢。她索性不再理会，专心打点起行李来。
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她才将那些金银珠宝打点好，所有银子和不好携带的首饰，她统统分给了奴隶们，当然没忘了给碧斯蒂的弟弟留了一大份，惹得王子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调侃：“你宁可都送掉，也不肯还给我么？”她的回答自然是个大大的白眼。
即便如此，到了最后，剩下的轻便易携而又价值颇高的金子和宝石，仍装满了一个小包裹。她试着拎了一下，还挺重，不禁满足的一笑。幸好有一整支军队做保镖！
收拾完这些，便已到了傍晚，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走到角落，将王子给的几件衣服也包了起来。只是在拿起那件国宴所穿的月白色裙袍时，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面料微微泛着白光，触手是少见的光滑柔顺，是那样的合身。他费尽心思让她穿上这件衣服……它，其实是他为她挑选的、接受国王赐婚的礼服，对么？
她紧紧捏着它，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犹豫了一阵，定定神，仍将它带上了。
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便从隐蔽的角落里拿出从现代带来的背包，打了开来，一样样仔细清点起这些久违的东西。运动鞋、笔记本、几盒西药、录音笔……她一件件擦拭掉上面的灰尘，拿起录音笔时，似乎想起什么，犹豫了一阵，终于打开电源，按下播放键。
“导游先生，我要把你的讲解录下来，当然喽，会有额外小费的！”一个轻柔的女声带了点俏皮。
一阵簌簌的杂音。
“那让你满意了是不是有额外奖励？”低沉的男音似乎在轻笑。
她黯然关掉电源，那笑声刚起，便突兀地戛然而止。她的目光不由迷茫起来。鲁克的声音……已是恍若隔世，就连韩娅的声音，也是那般陌生。
那个世界呵……
她不知不觉将录音笔紧紧攥在手里。不能再留恋这里！她一定，一定要回去！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是碧斯蒂！阿米妮斯急忙利落地把手上东西都扔进背包，藏了起来，这才装作低头整理的样子，喊道：“进来！”
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在门外响起：“阿米妮斯小姐，国王陛下有请！”
国王？她犹疑地走上前，打开门，认出眼前正是那日宴会之上，随侍在国王身边的女官。她赶紧行了个礼，“女官大人！”
那女官对她也是极为客气，“你忘了，自己已经是自由民了吗，还行这种礼？”
第十六章 自由愿（4）
她一愣。是的，她已经摆脱了奴隶身份了。她急忙乖巧地笑笑，“女官大人受之无愧啊。请问……女官可否告知，陛下是为了什么事召唤我？”
“似乎是要赏赐于你。”女官略为神秘的一笑，“听说，是一对国宝哦！”
又是赏赐？阿米妮斯微微蹙眉，马上又和女官谈笑起来。国宝？而且是一对？
走出寝宫，穿过院落，又行过一段长廊，才到达国王的主殿。阿米妮斯一见到大门便低下头，神态恭敬地跟在女官后面。
“王！”见到前面女官停身行礼，她急忙跟着一起拜了下去。
“起来。”国王挥手喝退仆从们，大门很快便“锵”地一声紧紧闭上。他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极为和蔼。“阿米妮斯，你虽不要求赏赐，但我思来想去，却不能不赏你些什么。”
“王！您已经赐我自由民的身份，这便是最好的赏赐了！”她恭恭敬敬地回答，见国王如此和善，便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可才一看清殿内，心里就登时一惊！只见自己身边两侧分立着两排士兵，竟还配着武器！她赶紧收回目光。
是国王殿内原本就是如此阵仗？还是？
“你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老国王微微叹口气，审视着她，缓缓说道：“你不是个普通奴隶，应当知道，亚述乃是当今最为强盛的国家，也是最为凶残的一只猛兽！它残暴无比，不知吞噬了多少城镇、灭亡了多少国家！”
他的语气竟有些凄凉，顿了顿，又道：“我米提亚和巴比伦，之所以还能在此地立足，全靠多年的同盟和互相扶持！如你所见，此次我米提亚的内乱，也得了巴比伦的全力相助。”
他又停了一下，苍老的声音透出坚定，一字一句道：“米提亚和巴比伦，将永远结盟，如兄弟般，共抗强敌，共仰生息！”
阿米妮斯一直恭敬地聆听，心里却疑雾重重。他说这些——到底是要干什么？此时听国王停了下来，她才谨慎地抬眼，望向他。
老国王似乎又恢复了和善，开口道：“你是个好孩子。我都听艾斯特说了，此次内乱你确实助我不少！为了这，我就将一对米提亚的国宝赏赐于你吧！”
话音刚落，一个士兵便端着托盘走到她面前。阿米妮斯心里又是一动，莫非，殿内竟然只有士兵，没有侍女或女官留侍？她收起疑惑，谨慎地微微抬眼，望向盘中。
那是一对极为相似的红镯，红色晶莹无比，又衬着一丝丝剔透之极的奇异纹路，有些像玛瑙。除了纹样略有差异，两个红镯几乎是一模一样，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般。阿米妮斯仔细打量着，却听那苍老的声音又道：“你自己选一个吧！”
选？她一愣，心里不由微微诧异，不是刚刚才说将一对都赐给她的么？她又用余光迅速扫了一下四周，敏感地意识到什么，蓦地紧张起来。
她心念急转，谨慎地开口：“王！不知这两只镯可有什么分别？”
“表面看起来，似乎一样。形态俱都美丽，价值也是同样名贵。” 老国王双手紧握着面前的拐杖，目光闪动，声音慢条斯理，“但再相似的两样东西，也必有其不同之处，只是这其中分别，就要靠你自己去判断了！还是……你都想要？”
