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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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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也是被师傅收留下来的吗?要是师傅不收下他,他无亲无故,又无家可归,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个什么模样。

第十章 做恶梦

    这一晚晓冬睡的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一晚上不停的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四面都是峭壁,冷水从脚底漫上来,一直淹没至顶。

    不能喘气了,会被淹死……

    当然梦里头他不会被淹死。

    可是他就象是被困在了这里,怎么也走不出去,不停的重复着水渐渐漫上来,身躯一点一点没淹没的那种绝望。

    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个过程,梦境终于有了改变。

    也许是想逃脱的心愿太过强烈,这一回他终于赶在水淹过头顶以前挣扎着往石壁上攀爬。

    光溜溜的石壁没有可着手的地方,他爬的还没有水涨的快。往头顶上方仰望,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光亮,逃生的希望就如这光亮一般遥远渺茫。

    醒过来的时候晓冬一身大汗,四肢酸软无力,这还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居然紧紧攥住了大师兄的胳膊,攥的那叫一个紧啊,就象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也不松手。

    “咦?”

    晓冬有点儿迷糊。

    他和大师兄明明是各自睡在各自的被筒里,他又是怎么抓住大师兄的?

    晓冬转头左右看看。

    也不知道半夜里什么时候,他就越界了。自己被筒早就散在一旁,他整个人都钻进了大师兄的被窝里。不但钻进来了,他还象只爬树的猴子那样胳膊腿齐上把大师兄抱了个结结实实,手里更是紧攥着大师兄的胳膊不撒手。

    再往上看,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早醒了,可是被他这么巴着也不好挪动,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显得温和而又无奈。

    “啊啊啊,我,我怎么过来了?”晓冬赶紧松开手,一面还欲盖弥彰解释:“我不是有意的大师兄,真的。我平时睡觉可老实了,从来不踢被子不乱动,打小叔叔就放心让我一个人睡了……”

    可是事实俱在,他确实越界了,越的还不轻呢,一对比之下,他的话显得毫无说服力。

    “我也不知道昨晚上怎么就……可能是,睡到一半就冷了……”不对,他被窝里明明有师兄送的暖木,前几天都睡的很好,一点不冷。现在说冷,岂不显得大师兄送他的暖木并无用处了?晓冬赶紧改口:“可能是做恶梦了,对,一定是因为做恶梦的原因。”

    这理由一说出来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做了恶梦。

    一晚上都泡在冷水里,后来好不容易挣扎出水抓着石壁往上爬……爬……

    合着他抓的哪是石壁啊,他抓着的明明是大师兄啊。至于爬……看他刚才醒来时候的姿势,倒是名符其实,可不是把大师兄当成救命浮木一样想往上爬嘛。

    好在大师兄也没为这个生他的气。

    “好了,起来吧。”

    晓冬有些讪讪的起身穿衣。

    大师兄身上本来穿着一身儿本白色里衣,即使睡了一觉,看着也还算整齐,并没有揉搓变皱……可是他的袖子却是个例外。被小冬攥过的半边袖子现在皱巴巴的都不能看了,活象一团腌过的烂菜叶。

    “大师兄,你衣裳……要不换了我给你洗洗吧。”

    “不用了。”

    大师兄也穿衣起身,好在是里面皱,外衫罩上就看不见了。

    其实夜里头晓冬一钻过来他就发现了,要是他不想被打扰,晓冬根本不可能这样大大咧咧的得寸进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拦着他。

    也许是心软了吧。小师弟毕竟还小呢,一个人在山上又孤孤单单的。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占便宜没够,整个人都猴到身上来了,又爬又抱,腿一伸,直接就搭在他身上。

    真让人哭笑不得。

    可都已经过来了,再把他从身上撕下来塞回他自己被窝里去,肯定会把他弄醒的。

    虽然说很不适应身上多了这么个猴子似的小师弟,可是这种感觉……也不并坏。

    离得那么近,莫辰能清楚的感觉到小师弟身上暖乎乎的,甚至能够听到他心跳的声间。不知道他梦里见着什么了,好象还有些发急,喉咙里含糊的唔唔作声,手脚缠他缠的更紧了。

    被这么抱着,莫辰居然还能睡着,且睡的很好,早上醒来一点儿也没觉得身上有哪里不适,倒是神清气爽,浑身舒泰,比以往醒来时感觉都好。

    起身穿鞋时他才想起来问:“你做了什么恶梦了?”

