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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黑质三步曲ⅰ 黄金罗盘 菲利普·普尔曼-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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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拿走的?”莱拉又发怒了。面对着她的暴怒,那个吉卜赛人向后退了一步。
  “我原来并不知道,”另一个人带着歉意说,“我原以为他只是在吃那条鱼。我把它从他手里拿走了,因为我觉得这对他来说更是个尊重。就是这样,莱拉。”
  “那它现在在哪儿?”
  那人不安地说:“我觉得他不需要它了,就把它给了我的狗。真的请你原谅。”
  “你需要的不是我的原谅,而是他的,”莱拉说着,马上又跪到地上,把手放在这个死了的孩子冰冷的脸颊上。
  这时,她一下子想出了主意,伸手在自己皮衣里摸索起来。一解开外套,冰冷的空气便忽地钻了进来。几秒钟后,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她从钱包里拿出一枚金币,然后又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借一下你的刀子用用,”她对那个把鱼拿走了的人说。那个人把刀子交给了她,莱拉问潘特莱蒙道:“她叫什么?”
  他当然明白莱拉的意思,答道:“拉特。”
  她用带着手套的左手紧握着那枚金币,像握着铅笔一样攥着刀子,把失踪了的精灵的名字深深地刻在金币上。
  “我把你当成乔丹学院的院士一样,希望这能管用,”她低声对死去的男孩说,然后用力掰开他的牙齿,要把那枚金币塞到他嘴里。这做起来很难,但她还是做到了,然后又费力地合上他的嘴巴。
  她把刀子还给那个人,转过身,在曙光中回到法德尔·科拉姆那里。
  他从火上直接拿下一杯汤,递给莱拉。莱拉贪婪地吸溜吸溜地喝着。
  “法德尔·科拉姆,我们该怎么对付那些女巫呢?”她问,“不知道你认识的女巫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我认识的女巫?我可不愿想那么远,莱拉。她们什么地方都可能去,女巫的生活会受到各种各样事情的影响,这些事情我们是看不见的:比如,神秘的疾病会让她们饱受折磨,但我们却完全不当回事儿;她们会为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原因而进行战争;她们的悲欢跟苔原上开花的小植物联系在一起……但是,莱拉,我真希望自己也看看她们飞行时候的样子,真希望也能看看那是什么样子。好了,把汤全都喝了,要不要再来点儿?他们还在用锅烤面包。孩子,全都吃光,我们很快就要上路了。”
  这些食物让莱拉重新振作起来,心头的寒意很快便开始消失了。她跟别人一起,去看躺在焚尸柴堆上的那半个孩子。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听着约翰。法阿的祈祷。接着,人们把煤油洒在上面,用火柴点燃了它,刹那间,柴堆便烈焰腾腾起来。
  等确信小男孩完全火化之后,他们马上又出发上路了。这是一次可怕的旅程。雪很早便开始下了起来,很快整个世界便缩小了,小得似乎只剩下前面奔跑着的狗的灰暗身影、摇晃着的咯吱作响的雪橇、刺骨的寒意和纷飞的巨大雪片,那雪片只比天空暗淡些,只比地面轻柔些。
  所有的狗穿过这个世界,继续奔跑着,尾巴高高地翘着,喷着蒸汽。苍白的正午来了又走了,黎明的微光包围了整个世界。他们北上,再北上。他们在一列小山丘里停了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休息一下,确认他们的方位。约翰。法阿和李·斯科尔斯比正在商量怎么最好地利用气球,这时,莱拉想起了充当间谍的那个会飞的小东西,于是便问法德尔·科拉姆,他用来装那个小东西的盛烟叶的马口铁杯子怎么样了。
  “我把它藏起来了,安全着呢,”他说,“放在那个工具袋的最底下,可是里面什么东西也看不见;我在船上的时候就把它焊死了,当时我说过要这么做的。跟你说句实话,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对付它;也许我们可以把它扔到火矿里去,这样也许会解决问题。但是莱拉,你不必担心。只要它在我手里,你就平安无事。”
