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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鼠德佩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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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会把你全身的皮剥掉,把你的肉从骨头上剔掉。他们把你这样处理以后,你剩下的只有一根红线。红线和骨头。老鼠的这种悲惨的结局格雷戈里已经目睹许多次了。” 
  “可是我需要活下去,”德佩罗说,“我不能死。” 
  “你不能死。啊,那倒挺美的。他说他不能死!”格雷戈里的手把德佩罗握得更紧了。“小老鼠,那是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不能死呢?” 
  “因为我恋爱了。我爱着某个人,而且我有责任为她效劳。” 
  “恋爱,”格雷戈里说。“恋爱。你听着,我会让你看到恋爱的扭曲的结果。”另一根火柴划着了,蜡烛又点着了,雷戈里把蜡烛举起来以便让那火光照亮那堆积如山、摇摇 欲坠的勺子、锅和汤碗。 
  “看看那些东西,小老鼠,”格雷戈里说。“那就是愚 蠢的恋爱的一座墓碑。” 
  “那是什么?”德佩罗问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直 耸入黑暗中的高高的堆积物。 
  “愚蠢的恋爱就像这样。勺子、碗和锅。所有堆积在这里的这些东西都是爱上一种生物的痛苦的有力的证据。国王 爱着王后,而王后死了;这么一大堆废物和破烂儿就是爱情的结果。” 
  “我不明白,”德佩罗说。 
  “直到你失去了你的所爱你才会明白。不过关于恋爱就说这些。”格雷戈里说。他吹灭了蜡烛。“我们不再谈你的生活了。我们谈谈如果你这么渴望活下去,格雷戈里将如何 救你。” 
  “你为什么要救我?”德佩罗说。“你救过其他任何一只老鼠吗?” 
  “从来没有,”格雷戈里说,“一只也没有救过。” 
  “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因为你,小老鼠,可以给格雷戈里讲故事。故事就是 光明。在如此黑暗的世界光明是宝贵的。从头开始吧。给格雷戈里讲个故事吧。制造一些光明吧。” 
  因为德佩罗渴望能活下去,他讲道:“很久以前……” 
  “是的,”格雷戈里高兴地说。他把手抬高了些,然后更高些直到德佩罗的胡子拂到他的皮质的用得陈旧了的耳朵。 
  “接着讲,小老鼠,”格雷戈里说。“给格雷戈里讲个故事。 ” 
  就这样德佩罗成为被送入地牢的惟一一只耗子们没有把他变成一堆骨头和一根红线的老鼠。 
  就这样德佩罗得救了。 
  读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我们将我们的小老鼠暂且按下不表:他正在地牢的黑暗中,在一个老狱卒的手掌中,接着一个故事以图拯救他自己。 
  现在我们该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向别的地方了,读者,我们该讲讲耗子们的事了,特别是有一只耗子的事。     
  第二卷 齐亚罗斯库洛   
  16光迷心窍(1)   
  读者,随着我们故事的继续,我们必须及时追溯到一只名叫齐亚罗斯库洛并被称为罗斯库洛的老鼠的诞生,一只在 地牢的黑暗和污物中诞生的老鼠,而几年以后德佩罗在楼上 的光明中诞生了。 
  读者,你知道“齐亚罗斯库洛”一词的定义吗?如果你 查一查你的词典,你会看到这个词是意思是对光明和黑暗的安排,光明和黑暗在一起。耗子是不会关心光明的。罗斯库洛的父母在给他们的儿子起名字的时候有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耗子有一种幽默感。事实上,耗子们认为生命是非常有意思 的。他们是对的。读者,他们是对的。 
  不过,就齐亚罗斯库洛的情况来说,这个玩笑多少带点儿预言的味道,因为当罗斯库洛还是一只非常幼小的耗子时,他在地牢的地板上正好遇到了一根很长的绳子。 
  “啊,这是什么东西啊?”罗斯库洛说。 
  作为一只耗子,他立刻开始咬那绳子。 
  “住嘴,”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揪住那耗子的尾巴把他倒着提起来。 
  “你在咬格雷戈里的绳子吗,小耗子?” 