    “梦见被水淹了,特别冷,特别黑,怎么都逃不了,后来好不容易抓着墙,想往上爬……”

    他挺不好意思的。

    莫辰这下就明白了。

    自己就是那被抓的“墙”呗。

    不过从小师弟说的这个恶梦来看,他既怕冷,又怕黑,似乎还惧水?

    唔,等天气暖和了,可以教教师弟们凫水,免得他们将来真掉进水里就糟了。

    倘若自己昨晚没留下,小师弟说不定就连块可以抓的墙也找不着了,那岂不更怕了?

    莫辰琢磨着,是不是下雪这几天,他就都留在师弟这儿多陪陪他?要不然他踢了被子再受凉,没准儿又会生病。

    雪还没有停,风也很大,这样的天气自然不好出去练剑,莫辰将师弟师妹们召到一起给他们讲一讲心法理路,还有几个外门弟子也凑过来一块儿听。都知道大师兄人好,厚着脸皮蹭过来听,大师兄也不会赶人走的。但外门弟子多半没学过心法和身法,纵然听了,能领会几分也只能全看个人的运气了。

    晓冬听的很认真。大师兄讲的很浅显易懂,有好几处都正好是他不明白的地方,听大师兄这么一说心中的疑惑顿时豁然开朗,原本不顺的地方越听就越觉得越顺,心里痒痒的象有老鼠爪子在挠个不停,真想现在就站起来,手舞足蹈的亲身试验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大师兄说着说着,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又移开了。看起来就象是不经意一瞥,可晓冬就觉得,大师兄分明把他心里藏的小念头全看透了,而这些话,似乎也是专门讲给他听的一样。

第十一章 受伤了

    姜樊听的并不怎么专心,转了好几次头打量坐在身旁的陈敬之,等到大师兄讲述告一段落时,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他:“师弟,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陈敬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没什么事。”

    “是昨晚风太大了没睡好?不会是着凉了吧。你可别不当一回事,你看上回小师弟病的那样,有病还是该早些治好才对。”

    “师兄,我真没什么事。”

    他这么坚持,姜樊也没法儿再劝了,又有些苦恼的抓抓头,把本来梳的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抓的更显凌乱邋遢。

    陈师弟心思特别重,明明知道他肚里肯定闷了很多事儿,可不管怎么问,人家就是死不开口,真让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总不能拿把铁镐去硬把他的牙关给撬开吧?

    唉,师弟们都不叫人省心,小师弟才好,四师弟可别又病了啊。

    等着早课一散,姜樊赶紧到前头去,瞅着莫辰这会儿有空:“大师兄,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莫辰将手里那本写着心法的册子放进袖子里:“行,边走边说吧。”

    “也不是别的,就是陈师弟的事儿,我瞧着他今天脸色特别不好,问他是不是身子不适他又不肯说。从早上见他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莫辰点点头没说什么。

    陈师弟心事很重,他和小师弟又不是一回事了。小师弟是因为唯一的亲人突然去世,只要身旁的人多关心照应着,时日久了,终究还是会释怀的。

    但陈师弟不一样。他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儿,虽然师傅没有明说,莫辰也从自己听说过的消息中能够理出一些头绪来。陈师弟的母亲的死并不简单,不仅与陈家后娶的那个女人有关,甚至陈师弟的爹都脱不了干系,就连陈师弟自己,如果不是来了回流山,这会儿可能也早就没有命在。这等人伦惨事,换了谁也不可能轻飘飘的就释怀。陈师弟满心里都是什么?莫辰想都不用想就可能给出回答。

    报仇。

    可是他现在没有那个本事,回流山也不可能替他出这个头。一来这毕竟是陈家的家事,夫杀妻也好,父杀子也好,说破了大天去,关起门来都是陈家自家的事,回流山着实没有办法。二来,陈家势大,回流山师徒全算上还不够人家家的零头,势单力孤,也不见得就是陈家的对手。

