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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秘书班子、一支舰队以及两副破嗓子。”
“哦,”鬼魂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到底还是记起来了!”
他停顿了片刻。
“很好。”他说。这时,噪音停止了。
“四十秒。”福特说。他看了看表,拍打它了两下,然后抬起头来。
“嘿,噪音已经停止了。”他说。
鬼魂的小眼睛里闪着光,恶作剧地眨巴着。
“我已经暂时把时间放慢了。”他说,“这段时间刚好够你理解我说的话。我讨厌你把我必须说的一切通通当成耳边风。”
“不,你听我说,你这个把一切都看穿了的老家伙。”赞福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第一——感谢你停止了时间以及所有这些鬼东西。好极了,太棒了,简直美妙。但第二——我不会感谢你那些说教,懂吗?我不知道那件所谓我注定要去做的伟大事情是什么,看起来我似乎是被注定了不知道。这让我感到愤怒,明白吗?
“过去的那个我知道那件事,过去的那个我很在意那件事。好,一切都好,除了一件事:过去的那个我是如此在意,以至于他进入他自己的大脑——也就是我的大脑——把知道和在意的那些部分锁闭起来,因为如果我知道、在意的话,我是做不成那件事的。我当不了总统,也没办法偷走这艘飞船。这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
“但是,我原来的那个自我把他自己给消灭了,不是吗?通过改变我的大脑。好吧,这毕竟是他的选择。但是,目前这个全新的我需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另外,不知怎么回事,我现在选择了不去知道、不去在意那件大事,无论它是什么。这就是我所要求的,也是我所得到的。
“除了一件事,我原来的那个自我还留下了一些残余,这些残余部分想控制现在的我,他在我大脑里那些被他锁闭的部分中保留了一些指令。好吧,但我并不想知道,也不想听见这些指令。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做任何人的傀儡,尤其是我自己的。”
狂怒中,赞福德重重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所引来的一片目瞪口呆。
“原来的那个我已经死了!”他咆哮道,“他杀死了自己!死人不应该到处游荡,干涉活着的人!”
“可是,是你把我召唤出来,帮助你摆脱困境的啊。”鬼魂说。
“哦,”赞福德重新坐下来,“这是两回事儿,不是吗?”
他朝崔莉恩微微咧嘴笑了笑。
“赞福德,”鬼魂刺耳地说,“在我想来,我之所以在你身上浪费精力,只有一个原因:死后,精力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没有其他任何用处了。”
“好吧,”赞福德说,“你干嘛不告诉我,那个大秘密究竟是什么?说吧。”
“赞福德,你当过银河系总统,就像域敦·万克斯在你之前当过一样。你应该知道,总统什么都不是。等于零。在你们身后的阴影里,有另一个人、一个生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把持着终极权力的是他。那个人、或者生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你必须把他找出来——那个真正控制着银河系的家伙。另外,我们怀疑他的势力范围还不仅于此。也许是整个宇宙。”
“为什么?”
“为什么?”鬼魂惊讶地说,“为什么?看看你周围吧,伙计,难道你认为这一切对你来说很正常吗?”
“还行吧。”
年迈的鬼魂对他怒目而视。
“我不敢苟同。你将把这艘飞船,这艘非概率驱动飞船,驶到需要它的地方去。你会这么做的。别指望你能够摆脱你的使命。非概率的场控制着你,你在它的掌握之中。听上去如何?”
他站在那儿,敲着舰载电脑艾迪的一台终端。
“这玩意儿在干嘛?”
“它在试图,”赞福德以极大的克制力说,“弄出一杯茶来。”
“好极了,”他的曾祖父说,“我赞成这么做。现在,赞福德,”他说,同时朝赞福德晃了晃手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完成你的使命,我只知道你无法逃避它。不过,我已经死了太久了,考虑这么多事情也太累了。之所以现在在这里帮助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无法忍受你和你的新潮朋友们的思想再这么懒散下去。懂吗?”
“是的,非常感谢。”
“喔,还有,赞福德?”
“嗯,怎么?”
