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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一惊,司徒静颜便要翻身起来,一动,脸上不由得又热了。分别三年,昨夜一番缠绵,要分开时两人俱是一怔就想抱住对方,害怕这一刻的幸福来得太不真实,都舍不得分开了,於是就这么相拥相吻沉沉睡去,直至此刻两人的身体仍紧紧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司徒静颜脸一熟,邢傲也跟著不自然起来。咬咬唇,收紧了手臂,低下头在爱人的额前落下细细的吻。
司岳听著屋里的动静,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药放这,我先忙去了。」放下碗,临走前,又敲敲门,「年轻人,忍太多了不好,太放任了也会老得快的!」
司徒静颜被邢傲缠著吻著,听司岳一说脸上又是一烫,门外的人巳经轻笑著走远了。
午饭过後,司岳随口问起了他们这次涉险的缘由。
「龙啸和龙牙?他们是这么说的?」
司徒静颜一听司岳的语气,忙问:「前辈知道是什么吗?」
「你以为是什么?」
「我猜可能是武功秘籍之类的。」
「呵,龙坛建坛这么多年都没听说有什么世传绝学,哪来的什麽武功秘籍?」司岳一边磨药一边随口答道:「龙啸啊,是一本诗集。」停了停,皱皱眉,「而且是一本很烂的诗集。」
「此话怎讲?」一听有了龙啸的消息,邢傲的兴趣立刻被勾了起来。
「面的诗写得很差。」司岳翻翻眼,「别那么看我,我还可以背两首给你们听。」
司徒静颜和邢傲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夹杂著紧张兴奋的目光。
两首诗一念完,两个人却都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司岳仿佛早已料到两人会有如此反应,摇摇头道:「我说了很烂吧。」说着,起身端着磨好的药材走了出去。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他是故意耍我们的吗?」邢傲小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知道,司前辈做事总是很奇怪。我摸不透他的心思,但我总觉得他跟我们这么说有他的用意,只是我们还没想到而已。」司徒静颜说着,吐了吐舌,「不过那么烂的诗,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邢傲并不信司岳,可他相信司徒静颜。所以他也开始反复琢磨起司岳刚刚的话来,可是想了大半天,连这段时间以来司岳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考虑了,还是没想出个头绪来。
其实以邢傲的悟性,能多给他点时间,他靠自己也是能想明白的。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到那么久。
就连司岳,也没有料到司徒静颜那么快就解开了其中的奥妙。
「诗虽然然租糙,可如果仔细体会其中的意境就会发现——」司徒静颜沉声道:「第一首诗,其实包含了邢傲练的「诀」心诀,而第二首,却是我练的行云流水要求的心境!前辈,我说得对不对?」
司岳有些意外的望了望司徒静颜,「你师父当年博学多才,悟这两首诗还用了几个月,前任赤帝悟那套心诀更是花了数年工夫。这两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也如此吃力,你竟然能在数盏茶的工夫内看破,实在是厉害。」
听司岳这么一说,两人更是吃惊。司徒静颜忙道:「我们本就是学了前人的功夫,早得了精髓,当然要比他们花的时间少。」
邢傲在一旁道:「请问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岳笑笑,抽出把椅子坐了下来,便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三百多年前,江湖中出了一代武学奇才——龙隐。
而龙隐,正是当年龙坛的创始人之一。
