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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不出数日,他真的献上了那些歹人的首级。就在众人惴惴不安深怕琅琊王报复的同时,葛东慎明以自我防御为由要求众人同心协力,另一方面则暗中布计一鼓作气整合了在地势力。
葛东慎的野心昭然若揭,但宇文徙川基于初临汉地更碍于众怒难犯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他的势力日渐茁壮。
秋 ※ 之 ※ 屋
今日徐徐清风荡过水波吹进了安南集的中枢基地。
那是一座城楼式的小型建筑,除了大门口及望台上有家丁把守之外,住屋内苑与一般普通人家的三进三出并无太大不同。
「葛爷,韩子江求见。」
管事谨言恭敬的站在门外等候,却见斜躺在榻上的青年懒洋洋的摆摆手,连松开的衣带都没有起身系好的打算。
管事退下之后过不了多久韩子江便不请自入了,青年捺捺眉半坐半卧,仍是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你可真会挑时候……」
「此话怎讲呢?」
「哼哼,你韩子江从来不会错失任何可以邀功的机会。」
那声轻蔑恍然未闻,韩子江嘻皮笑脸道:「听葛爷言下之意是见到楚曦了?」
「打过照面而已,还谈不上正式认识。我向来乐于放长线钓大鱼……」取酒斟满了碟,显然眼前的美酒要比谈话的内容让他觉得美味多了。
「葛爷对楚曦有兴趣?」韩子江暧昧的凑近他却被嫌恶的挥开了手。
「他看到我似乎很惊讶,你可知原因?」葛东慎慵懒的挑着眼梢道。
「葛爷与白日攸虽是同父异母,不过面貌却都与先王极为神似,楚曦与白日攸私交甚笃,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喔?可怜我那素未蒙面又早夭的弟弟,看来我是捡了他的便宜啰?」葛东慎浅摇着酒碟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葛爷,请容在下提醒一句,楚曦当日乃是为了保全白城三十万余条人命才投降琅琊,既然他与宇文老贼有言在先,依他固执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被我们拉拢……」
「当不成伙伴做朋友也行啊!难道没他助手我葛东慎就成不了大事吗?」
「当、当然不是」
明明是淡如春风的悦耳嗓音因何却让他在这微凉的天里冷汗直流?他频频点头唯唯诺诺,言词之间再也不敢造次。
葛东慎淡淡瞅了他一眼道:「提提你这几天在琅琊城打探的状况吧?」
「最近城关把守得可严实,宇文老贼怕是已经开始留意安南集的动向了。咱们的人乔装成农民分批自河套地区输入的米粮几乎都受到了盘查,所幸大家还算机灵,都勉强蒙混了过去。不过下一回可得想别的花样招揽生意了。」
「你设法再进城一趟尽量散布一些胡人欺凌汉人的谣言,尽管宇文徙川有能力维持琅琊城内的平衡可是他却对于边陲地带束手无策。哼,城里那些过惯太平日子的人向来最爱伸张他们所谓的正义感,他们绝对不会错失良机的……等到有人开始不安于室,安南集的机会就来了。」
「我明白了。对了,还需要在下替您安排跟楚曦的会面吗?」
「你只需办好交代之事,至于楚曦,他不是你的责任。」
「是、是」迎上那双深沉的眼,韩子江连忙低下头去。
尽管兄弟俩生着相似的脸孔,可是大相径庭的作风却教人不寒而栗。
韩子江随口敷衍几句过后便急着告辞,他可没忘当初教唆他反叛白日攸的人,正是眼前这名连发怒都眉眼含笑的美青年。
第九章
「殿下,您可回来了!」
「小声点儿,小王一夜没阖眼可禁不起你大呼小叫……」一进宫门便见乌洛儿眼眶泛着阴影焦急迎前,宇文琛顺手解开披风扔给他便一头栽进了床铺里。
「殿、殿下」乌洛儿为难的看着宇文琛脱靴上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毫无两样。
「少啰唆……有事等小王睡醒再说……」疲惫的眼连瞪人都失了几分威力,只见他拉过棉被一鼓作气将乌洛儿隔绝在外。
尽管宇文琛的棉被已经蒙住了头,乌洛儿还是鼓起勇气在他耳边大声说道:「殿下,大王昨晚派人来过了!」
「然后呢?」宇文琛抿着唇探出头道。
「大王好象对殿下私自出宫一事相当震怒……您是不是、是不是稍稍去解释一下比较好?」
「既然早去晚去都得挨骂,等小王养足了精神再去也不迟。」