“如果你以后又觉得自己需要帮助了,你知道,如果你遇上了什么麻烦,在紧要关头需要人帮一把……”
“怎么?”
“请千万记住,别再找我。”
就在这一瞬,一道光从这个枯瘦的鬼魂手上发出来,射在电脑上。然后,鬼魂消失得无影无踪,舰桥里浓烟滚滚,黄金之心号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中进行了一次无法判断距离的跃迁。
第四章
十光年以外,伽葛·哈尔佛兰特用脸上的几道凹痕撑起一个笑容。他正在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那是通过亚以太从沃贡飞船的舰桥里转播过来的。他看到最后的防护力盾碎片从黄金之心号表面剥落下来,而飞船本身则在一团烟雾中消失了。
好极了,他想。
由他下令对地球实施的毁灭行动中,最后的幸存者终于完蛋了,他想。
那个危险(对精神病学这一专业来说)和颠覆性(同样是对精神病学这一专业来说)的实验,企图找出那个确切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问题,终于也结束了,他想。
今晚要和自己的同事们搞点儿庆祝活动。明天一早,他们就又要面对他们那些郁郁寡欢、不知所措但却非常有利可图的病人了。他们大可以放心,生命的意义,现在绝对不会再被揭示出来了,他想。
“家里的事儿总是最为难的,对吗?”烟雾开始消散时,福特对赞福德说。
他顿了顿,四下打量着。
“赞福德在哪儿?”他说。
阿瑟和崔莉恩也茫然地四下看着。他们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同样不知道赞福德在哪里。
“马文?”福特问到,“赞福德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马文又在哪儿?”
机器人待的那个角落现在是空的。
飞船里一片死寂。它漂浮在漆黑的太空中,偶尔摇晃一下。所有的仪器都失灵了,所有的屏幕也都熄灭了。他们询问电脑。电脑回答说:“我很抱歉,刚才我被暂时地与所有交互系统隔离开了。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些轻音乐。”
他们关掉了轻音乐。
他们找遍了飞船的每一个角落,变得越来越迷惑,越来越惊慌。每一处地方都死气沉沉,静谧无声。没有任何地方有任何赞福德或者马文的踪迹。
他们最后检查的区域之一,是安放自动营养机的小房间。
自动营养饮料合成机的输出口是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三套骨瓷杯子和碟子、一个盛着牛奶的骨瓷小罐,还有一个银制茶壶,里面盛满阿瑟所尝过的最好的茶,旁边有一张打印的小便笺,写着“稍等”。
第五章
小熊星座贝塔星,据有的人说,是整个已知宇宙中最令人震惊的地方之一。
这颗星球非常富裕,阳光普照,到处都是讨人喜欢的居民——比饱满的石榴里的籽还要密集。但你却很难忽略一件事:最近一期《花花生物》杂志推出了一篇头条文章,“当你对小熊星座贝塔星感到厌倦时,你也就对生活本身感到厌倦了”——文章发表之后,该星球的自杀率一夜之间上升了四倍。
当然,小熊星座贝塔星上根本不存在夜晚。
它是一颗西区行星,具有一种无法解释、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令人不解的奇特地貌,几乎全部由亚热带海岸线构成。同样令人不解的奇特之处是,在时间上,它几乎永远处于海滩酒吧关门之前的星期六下午。
在小熊星座贝塔星上占统治地位的生命形式从来没有对这样的问题作出过恰当解释,他们的时间主要花在如下方面:绕着游泳池奔跑,以试图获得精神上的启蒙,以及邀请银河系地理-时间控制委员会的调查官员来“过一过每天都反常的美妙日子”。
小熊星座贝塔星上只有一座城市,而这里之所以被称为一座城市,只是因为这里的游泳池比其他地方稍微密集一点儿。
