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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馨香阵阵,原来竟然是有人以名贵檀香为自己驱除蚊虫。然而,除了这香味怡人的檀香,却还有一抹幽幽的清香,若隐若无,若非杨戕鼻子大异常人,只怕也难以察觉。
那是女儿家的天生幽香,但是杨戕却懵然不识,只是暗自觉得好闻,便忍不住使劲嗅了嗅。
这时候,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从门外屋檐下的地板上走了过来,越来越近。那必定是一双异常纤美的小足,踏着舞蹈一般的节奏,在木板上敲打出清脆、悦耳的足乐之声。
“吱呀”
门被人轻轻地推了开。映入杨戕眼帘的,是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和一张美得无暇的温柔脸庞,柔弱而惹人怜惜。
“将军,你终于醒了。”
那女子将手中的铜盆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从中拧起了一张毛巾,就来为杨戕揩拭脸庞。
杨戕从来没有被人服侍过,何况是这般一个绝色女子,一惊之下,竟然忍不住把头往后仰了仰,奈何他全身都缠满了布条,终究没有躲开。那女子见杨戕竟然躲闪,嫣然一笑,洁白如玉的手指按着毛巾拂过了杨戕的脸庞。
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脸上传了过来,原来盆中盛的竟然是冰水,杨戕被冰凉的水一激,脑子也就清晰得多了。
“姑娘,在下杨戕,乃是一个粗人。怎么敢劳你侍侯,姑娘不要折杀我了。”杨戕见那姑娘又在拧毛巾,连忙说道。
“能侍侯将军,是我舒茹的福气。现在整个芜城之中,谁人不知道将军乃是神仙转世,神勇无双。”舒茹轻笑着,移步来到杨戕床前,又要为他轻轻地擦拭。
杨戕终究非是好鱼色之徒,连忙往床里面避让。
“将军可真是正人君子哩。”
舒茹笑道,如同绽开的鲜花,声音更是甜美得如同蜜糖一般,“不过将军你现在浑身都不能动弹,也只能让小女子代劳了,更何况,将军你昏迷的这三天,一直都是舒茹侍侯你,为你换药包扎的。”
“什么”
杨戕大惊,心想照她所说,岂不是自己的全身都让她给瞧了个够。如此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岂不是要对她负责了,但是在家中等候自己衣锦还乡的李真呢,自己如何去面对她呢?
想到此处,杨戕冷汗漱漱而下。
但是就在杨戕懊恼之际,舒茹却已经又一次为他擦拭了脸庞。
“将军还有所不知,庸王殿下已经将小女子赐给了将军,让我照顾将军的起居。”舒茹轻声细语,如同双燕呢喃,但是说到此处,脸上却忍不住升起了一抹红晕,柔情似水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话一般的男子。
“不,舒姑娘。姑娘的美意在下无福消受,在下一介武夫,实在配不上姑娘这般天仙般的人物。”
杨戕急急地说道,不敢正视舒茹那似烟若水的眼睛。
“难道是小女子服侍不周到吗?将军,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打骂便是,但是千万不要赶我走啊。”泪水从舒茹的眼中翻涌而出,一如带雨犁花,无人不怜。
杨戕更急了,连忙道:“姑娘你别哭啊,容我仔细为你解释,这并非是你不好。”
于是舒茹止住了哭声,听杨戕讲述了他跟李真那平凡真挚的约定。并且,杨戕还信誓旦旦,非李真不娶。
舒茹用手绢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将军,你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更难得的是如此有情有义,舒茹能侍侯你真是我的福气。不过,舒茹想请求将军一件事情,请将军无论如何都不要赶我走。”
说着,舒茹竟然忽地跪在了杨戕面前。
悍不畏死的杨戕竟然首次感到手足无措,他慌忙说道:“舒姑娘,你不要这样,我这么一个粗人,哪里能受得你这样的佳人来服侍呢?”
说着,杨戕又欲起身,奈何全身受布条所束,终究是动弹不得。
舒茹泣声道:“将军有所不知,若是舒茹不能服侍将军的话,或者就会被处死,或者就会被遣送回李大人那里。到时候就会再次沦落为舞妓,或被送为其他官绅,甚至沦为娼妓将军,你难道如此狠心让舒茹赴入火坑吗?”
虽然不知舒茹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假,但是杨戕终究是没有对抗女人的经验,很快就服输道:“舒姑娘你快起来吧,杨戕又没有说要赶你走,你这是何苦来着?”
