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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霍去病冲赵破奴打了一声响哨,带着虎贲军和一万精骑迅捷的随放火随冲出敌营……
夜好沉,焉支山惨黑的夜色却被这滚滚烈焰映得通红。大火和着山风掀起的热浪让这一万多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脸上都扬起了胜利的得意……
那火烧得几乎是宁静的,因为剩在敌营中的活口本已不多,霍去病在这熊熊烈焰间唳声狂笑,“还有人说这焉支山的夜风寒吗——我让这焉支山永远没有寒风——”
“将军神勇啊——”
“骠骑将军神勇——”
“将军!我军伤亡无几啊!”赵破奴清点人马回来,向他回报。
“那是自然,跟着我冲的,没那么容易死!!”霍去病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不可一世,“我们走,一刻不停!!前面是张掖——到张掖的草场去吃匈奴狗的肉——”
“骠骑将军神勇——”
“骠骑将军神勇——”
……
混乱的喊杀声、马蹄声荡去了卫青浅浅的睡意。自从霍去病去了陇西,半个月了,他一直住在军中,日夜等候他的前方战报。可那孩子这一去,连个音信也没有。只有河东平阳传舍的霍中孺写给他的一简信札。
“下官拜谢长平侯大将军对骠骑将军的养育之恩,下官知道是大将军叫骠骑将军来河东见下官的,下官万死无以报大将军恩德。骠骑将军已出陇西……”
去病怎么样啊……心里不会不好受了吧……卫青每每想到这个就更睡不着觉了。那孩子一个人面对自己的亲爹,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霍中孺的信里也没提。自己让他出征前去见他亲爹是因为……因为这战场万一有个闪失就再也……卫青不敢想,半个多月了,也该有消息了,难道……
卫青根本睡不着一个整觉,合上眼睛,耳边就是战场厮杀的声音,辗转反侧熬到天明,就匆匆忙忙的洗漱,去上朝。
看卫青那脸色,刘彻就知道他一定是多天睡不好。朝堂上事务繁杂,但再繁杂,而今也再没有比骠骑将军征河西更让满朝瞩目的了。然而那混小子出去将近二十天,竟连个屁都没放回来!!
……
(六十七)
张掖宽阔的草场还荡着霍去病连夜踏平祁连山南麓匈奴的血腥气。抓到的匈奴俘虏说,火烧焉支山百里联营,那是休屠王的大营。
半个月连战连胜,一万精骑加上虎贲军伤亡不过百。这使年轻的骠骑将军在这一万精骑中传成了神化。有他的庇佑,跟着他征战就如天神护体,不会战死沙场,只有胜利。
霍去病在这雪山脚下的草场驻了马。向前看去,那是一道绵延的雪线,峰峦叠嶂的祁连山南麓也是终年积雪,皑皑盘亘,直通西域。
“将军,我们从这里沿着祁连山南麓就能到西域了。”
“这个博望侯早就跟我讲过,但是这边再往前走根本不是匈奴主力的地方,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匈奴,而他们大部分的草场屯兵应该在祁连山北麓。这南麓根本不用打,就是我们的。博望侯就是从这南麓回的长安。而匈奴失了焉支山,并没有什么后面的追兵,哪怕是探马跟着我们都没有,难道赵将军没有注意到吗?”
赵破奴愣愣的看着他精明而不容任何置疑的眼眸,“骠骑将军所言极是。”
“而且,张掖之内的祁连山南麓匈奴营才不过一千骑,想来大部分的匈奴很有可能是在这祁连山北麓的张掖草场扎营。去审问那些俘虏,不说的全杀!”
“诺!”
“回骠骑将军,匈奴休屠王很有可能是连夜从焉支山小路逃走,翻越焉支山,到达焉支山北麓,再往前去投祁连山北麓的浑邪王了!”
“怎么样?!”霍去病眯起了眼睛,狡猾的匈奴狗,“我汉邦常倚仗黄河天险筑城,为得是却匈奴。匈奴也是一样,他们倚仗这终年积雪的祁连山以为天险,而我要连夜翻到这祁连山的北麓去!”
“回骠骑将军,此处乃祁连山乌盭山口。的确可通祁连山北麓。但匈奴俘虏说,匈奴人不到夏六月,不敢从此山口穿过到北麓草场牧马。”
“为什么?!”
“此山口内,谷壑奇深,夏而风雪交加,只有夏六月才有片时和暖,到了七月,山口内便又是白雪皑皑了。所以祁连山南麓的匈奴人迁徙牧马到北麓,只有夏六月才走此处。也正因为如此,那休屠王不敢从此处穿插到北麓,而是从焉支山穿到北麓了。”
“哼!”霍去病冷笑一声,“我要的就是快,要的就是胜利!”