「可是殿下是跟楚先生一同出城的,万一大王先问罪楚先生」
听见楚曦的名字,宇文琛骤地坐起了身子。
先不提昨夜他私放楚曦之事,光是最近频频滋事的安南集便教父王头疼不已。眼下时机敏感,父王若是对师傅心生想法的话那可就糟了。心念一转,宇文琛立刻对乌洛儿改口道:「去取拿件干净的衣袍来,小王即刻去见父王」
秋 ※ 之 ※ 屋
在御书房外候传至今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一夜未眠的宇文琛被太阳晒得头昏眼花久两腿更是酸麻不堪。朝门口的侍卫使了个不悦的眼色,只见他们面有难色的又进去禀告了一次。
过了良久,才见其中一名走了出来。「大王请殿下进去。」
『哼!罚我站了这幺久终于愿意接见了是吧?』经过侍卫面前时他很不优雅的打了个呵欠。若不是担心牵连楚曦,他才不愿拖着疲累的身子来这里受活罪。
「父王。」一进御书房,宇文徙川负手而立像是久候多时,宇文琛噤了声,很识相的等他开口斥责。
「琛儿,听说你又私自出宫了?」宇文徙川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怒而威的眼眸笔直的拋向他。
「是。」
「因何明知故犯?你把父王的命令当耳边风吗?」
「儿臣是去调查安南集一事。」
「和楚曦一起?」
「是……儿臣为了避免途中发生变故才请求楚曦同行……对于此事未能事先向父王请示便擅自行动……儿臣知错……还请父王降罪……」宇文琛一改先前倨傲态度十分恭谨,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乍听之下还真煞有其事。宇文徙川眼瞅了他一会儿仅淡淡言道:
「琛儿,算是父王对你的小小要求,今后即便是楚曦你也得与他保持距离,至于你私下调查安南集一事……父王这次就当没发生过,记住下次绝不可再犯,听明白了吗?」
「父王,楚曦是儿臣的师傅,儿臣同他亲近有甚幺不对?」
「父王日前接获密报他府上有可疑人物出入,琛儿可知白城的余孽已经偷偷潜进琅琊城四处蛊惑民心?」
「父王这是在怀疑楚曦吗?」
「非也,不过是防范于未然。楚曦以前是白王的重臣身份本来就极度敏感。尔今他既不肯以汉族之身替琅琊效力而琛儿你也不同意让他归化我族……是故尽管父王再有惜才之心也无法豢养一只会咬人的狮子在身边……」
「父王不信楚曦当日发下的誓言吗?咱们保他百姓性命他则效忠宇文氏可不是吗?若父王不愿将权力下放,那就全心全意让他任个闲职吧?琛儿自会盯着他绝不让他有危害部族的机会。」听出宇文徙川话语底下的杀机,宇文琛毫不犹豫开口担保道。
「琛儿如何保证楚曦不会反叛?你同他学习已有好一段时日可真正了解他的想法?琛儿,言行越是暧昧的人你越要留意,那极有可能是致命的毒蛇啊!父王非是批评你师傅只是突然有感而发罢了!你一夜未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父王」
「楚曦若无其它小动作,父王自然不会为难他。若你还有精神,不妨跟父王说说你对安南集的看法,父王想知道你这一趟出去长了甚幺见识?」宇文徙川扬唇一笑示意宇文琛靠近,俨然的慈父面貌相较于方才的恫吓,彷佛就是另外一个人。
宇文琛脑袋一片混乱,他担心楚曦的处境却也忧愁宇文徙川的话一语成谶。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该如何抉择?复杂的望了他父亲一眼,他毕竟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掌握一切。幽幽叹了口气,想起无定河岸前遇见的那名猎户和楚曦那张伤心欲绝的脸庞,在跟宇文徙川讨论的过程中,他决定略过这一段小插曲以避免将来节外生枝。
秋 ※ 之 ※ 屋
护送宇文琛进宫之后楚曦也回转太傅府。
这一回,门前石阶上坐了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楚曦很讶异家仆竟然就让他大刺刺的待在这里流连不去。
「好心的公子您赏我点甚幺吧?我已经饿了好几天几乎没力气走路了……」
又脏又臭的乞丐忽然揪住楚曦的衣着实把他吓一跳。这时候,应门的家丁恰巧走出来一撞见此景赶紧趋前拉开他道:「去去去我家少爷是你能随便碰的人吗?」
「别为难他,给他一些食物跟银子就让他离开吧!」楚曦皱着眉像是有点可怜他的遭遇,最近琅琊城内的乞丐突然多了起来,半数据说都是从城外逃进来的,或许正因如此琅琊王才开始下令盘查所有进出城的人口吧?
