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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怀摇头:“二人除了同去外交部办公以外,没有私交,但也没有交恶。”
“宁怀善……”玄澈皱起了眉头,冥思片刻,却冒出一句,“好像他也有外族血统?”
莫怀当即应道:“属下立刻去查。”
“等一下!”玄澈却叫住莫怀,“如果宁怀善真的是……你也不用急,把他的事和乔灵裳的事杂糅了,再给父皇一点暗示就可以了。”
“太上皇?”
玄澈点头:“对,太上皇,我要让他去解决这件事。听风楼的势力完全控制住暗影的调查应该没有问题吧?”
莫怀估量了一下,答道:“没有问题。”
“那就可以了。”玄澈撇撇嘴,“不能让他太清闲了,什么事情都我做,他当摆设吗?”
玄澈孩子气地挑起眉毛,林默言和莫怀同时低下头,看他们弯起嘴角和抖动的双肩,显然忍笑忍得很辛苦。
在大臣们一致呼号声中,太上皇暂领政务。
第一件事就是彻查行刺。
听闻皇帝受刺,举国上下震怒不已——当然,这种说法夸张了一点,毕竟皇家的事离老百姓还是远了点,不过玄澈在民众中的威望还是超乎了想象,当朝廷受命捉拿刺客的时候,整个临澹城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连同参加武举的仕子们都参与到追捕的行动中。
在这之前,临澹府衙已经查了三天,但除了通过验尸确认此刻乃是外族人士之外,毫无进展。暗影自然早就在行动了,但因为听风楼的暗中控制,他们直到今天才查出了“眉目”。
如同玄澈所指示的那样,乔灵裳的外族身份暴露,那三名刺客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却又肯定刺客不是乔灵裳派出的,矛头渐渐指向了一个隐藏的黑手身上。而逃走的那批刺客依然行踪不明。整件事谜团重重。
听完暗影的回报,玄沐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行刺的那天,玄沐羽在看到乔灵裳的时候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厌恶,但冷静下来却又想到刺客本来的目标就是玄澈,而澈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当时换任何一个人陷入危险,澈都会去救,澈的伤应该说和乔灵裳没有必然的关系。
但这个结果……
乔灵裳……意图不轨?!
“乔灵裳并不如她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沐羽,不论你对他有什么样的感情,我希望你能有所保留。”
流水般的嗓音,阴影与余晖交错下的神色,兀然出现在脑海中,玄沐羽一惊,澈早就知道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救乔灵裳?不,不对,澈不应该知道的……但他又若是知道的话……
玄沐羽突然觉得头很疼,似乎有什么要从脑子里跳出来。玄沐羽搓揉着额头,看到暗影还在旁边等着他的指示,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先下去!”
“是。”
暗影简单应了,随着话音的落地消失在角落里。
玄沐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整件事情的经过。
乔灵裳是外族,而且有着不轨的企图,而这些澈应该是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或许是在他因为自己去查乔灵裳的时候。但这个外族是什么身份,为了什么不轨,将要如何不轨,这些澈又知道了多少?
如果澈清楚所有的一切,那么澈之前为什么要重用乔灵裳,又为什么要舍身救乔灵裳?这里面有什么缘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那两批刺客,一批和乔灵裳有着紧密联系的外族人,但他们是否真的授意于乔灵裳,或者说乔灵裳知不知道这次行动?如果不知道,那么躲在后面另一个人是谁?如果知道,那么她那天的行为是“帮忙”是“捣乱”?她有想过澈会救她吗?
另外一批刺客是什么人?除了外族势力,还有什么人会来行刺?
玄沐羽的手指在桌面上叩着,一下一下,规律的轻响让他的思维渐渐步入正轨,虽然很久没有用过这个脑子了,但玄沐羽毕竟不是普通的人物,很快就将一切理顺。
如今摆在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乔灵裳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玄澈做出如此不符合常理的行为是否和这个身份有关?
