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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个个依续就坐,美仁只得静静地立在景升身后。
不一会儿,八个面戴白色面具身着白色衣衫的士兵在正对面一字排开,这时又来了三个士兵,这三个士兵未曾戴面具,有一个共同特征均是又瘦又小,面色青肿,眼窝下陷,却炯炯有神,若是风大些,这三人有可能要被风吹跑了。
之前,陈汝生离开了一会,再等他出现,手中多一个盘子,盘子之上有三个瓷瓶。
为何这三个瓷瓶这么眼熟?想起来了,她见过,在蓝家的密室里见过。
“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把药分下去。”
她不能确定这说话之人是否就是她无缘谋面的“大哥”明景轩,恭敬地上前端过那个盘子。
这药是分给那三个人,还是分给那八个人?
她抬首偷偷望了望景升的方向,却见他一直低着头不看她,咬了咬牙,她将三瓶药送到了那三名又瘦又小的士兵跟前,瞟了一眼那三人腰身上的领牌,一个叫王勇,一个薛德光,一个叫曾少同。这三名士兵一见着那药,情绪异常激动,连忙从她的手中夺过那药,拔开塞子。
从那瓶中倒出的是一粒艳红的药丸,那颜色就好像是她先前看到的龙奇果。那三人一口将那药吞下,接着相互之间对笑几声,双拳紧握,一会屈臂出拳,一会弯腿扎马步,三人轮流武弄一番,弄得她莫明奇妙。
“谁先来?”又是她的“大哥明景轩”。
“属下先来。”说话的是离美仁最近的薛德光,嫌美仁挡着他的去路,他粗鲁地一把将美仁推开。
美仁被他这么一推,猛地往后跌去,跌坐在地上。被推倒后,她并不急于起来,而怔怔地望着薛德光发呆,这人看上去瘦弱无力,何以有这么大的力气将她推倒在地?
“王大川,药发完了该回哪就回哪。”景升对着她朗声道。
顿觉失态,美仁急忙爬起,又回到原处,静静地立在景升身后。
瞠大了双目,她看见那推开她的薛德光立在武场中央,以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对着正对面的那八个人,说了一番豪言壮语,那八人便大喝着一起冲向他,有的抱他的腿,有的抱他的胳膊,八人分别从他的身前身后左右两侧攻击他,可那他就象磐石一样定在那一动不动。
明明是个看上去如此不堪一击的人却有这么大的力量,美仁的目光落在那上的三个瓷瓶之上,奥妙就出在这里了,究竟是什么药?
思忖之间,只听薛德光狂吼一声,那缚束着他双臂的四人震开,而抱着他腿和身体的另四名士兵也不例外,全数躺在地上呻吟。当还有最后一人在死撑着,薛德光将那人高高的举起,再次大吼一声,转个身猛地将那人摔向一旁的软垫之上。
只听“啪”的一声,那人的白色面具抛了出去,跌在地上摔成两半,便见他面目痛苦的在软垫上扭曲着,嘴角还溢出丝丝血迹。
“好。”坐在椅座上的几位大人声声叫着好。
“来人,拖下去。”“明景轩”再次起身,大声道:“下一列。”
这声令下,薛德光退了下去,王勇站在了场上,而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刀。这时,传来一阵铁器磨擦的声音,又是八人,这八人同样身形高大,且均身着铠甲,左手持盾右手持刀。
美仁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这王勇不是要凭一把单刀与那武备齐全的八名士兵比试吧。
果然,男儿嘶杀的吼声响起,那八人冲向王勇,铠甲上的金属片磨擦声阵阵,让美仁不禁为王勇捏了把冷汗。恍眼之间,八把刀全数架在王勇的头顶之上,而王勇仅以单刀顶着,在瘦小的身体就要被压下时,只听“锵”的几声,那八把刀被震开,王勇嘶吼一声,举刀向那八人冲去,不一会,那八人手中的刀一一被王勇砍断。王勇的刀抵在其中一面盾牌之上,将那持盾的士兵逼地连连退后,当那名士兵被逼得抵在一根石柱上,由于王勇的力道太大,“锵”的一声,他手中的那把刀应声而断。