舒茹立即破涕为笑,起身福礼道:“舒茹谢过将军,只要能服侍在将军左右,就算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杨戕呼出一口气,叹道:“哎,在下自认陷阵交锋,怡然不惧,但是在姑娘面前,却不得不服输了。只要姑娘以礼相待,在下定然不会弃姑娘于不顾的。对了,在下觉得姑娘甚为眼熟,似曾相识,莫非先前见过姑娘?”
“小女子正是前日表演歌舞的舞姬。后被李大人送于庸王殿下,而殿下对将军甚为看重,是以又将小女子转送了将军。”
舒茹轻声说道,“请将军放心,舒茹绝不会主动有越礼之举的。”
杨戕心道:“原来她所言非虚,既然是由庸王转赠于自己,若是自己还将其送还的话,必然就会折了庸王的面子,那时候庸王盛怒之下,只怕真有可能将其贬为娼妓。”想到此处,杨戕不由得叹道:“此果真是红颜薄命啊。姑娘放心,只要在下还在一日,必定保得姑娘周全。”
舒茹知道杨戕乃是真性情之人,必定是言出必行,而且以他的功夫和目前的声望,再加上庸王的看重,自己以后总算也有了有个大靠山了,再不用担心沦落风尘了。于是,舒茹再行礼道:“舒茹谢谢将军眷顾之恩。”
杨戕让舒茹坐在侧旁,切如正题道:“这两日战事如何?”
提到战场,舒茹立即眉飞色舞,激动道:“将军昏迷这三日,都是相安无事。呵,现在城中将士及百姓,都说将军乃是战神转世,所向披靡,所以那些蛮子都已经望风而逃了。而且,听说三日前的一战,将军你以一人之力,力抗蛮夷的十万大军,并且斩杀敌军多达万人,如此声威,那些蛮夷如何还敢前来送死呢。”
杨戕愕然道:“十万?当日蛮夷士兵最多不过至七八万吧,哪里来十万之众。而且以在下看来,所杀之敌人,亦不过千数而已。道听途说,疏不可信啊。”
不过令杨戕隐隐感觉到不安的地方,就是为何这些蛮夷忽然停止了进攻了呢?上趟他们虽然损失了不少,但是并非是致命的损失,而且自己养病在床,他们的探子竟然没有探听到消息?
这似乎太不合理了。
要知道蛮夷军队必须拿下芜城,并以此城作为根据地,然后方才可能有横扫中原的机会。那么他们无论如何都应该在朝廷援军到来之前,先一步夺下此城,否则一切都是空想而已。但是为何却丝毫不见他们动静呢?
“对了,朝廷的援军是否到达?”杨戕又补充了一句。
“援军?”
舒茹惊疑道,“不曾听说啊。”
“坏了!赶紧带我去找庸王。”杨戕心中猛然觉得事有蹊跷,形势似乎并非如自己所想一般顺畅。
舒茹见杨戕神色凝重,但她终究是一个姑娘,一时间也失了主张,急道:“将军别急,你现在这样子,如何能下地呢?”
“此事关系本城军民的生死存亡,延缓不得啊。”杨戕急道,就要挣扎着起来。
“庸王殿下今日去了军营,并不在将军府中,只是嘱咐我好生照顾将军啊。”
舒茹急急地说道,看着杨戕焦急如焚,接着道:“舒茹这就去找人通报庸王,将军莫要动气上身。”
说罢,舒茹快移莲步往门外而去。
第六章刺杀
屋中的气氛开始变得焦躁不堪了。
虽然仍有寒冰驱暑,但是杨戕心中却是心忧如焚。蛮夷军队的按兵不动已经让人费解了,而朝廷的援军不到,就更是让人无法揣摩了。
芜城乃是中原的虎口,若让这些蛮夷军队攻下此城的话,尽管朝廷大军仍然能与之对抗,但是必定是生灵涂炭,杀伐四起。再加上如今天灾人祸,盗贼蜂拥而起,内忧外患,只怕天下必定大乱。朝廷之中,虽然奸臣当道,但是他们理当不是蠢猪,必然知道此城的重要性,却为何迟迟不肯发兵支援呢?
隐忧不解,杨戕如何能安呢。
舒茹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但是仍然毫无回音。
杨戕焦急地等待着,忽然耳畔响起了几声奇怪的足音。
此人乃是从院外而来,足音轻盈,显是刻意为求不惊动他人,并且其步伐大小、节奏不一,显然是停停走走,蓄意观察周围的形势。
盗贼,刺客?