  莱拉一逮到机会,便把手伸进那个硬硬的满是冰霜的帆布工具袋里,拿出那个小马口铁杯子。手还没碰到之前,她便已经感到了那个东西的嗡嗡声。
  趁法德尔。科拉姆跟别的头领说话的当儿,莱拉拿着那个马口铁杯子去找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说。一想起他那么轻易地就把发动机上的金属壳切割开来的时候,她便有了这个主意。
  他听了她的想法以后,便拿出一个盛饼干的马口铁盒子上的盖子。灵巧地把它折叠成一个光滑的小圆筒。他的手那么灵巧,这让莱拉感到十分惊奇;他跟大多数熊不一样,他和他的同类的大拇指与其他手指处于相对的位置,这样他们就可以紧紧抓住物体,进行操作;他对金属的力度和弹性有着某种天生的判断力,也就是说,他只需把金属扳动一两下,向左右弯几下,用爪子在上面画个圆圈,做个记号,就可以卷动了。他现在就是在这样做,把金属的边向上卷起来,让它们最终直立起来,形成一个边缘,然后又给它做了一个合适的盖子。在莱拉的要求下,他做了两个:一个跟原来那个马口铁杯子一样大,另一个则刚好装得下那个马口铁杯子,两者中间紧紧塞了一些毛发、苔藓和地衣,以便挡住那个东西发出来的噪音。等盖上盖子之后,这个杯子就跟真理仪一般大了。
  做完这些之后,莱拉挨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坐下来。他正在啃一块冻得硬邦邦的驯鹿的腰腿肉。
  “埃欧雷克,”她问,“没有精灵是不是很不容易?你不觉得孤独吗?”
  “孤独?”他说,“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说这种天气就叫寒冷,但我不明白寒冷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感觉不到。所以,我也不懂什么叫孤独。我们熊天生就是没有伴儿的。”
  “那么斯瓦尔巴特群岛上的那些熊呢?”莱拉说,“有好几千吧,是不是?我听说是这样的。”
  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那块鹿肉从关节那儿撕成两半,发出劈柴一样的声音。
  “对不起,埃欧雷克,”她说,“希望我没有冒犯你,我只不过是好奇。你看,我对斯瓦尔巴特群岛上的熊特别感兴趣,这是因为我父亲。”
  “你父亲是谁?”
  “是阿斯里尔勋爵。你知道,他们把他关在斯瓦尔巴特群岛上。我想是那些饕餮背叛了他,给那些熊付了钱,让他们看押着他。”
  “我不知道,我不是斯瓦尔巴特群岛的熊。”
  “我以为你是……”
  “不,我以前是斯瓦尔巴特群岛的熊,但现在不是了。因为我杀了另外一只熊,所以作为惩罚,我被驱逐了;被剥夺了职务、财产和盔甲,被驱赶到人类世界的边缘,在那里生活;要是可能,我就受雇于人类去打仗,或者干些粗活,让自己的记忆淹没在老酒中。”
  “你为什么要杀死那只熊呢?”
  “因为愤怒。熊是有办法避免相互之间发怒的,但当时我失去了控制,因此我杀了他,我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原来你很富有而且很有地位,”莱拉惊讶地说,“跟我父亲一样,埃欧雷克!你的经历跟我父亲的经历一样。他也杀了个人,他们就没收了他的全部财产。但这比他被关在斯瓦尔巴特群岛要早多了。我对斯瓦尔巴特群岛一无所知,只知道在最北边……那里是不是全都被冰覆盖着?能不能通过冰冻的大海到达那里?”
  “从这个海岸到不了。岛南面的海水有时候会上冻,有时候不会,你得需要船。”
  “也许还有气球。”
  “对,或者气球,但那样的话,还得是顺风。”
  他啃着那块驯鹿腰腿肉。这时,莱拉想起了夜空中飞行的那些女巫,脑子里一下子闪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询问斯瓦尔巴特群岛的事情,热切地听他讲缓慢移动的冰川、岩石和浮冰上一百多个一堆堆的亮闪闪的海象牙、满是海豹的海域、独角鲸用它们长长的白色獠牙撞破冰冻的水面、巨大的阴暗坚硬的海岸、在万丈悬崖上栖息俯冲的污秽的悬崖厉鬼、披甲熊中的铁匠利用煤矿和火矿打造坚不可摧的铁甲片并把它们铆成盔甲……
  “埃欧雷克,要是你原来的盔甲被他们没收了的话,那你现在的这套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是在诺瓦赞布拉用太空金属自己制作的,盔甲造成之后,我才是一个完整的熊。”
  “这就是说熊能自己造自己的灵魂……”莱拉说。世界上不知道的事情真多。“斯瓦尔巴特群岛的国王是谁?”她接着问,“熊有没有国王?”