风雪未必挡得住。匈奴不会想到我横越祁连山乌盭山口。我若此时咬牙过去了,说不定不到傍晚就已经到达祁连山北麓了!但若不过去,回军焉支山再绕到北麓,那休屠王恐怕早与北麓的浑邪王取得了联系,两路合兵一处等着我,我岂不成了自投罗网?!
“此处匈奴帐中的暖裘、羊毛胡服都拿出来,每人披一件。若暖裘、羊毛胡服不够了,就把他们的毛毡大帐全扯了,全当战袍——快——我们一个时辰之后横穿祁连山口!!”
……
正午,霍去病已行至乌盭山口中心,忽然朔风骤起,山间一时逆风刺骨,竟能钻透他这身最好的苍狼暖裘。风如鬼魅哭号一般在谷壑内凄厉的响着,突然,蚕豆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砸在人马身上头上全是爆栗。
汗血马怒嘶一声,霍去病也烦躁的大吼一声,“我不信!!!天奈我何——啊——给我冲——冲过这团云——”霍去病夹紧汗血马的两肋,压低身子,一道赤风狂飚突然离军数丈。
后面的军士各个掩面催马,顾不得冰雹乱砸的疼痛,紧随在他后面一下冲出几十里,冰雹变成了雪花,人和战马的身上都是汗水湿透的,被着风雪凝结,隔着暖裘、毛毡都冻在冰凉刺骨的铁甲里。战马浑身都是凝结的冰片,随着不断的流汗,一块一块的滑下来。
霍去病狂暴的在山谷间大喊,“都跟上——不能停!!停下我们会冻死在这山谷里——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就是北麓的草原,掀了匈奴狗的大帐,放他们的血来暖身暖手——”
天将擦黑,前面山口外豁然开朗。
汗血马长嘶一声载着霍去病冲出去。那是一派更开阔的草原,山谷中的寒气消散在这草原的夜色中。
将士们身上的热汗化开了冻在周身的战袍,可那铁甲依旧是冰冷的。
霍去病拨回马头,仰望这苍茫的祁连山,不知怎么,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好像这山是有灵性的,那苍黑跌宕的山势竟然契合着他此时的喘息,仿佛在和他一起扬动着。
凛然夜风,一时模糊了火眸子。苍莽祁连,万里盘亘,弱水三千湍流其下。一路杀来,孔武无忌,年少轻狂的骠骑将军在这峰峦前忽然下了马,屈下了双膝……
霍去病说不清此时心中的感觉,他头一次五体投地的伏倒在这壮阔的祁连山下。祁连山是那样的凝重而高远,让他忽然发觉自己渺小得几乎混同于莽原草芥。在这等刚毅决然的山峦间,他霍去病一句话,一万精骑穿山而过,逆旅冰雹,风雪交加,他却一人一骑马头一个冲过来。霍去病心中的得意昂扬在他驻马回看这夜幕下的祁连山的那一刻,竟然平息了。
祁连山岿然不动,伏脉千里,那其间包容的大气磅礴,哪里把他这一人一骑马的得失记在这万里峰峦的一块砾石上。霍去病蹙紧的眉关在这祁连山的威压下渐渐舒展开来。
弱水淙淙,夜色下泛着一点点初升的月光。万古恒常的、安静的脉脉流淌,那水声带着静谧与安祥,霍去病把双手浸在这清凉的安静的流水中,掬一泓冰山水,捧在手心里,映着祁连山一轮朗月,他忽然想起了舅舅……那河东的压抑、尴尬和紧张,焉支山的放恣、屠戮与豪情,在这手心里的一掬弱水中渐渐平复下来。“舅舅……”他哽咽的落下泪来……
“去病啊,男儿匹马关山,仰观日月,回首望中,于国无愧,方全平生之志,否则宁为马革裹尸!” “还记得几年前,舅舅给你看秦长城的残砖,你的话,舅舅仍然记得。你说得是对的,与其俯首垒城,不如昂首御虏。进攻就是最有力的防守——”
他流着泪,热泪落入手心那已渐渐从指缝漏下的清凉弱水中,“舅舅……”霍去病埋下头,轻轻将手心中这泓静水含在口中,好凉……慢慢咽下……他的心在这一刻,获得了安全的慰藉……
再起身时,回头才发现,虎贲军和一万精骑都随他跪倒在这祁连弱水下,却无一人知道他此时此刻所思所想……
“上马——我们踏平他浑邪王的大营——”
……
“捷报——”
“念——”
“骠骑将军万骑出陇西,转战历匈奴祁连山南北麓五部族。过焉支山千有余里,转战六日,过祁连山乌盭山口,至祁连山北麓,杀折兰王、斩卢胡王,执浑邪王、子及国相、督尉,首虏八千余骑,收休屠王祭天金人。”
卫青长出了一口气,喉咙里一阵哽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去病,果然不负众望!