「龙隐在武学上的造诣,高到一个什么程度?」司岳笑笑,「看看龙啸就知道了。」
龙啸并不是武学秘籍,而真真正正是一本诗集,是龙隐闲来无事,赞花咏月,信笔写来的东西。
「那些诗真的写得很烂,可是曾经有人光是照着笔迹,就演化出了一套横行一时的剑法。」司岳抿了一口茶。
司徒静颜不由感叹,「据说龙隐当年已突破了各种兵器、各家心法的限制,到了随心所欲、武由心生的境界,如今看他随笔一书便是一套剑法,可见传言非虚。」
司岳笑道,「说得那么高深。其实就像文人写文,写人写物写山水,功力够了,自然写什么都是信手拈来。由他的笔迹悟出什么剑法还是低的,能从诗的意境中悟出套武功来才是高手。」
「武学发展到一定程度,要想再拔高,就不再是武功招式的问题。比方说,现在你要与一人决斗,你知那人使得是能削金断石的利剑,一下就能毁了对手的兵器,你打算如何应付?」
「用更紧不可摧的武器,或是用难以切断的软兵器。」邢傲答道。
「没错,更坚不可摧的兵器难找,但难以切断的软兵器却多得很。」司岳抚掌道,「在张三丰之前大家都只知道以硬制硬,张三丰创出太极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还可以以柔克刚。龙隐一代奇人,在这些方面更有许多超越常人的见识,我们这些人,远远到不了他那般境界,也可创出超出一般的武功来。这虽然不是本真正的武功秘籍,但在有缘人手中远比一般秘籍来得有用。」
两人被司岳这么一说,只觉得一片豁然开朗,想到一个个开创开学新天地的宗师,不由随着心潮澎湃起来。
司徒静颜忽然醒悟,「难怪前辈不肯直接告诉我们,是怕我们悟性不够,即使拿到也没有任何用处。」
司岳颔首,「不错,我是想测测你们的悟性,却没料到你悟性竟如此之高,恐怕比起你师傅还要高上一辞行。惊穹倒也厉害,怎麽随手一捡就拴了你这般奇才回来?」顿顿,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只是你的武功虽高,照你这悟性看来却还练得远远不够。」
邢傲在一旁代答道:「静颜其实不怎么喜欢习武,平时也练得不勤。」
司岳笑道:「别人想要还要不来的天份,偏偏给了你这不稀罕的人,这老天还真不公平。我看你内功似乎烂得很,也是平时没怎么练吧?」
司徒静颜扔摇头,「这倒不是,是我体质不好,练不得什么内功。我一直有修一套内功心法,但是练了么麽多年也没什么长进。」
那边邢傲已顶不住现了疲备,司徒静颜心细之人,便向司岳道别带邢傲回房休息。
刚回了房,安排好邢傲上床,司岳却又寻了过来。
「静颜,你练的那套心法,可否说与我听?」
须知这武功心法,各门各派素不外传。邢傲正要阻止,司徒静颜却道:「前辈是退出江湖的人,听听也无妨。」随口便说了一段。
司岳听了,喃喃念了念,不禁点了点,向邢傲望去。
司徒静颜正觉得司岳的笑意有些深不可测,就听他对邢傲道:「你一个人应该能睡吧?」
邢傲还没来得及说话,司岳已经拉过司徒静颜,「你随我来。」
「做什么?」
司岳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陪我去洗澡。」
「啊?」
话音未落已经被司岳拉了出去。
第七章
有些寒意的深秋之夜,在水雾缭绕的小室中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池中,实在是说不出的惬意。
司徒静颜现在是说不出话,倒不是因为惬意,而是因为这个足够两人使用的浴池中的确有两个人。
「静颜,你呆在那里做什么?」司岳好奇——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靠了过去。
做什么?总不能说是——害羞吧?司徒静颜心里苦笑。
司岳做事总是超出自己的预料,就像当初任自己怎么努力他怎么也不肯为邢傲解毒,却在自己近乎绝望的时候说出「毒发过三次了吧?可以下药了」这样的话来。若是那时一个不小心用武力相逼会落得个什么后果,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司岳是个一颦一笑皆有文章的人,司徒静颜看不透他的底线。第一次对阵没占到上风,此后司徒静颜越发的小心起来,也因此才能在司岳看似不经意的试探时很快找对了方向,顺利得到了「龙啸」的正解。
所以当司岳兴致勃勃地拉他去洗澡时他并没有推托——