  “他叫埃欧弗尔·拉克尼松。”
  这个名字一下子让莱拉想起了什么。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在什么地方呢?不是熊说的,也不是吉卜赛人。说到这个名字的是一位院士,是那种严谨的、学究气的、懒洋洋中透着傲慢的声音,是乔丹学院特有的声音。她在脑子里又回忆了一下那个声音。啊,这个声音她是那么的熟悉!
  这时,她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是在乔丹学院的休息室里,院士们都在听阿斯里尔勋爵讲话,是帕尔默教授提到了埃欧弗尔·拉克尼松。他当时用的是“披甲熊”这个词,莱拉当时不明白它的意思,而且她也不知道埃欧弗尔·拉克尼松是披甲熊。可是,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斯瓦尔巴特群岛的国王非常自大,能被人夸得忘乎所以;还说了些别的,要是她能想起来该有多好——可是从那时起发生了多少事情啊……
  “要是你父亲是被斯瓦尔巴特群岛的熊看押的话,”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说,“那他是逃不掉的。那里没有木头,造不成船。当然另一方面,如果他是贵族,他会受到较好的对待。他们会给他提供一座房子,让他住在里面,会派一个仆人服侍他,还会给他提供食品和燃料。”
  “埃欧雷克,披甲熊永远也不会被打败吗?”
  “对。”
  “也许……也不会上当?”
  他停下来,不再去啃那块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说:“披甲熊是永远也不会被人打败的。我的盔甲你已经见过了,现在你来看看我的武器。”
  他把那块肉扔到地上,伸出爪子,掌心朝上,给她看。每只黑色的熊掌上满是粗硬的老茧,足有一英寸多厚,每个爪子至少有莱拉的手那么长,像刀子一样锋利。他不动声色地让莱拉好奇地用自己的手去摸。
  “一下就能把海豹的头打碎,”他说,“或者把人的后背打断,或者把四肢拽下一个来,而且我还能撕咬。在特罗尔桑德,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那个人的脑袋像鸡蛋似的给挤碎了。好了,关于力气就说这么多。现在说说计策。你是没办法让熊上当的。想看看证据?拿根棍子,跟我比划比划。”
  莱拉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她从积雪覆盖的灌木上猛地折了一根枝条,弄掉所有的旁枝,像长剑似的嗖嗖地左右挥舞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坐在地上,等待着,两只前掌放在大腿上。做好准备后,莱拉面对着他,但她不想直接去刺他,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温和。于是,她只是虚晃着那根木棍,左右虚刺,一点儿也不想碰着他,而他也一动不动。这样虚刺了几下,每次他都毫无反应。
  最后,莱拉决定冲他直刺了,不用力气,只是让棍子点到他的肚子而已。这时,他的爪子却迅速地向前伸出,轻轻地把棍子弹到一边。
  莱拉非常惊讶,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他的动作比她迅速、准确多了。她试着真地去刺他,把棍子像击剑家的钝头剑那样舞动起来,但一次也没碰到他的身体。他像是事先知道她的意图似的,莱拉刺他脑袋的时候,他的那只大爪子一下子就把它拨到了一边,一点儿也伤不到他,而当莱拉虚晃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动。
  莱拉焦躁起来,猛烈地发起了进攻,猛刺、猛抽、猛推、猛戳,但一次也没有突破他的爪子。它们左遮右挡,及时而又精确地躲避,在十分恰当的地方准确地挡住她的棍子。
  最后,莱拉害怕了,停了下来。穿着皮衣的她已经出汗了,变得上气不接下气、精疲力竭了,而那只熊却依然一动不动地静静地坐着。就算她拿的是一把真剑,想杀死他,那也丝毫伤不到他。
  “我敢打赌,你能抓住子弹,”莱拉说着,把棍子往远处一扔,“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不属于人类,”他答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也骗不了披甲熊。我们看计策,就像看胳膊腿一样清楚明白。我们能用一种人类已经忘记了的方式看待事物。但是,你是知道这个的,你看得懂那个符号阅读器。”
  “这不是一回事儿,对吧?”莱拉说。此时的熊比她看见的发怒时的熊更让她紧张。
  “是一回事儿,”他说,“据我所知,成年人是看不懂的。我跟人类打仗就好像是你跟成年人去看符号阅读器似的。”
  “是的,我想是这样,”她说,心里既困惑又不情愿,“这是不是说我长大后就会把这个给忘了?”