再一次让美仁惊诧,王勇象发了疯似的,扔了手中的断刀,一把扯住那士兵身上的铠甲,片片铠鳞抖动,只听他大喝一声,那人身上的铠甲竟被硬生生地给扯了开来,而王勇的双手早已血流一片,他居然还不知道痛。他正欲举起那人,这时被冲上来的另几位士兵团团围住,双方手中都没了兵器,撕扭成一团,几个人影交错,一会铠甲一会白衣,甚至可以看到血在飞溅。
望着这等肉搏的场面,美仁挑了挑眉,直觉太阳穴猛跳,垂下头,在想着这些服了药的士兵是用来试药的,一种神奇的药,可以让人莫明的力气大增。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第四十章 夷山之北(下)
一阵掌声响起,美仁抬首,方见除了“明景轩”,还有身旁的景升,赵王爷他们齐齐鼓掌。
王勇行了一个军礼退居一旁,而他身穿的白衣确实染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而那八名士兵早已伏在地上不住地呻吟,身上的铠甲也东一片西一片的散落在旁,身上也染了血。
就还剩下曾少同了,他早已在场中央候着了。
“明景轩”缓缓起身,尚未开口,便被那赵王爷截断,指着美仁道:“你,去和他比试。”
只顾着盯着自己的脚尖,美仁没有意识到那赵王爷指的人就是她。
“王大川,你还愣着做什么?王爷叫你去试。”“明景轩”厉声喝道。
回过神,美仁才知道祸事临头,还好反应迅速,连忙上前,单膝下跪,以手捂着嗓子,以示听令。
“明景轩”命令道:“这里还有一粒,吃了它,你下去和他比试。”
“且慢,”这时,一直不曾出声的景升忽然开了口,缓缓道出:“将军,若是我没记错,‘他’已经服过药了。”他转身,开口又谦和地问药鬼陈汝生,“前辈,‘他’是服过药的吧?”
药鬼捻捻了胡须,道:“是的,待龙,他昨日才服过,此药不可连续服用,需隔三日,否则将会暴血而亡。”
原来“待龙”指的便是已服过药的意思,美仁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挑错人,否则她要被迫吃那药,就犯难了。
“明景轩”的面具一直是面向景升的方向,尔后又望向跪在前头的美仁,半晌,方听他一声冷哼:“无碍,既然服过药,那药效尚未过。高指挥使曾骄战沙场,侄子定资质过人。王大川听命,与曾少同比试,要竭尽所能。这是本将的金权杖,你就拿着它同他比试,记住,要尽全力。”说罢,他将手中的黄金权杖抛向美仁。
美仁丝毫不敢怠慢,紧紧地握住手中这根权杖,好沉。
缓缓起身,她慢慢走向场中,面对一脸兴奋提着陌刀的曾少同,想到之前薛德光大力推倒她的情形,还有之前两场肉搏,她的头皮就发麻。那到底是什么药,弄的他们一个个如此神力?王大川会不会武功,实力如何,她一概不知,若是她贸然以自己所学相对,必定露出破绽。
她斜睨了一眼她的“大哥明景轩”,会不会是他看出什么破绽,明摆着就是让她来送死的。看来这场比试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她真的会提前见阎王。
“呀——”曾少同高嚷着举刀向她砍来。
一个侧身,身手敏捷地避过那一刀,面对曾少同军人惯用的刀法,她只能采取以守为攻,手中的权杖所到之处,始终护着周身,为了防止被他们看出破绽,她不得不学着曾少同胡乱地乱挥几杖,但也奇怪。明明她使的力气已经很大了,那权杖打在曾少同的身上,却不见他皱一下眉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曾少同的力气还真是大,那柄刀压下来时,她都快招架不住。当下,运起内力,将他猛地震开,曾少同一个踉跄,往后大退了好几步。很快地他站稳了身子,一声嘶吼,再度向美仁扑了过来。
置死地而后生,美仁紧握权杖之尾,直袭向曾少同的胸部,只用了五层的功力将曾少同逼退,这一招便是学的她的“大哥明景轩”,即便是被他认出了招式,也可以说是见过而学之。
两人纠缠了很久,曾少同的刀始终近不了美仁的身,但美仁也会表现地让他们看来其实是她一直在强撑着防守。曾少同也变得异常狂燥,出招的劲道也越来越大,美仁并不想与他为难,但他似乎与她过不去。为了速战速绝,这次她索性装作无力还手,手中的权杖被曾少同给挑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噌”的一声响。在曾少同的刀砍下来的那一刹,她也同时顺势佯装向后栽倒。