阴谋往往发生在风高的晚上,当阴云将月亮蒙蔽,人类的丑恶开始暴露。
“哥……那些人是你……”
乔灵裳看着眼前的男子,对方只给了她一个高大的背影,藏青色的长衫在无月的夜风中森然飘动,深沉的令人看不出心思。
男人低低的嗓音响起:“三妹,那个人是我们的仇人。”
“可是……他……并不坏……”乔灵裳迟疑地说,衣角已经被她揉烂,“那天,他救了我……”
男人冷冷道:“那又如何?他也救了无数人,却杀了我们的父亲!”
乔灵裳颤颤唇,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了,最后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沉声道:“妹妹知道了。哥要小心,最近查得紧。”
“嗯,我知道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俊朗的面容上荡开些许微笑,柔和了他深邃的五官,那双褐色的眸子闪烁着阴郁的光芒。
男人看看自己妹妹,又问:“最近那老头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呃?不,没有!”乔灵裳连连摇头,想了想,说,“我觉得太上皇对我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乔灵裳咬着唇,不确定地说,“似乎陛下受伤之后太上皇的态度也变冷淡了,可能是责怪我害陛下受伤了……我总觉得,总觉得……”
男人见乔灵裳迟迟说不出话便追问:“觉得什么?”
乔灵裳吞吐了很久,却憋出一句话:“没什么,只是觉得太上皇不太喜欢我而已。”
男人却问:“不对,你要说的不是这个,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
“说!”男人咄咄道。
乔灵裳承受不了男人的逼迫,不耐烦甩出话来:“我是觉得太上皇和陛下之间感情很好而已!”
男人听了露出些许不屑,道:“太上皇和皇帝感情好又不是一天两天,皇帝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从小就受太上皇疼爱,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救太上皇身受重伤,从此以药石为伴也不曾听说过他有什么怨言,现在太上皇更是直接退位,这二人感情好有什么好稀奇的!”
乔灵裳气结道:“我都说了没什么了是你一定要我说,现在说了你还嫌我小题大作,真是无理!”
男人一愣,随即苦笑着拍拍乔灵裳的肩膀,柔声道:“好了,我的三妹,是哥的错,你别生气了。”
乔灵裳噘起小嘴说:“我才不和你生气呢!”
男人知道妹妹的性子也只是一时毛躁闹闹性子,便没有放在心上,听听外面隐约传来的更声,便说:“好了,三妹,我要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我知道了,哥,你也小心。”
乔灵裳道了别,就见那男人几个纵身便跃出了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乔灵裳看着自家哥哥远去的背影,又想起那日护着自己的怀抱,心中烦闷,在风中站立良久,忍不住叹出一口浊气,这才转身回房。
当乔灵裳阖上房门之后,她的院子里飞出了一条黑影,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寻常人见了只怕要以为是眼花了。
黑影跟在男人身后一路潜行。那男人在城中绕了小半圈似乎是确定后面没有尾巴了,才拐了一方向几个起落后进入一家院子。黑影随着男人进了院子,就见那男人熟门熟路地推入一间房间,里面传出一声惊喘但灯火还未亮起,就听那男人说:“我们到里面去说。”也不知对方如何回答,似有墙壁移动的声音传来,这二人的气息便慢慢淡去了。
黑影在房外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便离去了。
再看房中,宁怀善被男人捂住口鼻按在床上,虽有内功,但长久无法喘息也让他面色胀红。待门外黑影离去,那男人又倾听片刻,方放开手脚。宁怀善大大喘气,新鲜空气一下子冲入口鼻引得他剧烈咳嗽。
宁怀善怒道:“你干什么,半夜来杀人吗?”
那男人在床边做下,冷笑道:“我杀你干什么,你死了我有什么好处?”
宁怀善愤愤地说:“那你干什么半夜跑我这里,你再捂一会儿我就死了!”
男人说:“你知道什么,刚才有一个人跟着我,这下才刚刚离去。”
宁怀善立刻警惕地看着男人,问:“什么人跟着你?和我什么关系!”
男人笑道:“大概是皇帝的暗探。至于你——刚才没关系,不过现在有关系了。”
宁怀善略微一想刚才情形,脸色当即变了,一把揪起男人的衣襟怒道:“你这混蛋什么意思!你要搞你们的复国梦不要牵连我!我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哼,没有关系?有没有关系由不得你!”男人冷冷打掉宁怀善的手,站起身看着宁怀善气黑的脸,鄙夷道,“你要给那个狗皇帝做奴才没那么容易,不要忘记了你身体流的是什么人的血,你算死,也要为我西善而死!”
