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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人三部曲 上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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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刚一抬头,便见到了杭天醉那与众不同的蒙眈迷离的目光,他的心里便咯噎了一下,上不上下不下地搁住了。

  况且,杭天醉又亲亲热热地把手搭在小茶肩膀上,说:“去吧,乖一点,干活要小心。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吴升以为,这便是杭天醉无视他存在的重要证据,他竟敢去搭一个下女的肩膀,简直不忍目睹。

  也许就为了给大股东当场出点难题,他低着头,用焦急的口吻说:“老板,刚才来的李大,带着西洋人,说你估的九曲红梅,开价高了,不到一级的。”

  话音刚落,杭天醉就挂下了脸,说:“呸,轰那洋奴才李大出去。什么东酉,他也晓得当行信了。他能评茶,还要茶清伯干啥?”

  茶清止住了天醉,挥挥手,让吴升和小茶都走了,才对天醉说:“这事,说怪也不怪的,你先看看这九曲红梅,到底上不上品。”

  说罢,茶清从一锡盒里,取出一撮茶样,放在八仙桌的一张白纸上。这茶形状也是怪,弯曲细紧,像一枚枚鱼钩,相互挂钩,色泽乌润,披满了金色绒毛。用开水冲了,那颜色,又鲜亮,又红艳,就像红梅花似的,煞是好看。天醉虽是开茶庄家的出身,但是,长这么大,从来也没喝过九曲红梅。想来,今日是用了心动了情地品吧,竟嗅出了一股高香。

  “好香的茶,味道鲜爽。味中有香,香中带甜,茶清伯,你看这汤色红艳明亮,不会比祁门红茶差吧。“天醉说。

  “这两句,倒是行话了。”茶清捻着胡子说,“我看的样开的价。几十年茶叶饭吃下来,会不如李大这个教堂杂役?”

  原来近日也是澳跷,来了几个西洋和东洋的茶商,又由几个李大一类的人陪着,在候潮路各个茶行,东转转,西转转,变着法子压价。又有一干本来茶行的老主顾,见着有人压价,便也作起了壁上观。茶行老板哪里晓得今年会翻出这么一张皇历,一开始从山客手里就购下了足足的春茶,只等水客一到,发货就是。这一压一拖,就惨了,茶行里茶叶堆积如山。况且茶这件宝贝,又是最耽搁不起的,时间越久越不值钱。自然,最苦了的还是茶农。茶行不敢收山客的货,山客也不敢要茶农的茶,层层压下来,岂不殃及一年辛苦的山民。

  整个这一带的茶行里,只有茶清伯独断专行,还在收购高档茶叶。同行不解,他冷笑一声,说:“你们要吃饭,种茶叶的人就不吃饭了。逼得他们没饭吃,你又怎么吃饭?洋人拿了他们的大烟,换了我们的茶叶还不够,还要换得铜钢。为了这点钢钢,就跟着当奴才了?“

  茶行的老板听了,腰又硬了几分。天塌下来,有茶清伯这个长子顶着呢!双方就那么僵着,眼见着满仓满库的茶贮着,看谁投了降。

  杭天醉这才知道,茶行业出了这么大的新闻。自然他是无条件支持吴茶清的,说:“茶清伯,你只管见了好茶叶凭良心收,人家不卖,我们忘忧茶庄全部包下了。”

  茶清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半晌,才回了一句:“难为你了,刚刚接手。”

  “茶清伯,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天醉心一动,突然发现茶清伯的眼神很熟。想了想,竟是他自己的眼神,他的心便一跳一跳了。

  正说着,吴升又进来通报,说是洋人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正说着,那叫李大的买办便走了进来,他是个胖子,见了吴茶清和杭天醉,很客气地行了个洋礼,说:“鄙人李约翰,乃英吉利茶商劳伦斯先生之代理,要见老板面议。”

  “这不是住在天水桥耶稣堂巷的李大吗?向来在耶稣堂当杂役的,什么时候改了洋名,吃了洋饭?“杭天醉差点要说“放了洋屁“,到底还是读书人,把这一句就咽下了。

  那李大见了杭天醉眼生,不知何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顶撞洋人,正要问呢,就听对方说:“鄙人抗逸。”

  李大这才一惊,想:怪不得市面上传闻忘忧茶庄少老板厉害,果然气焰嚣张。李大这个人圆滑,杂役出身的,见人人话,见鬼鬼话。见了这一老一少,晓得没啥天谈,便想找个台阶下台了事,他的主人劳伦斯先生,却手里一根司狄克,“哈华““哈惯“叫着,就进了客厅。