却没料到司岳这次真的只是拉他去洗澡。
平心而论,司徒静颜并不是个拘谨的人,只不过和这个比他更无所谓的人待在一起时,就不得不有所谓起来。
「你躲什么?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躲的!司岳一边说一连毫不顾忌的伸出手在司徒静颜腰上掐了几把,「啧,静颜是从小开始练舞吧?这腰身练得真是漂亮!就是皮肤还没到吹弹可破的地步。」
「我又不是女子……」
小小的抗议马上被司岳的下一句话吓了回去,「你把身体转过去,我帮你擦擦背。」
司徒静颜脸一下子烫起来,「前辈为尊,这怎么可以……」
「既然我为尊,你好好听话便是。」司岳说著,噗哧一笑,「干么窘成这个样子,你想到哪里去了?」
「啊?我……没……」脸却更烫了。
转过身靠在浴池边上,身后赤裸的身体靠了过来,手臂环过他的身体,若有若无的碰触,司徒静颜身体不觉有些僵,刚想说话,那双手已经摸上了他的手腕上那对环。
「你一直不离身的带著?」
「嗯。」
「他有跟你说过这是哪来的吗?」
「没……」
「是吗?」司岳的头靠在了司徒静颜的肩上,「是我送给他的……」
司徒静颜心猛地一跳,忽然意识到此刻司岳靠的,其实不是他。
「当年他悟出行云流水,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兵器,我就送了这个给他,他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可他那时有多高兴,我是知道的……」
「其实惊穹习武完全是为了让他父亲高兴,根本没想过要涉足江湖。他也从没担过这个心,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过十四岁……从没有怨天尤人,那孩子只是抓紧不多的时间拼命习武,希望可以在有生之年让父亲高兴一下——可是他过了十四岁,他父亲却死了……」司岳似是笑了笑,「我做的,我救了他,设计杀了他父亲。」
呼吸有些粗了,司徒静颜从不知道,司岳和师父之间的恩怨竟然如此之深。
「为什么?」
「为了救他。呵呵,我现在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虚伪?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那时的形势,寒舒想要白部的实力,就一定要让白部易主。惊穹的聪明才智加上他的身份,那种环境下若不能用就只能杀。寒舒那时有两个人选,他问我选哪一个,我当然是选了惊穹,我想要他活下去。」
「前辈……」
「江湖啊……很多时候,没有是非之分,当两个不会游泳却不巧生在江湖中的人只找到一块浮板时,没有谁就该活着谁就该死去,只有争夺,明白吗?」
「师父不会争。」
「所以我帮他。惊穹在江湖中这么多年,从没有算计过谁,他的手是乾净的,对那种身份那种环境又无力自保的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能明白吗?」
「因为有你在……」
「呵,是的,因为有我……我暗算了他父亲,我肃清了他身边的不安因素,我暗算了他恋著的赤帝,我把他交给了寒舒,我知道寒舒爱他,可以保护他……那时我以为能救惊穹的药只有寒舒有,当我知道他可能爱上了赤帝的时候有多震惊!寒舒和赤帝是一山不难容二虎,
若是他们直接对上,惊穹绝对会选择玉石俱焚——」
「所以你杀了赤帝?」
「是,毫不犹豫的。我不会让他有选择玉石俱焚的机会……惊弯被寒舒软禁的峙候,每天晚上我会在他的房里点上可以安神的香,等他睡熟后搂著他入眠,可他从来不知道……」
「这些话,你有对他说过吗?」
「没有……我希望他恨我。那孩子多傻啊!没有武功却在《奇兵谱》上位列第一的无光,你能猜到他需要付出什么吗?我这身子早就脏了,这双手早就不干净了,这副灵魂早就千疮百孔了,哪里值得他爱?我只想他恨我,那样的话,也许他还可以活得开心一点……」