    师傅能收下陈师弟给予庇护就已经不错了,是不可能帮着陈师弟杀回本家去报仇的。

    陈师弟心里这股恨,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淡,反而越积越厚,一门心思只想着这个,睡里梦里都惦记着。

    不知道这场大雪又勾起了他关于过去的什么心事。

    “我知道了,回头我去看看他。”

    姜樊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大师兄劝劝他……别老那么自苦。”

    莫辰只点了点头。

    不过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劝动四师弟。

    这本来也不是言语能够说通的事。

    一早起来那些外门弟子和杂役们就扫了一遍雪,眼见地下这小半天功夫又落了厚厚一层。山上用的柴米菜蔬多半都是从山下送来的,入冬之后这些东西就囤了不少,腊鱼腊肉火腿肉排这些也存了不少,用大半个冬天都不成问题,否则这么大的风雪,山路难以通行,什么东西都送不上来,山上可就要打饥荒了。

    莫辰走到陈敬之院门外的时候,门是掩着的,不等他叩门,院门就从里头打开了,门里的人吃惊比莫辰更甚,脸色大变,说话都结巴了:“大,大师兄。”

    莫辰当然认得这人是谁,是一个外门弟子,姓褚,众人都唤他褚二,不知道他是真的行二还是个诨号。平时莫辰就不太喜欢这个人,眼活嘴滑,一心想从外门弟子变做入室弟子。

    想上进没有错,每个外门弟子都想正式拜师,可是这力气得使到正路上,而不能正事不干,总想着趋炎附势,钻营取巧。

    莫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褚二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如蒙大赦的一猫腰从门旁钻了出去。

    陈敬之也从门里迎了出来:“大师兄。”

    莫辰这会儿仔细打量他,确实脸色很不好,嘴唇没有血色,面容憔悴,和小师弟相比,他看起来更象是有伤在身或是大病初愈。

    明明昨天看着没事,现在怎么会成了这样?

    怪不得姜樊这样担心。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陈敬之刚才在姜樊那儿可以蒙混过去,但是对着大师兄就不行了。沉默片刻,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缓缓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上一条约摸有三寸长的伤痕。

    莫辰吃了一惊,再仔细看时,这伤痕很新,抹了药膏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很深,边缘的肉皮微微外翻,看着十分骇人。

    “你是怎么弄的?”

    昨天陈敬之还好好的,小师弟说陈师兄去看他,那时候还一无异状。“昨天晚上风大,滑了一跤,腿碰到尖石上头了。”

    莫辰看得出来,这确实不是刀剑创口。

    可是陈师弟上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风雪天对他来说应该不会是多大麻烦。

    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才受的伤。

    莫辰想起了刚才见了他一副心虚模样溜出去的褚二,难道师弟受伤同那个褚二有什么关系?

    “擦的药膏不行,伤口深,得包起来,这么放着不管好得慢,易反复。”

    莫辰取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一粒丹药:“把这个服了。”

    陈敬之是个识货的,连忙双手将丹药接过来,轻声说:“谢大师兄。”

    这是师傅炼的丹药,用料名贵,陈敬之上山之后,听说师傅也就炼成过一炉,大师兄因为总要下山去,师傅才特意赐了他几颗。他身上这伤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伤势,大师兄却把这药送了他一粒。

    陈敬之把丹药吞了下去,大师兄让人打了热水来,将他腿上原本涂的药膏抹去,重新上了好药,再用干净的白布将腿包裹起来,起身要走时嘱咐他:“这几天不要多走动,多歇着,三日换一次药,到时候我会过来。过几日师父就该回来了,师弟早些把伤养好,免得师傅担心。”

    陈敬之低下头应道:“我记下了,大师兄放心。”

    他是怎么受的伤,莫辰没有多问,出来之后就让人去唤褚二来,结果差去的人找了一圈,回来说:“大师兄,到处都没找着褚二,不知道他又钻哪里去了。”

    “那算了,等什么时候见着他,即刻让他到我这里来。”

    “是。大师兄,是不是褚二闯了什么祸了?他会不会心虚躲起来了?”