  那劳伦斯,这几日,也是天天到茶清茶行来磨那批九曲红梅。茶清和他语言不通,全靠李大用半生不熟的洋经洪英语翻译,谁知他当中又搞了什么鬼。只听那主仆两个,一个N。,N。,N。,一个Yes,Yes,Yes,茶清便不耐烦和他们纠缠了。他已和苏南一带城镇的老主顾说好,不日,他们就来提货的。不过茶清年纪大几岁,不亢不卑还是做得到的,不像杭天醉,一张帐子面孔,立刻就放了下来。

  “久仰,久仰,“倒是劳伦斯先生给他们二位作了个中国揖,说,“杭先生,吴先生,好汉!”

  这两句话,倒是用汉语说的。可是杭天醉在学堂里,洋人见得多了,他那口英语虽然不流利,比起李大却是胜出了几筹。故而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便问:“二位有何见解,径直说来。”

  那个劳伦斯见这年轻人能说英语,面有喜色,便说:“九曲红梅,原是浙江毛茶,为什么你们用了祁门红茶的价格呢?我们大英帝国的臣民,对祁门红茶那特有的苹果香是非常熟悉的。我以为,只有印度大吉岭的红茶可与它竞争,其他红茶,皆望尘莫及。先生用我们熟悉的情况来唬弄我们,不是太令人遗憾了吗?“

  杭天醉听了这话,立时便没了底。他对这方面的常识,可谓一窍不通,可又不肯服输,硬着头皮,翻译给茶清伯听。吴茶清一听,端起茶先喝一口,润润喉口,开了讲:

  “先生有所不知,九曲红梅这个品牌,只产在杭州郊外湖埠大坞山一带。这大坞山高不过三四十丈,山顶上却有一块盆地,土厚地肥,周围又有山峦环抱,应了阳崖阴林一说。旁有钱塘江,江水蒸腾,云遮雾绕,是个种茶的好地方。

  “天国期间,此地居民几经兵火,减了半数,故而,福建、温州、平阳、绍兴、天台一带,便有农民迁来,带便的,把南方武夷山功夫红茶的手艺也带来了。

  “九曲红梅分的是大坞山真品,次一等是湖埠货,再次一等,便是三桥货了,先生现在看见的,恰是真品,外省茶人向来是以能买到这种茶叶为得意的,也不过点缀茶品花色之用罢了。”

  那个李大李约翰,竟然问:“我们怎么晓得这是真品呢?舌头没骨头,我们又没法验证。”

  吴茶清说:“吃茶叶饭的人,不晓得茶,除非死人一个。实话跟你说了,大坞山真品只在谷雨前后采摘,一年也不过几百斤,从今年开始,全部包给我们茶行了。你们想不想要是一回事,我们卖不卖还是一回事呢。“

  这话说得出气,杭天醉译得也痛快。他刚刚译完,眼见那劳伦斯脸色就变了,他在杭州,怕还没有领教过几个有骨气的中国人,今日打了一个回合,竟叫他无言以答,二话不说,便退了出去。

  杭天醉见他们走了,才得意地对茶清伯说:“茶清伯,你吃吃力力跟他们讲那些干什么,他ffJ懂个屁!”

  吴茶清看了一眼杭天醉,说:“我哪里有心思跟他们讲这些。”

  杭天醉这才恍然大悟,脸便红了。原来茶清怕这些话,都是讲给他听的呢。

  小茶性格绵软,忘性极大,倒是早把吴升从前欺侮过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眼都不熟了。只是从和吴升认识的第一天开始起,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第一次吴升跑到厨房,从缸里舀生水喝,目光惊慌失措地膜一眼小茶。小茶正在择菜,便说:“桌上有凉茶,喝生水肚子疼。”

  他红着脸,喝了一口茶,把碗放在桌上,突然凑近小茶,说:“我知道你,你原来在湖上荡秋千的。”说完,扔下碗就跑。小茶被他说得一个顶头呆,站了一会,眼圈就红了。

  下午他又来喝水了。小茶在铲锅灰,心里头就有些紧张,不知这个奇怪的安徽佬又会冒出一些什么名堂。

  果然他又开始发难了,他说:“小杭老板到宜兴去了,你晓不晓得?”