“锵”的一声,只见曾少同手中的刀被震飞出去数尺开外。
似乎早已料到,躺在地上的美仁微微偏首,目光的方向是景升,击飞那把刀的正是他射出一个茶盅盖。
这时,有人从座位上“呼”地一下立起,是“明景轩”。
在心中大呼一声“糟糕”,他一定看出来是她。
景升未看他大哥,也起了身,对着美仁与曾少同大声道:“今日点到即止,王大川败了。曾少同退下,全部都退下。”
曾少同一脸无辜地望了望几位大人,僵着一张脸,行了军礼,终于退下了。守在练兵场上的其他士兵也全部退下,而美仁躺在地上却是一动不动,偏着头望着景升。
坐着的一干人等,目光也齐刷刷地望向景升。
“明景升,身为辅国军师,你最近做事很有失分寸。当真仗着你是我的弟弟,我就不敢罚你吗?”这厉声斥责出自“明景轩”之口。
终于,明经堂也忍不住开了口:“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开座位,景升在他们面前单膝跪下。
“来人,将他拉下去杖责二十军棍!”“明景轩”怒吼一声。
二十军棍?美仁咬了咬唇,手尖一阵莫明的疼痛,那种痛直袭心口。景升的伤尚未痊愈,若是再受这二十军棍,就直接可以去见阎王了。亏他方才还叫他一声二弟,到底有没有人性,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身受重伤,何况那伤还是被他打出来的,竟然还这么无情的要置他于死地。
没人性的明家人。
咬着牙,美仁撑起身,捡起黄金权杖冲到“明景轩”的面前,跪在景升旁面,将权杖高高举起,无声地阻止了他的命令。
鱼海浪与另一位不知身份的人对冲过来领命的两名士兵挥了挥手,两人领命又退了下去。
垂首,景升沉声道:“精心挑选的十六名精兵全败,证明药鬼前辈这次新配的药比上次的更强。之前药鬼前辈一直有所犹豫,眼下,事实已证明这一次配出的药效是最好的一次。王大川一直都被曾少同的气势所压,方最后一刀,若不是我出手相救,想必是怎样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我出之所以出手,是不想失去高指挥使这样的良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恳请将军及各位大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景升句句在理,字字铿锵有力。
场上一片寂静。
未久,只听一直未曾开口的男音道:“将军,辅国军师说的有理,不如今日就此作罢,还有更多的事有待操劳。”说话的正是当今郑国公主的夫君,驸马都尉王贻永,也是先太子太傅王溥之孙。
“将军,我们还有更多事要办,如今时间紧迫,结果已出,不必要再浪费精力在这种事上,看在我与驸马爷的面子之上,今日此事作罢。不是还有将军让人新打制的兵器要看吗?”这位说话的是曾任宰执后被贬为兵部尚书的卢多逊之子卢雍。当年父亲受牵连,弄得家破人亡,最终客死异乡,若非深受楚王搭救,或许他卢雍还不知在何处漂泊,或许最终也与父亲一样,弄到个无人收尸体的地步。
赵王爷与鱼海浪连忙圆场,明经堂启口:“轩儿,正事要紧。让他们都退下吧。”
接过权杖,“明景轩”冷扫了一眼景升,喝道:“明景升,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下去。”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说着景升颌首,起身,面对其他人一一行了礼,沉声对美仁道了一句“跟我走”,便大步离开了。
美仁跟着告退,识趣地跟着景升离开了。
跟着他,一前一后,竟是去那种植龙奇果的田地。穿梭在这一株株的龙奇果之间,每一株龙奇果约莫一人之高,美仁双手要不停地拨开较大的叶子,才能跟上景升的步调。
望着片片硕大的茎叶,她对那艳红的果实很好奇,约莫有杏果一般大小。她突然觉得这种东西很眼熟,好像曾在天一谷见过这种东西,只不过天一谷的是作治疗伤口提神安脑用的一种药材,那果实是酱红色,没有这么红,茎叶也没有这么大,最高不过刚及股下。
像,真的很像。
顿住脚步,景升回首望着盯着龙奇果发呆的美仁,终于开口:“欣赏完了?”