如果你有机会乘飞机去光彩城(其实,去那儿并没有别的交通工具。没有公路,没有港口。如果你不是飞着去,那么他们在光彩城就不想见你),你将看到它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个名字。这里的日光照射是最强烈的,在游泳池里闪耀着,在白晃晃的棕榈树成行的林荫大道上闪耀着,在他们戴着的上下晃动的青铜眼镜上闪耀着。闪烁的光芒甚至掩盖了别墅、机场、海滩酒吧……
日光闪耀得最厉害的地方是一栋建筑。这是一栋高耸、漂亮的建筑,由两座三十层的白色高塔构成,在高度的一半有一座桥,将两座高塔连接起来。
这栋建筑是一本书的家,是用一场非同小可的版权诉讼中所获得的款项来修建的,这场诉讼发生在这本书的编辑者和一家早餐麦片公司之间。
这本书是一部指南,一部旅游书。
它是小熊星座那些伟大的出版公司所推出的最非凡、当然也就是最成功的书之一——比《生命起源于550年》更流行,比古怪盖洛比特(情欲六号星上的一位有着三个乳房的妓女)的《大爆炸理论——一种个人观点》更畅销,比沃农·科拉菲德最近一鸣惊人的《你永远不想知道但又被迫必须查明的关于性的真相》引发了更多的争议。
(在银河系东部外缘的许多更加开放的文明里,这本书早已经取代伟大的《银河系百科全书》,成为所有知识和智慧的标准。这是因为,尽管显得冗长,并且包含许多虚假或者至少是不够准确的信息,但它却在两个极其重要的方面超越了那部更加陈旧和呆板的著作。第一,它稍微便宜一点儿;第二,在它的封面上以大而友善的字体写着“不要恐慌”这句话。)
毫无疑问,对所有那些希望以一天不到三十牵牛星元的价钱,看到整个已知宇宙中的种种奇迹的人来说,它是无价的伴侣。当然,这本书就是《银河系漫游指南》。
如果你背对《指南》出版大厦主要的入口大厅站着(假设现在你已经降落,并且在简单的梳洗淋浴之后恢复了精神),然后向东走,沿着生命大道那枝繁叶茂的树荫前进,你将会惊讶于在你左手边不断延伸的淡金色沙滩,惊讶于冲浪者们若无其事地飘浮在浪头之上二英尺。而同样会让你感到惊讶、并且最终产生一丝愤怒的是:整个白天,巨大的棕榈树都毫无意义且不成曲调地嗡嗡响着,换句话说,就是永不停息地哼哼着。
如果你走完了生命大道,你将会进入拉拉马汀商业区,这里满是刀果树和人行道上的咖啡馆,小熊星座-贝塔人在完成了海滩上艰苦的下午放松后,就会来到这里放松身心。拉拉马汀区是极少数不享受永久性星期六下午的地区之一——它享受的是永久性星期六傍晚前半段的那份凉爽。在它背后是一排排夜总会。
如果,正好在这一天,在从下午过渡到傍晚的时刻——随便你怎么称呼这段时间——你来到右手边的第二家人行道上的咖啡馆,你将会看到小熊星座-贝塔人像通常那样,成群结队地聊天、饮酒,看上去非常放松,只是在不经意间偶尔瞟一眼彼此手上戴的表,瞧瞧对方的表有多名贵。
你还会见到两个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的漫游者,他们来自恶魔星,是搭最近抵达的一艘大角星巨型货船的便车来这里的,他们在那上面凑合着过了好几天。在这里,他们感到愤怒,感到不解,因为就在这里,在能看到伟大的《漫游指南》大厦的地方,一杯普普通通的果汁居然要卖相当于超过六十牵牛星元的价钱。
“这是一种背叛。”他们中的一个人愤懑地说。
如果此时你望向旁边的那张桌子,你会看见赞福德·毕博布鲁克斯坐在那儿,无比惊讶和迷惑地四处打量。
他的迷惑是因为,仅仅在五秒钟之前,他还坐在黄金之心号星际飞船的舰桥上。
“这绝对是一种背叛。”那个声音又说道。
赞福德紧张地看了看旁边桌上的那两个邋遢的漫游者。该死的,他究竟是在哪儿?他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他的飞船又在哪儿?他用手感觉了一下自己坐着的椅子的扶手,又感觉了一下身前的桌子。它们是真真切切的。他坐在那儿,几乎无法动弹。
“他们怎么可能坐在一个像这样的地方,为漫游者们写出一本指南来呢?”那个声音继续道,“我的意思是,看看这地方吧。看看吧!”