黑影离开宁府之后鬼魅般地穿行在阴影之中,不过片刻,已经来到了皇宫外,一个鹞子翻身过了围墙上了屋顶,又是如风的身影掠过房顶,最终在清凉殿的内院停下,当风过树影婆娑之际,黑影便融入阴影之中无声无息地进了房。
当黑影在床前跪定时,蒙面的黑布拉下,露出了一张消瘦而青涩的脸,淡色的唇一张一合地说着没有起伏的话语。
床上躺着的人静静听完了他所说的一切,未睁眼,片刻后,才自语般地轻声吐出半句话:“你是说宁怀善是乔灵裳身后的人——之一?”
“极有可能。”
躺着的人静默了一会儿,却合衣起身靠坐在床头,不知是在想什么,长睫慵懒地抬着,那半露的眸子流转过晶莹的光彩,良久却说:“未必如此。”
莫怀一怔,不由得抬头看去,眼中透露出些微疑惑。
只是床上的人又说:“不过这两个人肯定有什么关系,否则那日……”说着,他看看莫怀,问,“关于他的身世还没有查清楚吗?”
“呃,不,查清楚了只是……”
“只是什么?”
莫怀迟疑着,低下头,似有愧疚,道:“只是从情报上看,他和西善没有半点关系……”
听风楼所能查到的宁怀善真的和西善没有半点关系。
宁怀善母亲单名善,是边城里一名普通混血女子,却得现任宁家家主的青睐,二人相恋后结婚,婚后不久诞下一子,随时早产,但从日子算来也不能说就不是宁家的孩子。那孩子取名宁沁,如此长到了六岁,他的母亲去世了,宁沁的父亲为了怀念爱妻将儿子的名字改名怀善。而宁怀善的异族血统也源自于她母亲。
要查出这个结果并不困难,只是这个结果和众人的猜测差得太远,莫怀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所以才让下面的人重新查,可一直到了玄澈问起还是没有其它端倪。
虽然这个结果也十分出乎玄澈的意料,也知道莫怀这样只不过是谨慎,但对于莫怀的做法他还是很不满意:
“听风楼要做的是根据事实作出猜想,而不是根据猜想创造事实!”
玄澈责备莫怀了一句,确定莫怀在处理情报上还是太过稚嫩,远比不过林默言可靠,甚至连森耶也有所不及。同时,玄澈决定要对听风楼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调整了,对于莫怀这个身边人的定位似乎要更改一下。
玄澈叹了一口气,没再打击莫怀的自信,现在的问题还是要放在行刺这件事情上。
按照原来的计划,此刻是玄澈自己的人,玄澈要做的是救乔灵裳,看看乔灵裳反应如何,同时也要嫁祸乔灵裳,逼着那个青衣人出现,而另一方面则是针对玄沐羽,要他看清楚的心意。但是真正的西善刺客的出现打乱了这个布局,两批刺客,一批已经完成了原定任务,另外一批反倒成了多余。
还要再找一只替罪羊才行。
玄澈的目光在朝廷上瞄了很久却找不出十分适合的人选。现在国泰民安,各种反对势力都不太成气候,而那些保守党的人玄澈还留着有用,不能除掉,更何况保守党里很多都是当世大儒,让他们死于阴谋太不值得了。
玄澈想了很久,对莫怀耳语几句让他下去了。
95、三鸟
当武举进行到第四天,也就是行刺后的第五天,玄澈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了。如果可以,他倒想再“休息”几天,只是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的出现,让玄澈不得不亲自动手了,而且玄沐羽那边自己也需要解释,否则这个局是要反噬了。
看到玄澈醒了,玄沐羽是欣喜若狂,比半年前玄澈归来那一刻还要让人激动。
“澈,澈!你终于醒了!”玄沐羽差点要将玄澈用力揉入自己的怀中,伸出的双臂却在看到玄澈虚弱无力的微笑后生生停住了,满腔的狂喜也多了苦涩,指尖抚过略为干裂的嘴唇,玄沐羽痛道,“澈,又是我伤害了你……”
“傻瓜沐羽……我说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幸福……”玄澈用虚弱的气音回答,其实他根本不用开口,眼中的温柔就足以说明一切。
玄沐羽怨道:“对,我是傻瓜,我是笨蛋,我总是做傻事,总是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对不起,澈,我不要再失去你了……”
玄澈拉拉玄沐羽手,轻声道:“嘘——不许咒我。”
“没有,我没有……”玄沐羽紧紧握住澈的手,“澈,你听我说,然后原谅我好不好?”