刘彻的笑声又震出了未央宫,让天下人都看看天子的门生是怎么马踏匈奴的!
“骠骑将军已过敦煌,屯兵重整玉门关、阳关,月余即反——”
“好!!好样儿的——传!益封冠军侯、骠骑将军去病两千户,整玉门关、阳关即刻回军,朕再派戍边将令,拨重金重建玉门、阳关。修好楼兰,直开西域睦邻商道——”
……
“去病”,卫青在灯下执笔,沉吟半晌,“如今打通河西走廊,天下闻名,切忌焦躁。大汉以孝治天下,你如今功名彰显,天下尽知你为河东霍中孺所遗。从陇西回军,务必再到河东,亲往平阳传舍,拜父祭祖,为你父亲恪尽人子之孝。不要任性,为天下人笑。”
……
“舅舅……一定要这样吗……”霍去病看着信笺,眼圈又红了……
……
“你外甥临行前,站在建章宫上,跟朕要了三样东西,你知道吗?”刘彻拈着一粒棋子落下去。
卫青抬了眼帘,摇摇头。
“他要了庖厨,要了朕最好的紫金醇!!”
卫青叹了口气,“去病还是这样不懂事!”
“朕听说,那小子回军路上又路过金泉,把那紫金醇全倒进泉水里,和将士们同饮御酒呢!”刘彻也无奈的摇摇头,“好啊!这个倒没有‘妇人之仁’……”
卫青悄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仍琢磨这棋路。
“仲卿……”刘彻伸手拿下卫青拈着的棋子,“先别下了,和朕说说话。那混小子还从朕这里要走了一样东西,仲卿猜得到是什么吗?”
“去病是让臣惯坏了,他回来,臣一定严加管教。”
“他竟然和朕要虎贲军……”
卫青猛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刘彻,俯身叩拜下去,“臣代去病请罪!臣罪当……”
“行了”,刘彻拉他起来,“他说虎贲军没上过战场打匈奴,有负虎贲军将士父辈为国捐躯的遗志。他还说这样没上过战场的禁军不足以防卫禁内……混小子狡辩出来的道理,真是……亏他怎么想出来的……”
卫青垂着头不言语。
刘彻倒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仲卿的好性情,委曲求全十多年,终于有个替你讨公道的了……”
“臣岂敢,臣罪该万死。”
“别!”刘彻笑了,“千万别,仲卿要是有个好歹,那匹野马谁还收得住啊!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陛下说笑了。这孩子太无法无天,等他回来……”
“怎么,仲卿还不知道?他没给你写信?”
卫青莫名奇妙的看着刘彻,“去病没有给臣写信。”
“这混小子越发精明过了头儿了!他一定是知道若跟你说,你必定要说他的。来看看你外甥给朕写的请战表!他说先不回来了。”刘彻从袖子中拿出一简信札递给卫青。
卫青双手接过去,展开来看,“夏六月,正是祁连山北麓匈奴牧马的时节,草原气候正好。臣击退祁连山匈奴,一定有匈奴余部料定我搬师回朝,趁机向东北迁徙,与其在漠北的王庭会合。臣在请将此一万精骑和虎贲军从陇西以北出师,过武威,至居延阻击匈奴!”
看完了这请战表,卫青方才紧蹙的眉关反倒舒展开了,好小子,如此气盛,不过倒也这等精明。这样不按常规作战,连续奔袭出击,倒很有可能是出奇制胜的,只是这一次应该在黄河以北有兵力牵制敌人才可保万无一失。
刘彻一直看着他,早看出他表情的变化,“仲卿,你说这混小子是不是精明过了头儿啊!”
“陛下”,卫青合上竹简看着刘彻,“若如此,臣想,应在黄河以北布防兵力,牵制敌人。当初臣出云中向西,暗走高阙,拿下朔方时,陛下曾在右北平布兵牵制匈奴右翼。而今臣愿……”
刘彻摇摇头,截了他的话。蹙起眉头,看着那澄澈清凉的眼眸,谁去仲卿你也不能去……
“……”卫青有些失神的看着那忽然变得有些伤感的黑眸子。是了,如今他舅甥二人皆有如此战功,若在去病锋芒正盛的当口,自己也出征,恐怕又落人口舌。卫青不再说,慢慢垂下眼眸……臣什么都明白……
“混小子不按常规作战,有出奇制胜妙策。朕准了,旨意都到了陇西。”刘彻岔开话题,“朕已经想好了,命公孙敖领万骑也到陇西去,和去病分道进军;李广,张骞俱出右北平牵制匈奴。”
“博望侯?陛下……”卫青想了想,“博望侯是去给李广将军做向导?”