杨戕知道,肯定是后者居多。但是此间本是将军府,有重军把手,防备森严,此人能避开岗哨和巡逻,显然功夫非同寻常。若是在平时,杨戕自然不惧,但此刻全身俱被束缚,而且伤口未痊愈,如何能于之抗衡呢?
但是杨戕终究不是等闲之人,灵机一动,已然想到了杀敌之计。
杨戕转过头,从床榻边缘咬下了一块坚木,藏于口中,然后闭眼装睡。
刺客必定以为他仍在昏睡,加上他全身不能动弹,难免就会生出轻敌之心,而杨戕口中的“暗器”便会在关键时刻击中他的要害。
此本是险中求胜之法,若是杨戕不能一击即中,那就必定会丧命于对方刀剑之下,绝无转圜余地,因为对方必定是千里挑一的好手。
好在杨戕耳力和身体感官已经超越寻常人的想象,所以即使他闭上了眼睛,也能以耳代目,准确地推测出对方的位置和动作。
来人身法极其高明,从窗户口飘然而下,有如灵猫一般,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声响。
杨戕耳廓微微地耸动,准切地把握着刺客的每一个动作。外面并没有其他的声音,看来根本没有人来打扰杨戕的静养,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这一刻,他只能靠自己了。
杨戕的感知瞬间提升到了极限,他甚至“看”见了刺客举刀向他劈砍的动作。
就在这电光火之间,杨戕忽地猛睁怒目,一道凌厉的目光从他的眼睛中电射而出,有如宝剑出匣,往刺客眼睛投去。
杨戕猜得不错,任何人看见熟睡之人猛睁眼睛,都会为之迟疑半响。此人亦不例外,看见杨戕那凌厉得有若实质的目光,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弯刀不由得一缓。
“啵!”
杨戕丝毫不作犹豫,开声吐气,喷出了蓄势已久的木块。
那蕴涵杨戕真气的木块飞速旋转着,带起微微的劲气破空之声向刺客的额际割去。
若是被这饱含真气的木块割中,必定会让此人饮恨于此。因为杨戕近来的内力修为已经是一日千里,虽只得短短几日,但是早已经超越他最初的水平。
“铛!”
杨戕蓄势而发的木块终于还是错过了目标,钉入了门框之中。并非他计算失误,只是因为对方实在太高明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及时后仰,勘勘避过了杨戕致命的一击。
但是饶是如此,西域刺客的额头上仍然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先天真气?”
那刺客惊怒道,“好,杀了你,也不会辱没了鄙人手中的烈阳刀。”
那人凝神以待,全力向杨戕额头劈去。
“莫非上趟侥幸不死,这次终究是在劫难逃?”
杨戕肃然等死,知道自己错过了杀敌之机,纵然有百兽之体,也是回天无力。
然而杨戕这个念头刚落,却见眼前射过一道火红的“箭影”,在那西域刺客刀落之前抢先一步刺破了他的头颅。
速度之快,已经超乎人之想象。杨戕只见那人手上的动作嘎然而止,“哐铛”一声,刺客手中的弯刀掉在了地上,而他头上的脑浆亦同时往四周迸射开去。
那道火红的箭影自然就是凤凰,也只有它可以超越飞鸟所能臻至的速度极限,在间不容发之间救下了杨戕的性命。
“杨戕,你可又欠我一命了。”凤凰踏在那西域刀客的尸体上,昂首说道,“先前要不是我在战场上以道颠传授的‘九天梵音’助你回复神志,只怕你非得累死在那里不可。现在,我可又救了你一命,看你以后如何来报答我。”
那“九天梵音”本是佛门功法,有驱除心魔之功效,道颠也是从一个佛门道友那里偷师而来,而后来凤凰见这个“九天梵音”颇有祥和之意,它正愁没有什么鸟叫声可以替代传说中的凤凰鸣叫声,所以后来想方设法,骗取了这套功法,却没有想到阴错阳差竟然把杨戕从兽性的控制中拉了回来。
“死乌鸦,想不到你倒会趁火打劫要报酬。”
杨戕劫后余生,心有余悸道:“那日的场景比之今日的确更是恐怖百倍,若不是被你所唤醒,只怕我就要永堕魔道了。对了,这几日,你究竟去干什么了,莫非又是去吃尸体去了?”