「知道了。」家丁闻言只好悻悻然进屋去,被留下的楚曦本来也想后脚跟进但碍于乞丐又开口跟他说话只好又稍留片刻。
「公子,我一路上问了好多户人家,他们不是骂我就是泼我水还没遇到过像您说话这般客气的人呢……呜……您一定会好心有好报长命百岁……您虽然住在胡狗统治的城里可是却跟那些恃强凌弱的人不一样,他们就光会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哪儿懂得甚幺叫做和平互重……」
家丁一出来看见乞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禁兴起厌恶。「东西拿了就赶紧走,哪来那幺多废话?」楚曦抿唇扫了他一眼,只见他匆匆低下头在旁伺候着。
楚曦矮身与乞丐平视道:「你是城外的百姓吗?怎会跑到这里来行乞呢?」
「我原先也是个安居乐业的农民,可是某天来了一群横眉竖眼的胡人把我养家口的田给踏烂了!毁田便罢,怎知他们后来见我妻女在场竟色迷心窍把她们奸污了!呜呜……我一时气不过抄起锄头便想和他们拼命,怎知却被打成了残废只好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
楚曦听得目瞪口呆心急追问道:「地方上的官员都不管吗?」
「他们都跟胡人一个鼻孔出气的人哪儿管得了小老百姓的死活?就算同样是汉人可是也不敢得罪当朝掌权者啊!唉,我当时见妻女丧命其实也无心苟活,只是咽不下这口秽气便四处流浪等待时机」
「真是难为你了……不然你留下来工作如何?我府上人手刚好不足」
「少、少爷……这可不行啊!」家丁在一旁干着急道,这幺随随便便答应万一要是惹出了甚幺事端那该如何善了?
话虽如此,楚曦却看似心意已决示意要他住口。
「公子,您真是个好人!老天真是长眼睛了让我遇到您这种大善人……还没请问公子尊性大名好让我下辈子可以找到恩公报答」
「报答之类的话就省下吧!我名唤楚曦,这里是太傅府」
「楚、楚曦?这里就是太傅府?」乞丐突然瞠着眼表情更是掩不住的惧怖。
「牌匾上不是写着吗?对了,这是我家少爷给你的东西先收下吧!」
乞丐顾不得被塞了满怀的衣食紧张的扯住家丁道:「你说这里是太傅府?这里就是那个出卖同胞自己却高官厚禄的楚曦的太傅府?」
「去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家少爷甚幺时候成了你口中那种败类?真是好心没好报……喂、喂喂你上哪儿去啊?这些东西你都不要了吗?」乞丐拄起拐杖逃命也似的拖步就跑让家丁很是纳闷。
散落的对象大半滚到了脚尖前,楚曦一动也不动仅是沉默盯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地上。
「少爷请先进门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了别弄脏了您的手少爷?」家丁见他不为所动也不敢再出声只好暗自退到一旁。
事到如今,楚曦才知道自己在百姓的眼中有多幺不堪。失笑的唇角隐隐牵动一丝嘲讽,本以为自己顶天立地结果到头来不过是沦为人家口中的笑话罢了。
「东西脏了就不能吃了吗?人脏了难道就甚幺都不是了吗?」
「少爷……」
「我自己来捡,没理由让其它人来做这件事。」楚曦推开家丁自己蹲在地上把东西一件件捡了起来。可是那支离破碎的心,却是怎幺也缝补不起来了。
第十章
今年入冬的时候琅琊城与安南集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肢体冲突,肇因是为了争夺水源而起。
起初安南集以旱季储水不易为由强行在无定河上游筑坝围堤,当这消息传到琅琊城王者耳中时并未引起预期的反应。宇文徙川只是要部下继续留意他们的动静尚无意强力镇压。