隔着面具,美仁反讥:“你早就知道是我,对不对?”
“你想让人认不出你都难。根据军令,王大川今日应当守山,不到太阳落山时分,是不能回营的,以他的身份更没有资格进入这片种植区,而你,一出现,便是在那里闲晃,若不是其他人都在忙,你早被发现抓去以军法论处。也不知道你走了运,还能碰见王大川的亲舅舅高远,哼。”
原来那人真是王大川的舅舅,难怪高远一见着她就紧张兮兮的模样。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顺手摘了一颗下来,在手中把完,她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何时发现我的?”似乎她一有何动作,他都会知道。
“在你上山的时候。”
“我没见着你与你爹还有鱼三叔一起上山。”
“途中有事,稍微耽搁一会,没与他们同道,到是见着你把王大川给敲晕了,剥了他的衣服。”
“喂喂喂,注意你的措辞,别把我说的象你这种登徒子一样,意图对一个姑娘家不轨。上次,在——”
“上次在什么?”
说完,美仁便后悔了,她怎么会又想起那件事,脸上一阵燥热,幸好有面具遮着,不然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没什么!没什么!”她急忙断了景升的问话,举起手中艳红的果实,道:“这就是龙奇果?就是他们三人方才所吃的药丸中用来炼制的配药?那这个又是什么?”从袖中滑出一个瓷瓶,举在他的面前,这瓷瓶正是她方才顺手牵羊牵来的,目的不是问方才的药,而是意指在蓝家密室里整整齐齐摆放的那一口口大箱子里一模一样的瓷瓶。
“方才你亲自端的药,你不都看到了吗?”他回道。
“明景升,我知道你是有意的,你有意领我去偷听你们讲话,有意让我亲眼看看这瓷瓶中的秘密,有意带我来这里。”
“你也知道?不这么做,你会善罢甘休?”对,她说的没错,他就知道这么多天,她除了躲他之外,她是不会放弃对这件事的追查。从上山时见着她到跟踪爹和三叔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与其让她慢慢地查下去,到不如索性让她全都知道,至少他可以不用再去担心她随时都会没命的可能。
“换作是你,你也不可能放弃的。”她回应。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向前。
她追上他,挡在他身前,又道:“但在蓝家,在那密室里,那箱子里装的瓷瓶,你可记得你当时说的是什么吗?是晒茶粉。今日我手中的这个瓷瓶与当日的一模一样,可从里面倒出来的又是什么?你还会说是晒茶粉吗?”
望了望她手中的瓷瓶,他双唇微抿,夺下她手中的瓷瓶,牵过她的手腕,道:“想知道,就跟我来。”
一言不发,她任由他拖着她继续前行。
第四十一章 夷山脱险
沿着这曲折回延的龙奇果田地,美仁只觉得被景升牵着手走了好久好久,都还没走出这片种植地。一路上,隐约见着那些采摘药果的白色面具,一晃眼却又全失去了那些人的踪影。
“明景升,你究竟要带我去哪?还有多远?”她忍不住开口。
景升依旧没理她,抓着她的手握得很紧,生怕手一松就再也抓不住她。美仁咬着唇,忍到愤怒就快要暴发的边缘,景升终于停下了步子,松了手。
立在一株龙奇果后,美仁又见那木护栏与铁网,这里似乎是离开这里的另一个出口,相较之前她上山时的那个入口人要少些,只有几名白色面具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锤,正在将这个出口封住。
“待在这里别动。”他对她轻声道了句,越过眼前这几株龙奇果,身影奇快,点了那几人的穴道。
美仁微微张了张嘴,不明白为何他要带着她绕了这么远的路,以他的身份,想要离开这军营,何须以这种手段,为何不找个借口从原来的入口光明正大的离开。
“走。”他回头拉过她,很快地两人便越过那护栏,直到远离那片禁地,二人方停下。
隔着面具,美仁疑惑地望着景升。
“为何不从原来的路出去?”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时想必大哥早已下令封锁那出口,若是让大哥抓了她,只会将她困在这里,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