狗改不了吃屎,杨戕觉得凤凰终究还是改不了吃尸体的习性。
“别提那些尸体了,想到就直反胃。”
凤凰郁闷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过是因为一百多年都没有吃尸体了,所以有点好奇。不过前日我去战场上的时候,正想再去试试尸体的味道,但是看见一大群黑乌鸦正在那里抢食。看见它们在尸体上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就立即打消了吃尸体的念头了,因为现在我是高高在上的凤凰了,为何还要去跟一群乌鸦抢那些那臭的尸体呢?那不是跟它们没有两样了。更何况,尸体的味道比起熟肉来说,实在是差太远了。”
杨戕心中恍然。原来凤凰果真是以为自己跃上枝头成了凤凰,所以已经彻底忘记了它的前身。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看它吃尸体的恶心样子了。更何况,在杨戕看来,凤凰跟自己实际上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外表而已。
凤凰看了看爪下的尸体,不屑道:“这样的废物也敢来刺杀你,不过是来送死而已。在书生的改造下,我的嘴已经能戳穿普通的铁板了,何况他们脆弱的头颅。不过,杨戕你千万要小心点,我在天空上看得明白,有个人这几日一直在天上收战场上的亡魂,大概是一个魔门中的人物。这个人既然能御风飞行,看来道行也不低了。”
杨戕心想,凤凰口中之人炼制亡魂实属邪恶,但是此人既然只是炼制死去之人的魂魄,看来也并没有打算对活人下手,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还是不去招惹为妙。因为听道颠说,此类人常常与世无争,不会主动插手世间之事的。
“死乌鸦你自己小心点吧,别被人家收服回去当鸡养了。”
杨戕道,“这个人绝对惹不起,只怕他盛怒之下,能把整个城都给毁灭掉。”
“你当我真是不知吗?我不过是提醒你而已,别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凤凰唧唧歪歪地说着,然后伸出利爪把那具刺客的尸体给捅了几个窟窿,这才放心道:“好了,我出去了,现在你不知道我在城中有多么威风了。”
抖了抖华丽的羽毛,凤凰优雅地从窗户冲天而起,继续地沉浸在“神鸟”的虚荣光环之中。
神仙转世,神鸟,都一样虚荣。
杨戕嘴角上逸出了一丝轻松的微笑。看来秦小官当日把凤凰遣派在自己身边,的确是大有深意的。
舒茹的足音终于在廊檐下响起了,并且这次脚步声比较凌乱,预示着她并非孤身一人而来。
陪同舒茹走进屋的,正是庸王。在门口护卫的,却是他的四个亲兵。
“竟然有人胆敢刺杀杨将军!”
庸王怒道,对门外的护卫说道,“把尸体拖出去,等下派人来清理干净。顺便调几个我的亲卫过来,以保证杨将军的安全,要是再出什么差池,就唯你们试问。”
门外的人连忙应道,然后把屋中的尸体拖了出去。
“你也去屋外候着吧。”庸王吩咐舒茹也退了下去。
第七章陷阱
“此都是本王之失,竟然险些让杨副将遇害。”
庸王怒气未消,道:“不过李延廷这堂堂的将军府,也太形同虚设了,竟让让刺客给混了进来。幸好将军安然无恙,还能将刺客击杀,也算是我军之福了。”
杨戕亦不得不佩服起庸王的手段,说道:“这刺客乃是凤凰击杀的,不然末将今日就在劫难逃了。庸王,我着舒茹去找你,乃是有军情要禀报与你。庸王你可曾想过,为何蛮夷军队这几日竟然不攻城,而为何朝廷援军也迟迟未到?末将以为,自然必有奸情,不得不防。”
“杨副将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此事我早有防备。”
庸王道,“朝廷援军不到,这倒是在我的预料之下。杨副将只知军机延误不得,此城失守,天下苍生必定生灵涂炭。但是,你却并不明白,权力倾扎之下,人命不过被视为草芥而已。试问一句,杨副将可知,本王乃是庶出,位居末子,本是无望争夺皇储之位,但是本王虽号一个‘庸’字,却是不甘平庸无为,是以近年来本王一直砥兵砺伍,借四方征战之机,磨练本王的玄甲雄师。但是,我虽然建功无数,亦被其他皇兄所猜忌,都想借此蛮夷攻城之机,消耗掉我的玄甲军,日后失去争储的筹码。”
杨戕恍然。
一旦涉及到这些争夺皇位之争,百姓的安居乐业,江山的永保安宁,都变得一文不值了。只是,杨戕实在不知,为何庸王竟然将他的“野心”毫不掩饰地告诉自己呢?杨戕有点疑惑,但是却仍然把这个问题吞进了肚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