  “谁要知道?”罗斯库洛说,因为即使倒过来他仍是只 耗子。 
  “你这机灵的耗子,你这咬格雷戈里的绳子的机灵的耗子。格雷戈里告诫你不要破坏他的绳子。” 
  倒持着罗斯库洛,格雷戈里用拇指的指甲“嚓--”的一声划着了一根火柴,然后,把那明亮的火光举到罗斯库洛 面前。 
  “啊,”罗斯库洛说。他把头从火光往后移了点儿。不过,啊,他没有闭上眼睛,那火苗在他的四周毕剥作响并在 他心里跳跃着。 
  “没有人告诉过你那规定吗?”格雷戈里说。 
  “什么规定?” 
  “格雷戈里的绳子,耗子,是不准碰的。” 
  “是这样吗?” 
  “为咬了格雷戈里的绳子而道歉。” 
  “我不会的,”罗斯库洛说。 
  “道歉。” 
  “不。” 
  “可恶的耗子,”格雷戈里说。“你这黑心的家伙。格雷戈里吃够了你们耗子的苦头儿。”他把那火柴拿得离罗斯库洛的脸更近了些,一股可怕的胡子烧着了的气味儿在狱卒 和那耗子的周围冒了出来。这时那火柴熄灭了,格雷戈里放开了罗斯库洛的尾巴。他把他扔回到黑暗之中。 
  “再也不要碰格雷戈里的绳子了,否则你会后悔的。” 
  罗斯库洛坐在地牢的地上。他左边脸上的胡子已经没有了。他的心脏跳得很厉害,虽然火柴的光已经消失了,可它还是在那耗子的眼前跳跃,即使他闭上双眼。 
  “光,”他大声说。然后他又小声说了一遍。“光。” 
  从那一刻起,罗斯库洛就对各种光照表现出一种变态的、非同寻常的兴趣。他在地牢的黑暗中总是注意光,最微小的发光,最微弱的闪光。他那耗子的心灵莫名其妙地渴望光明; 
  他开始想光明是给生命以意义的惟一的东西,他感到失望的是他拥有的光明是那么少。 
  他终于向他的朋友--一只名叫博缔塞里·雷莫索的年迈的、一只耳朵的耗子--发表了他的观点。 
  “我想,”罗斯库洛说,“生命的意义就是光明。” 
  “光明,”博缔塞里说,“哈-哈-哈--你真让我笑死了。光明和生命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生命的全部意义是什么呢?”罗斯库洛问道。 
  “生命的意义,”博缔塞里说,“在于受罪,特别是使别人受罪。例如犯人。让一个犯人哭泣、悲叹和乞求是赋予你的存在以意义的一种令人愉快的方式。” 
  在博缔塞里讲话时,他用他的右前爪儿的一根非常长的指甲摆动着一个心形的金质小匣。他从一个犯人那里得到的那个金质小匣,并把它悬挂在一根编成辫子的细绳儿上。每当博缔塞里讲话时,那金质小匣就动起来。它来回来回地摆 动。“你正在听吗?”博缔塞里对罗斯库洛说。 
  “我正在听着呢。” 
  “那好,”博缔塞里说。“照我说的那样去做,你的生命就会富有意义。这是折磨一个犯人的办法:首先,你必须让他相信你是他的一个朋友。听他讲述。鼓励他认罪。在合适的时候和他谈话。和他说他喜欢听的。例如,告诉他你会宽恕他。承诺宽恕,这是对一个罪犯开的一个绝妙的玩笑。” 
  “为什么?”罗斯库洛说。他的目光随着那金质小匣前后移动着,移动着。 
  “因为,”博缔塞里说,“你答应宽恕他--哈--但 你却并不真的去兑现。你取得了他的信任,然后你再拒绝他。 
  你拒绝给他他想要的东西。宽恕、自由、友谊,反正是他心里最想得到的东西,你拒绝给予。”博缔塞里讲演到这里,他笑得那么厉害,以致他不得不坐下来喘息一会儿。那金质 
  小匣前后缓慢地摆动着,然后完全停了下来。 
  “哈,”博缔塞里说,“哈-哈-哈!你得到了他的信任,你又拒绝了他--哈-哈--你恢复了他所了解的你的 
  本来面目,你所了解的你的本来面目,不是一个朋友,不是一个忏悔者,不是一个有宽厚之心的,哈-哈!--不过是耗子!”博缔塞里擦了擦眼睛,摇了摇头,洋洋得意地叹了口气。他又摆动起那金质小匣来。“这样在犯人的脚上来回摆动是十分有效的,会引起身心的恐惧。哦,”他说,“   
  16光迷心窍(2)   
  这是如此好玩儿的一种游戏,如此好玩儿的一种游戏!这游 戏太有意思了。” 
  “我非常喜欢折磨一个犯人,”罗斯库洛说。“我喜欢使什么人遭受痛苦。” 
  “你的这种机会就要来了,”博缔塞里说。“现在所有的犯人都领教过了。不过另一个犯人迟早要来。我怎么知道 这是真的?因为,罗斯库洛,幸亏这世界上有罪恶。罪恶的存在是罪犯存在的保证。” 
  “那么,不久,我就会得到一名犯人?” 