这其中分别，要靠你自己……她默念着，脑中电光一闪，眼睛瞟到那些兵士，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么，阿米妮斯今日怕是无法受赏了。”她抑住心跳，谨慎地措着辞，语气万分诚恳，“多谢陛下赐教，刚才的话，我全部铭记在心。诚如陛下所言，两只镯，都是国之珍宝。阿米妮斯不是贪心不足的人，既然现在无法分辨它们的差别，就只能两个都不要。”
见国王沉声不语，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淡定地仰视着他，又道：“还有，我坚信，米提亚和巴比伦，将是永世的兄弟友邦，没有人能破坏！”
话毕，她强按住心跳，坦然和他对视。直到半晌后，她几乎能感到后背的衣衫开始发粘，才见那露着精光的眼睛微微闭上，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如此，本王就将它们暂收起来。等你日后有了决断，再来受赏也不迟。不过，希望你到时也能记住今日的话！”
第十六章 自由愿（5）
“是！”她恭敬行礼道：“阿米妮斯，提前谢陛下赏赐！”说罢，见国王轻挥下手，赶紧躬身向门口退去，眼睛却紧张地微瞟着两边士兵的动静。
直至安然退出门口，她才轻呼出一口气。微风吹过走道，她这才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已湿冷地贴在肌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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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碧斯蒂敲门进来时，她才刚刚起身。
“阿米妮斯！我回来了。”碧斯蒂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刚急急赶回来的。
“怎么样，你弟弟还好吗？”阿米妮斯关切地询问着。昨日，她特意命碧斯蒂回家看望弟弟，否则等过了明天，她们不知要过多久才会回到米提亚了。
“好。他很好。他刚刚收到任命，殿下让他入宫做侍卫！”碧斯蒂的声音透着兴奋。
阿米妮斯也略吃了一惊，心里一暖，也为她高兴起来，“那么，他就不用那么辛苦在外面做工了！”。沉吟一下，她似是想起什么，貌似随意地开口问道：“对了，碧斯蒂，你可知国王殿里的状况？比如，平日殿里有许多卫兵么？”
“没有呀！听陛下宫殿的侍女说，他最讨厌不相干的人留在身边了，殿里总是只有几个最信任的贴身女官伺候。”
她听得暗暗心惊，自己为米提亚做了这许多事，竟然……老国王为了和巴比伦的同盟能牢不可破，竟动了这样的心思！她掩住心慌，笑了一笑，口中却只淡淡道：“真是这样？还是应该加强防卫才是啊。”
碧斯蒂却是毫不在意，眨眨眼道：“今日是在米提亚的最后一天了！不如，我带你去宫里转转，可好？”
她思索一下，点点头。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又一个陷阱和危机便接踵而来。说起来，这还是进宫这许多日子来，头一次轻松地“观光”呢！
在碧斯蒂的指引下，她们二人在诺大个宫里绕着圈子。和后世的宫殿不同，这米提亚的王宫，仍充满天然的气息。留在宫里的一树、一石、一草、一木，都出于自然，仅仅稍做修整，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碧斯蒂引着她，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吁……”
“呜……”
几声嘶叫隐约传来，阿米妮斯疑惑地停下了脚步。“前面是什么地方？好像有动物叫？”
碧斯蒂偷看一眼她的神色，“是！那是宫内的马场。我带你去看看吧！”说着，她就领头而去。阿米妮斯只得摇头跟上。
所谓马场，原来就是圈起来的一片草地，一角有一个泥砌的房子，便是马儿们的小窝了。几匹小马正悠闲地散步，吃草。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她一阵舒心，信步走着，刚走到草场边，便听一个声音略带欣喜地叫道：“阿米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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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据资料记载，当时最主要的农作物是大麦小麦和椰枣。大麦酒是人们最喜欢喝的饮料，椰枣是人们的主食之一。
第十七章 惜别愿（1）
（如神话般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巴比伦，就在前面吗？）
她一回头，立刻惊讶地看着对方。“王子！你怎么会在这……”话音未落，她已了然地转过头，狠狠瞪向碧斯蒂。
“是我命令她的。”艾斯特亚格好笑地看着她，“怕你不来。”
“怎么会……”不知怎么，她一下子想起前日的拥抱和那个轻柔的吻，蓦地脸有些发烧，身子也不自在起来，一双大眼不自觉地向别处瞟去。
王子把她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也想起了什么，心里微微一热，含笑道：“你总是叫我王子或者殿下，怎么，不敢直呼我的名字？”
“艾斯特亚格！”她白了他一眼，示威似的叫了出来。
他闻声心里一动，一股淡淡的喜悦弥漫开来，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人的时候，就和罗尔一样，叫艾斯特吧。”
她一愣，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跃出脑海，她不由恍惚起来。
“父王名讳西拉克拉里斯，你平常要称呼他‘王’。而我，你应该称呼‘艾斯特亚格殿下’。”
“艾斯……呃，那个，殿下。”
原来不知何时，这个初见时拗口的名字她早已熟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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