  “谁知道呢?我从来没见过符号阅读器,也没见过有谁能看得懂它。也许你跟别人不一样。”
  他又四肢着地,继续去啃那块肉。莱拉刚才解开了自己的皮衣,现在冷气又侵袭进来,她只好又把衣服系好。总而言之,这段插曲让她感到不安。当时她很想当场问问真理仪,但天气太冷了,而且别人也在招呼她,因为得继续赶路了。莱拉拿起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做的马口铁杯子,把那个空杯子放回到法德尔·科拉姆的工具袋里,而把装着间谍飞虫的那个杯子跟真理仪一起放在自己腰间的袋子里。等他们再次上路的时候,她又高兴起来了。
  几个头领已经同意了李·斯科尔斯比的意见,等他们抵达下一站的时候,他们就给气球充气,这样他就可以从空中进行侦察。莱拉自然很想跟他一起飞,但当然没有被允许。但在抵达下一站之前,她便上了他的雪橇,一路上缠着他不断地问问题。
  “斯科尔斯比先生,怎么飞到斯瓦尔巴特群岛去?”
  “你得有一个可操纵的气球,上面得有内燃机,有点儿像齐柏林飞艇;或者得有合适的南风。不过,该死,我可不敢去。你见过斯瓦尔巴特群岛没有?那可是个最阴暗、最荒凉、最不友好的地方,世界上凄凉的尽头。”
  “我只是在想,要是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想回去的话……”
  “那他会被杀死的。埃欧雷克现在是流亡在外的熊,只要他一到那儿,他们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你怎么给你的气球充气,斯科尔斯比先生?”
  “需要两天的时间。我把硫酸泼到铁屑上,这样就可以制造出氢气,你可以把散发出来的氢气收集起来,一点儿一点儿地充到气球里,大致就是这样。另外一种办法是在火矿附近找一个地面气体的出口。这里的地下面有很多很多气体,还有石油。要是有必要,我能用石油制造气体,用煤也能;制造气体并不难。但是,最快的办法是用地面气体,好的出气口一个小时就能把气球充满。”
  “你那上面能带几个人?”
  “六个——要是有必要的话。”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穿着盔甲的时候你能带得动吗?”
  “我带过他。有一次,我把他从鞑靼人那儿救了出来,当时,他们切断了他跟别的披甲熊的联系,要把他饿得投降——那是在通古斯克战役。我驾着气球飞进去,带着他飞走了。听起来容易,但是,他妈的,我得完全凭猜测计算这个老家伙的体重,然后还得指望能在他建造的冰堡垒下面找到地面气体。但是我在天上能看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地面,我猜我们往下挖是能找到气体的。你看,要想降落,我得把气球里面的气体放掉,但要是再弄不到气体的话,我就再也飞不起来了。后来,我们总算成功了,盔甲等等一个也没剩,全都带走了。”
  “斯科尔斯比先生,你知道鞑靼人在人的脑袋上凿窟窿吗?”
  “噢,当然。几千年来他们一直这么干。在通古斯克战役中,我们活捉了五个鞑靼人,其中三个人的脑袋上有窟窿,有一个人还有两个窟窿。”
  “他们还相互凿窟窿?”
  “对。他们先是在头皮上切一圈,切到一定的深度,这样他们就能把头皮揭开一角,露出骨头。然后,他们从头骨上切下一个小圆片的骨头。他们切的时候非常小心,不能刺到大脑;接着,他们再把头皮完全缝好。”
  “我原来以为他们对敌人才这样的。”
  “见鬼,不是。这是一种特权,这样众神才能跟他们谈话。”
  “你有没有听到过一个叫斯坦尼斯劳斯·格鲁曼的探险家?”
  “格鲁曼?当然听说过。两年前我飞越叶尼塞河的时候,还见过他的一个探险队。他准备顺着那条路北上,在鞑靼人部落中间住下来。实际上,我想他的头骨上就有那样的窟窿,这是加入鞑靼人的仪式中的一部分,但是跟我说这件事情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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