  “是的,”博缔塞里·雷莫索说。“是的。” 
  “我期待着犯人的到来。” 
  “哈-哈-哈!你当然会期待犯人的到来。你期待犯人的到来是因为你是一只耗子,一只真正的耗子。” 
  “是的,”罗斯库洛说。“我是只真正的耗子。” 
  “与光明毫无关系。”博缔塞里说。 
  “与光明毫无关系。”罗斯库洛重复道。 
  博缔塞里又大笑起来并摇着头。那悬挂在他的爪子的长指甲上的金质小匣前后摆来摆去,前后摆来摆去。 
  “你,我年轻的朋友,是一只耗子。一点儿不错。是的。罪恶。犯人。耗子。受罪。这一切凑在一起配合得如此丝丝入扣、如此毫不费力。哦,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世界,一个 令人愉快的黑暗的世界。”   
  17一点儿安慰   
  在博缔塞里和罗斯库洛这次谈话以后不久,一个犯人真的来了。地牢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那两只耗子看到一个男 人由国王的一个士兵带着从楼梯下到地牢里。 
  “太好了,”博缔塞里小声说。“这一个是你的。”罗斯库洛凑近看了看那个男人。“我要让他遭受折磨。”他说。 
  可是当他抬眼看那个男人时,通向地牢的门突然打开了,下午的一道又宽又亮的阳光切入了地牢的黑暗之中。 
  “啊,”博缔塞里说。他用一只爪子遮住眼睛。 
  不过,罗斯库洛直视着那阳光。 
  读者,这是很重要的:叫齐亚罗斯库洛的耗子没有把目光转开。他让从楼上世界射进来的阳光射入他,充满他。他 因惊奇而喘着粗气。 
  “把他那使他得到安慰的小物件儿给他,”楼梯顶部的一个声音叫道,一块儿红布被扔到阳光里。那红布在空中悬 了一会儿,红艳艳的,放着光芒,然后那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阳光消失了,那块儿布掉到了地上。是狱卒格雷戈里弯下腰去把它捡了起来。 
  “过来,”那老人说,他把那布拿到犯人面前,“拿着它。你需要落到这上面的最后剩下的每一点儿温暖。” 
  于是,那犯人接过那块儿布并把它披在他的肩上,好像那是一个斗篷一样。国王的士兵说:“那么好了,格雷戈里,他是你的了。”那士兵转身又向台阶上走去,打开通向外界的门,在他关上门之前漏进来一点点阳光。 
  “你看到了吗?”罗斯库洛对博缔塞里说。 
  “可怕地丑陋,”博缔塞里说。“真可笑。他们一下子把阳光都放进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座地牢吗? 
  ” 
  “阳光很美,”罗斯库洛说。 
  “不,”博缔塞里说。“不。”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斯库洛。“不美。不。” 
  “我必须看到更多的阳光。我必须看到所有的阳光,”罗斯库洛说。“我得到楼上去。” 
  博缔塞里叹了口气。“谁会关心阳光呢?你老是阳光阳光的真烦人。听着。我们是耗子。耗子。我们不喜欢阳光。我们关心的是黑暗。我们关心的是折磨人。” 
  “可是,”罗斯库洛说,“楼上。” 
  “不要总‘可是可是’的”博缔塞里说。“不要总‘可是可是’的。不要。耗子是不会到楼上去的。楼上是老鼠的 领地。”他把他脖上挂着的金质小匣拿了下来。 
  “这根儿绳子是用什么做的?”他前后摆动着金质小匣 说。 
  “胡须。” 
  “谁的胡须?” 
  “老鼠的。” 
  “一点儿不错。那谁住在楼上?” 
  “老鼠。” 
  “一点儿不错。老鼠。”博缔塞里转过头来朝地上吐了口痰。“老鼠只不过是一小包血和骨头,什么都害怕。他们是卑鄙的,可笑的,我们千万不要像老鼠那样。你愿意生活 在他们的世界里吗?” 