玄澈微笑:“好。”
玄沐羽深深吸入一口气,深情道:“澈,我爱你,不是因为你和枫有任何的相像,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
这些话,玄澈在“沉睡”中已经听过了,但是现在让玄沐羽对着他再次亲口说出却又是另外一番心情,是什么呢?种下的种子终于结果的欢愉吗?还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又或者是听到心爱之人告白的雀跃?
玄澈不知道,他只觉得以往付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都不需要去计较了,不论以前如何,从今往后这又是新的一段恋情。
玄澈苍白的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像每一个坠入幸福的人一样,散发着蜜糖的清甜。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另外一种不安,玄澈紧了紧与玄沐羽相握的手,急急道:“乔灵裳怎么样了?”
玄沐羽立刻皱起了眉头,说:“管那个女人做什么?!”
玄澈怔了,似乎是不明白玄沐羽如此气愤为何,但很快他就露出一丝恍然之色,沉声道:“那些刺客……她?”
玄沐羽说:“你果然是知道乔灵裳身份的是不是?那天你来提醒我之前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救她?”
玄澈却摇头:“那时我并不知道,莫怀只说乔灵裳可能是西善人,行为有所鬼祟,让我堤防而已……咳!”玄澈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就喘了起来,一时气上不来,面色顿时红了。
玄沐羽连忙抚摸着玄澈的心口为他顺气,自责道:“我都忘记你才刚刚醒来,怎么能和你说这样的事情!澈,你不要说了,我让暗影去查了,过不久自然就会有消息了。”
玄澈喘了一阵缓过气来,摆摆手道:“不碍事。”又说,“还是说了好。”顿了顿,才接着说,“和你说的时候乔灵裳的身份还不确定,她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只是那之后不久,莫怀却和我说:乔灵裳竟是已崩溃的西善王国的公主,此来是为了报父仇……”
“父仇?”
“对。”玄澈点头,“十五年前,儿臣率军抗击西善—南雄单联军,最后山谷一役中杀了西善骨碌王妥罗木达,从此西善国就分崩离析,又恢复成了诸多部落。那乔灵裳就是妥罗木达的小女儿阿孜古丽,当年她随着哥哥侥幸逃出那场混乱,没多久就成了乔家的养女。”
“那你为何救她?”
玄澈说:“乔灵裳来意不明,我也不清楚她是否真的是为报仇而来,战争之时她不过四五岁,未必记事,而且一直以来都没有异动。我看她极有才华,更何况你……”说到这,玄澈嗔了一眼玄沐羽,嘴上又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为我所用,而且西善那边最近不太安稳,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去安抚,乔灵裳的异族血统和女性身份都是极好的幌子。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牺牲她。那日行刺乔灵裳陷入危险,我怎么会想到此刻竟和她有关系,自然失去救了,只是左手的匕首几月不用有些生疏了,才受了点伤……”
这番理由若是由旁人说出来,玄沐羽只会觉得牵强,但从玄澈嘴里说出来,玄沐羽只能无奈地苦笑。玄澈就是这么一个人,什么时候都尽可能为国家争取利益最大化,却不好好爱惜自己。
玄沐羽只是气结:“什么叫‘受了点伤’?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险,太医都说你……你若死了,我就要那群废物全部陪葬。”
玄澈咳了两声,笑道:“你这个暴君,动不动就要人陪葬。我可不要那些酸腐老头陪葬,免得在黄泉路上还要看他们的臭脸……”
“那我去陪你。”
玄沐羽说,似乎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玄澈觉得自己意识似乎一下子被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