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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什么都不懂,他不会去找他的部属的,心都丢在这里了,回去没有希望等待的地方又有何用?”
“你别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别去,让他走。”
“听不懂,怎会听不懂,是你不愿多想而已,出门在外你会想家吧?为什么会想家,那是因为有你心爱的娘在家里等你,如果没有了你娘,换了一个人,你会想家吗?你的家是你和你娘完成的,而赵公子的家是他和映砻哥完成的,没有映砻哥,家就不复存!你怎会不懂?”
谁说情字只有谈过的人方知晓,不识情字不过是愚懦之人的逃避。
他颓然放璎珞远去,乌襄的理智被一句句苛责震得七零八落,再也拼不出谁是谁非。
* * *
得到璎珞的通知,乌映砻考验起奔雷的能力,如飞似地奔回乌家牧场。
他会去哪里?
房里头没有任何他留下来的讯息,什么都没带走,什么都没留下。
他手不方便又没有坐骑,不可能走得太远,这里他知道的地方又不多,他还会去哪里?
想起之前杀狼的幽谷,那是惟一一个他知道且安静的地方,除了那里,不会有其他的地方了。
* * *
赵爰站在崖边发呆,手里抱着偷偷跟着他出来的雪雪。
不知是他站得太久,还是谷里头的湿气重,一身外袍半湿,发上凝结了几颗晶莹的水珠儿。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响起马蹄声,为首的一匹黑马上坐着的是吓白了脸的乌映砻磬,身后跟着璎珞及乌襄。
赵爰回身看向三人,站立太久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将三个人的心提到最高点。
“你们怎么都来了?”赵爰笑着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幽远,像来自远处不知名的方向。
“爰,别站在那里,过来……算了,你别动,我过去就好。”乌映砻怕极了赵爰脚步一个不稳就坠落崖底。这里他来过多次,知道崖边罡风足以吹起一头骏马,更别说是身形单薄的赵爰了。
赵爰微笑。“你别过来了,这里虽然美,可挺危险的,刚刚我就差点被风给吹下去。”像是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一般,一阵谷风卷起他半湿的衣袍,修长的身形动摇。
见状,乌映砻的心跳几乎停止。“知道危险就别待在那里,我……”
赵爰摇头要他别说话。“你喜欢璎珞姑娘对不对?她是个天真善良的好女孩……”
这次换乌映砻打断他的话。“没用的,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比谁都清楚。”
闻言,赵爰恍惚了一下。
“是啊!就像你懂我一样,我也懂得你。”
“既然知道,你这是……”
“不过如果我不在了,也许你的心里就可以有其他的人一开始会难过,不过时间会淡薄一切。”
“我不准你这么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一瞬间,乌映砻忘记赵爰的处境,怒气冲冲的向前踏出几步,混乱的情绪根本理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
似乎被他的怒气吓到,赵爰下意识地往后踏一步,整个人几乎悬在崖边。
“我是说真的,没有了我,随着时间过去,你会慢慢淡忘我,然后可以重新爱上一个人,这人也许是璎珞姑娘,也许是其他温柔婉约的美丽女子,更可能是个像我的女子,不过总比跟一个男人相爱来得好,不会遭受议论,不必担忧对方必须忍受嘲讽,不必时时猜疑会不会有一天对方发现对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
乌映砻突然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荒谬可笑。
“你不是个会说笑的人,明知道刚刚说的那些都不可能,说又有何用?”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彼此是多么记挂对方,说“一时兴起”这四个字更是可笑。他乌映砻砻从来就不是一时兴起的人,他夺取的,必定是他要的,他要的东西,一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没有了你,自然就没有我,你说的那些都是废话,”乌映砻又向前迈进一步。
似乎要考验三人的胆量,赵爰往后退了一些。
“跟我在一起,你不怕世人唾弃你?”
“我不在乎!”乌映砻如雷怒吼,坚定无犹疑。
赵爰唇边的微笑扩大。“如果有一天你厌恶我……”
“除非我死了!”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厌恶他。
赵爰笑容又扩大了些。“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爰话语中似有未尽之意,眼中充满着压抑不住的情感,不看乌映砻,不看璎珞,而是看着乌襄。
乌襄被他看得心里痛苦不堪,偏过头无法继续注视他询问般的眼神。
又一阵风吹来,赵爰站立不稳,乌襄与璎珞同时惊呼出声。
“你敢死就给我试试看,我们一起到地下去算帐。”乌映砻毫不犹豫地向前扑了上去。
下一瞬间,两人同时坠落,璎珞与乌襄冲了上去,一声惊喊声也没有,掉落下去的两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一切结局。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这样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乌襄疯了似的对着崖下哭喊,朦胧不见底的深崖早已失去两人的踪影,听不见他的悔恨。
璎珞茫茫然的瞧着下方。
刚刚她似乎听见了很小很小的一声轻笑,虽然很小声,可是很快乐、很满足。
人落下去,不可能还活着吧?死前还如此快乐,是因为对方就在自己身边是吗?可是她宁可活着看对方快乐啊!