“不,朕也叫他领兵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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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报!”
刘彻正和卫青站在地图前分析形势,“情况怎样?”
“骠骑将军与合骑侯公孙敖俱出北地,兵分二路;博望侯与郎中令李广将军俱出右北平,分两路击匈奴。”
……
“骠骑将军!我们是不是太快了些?!”
“怎么?!”霍去病边催马向前,边不耐烦的问赵破奴。
“合骑侯的人马不见踪影,说好打过武威之后合兵一处向前到居延的。”
霍去病头也不回,上午武威一仗打得太容易,他觉得没有多大意思,还没打够呢,“管他呢?!我们打我们的,遇不上就遇不上!我还没打痛快呢!武威一上午就拿下了!没意思,我们走!!到居延去——”
……
“军报!”
“念。”右北平战势进行的不顺利,刘彻心里有些没底儿。
“李广将军将四千骑先至……”
“说啊!!”刘彻看那报信的吞吞吐吐,心里更烦。
“呃,陛下不要着急,让他慢慢说。”卫青倒是有些心理准备,太顺利了,那就不是匈奴了。
刘彻往卫青身边靠了靠,沉着脸不言语。
“诺。李广将军四千骑先至,遇匈奴左贤王万骑围李广将军。李将军与战两日,杀敌三千,自己四千骑,全军覆没。”
卫青蹙紧了眉头,慢慢摇摇头,不好,博望侯虽然出西域十三年,也与他随军作向导,但是博望侯毕竟从没带军打过仗啊……李广将军,危矣,“陛下,应速派救兵增援。”
“张骞呢?!张骞是干什么的?!他在干什么——”刘彻急了。
“博望侯将万骑已经去了。”
“结果呢?怎么样?”卫青焦急的走过去问。
“匈奴见博望侯大军在后,便引兵退却了。李广将军随博望侯军返回。”
卫青长出了一口气。
“他张骞简直是废物!他应该等着匈奴打到未央宫再增援!!废物——他这叫坐留失期!依律该斩!”
“陛下”,卫青跪下了,“陛下,兵家胜败乃是常情。况匈奴已退,虽有失军,也算是达到目的了。博望侯毕竟从未领兵打过仗。陛下……”
“他那是胆小坐留!!”刘彻倒背着手,气闷还未平息。
“陛下,臣请陛下想一想。博望侯若是胆小之人,当初匈奴强悍之时,他怎敢只身越过匈奴草原,去沟通西域,十三年矢志不渝……”
“……仲卿……起来吧”,刘彻冷静了些,叹了口气,“朕不该让张骞去,朕以为他可以……看来他说到底,终究是个读书人……”
卫青也叹了口气,并不再说什么。陇西也该有消息了。去病不懂事,这一打仗就兴奋的什么都不顾了,算上在定襄,这混小子从来打仗就没有个战报,真是……不懂事……
“想去病了吧?”刘彻看着他出神的眼眸,酸溜溜的说。
“呃”,卫青回过神儿来,“不是,这孩子不懂事儿,一出去就没个音信。这行军打仗这么大的事儿……”
“他是故意的”,刘彻看着卫青。
卫青不解的蹙起眉头。
“他没有战报就是说他进行的很顺利。那混小子想打自己的仗,他是怕朕看了他的战报就会干预他。”
刘彻说得在理,卫青垂了眼帘,不再言语。沉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终于又说,“合骑侯也该有消息……”
“你呀……”刘彻抿嘴笑了,“厚道人是不会说谎话的。”
“陇西军报——”
……
茫茫大漠,一望无际,原来居延一过,草场就没有了,再往前就是西域的小月氏了。那么匈奴的王庭,应该是从这个方向再往北,穿过这一片广漠,那里也许又是丰茂的草场。
风很大,但黄沙已被霍去病一万精骑所屠的匈奴人的鲜血板结凝固,掀不起烟尘,只空扬起方才混战的血腥。红日西坠了……霍去病在这血雨腥风中回马向西望。
天尽头,那道亮红是九曲黄河映着落日的余晖吧……滔滔而逝,陇西向北,河朔向东,定襄南下,直到长安,在继续东流到海……
天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