  罗斯库洛抬眼望了望,目光掠过博缔塞里,盯住了从门 底下射进来的可爱的银色的阳光。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听着,”博缔塞里说,“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事:去折磨犯人。到他那里把那块儿红布拿来。那红布会满足你对那个世界的某种东西的渴望。但不要到楼上的光明中去。你会 为此而后悔的。”他讲话的时候,来回摆动着那金质小匣, 来回摆动着。“你不属于那个世界。你是只耗子。一只耗子。 跟着我说耗子。” 
  “一只耗子,”罗斯库洛说。 
  “啊,不过你在耍滑头。你必须说:‘我是一只耗子’” 博缔塞里说,朝罗斯库洛强作着微笑。 
  “我是一只耗子,”罗斯库洛说。 
  “再说一遍,”博缔塞里说,摆动着他的金质小匣。 
  “我是一只耗子。” 
  “一点儿不错,”博缔塞里说。“一只耗子是一只耗子 是一只耗子。故事有终点。世界却没有末日。阿门。” 
  “是的,”罗斯库洛说。“阿门。我是一只耗子。”他 闭上了眼睛。他又看见那红布在金色的背景下盘旋着。 
  他对自己说,读者,他所想要的正是那块儿布而不是那 阳光。   
  18忏悔   
  罗斯库洛走了,因为博缔塞里告诉他他必须去折磨那新来的犯人并把那块儿红布从他那里拿走。那个男人正坐着,两腿伸开在他的前面,被链子拴在地上。那块儿红布还披在他的肩上。罗斯库洛挤过栅栏,在地牢的潮湿的、渗出水珠的石头地面上缓慢地爬行着。 
  当他接近那男人时,他说:“啊,欢迎,欢迎。你来了我们非常高兴。” 
  那男人划了一根火柴,望着罗斯库洛。 
  罗斯库洛用渴望的目光望着那火光。 
  “接着爬,”那犯人说。他用一只手朝罗斯库洛的方向挥了挥,那火柴就熄灭了。“你不过是只耗子罢了。” 
  “我是,”罗斯库洛说,“的确是只耗子。一只耗子。我祝贺你有敏锐的观察力。” 
  “你想要什么,耗子?” 
  “我想要什么?什么也不想要。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是来迎接你的。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在黑暗中和你做伴儿。”他爬得离那男人更近了些。 
  “我不需要一只耗子做伴儿。” 
  “一只惹人喜爱的耳朵能不能给人以安慰?你需要安慰 吗?” 
  “嘿?” 
  “你愿意承认你的罪行吗?” 
  “向一只耗子?你在开玩笑,在开玩笑吧。” 
  “来吧,”罗斯库洛说。“闭上你的眼睛。假设我不是只耗子。假设我只是黑暗中的一种声音。一种有关的声音。” 
  那犯人闭上了眼睛。“好吧,”他说。“我将告诉你。不过我要告诉你是因为没有必要不告诉你,对一只卑鄙的小耗子保密是没有意义的。我还没有到需要对一只耗子说谎这 
  样不可救药的地步。” 
  那男人清了清嗓子。“我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偷了6头牛,两头泽西种乳牛和4头格恩西乳牛。偷牛的小偷,这就是我的罪状。”他睁开眼睛,朝黑暗中凝视着。他大笑起来。 
  他又闭上了眼睛。“不过,许多年以前我还做了些别的事,这是另一桩罪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一罪行。” 
  “接着说,”罗斯库洛轻声说。他爬得更近了些。他让一只爪子摸到那神奇的红布。 
  “我把我的女孩,我自己的女儿给卖了,换来这块儿红桌布、一只母鸡和一把儿香烟。” 
  “嘶”,罗斯库洛说。他听到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并不感到惊讶。他的父母毕竟没有怎么关心过他,当然,如果这事有利可图的话,他们也会把他给卖了。后来,在一个使人懒洋洋的星期天的下午,博缔塞里·雷莫索回忆了他从犯人们那里听到的全部招供。人类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已不会让罗斯库洛感到惊奇。 
  “后来……”那男人说。 
  “那后来呢?”罗斯库洛鼓励说。 
  “后来我做了件最糟糕的事情:我从她那里走掉了,她正大哭着,在大声叫我,我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儿。我没有回头。哦,天哪!我不住脚地走。”那犯人清了清嗓子。 
  他用鼻子吸着气。 
  “啊,”罗斯库洛说。“是的。我明白了。”此时他仍在站着,这样他的四只爪子就可以接触那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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