* * *
璎珞没听错,坠落下去的两人,的确是发出了笑声。
赵爰在乌映砻抱紧他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我刚刚遇到了神医……”
语毕,乌映砻想起之前安排的一切,还有刚刚赵爰那奇怪的模样。
他是来阻止赵爰做傻事的,偏偏一点悲壮凄凉的气氛也没有。
“你实在不适合当个戏子。”乌映砻嘴边挂着笑容叹息。
赵爰眨眨眼,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 * *
多年之后——
“老鬼,你就不会对这头发想想办法吗?”
一处如仙境般的离尘幽谷,由内可以望见远方气势盛大的流水瀑布,不远处的一片碧绿潭水,树林花丛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比邻的两个小庄院,红瓦白墙典雅细致。可惜一大清早的大吼声坏了此等宁静之美。
与过去一般顶着一头白发的神医,此时擦腰瞪着比他高上一个头的俊美男子,俊美男子有着一张二十余岁的面貌,可两鬓霜白如四十壮年,眼里的深沉如已知天命,任谁看了都猜不透他的年岁。
“我有啥法子,你也不想想,若是真的早有办法,我何必生得一张弱冠之相而顶着白发苍苍,这样比较好看吗?你比我好多了,不但只有两边是白的,看来还比我年长,我是满头白发,满头耶!”真不晓得自己当时是发了啥疯,何必在知晓这大块头决定放弃牧场带爱人远走天涯时,建议两人可以到他这儿定居,根本彼此看不顺眼嘛,真是自找气受。
也不想想他年纪都老大一把了,只有一头烦恼丝增添岁月,这可是别人想求都求不得的——不但不感激他,还抱怨他功力不足,驻颜无术。
乌映砻冷哼一声,不想跟这个一大早就过来找麻烦的老家伙争吵,顺手抱起一旁出神发愣的赵爰到潭边去钓几尾寒潭鱼吃。
这鬼谷啥不多,就是奇奇怪怪的珍奇异果最多,老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等他与赵爰在这儿住了十多年却发现彼此容貌一点变化也没有,才知这些东西原来都是难求的长生驻颜异果。
“不吵了?”赵爰拍拍乌映砻的肩要他放自己下去。
这两个人似乎天生不对盘,光碰面也能吵。
不过赵爰知道其实他们两个人都很欣赏对方,吵架也是一种情感交流的方式,何况当年他一个人茫然散步到崖边时,若不是神医跟他说映砻决定放弃一切远走,他还真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愿意就那么轻易离开,又怕待着终有一天会招致群起围攻……所以跟神医一起配合演了场戏,给映砻一个选择的机会,让其他人得知他们布置的结局,光为这点,他跟映袭就很感激他。
后来,映砻毫不犹豫地选择陪他落崖,乌襄也将扛起牧场的一切责任,让情根深种的璎珞断念。结果如何,他们不想多去探查,那已与他们两人无关。
“你就喜欢置身在事外。”乌映砻依其意放他下地,替他将一头乌丝拨到脑后。也许是因为赵爰天生寡欲的关系,不但容颜不改,连青丝也不见白。
赵爰轻笑,喜看他们两人拌嘴的模样。“你晓得雪雪的尾巴多了一尾吗?”
“真的?”
赵爰点点头。“也许再过不了多久,他变成了人我也不讶异。”山下常常有村民将他们当成了神仙,求仙的人都被神医的阵法给困在外头,从来就再没有人进来过。
在这里这么多年的时间,他们练武习文,清心寡欲,他学医、种花草,乌映砻学障法、学建构。改变是一点一滴的,不过他们都晓得自己虽非常人眼里的神仙,但要如仙自在似乎并非不可。
清朗一笑,乌映砻拉着他的手到潭边坐了下来。“管他世间恁般变化,只要你在我身边,那就够了。”
赵爰回以温柔一笑,将头枕在在他盘起的一边大腿上,轻轻躺下。“我也是,只要有你就够了。”富贵繁华不求,名利威势不需,仙缘更非一开始的打算,两个人惟一一个心愿,即是一起。
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如此简单。
不知从何冒出的雪雪似乎不同意他们俩的话,钻进两人之间骚动,惹得两人直笑。
“这么久不见,你跑到哪儿去了?”赵爰爱怜地抚摸它雪白柔滑的毛皮。
雪雪偏头,倏地离开两人身上,下了地,冲回树丛里。
正感疑惑的两人对看一眼,正猜疑是怎么回事时,雪雪又冲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到两人面前。
赵爰起身,揭开雪雪带来的神秘之物,布包底下出现一张幼嫩白皙的婴儿脸蛋。
两人瞧瞧对方,看着小婴儿,又看向雪雪,然后发现雪雪似乎正露出一抹可爱又诡异的笑容。
这狐狸,又有啥歪主意了?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