  小茶摇摇头,想,少爷怎么就去了宜兴了呢?”说是去订一批紫砂壶来,开茶馆用的。”

  他看着小茶,两只手指甲里全是茶叶末子。小茶勉强地朝他笑笑,她可不敢得罪他。上次他把她送去安顿时便告诉她,他是茶清伯的亲信呢。

  “洋人也不是那么好吓的,是不是?”他问小茶。

  “还没有人来买茶吗?”

  “其他茶行都跌价了,都在卖了。”

  “那我们怎么办?”

  “小老板到宜兴去了,你说怎么办?”

  “茶清怕不肯跌价?”

  “小老板到底年纪轻。”

  “你年纪不轻?”

  小茶有些生气了,闷闷地回了一句。吴升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跟小老板好,我知道的。”

  “你走开!”小茶扔下了手中的工具。

  “不要告诉他,我饭碗要没有的。”他恢复了惴惴不安的可怜相。

  “我不告诉他,你也不要说那些话了。”小茶说。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在隆兴茶馆翻跟头,现在要叫忘忧茶楼了。”

  “你怎么认识我?”小茶吃惊。

  吴升很生气:“我推过你的。”

  小茶呆想了一下,说:“我忘了。”

  吴升脸涨得鲜红,一跺脚,跑掉了。

  第二天早上,吃泡饭,小茶觉得很奇怪,她的饭碗里,埋了一只咸鸭蛋。她惊慌失措地朝四周看看,吴升正在有点造作地吃早饭,声音呼啦啼啦的,像是掩饰什么。小茶想,咸鸭蛋是他的。

  这样平安地过了两天,那天夜里,茶清和吴升很晚才从外面回来。这时,小茶正在灶间外面一个角落里洗脚,她以为没有人来了,谁知吴升闯了进来,很激动地说:“我看见小老板娘了,脚那么大!”他用手比划着,量出一大块空间。/J\茶吓得一使劲,木盆翻掉了,罩在她脚上。

  茶清带着吴升这趟回忘忧茶庄,正是和杭夫人商量着怎么对付这场买卖风波的。林藕初一见他就淌眼泪,咬着牙骂道:“真是人心隔肚皮,紧要关头就把你卖了。”

  “倒也不能那么说,他们都来向我讨过主意的,我没松口。”

  “那也不能甩下你一个,他们自己去降价啊。要咬住就大家一道咬住,都不是人!从前得过我们多少好处!“

  “不要生气了。这种事情,迟迟早早,总要来的。“

  “茶清,你倒出个主意,怎么办呢?我们这里全部吃下,一个是没那么多资本,再一个,卖到什么时候去?只怕明年这时候还卖不完呢。”

  媳妇说:“不是说股东还要和茶清伯吃讲茶吗?可借天醉不在。我看他就是会说,或许把他们都能说动了,齐心合力再抗洋人一阵。洋人不也就是和我们拚那一口气,我们就是不压价,他们有什么办法?他们总还是离不开茶的嘛。我哥哥绿村从酉洋来信说,英国人就是穷得把西服当了,第一件事情还是要喝茶的呢。“

  “他们哪里有这种眼光?吃讲茶是假,抽股份是真。”林藕初生气地说,“几十年茶叶生意做下来,从来也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吃讲茶,竟吃到卖茶的头上来了。”

  “生意人,几个人眼睛不是盯在钢钢眼里,没有穷凶极恶抽股份,拿吃讲茶做扶梯落台势,已经是卖忘忧茶行的面子了,你还要他们怎么样?”

  “那你怎么办呢?外头降价卖,里头又抽股份,这样内外夹攻,不是存心要我们死啊。”

  “死不了,“'茶清一笑,眼光盯住了媳妇,“绿爱,上回听你说山东、天津一带不少店家看中我家的货,只是转了几手,价格稍许贵了一些,有这样的事情吗?”

  绿爱眼睛一亮,说:“正是,正是,我爹写信来告诉我的,还说要是有人直接运了过去,他会牵线。只是怎么运过去呢?天醉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说来也是巧得很,杭天醉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风尘仆仆地从宜兴回来了。带着那些手下人,小心翼翼地往仓库里抬那一箱箱的紫砂茶具,口里兴奋得话不成句:“这趟我是开眼界了,这趟我是开眼界了。我订到一批黄玉鲜的货,有掇球、鱼化龙、供春,还有邵友廷、陈缓落的;这趟吃力犯得着,可惜银元带少了

  “否则这爿店都会给你卖光了,去买你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壶呢。”林藕初生气地说。

  杭天醉见了他们这副样子,说:“又有什么鬼惹着你们了?”