    这可不好说,莫辰只是觉得,陈师弟受伤多半跟这个褚二有点关系,不然褚二见到他时为什么那反常的心虚。纵然和他没关系,褚二多半也知道师弟受伤的原因。

    他不藏起来还好,这么一藏起来,反而正说明他心中有鬼。

第十二章 生疑惑

    雪一停天就放晴了,阳光照在满山积雪上,一时间四处都显得晶莹灿然,仿佛一片琉璃堆砌的世界。

    怕过两天再刮风下雪,那就真耽误了,晓冬决定今天就去祭扫。

    本来他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就得了,祭品姜师兄都给他预备妥当了,一尾鱼,一只鸡,两样果品,一壶酒,还有预备烧化的金箔元宝等物。结果姜师兄非说要一同去,怕山路陡峭,又有积雪,就怕小师弟路不熟,万一滑了,摔了,又或是迷了路,这种天气里头可不是件小事。大师兄也说要一同去,说原来没有见过云家叔叔,下葬时也没能去送,现在怎么也要去坟前磕个头尽晚辈之礼。

    这么一来就三个人了。

    没想到出门的时候遇着玲珑师姐,一见他们三人要出去,不由分说也要跟着。这下可好,知道的说他们是去上坟,不知道的一看这浩浩荡荡一下子出去了四个亲传弟子还以为是办什么大事去呢。幸好四师兄前两天划伤了腿,不然说不定他要陪同。

    人一多,东西就轮不着晓冬自己来拎了,姜师兄把装着祭品的一个篮子抢了过去,玲珑师姐则挽着那个装着元宝的包袱,大师兄也没有空手,他将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自己握着一头,让晓冬握着另一头,这样晓冬倘若脚下打滑也好有个凭靠,不至于真摔个狗啃泥。

    那半截剑鞘上还裹着一块大师兄用的布帕,晓冬一开始纳闷,等真抓着剑鞘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剑鞘上有盘花和镶嵌,直接抓着又冷又硌手,包块布帕就舒服多了。

    没想到大师兄这么细心。

    晓冬抓着剑鞘,踩着大师兄在雪地上的脚印一步一步跟着往前走,两人都很很沉默。不过有姜师兄和玲珑师姐两人在,到哪儿都冷不了场。“小师弟,你瞧那边,那是论剑峰。据说不知多少年前,曾有仙人在那边峰顶论道,一剑将山壁削去了大半,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子。”

    无论这山峰是不是仙人论剑削出来的,在晓冬看来这里都堪称风景奇秀,鬼斧神工。那座山峰突立于远处,形如石笋,山峰的一面是陡峭的石壁,光滑平整,寸草不生,确实象有人挥着一把凡人看不见的神兵长剑给削成这模样的。

    “这么陡啊,那人爬上去吗?”

    “我不成,大师兄可以,是吧?大师兄还说上面有草药呢。”

    晓冬又转头去看莫辰。

    莫辰点头说:“上面确实生有草药。”

    谁管草药了,他想知道大师兄是怎么登上去的,论剑峰看起来只怕猿猴都难攀登,除非大师兄象鸟儿一样生了翅膀飞上去。

    姜师兄又说起了前方的其他景致。

    “看那边,那处叫做三星台,据说天气晴好的夏夜,可以看见台上隐隐有三种不同的光华闪烁,有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晓冬好奇的问:“我们夏天的时候可没有见到啊。”

    姜师兄笑着说:“别说你,我在山上这么些年也没见过。”

    这么说晓冬就明白了。

    好些地方的来历都段传说,有的或许是真有其事,有的就是以讹传讹了,看来三星台就应该是后者。

    其实人们听这些传说来历,也就是听个热闹,不一定非得计较个真假。

    晓冬的叔叔就葬在坡后,不多时功夫也就到了。姜师兄挽起袖子,折了些枯枝干草回来,师兄弟几人一起动手,将墓碑坟茔上落的雪清扫得干干净净,又把带来的祭品整齐摆开,几人陪着小冬一起上供,叩头。

    晓冬眼圈儿红红的,将带来的酒洒在墓前。

    玲珑师姐难得细心了一回,招呼大师兄和姜樊说:“咱们去那边看看,顺带把那边的雪也扫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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