司徒静颜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为我做得很好,可我错了……当他被青帝掳走时,我就知道我错了。我错以为寒舒可以保护他,我错以为能治他的药只有寒舒有,我错以为我的选择是可以救他的唯一方法,我刹以为——无论多么艰难,让他活下来是好的!后来无数个日夜,我都在想,如果我带着他逃走是不是有可能逃得过去?如果我不插手他和赤帝的事他是不是有可能活得很好?如果我所有的初衷他都知道他是不是会更快乐?如果他真的在十四岁就死去,完成了心愿没有遗憾的死去是不是会更好?」望上本就是湿的,所以司徒静颜尽力去感觉也分辨不出是否有人靠在他的肩上流下了温热的泪,「如果我们从没有见过该多好……」
「你——爱他吗?」
一声轻叹响起。
司徒静颜有些明白。司岳一直爱着的人是白羽法,而师父,注定是他心上一道深深的伤口,不可磨灭,痛彻心扉。
「前辈,」司徒静颜定了定神,「师父他从来没有恨过你。所以我想,你那些话虽然从没对他说过,但他心里是明白的——他一直爱着你,希望给你幸福……」
「可他没有办法给我……」
「所以他死了。」
司岳神情一滞,立刻醒悟过来。
水惊穹死前来过这里见过白羽麈,他那时已经决定要死了。
他找到了可以给司岳幸福的人,而自己已经注定会成为一个累赘。
他赌了一把,选择在司岳刹那间的惊艳中死去,让那脆弱的刹那间的爱恋成为他的永恒。
「我想,师父从没後悔遇见你……」司徒静颜轻声道:「虽然很苦,可他这一生爱过、痛过、期盼过、努力过、失望过,是你让他这一生有了色彩。」
司岳靠在司徒静颜的肩上,半晌,轾声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善良……」
「好了,水都冷了,快回去睡吧。」
司岳说着从浴池中迈了出来,刚刚司徒静颜一直看不到他的脸,这会看见,湿漉漉的,表情却十分平静自然,不由暗叹,果然是个收放自如喜怒不形於色的厉害人物。
「我熬点姜汤要到林子里陪尘守夜去,你也快些回去吧,记得好好安慰安慰你那小师弟。」
司徒静颜还没从刚刚的交谈中完全回过神来,看着司岳一脸的坏笑才恍然,这会心下却是坦荡,笑道:「那个小家伙,不用理他。」
「哦?」
「他就是个别扭的性子,你越是理他,他反而越要逞强啥也不说;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理他,他自己就会蹭过来,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似的在你耳边哼哼。换了别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司岳扭过头去,只见司徒静颜说着脸上不由自主地现了宠溺的微笑,「你很喜欢他?」
「不,」司徒静颜摇摇头,微笑着十分自然地说:「我很爱他。」
那笑容连司岳都不禁有些失神,喃喃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师父这么像……」
「什么?」
「啊?没什么……」司岳整好衣服,便要出去,站在门口又回了头,「静颜,今晚谢谢你。」
司徒静颜只是摇摇头,「谢我的话,我想看看前辈的真面目。」
司岳一愣,笑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望了望天上的月,「一副皮相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一晚的经历,司徒静颜回房时百感交集。进了屋心却一下子平和下来。
翻身上了床,床上的人面朝里侧躺著没有动静,于是司徒静颜也安静的睡下了。良久,身边的人一翻身转了过来,一手将他搂进怀里,「怎么这么久?」语气里满满的委屈
就知道,司徒静颜没有说话,笑着搂住他的肩,吻了上去。
窗前有月光,温柔如昔。
师傅,看见了吗?你牵挂的人,都很幸福呢!
第二天一早司徒静颜就被司岳打发到小镇里买东西去了。邢傲则坐在桌边画画。
「你做什么?」司岳走过来好奇的望,「画静颜吗?看不出来你原来还会画画。」一语赞完,又道:「你不过是想练练手力,何必故意做这种讨好他的事?」
邢傲手一停,拾起了头,「既然可以让他高兴,为何不做?」
司岳笑得不露痕迹,「反正现在也没事,过来陪我下下棋。」
邢傲执白子,司岳执黑子。长关冲跳。司岳看着棋盘,一边漫不经心的摆著子一边随口道:「你从小一个人跟著你义父,好在你义父捡了静颜回来。你和他一起长大,有个还算值得回忆的童年。等到长大成人,你们自然而然的相恋,静颜不仅温和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