赞福德正在看。不错的地方啊,他想。可是,这是哪里呢?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到口袋里去掏他的太阳镜。这时,他摸到口袋里有一个坚硬、光滑、沉甸甸的金属块,不知是什么东西。他把这东西掏出来,看了一眼,结果却对着它惊讶地连连眨眼。这玩意儿是打哪儿钻出来的?他把它放回口袋,然后戴上太阳镜,却恼火地发现那块金属把镜片中的一片刮花了。不过,戴上以后,他还是觉得舒服多了。这是一副祖·杰塔200型超级色度危险感应太阳镜,专门用于帮助人们在面对危险时采取一种放松的态度。一旦感应到出现麻烦的第一个征兆,它就会完全变黑,阻止你再看到任何可能警示你的东西。
除了刮伤外,镜片还是清晰的。他终于放松下来,但仅仅只是一点儿。
那个愤怒的漫游者还在继续盯着他那杯异常昂贵的果汁。
“对《指南》来说更糟糕的事情是:来到小熊星座贝塔星,”他抱怨到,“他们全都被软化了。你知道吗,我甚至听说过,他们在一间办公室里创造了一个完全电子化合成的宇宙,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白天研究问题,晚上仍旧去参加派对。当然,在这个地方区分白天和晚上倒也没有太大意义。”
小熊星座贝塔星,赞福德想。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他猜这一定是他的曾祖父干的,可为什么呢?
让他感到更为烦恼的是,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头脑中闪现出来。它非常清晰,非常独特,而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一类念头究竟是些什么了。他的本能想抗拒它们。它们是预先制定的召唤和催促,来自他脑子里那些黑暗的锁闭部分。
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拼命想要不去理会这个念头。它来烦他,他没有理会。它又来烦他,他还是没有理会。它再次来烦他,他终于向它屈服了。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他想,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实在是太累、太迷惑、太饿了,无力继续抗拒。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什么意思。
第六章
“喂?你好?这里是美卡嘟嘟出版,《银河系漫游指南》的家,它是整个已知宇宙中最非凡的一本书。我能为你效劳吗?”有着粉红色巨大翅膀的虫子对七十部电话中的一部说道。这些电话在《银河系漫游指南》办公楼大厅里巨大的铬合金接待桌上一字排开。虫子扑腾着翅膀,眼珠子转个不停,望着这么多邋遢的人乱七八糟地在大厅里挤做一团,糟蹋着地毯,在漂亮的室内装璜上留下肮脏的手印。它喜欢为《银河系漫游指南》工作,只是希望有什么法子能把所有这些漫游者全部拒之门外。难道他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肮脏的太空港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附近吗?它确信自己曾经在这本书里的某个地方读到过某些东西,讲的就是关于待在肮脏的太空港附近的重要性。不幸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看起来更习惯于在异常肮脏的太空港附近待过之后,立刻跑来待在这个舒适、干净、光洁的大厅里。并且,他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就是抱怨。虫子的翅膀哆嗦了一下。
“什么?”它对着电话说,“是的,我已经把你的留言转给扎尼乌普先生了,但恐怕他现在不能见你。他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
它不耐烦地朝一个邋遢鬼舞动了一下触角,此人正气急败坏地想引起它的注意。触角示意这个愤怒的家伙自己去看墙上贴的通告,别在这儿干扰人家的重要电话。
“是的,”虫子说,“他在他的办公室,但他目前正在进行一次星系际巡航。非常感谢你致电我们。”说完,它砰地放下电话。
“读读这份通告。”它对那个怒气冲冲的人说,后者原来打算投诉书里所收录的一条滑稽可笑并且十分危险的错误信息。
对所有那些渴望在一个无限复杂和混乱的宇宙中探明生命意义的人来说,《银河系漫游指南》是一位不可或缺的伙伴。因为,虽然它不可能在所有问题上都能提供有用的信息,至少提供某种信息,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