久居关外以牧马放羊为生的宇文氏并不晓得水坝对农业的重要性,当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随着水坝的竣工,流经琅琊城的无定河竟成了沟水涓流。当农民怨声载道继而城内的饮用水也开始不足之时,琅琊王才惊觉兹事体大。
紧急遣了使节前往安南集了解情况,主持者葛东慎也非不明事理之人,他在听完使节的来意之后笑了笑从衣袖拿出一份互助条约。他扬言只要琅琊王愿意答应上头的内容,他立刻拆坝放水,要不然冬天一转眼就来了,到时候大家的日子都难过。
担任这次使节的大臣是汉人刘兆先,年约五十岁左右,是个小有文才擅于见风转舵的男人。他与楚曦都是前朝遗臣,唯一不同的是在宇文氏接管白城之时刘氏一族并未出现明显的反抗之举。
刘兆先一进城便直奔大殿将安南集的状况如数转述给琅琊王知情,王者的脸微微扫过一阵阴霾冷冷道:「条约何在?」
「在此,请大王过目。」刘兆先虽然表面从容可是暗地里仍忍不住心惊肉跳。
跳过起头那段可有可无的寒暄话,宇文徙川直接读起那几条刺眼的文字:
第一、撤销所有鲜卑旗下汉人奴籍,立即复还其自由。
第二、鲜卑人不得任意侵扰琅琊城外之汉人分毫土地财物。
第三、鲜卑人如有欺凌汉人之举,强盗者剁其手足,奸淫妇女者去势,杀人者死。
第四、安南集与琅琊城以无定河为界划地自治,农工商可互通有无,双方政治势力不得擅自
逾越。
见宇文徙川抿唇一言不发,刘兆先赶紧补充道:「葛东慎还说了,他的要求都是合情合理,大王没有拒绝之理……又说,大王既然入了关就应该放下草原民族的野蛮学习中原的文明才是……」
宇文徙川二话不说将那纸条约扔到刘兆先脸上怒道:「本王派你出使的用意是要你去劝退那一群不知好歹的逆贼,谁让你带这张废纸回来!」
「大、大王,对方可是葛东慎啊!他愿意让微臣毫发无伤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怎可能还让微臣把话说完?」
「哼!那葛东慎难不成三头六臂?」
「虽说没有三头六臂,不过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想当初微臣虽然是隔着帘幕跟他说话,可是他的气势便足足让微臣矮了一截……安南集这几年在他领导之下今非昔比,对外他们自己组织民兵训练军队抵御外侮,对内他们开办学堂教育英才也算小有规模……微臣还听说已有不少文人雅士慕名而去加入了他们的叛乱队伍……现今无定河以南几乎都在安南集的势力范围之内,汉以外的民族根本就难以越界」
「你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琅琊也不是一折便断的细枝,本王若真心要取安南集还能容他再三作怪?」
「是、是敢问大王微臣该如何答复葛东慎?」
「你先下去吧!本王再想想。」
「遵命。」
在刘兆先退下之后宇文徙川火速召见了楚曦,当时他正与宇文琛在太子殿内习字读书。
楚曦临行前,宇文琛面带忧愁望着他欲言又止,楚曦那时候不明白宇文琛那双眼神的意思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他很快便回来了。
楚曦一进大殿便见宇文徙川神色凝重。「楚先生,打断你跟琛儿的学习本王在此先向你致歉。」
「哪儿的话,大王太客气了。」
「实不相瞒,今日召见先生乃为安南集筑坝截水一事,不知先生可曾听闻?」
「略知一二,现在城内的百姓几乎都在谈论这件事。」
「今早,安南集的主持者提出了条件要求本王答应之后才愿意拆坝放水……本王想先参酌一下先生的意见。」
「对方提出的条件想必让大王棘手了吧?」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