  沈绿爱叹了口气:“我们刚才还在说北方要我家的茶,这里水客又顶着要我们压价,愁着呢。”

  “还没有动啊!”杭天醉长眼睛变圆了,这才知道他和洋人那几句洋径洪,到底还是虚招,不顶用的。

  “茶清伯,这可怎么办呢?”

  杭天醉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发起愁来。他做老板才几个月,就碰上这么大的麻烦了,真够人受的。

  “办法倒是有两条,“吴茶清不紧不慢地说,“一是跟着压价,马上就能卖出去。”

  “不能压,不能压,“杭天醉坚决反对,”士可杀不可辱,哪怕倾家荡产,也不向洋人低头。”

  “其实你也不必看得那么真,你既从大学堂出来,继承了祖宗的饭,你也就不是士,是商了。既是商了,进进退退,也就没有辱不辱的了。你说呢?”他媳妇故意说。

  杭天醉连连摇手,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也要看对谁屈伸。对洋人,松口不得。况且我和茶清伯已经和他们过过招了,先头还胜了,正得意呢。这回又跪到他们脚跟底下,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

  沈绿爱这才说:“刚才我们还出了个主意,自家把茶运到北边去,那里我爹有不少朋友开着茶庄,正要我家的茶呢。”

  “那好哇。那就运吧!”

  “可惜了没有一个押运的人。”

  说完这句话,大家都盯着杭天醉看,杭天醉恍然大悟,绕了半天,是要他去干这个活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绝对不行!接着,鱼化龙、贮泉听琴图、茶馆、虎跑泉、龙凤肝,心里哗的一亮——小茶,一大堆事情就涌上了心。他不假思索地顺口荡出一句:“费那么大劲干啥,邮包批发,寄寄过去好了。”

  听了这话,大家都不响,杭天醉心里头就很惭愧,头都有点抬不起来。他想,老板真不是他做的。他想跑出去时,人家要锁他在家里;他要呆在家里了,人家又要赶他出去。

  他掸掸身上的灰,装作一副滞洒相,说:“我还没洗澡呢。你们且再坐一会儿,茶清伯,你多歇歇。“

  茶清伯却站了起来,说:“不了,我这就去张罗邮寄的事情。”

  “真的要寄啊。”杭天醉说,“从来还没有人做过茶叶邮寄生意呢!”

  “从来没人做,我们才做得成。这条路好,只是茶行里大批的茶都要转到茶庄来,天醉你担不担这个风险?”

  “什么风险不风险,“杭天醉探谦洒洒下了台阶,“有茶清伯在,还有什么风险?”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就万一,我这里还有黄玉域的鱼化龙,万一没饭吃了,随便卖掉一件,就够吃一个月了。”

  说着,就要直奔他那些宝贝紫砂壶而去,被茶清伯喝住了,说:“天醉,明日讲茶,就在忘忧茶楼吃了。”

  “什么讲茶?”杭天醉有些莫名其妙,“明日茶楼开张,我还请了钱顺堂来说《白蛇传》呢。”

  “你们跟他说清楚,明朝叫他去对付他们,读了一肚皮的书,也只好打打嘴皮官司了。”

  吴茶清指着杭天醉,对两个女人说。说完,掉头就走了。

  所谓吃讲茶,本是旧时汉族人解决民间纠纷的一种方式,流行在江浙一带。凡乡间或街坊中谁家发生房屋、土地、水利、山林、婚姻等民事纠纷,双方都认为不值得到衙门去打官司,便约定时间一道去茶馆评议解决,这便叫做“吃讲茶“。

  吃讲茶,也是有其约定俗成的规矩的,先得按茶馆里在座人数,不论认识与否,各给冲茶一碗,并由双方分别奉茶。接着由双方分别向茶客陈述纠纷的前因后果,表明各自的态度,让茶客评议。最后,由坐马头桌(靠近门口的那张桌子)的公道人——一般是由辈分较大、办事公道,向有声望的人,根据茶客评议,作出谁是谁非的判断。结论一下,大家表示赞成,就算了事。这时亏理而败诉的一方,便得负责付清在座茶客所有当场的茶资,谁也不能违反。

   忘忧茶行的股东们选择吃讲茶的方式来调解商务纠纷,这倒真是破天荒之举。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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