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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忙把沈香取出来,袖在袖中,道:“你找死啊,听竹轩是皇上有旨意的,不准点任何香。”
流苏奇道:“不准点香?为什麽?哪个殿不点香了?”
小李子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道:“你知不知道为什麽这听竹轩自建好後,便一直空置,谁也不准进来?”
流苏把他一推,道:“装得这麽神秘作什麽,宫里空置的房屋还少著了?这听竹轩建的地方本来就偏僻……”说到这里也不觉奇怪,这听竹轩建在皇宫御花园最偏远的一个角落,但却是这段时日日夜兼程赶工起来的。那也罢了,一旁所修那个花园却是匪夷所思……
小李子见她沈吟,好生得意,道:“是吧?觉得不对劲了吧?”
流苏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说说看,究竟是为什麽?”
小李子悄声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传出去了,我们两个都脱不干系!”
流苏吃地一声笑了出来,道:“就你那嘴,收得住不告诉人吗?别卖关子了,说吧,我嘴比你可严得多了。”
小李子咬著她耳朵,悄悄说:“你见过皇上带回宫那只小狐狸吧?”
流苏一把把他掀开,嗔道:“我还以为什麽呢,那小狐狸宫里人人都见到,还要你来装腔作势?”转身欲走,被小李子一拉拉了回来,跺脚道,“你这人怎麽这麽性急!听我说完嘛!”这次把声音压得更低,道,“那是个狐狸精!月圆之夜会化作人形!听说身上有香气,你还记得吧,上月十五之後,锦阳殿再未点香却是香气满殿。而这听竹轩不准点香,就是怕坏了这股子天香!”
流苏瞪大眼睛看著小李子,道:“这是打哪儿说起的?狐狸精?”
小李子正要回答,忽然听到似乎有衣袂飘动的声音,听竹轩本来空空荡荡,不像其他宫中房舍一般,重重帘幕。流苏也听到了,左右四顾,却没看到人影。月光本来便冷冰冰的,一时间两个人面面相觑,也觉得身上凉的。
过了半晌,流苏道:“大半夜了,我们也走吧。”小李子又把她拉住,道:“今天月圆十五,你就不想看看了?”
流苏面色都吓白了,道:“你也忒大胆了,你真想去偷看妖精?”小李子瞪她一眼,道:“你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流苏颤声道:“如果真的是妖精,我们……我们……”
小李子嗨了一声,道:“怕什麽,我们躲起来,偷偷看一眼好了。”指指一旁的屏风,道,“就那里,後面有门,我们瞅到了就溜出去。”
流苏久居宫中,一般的百无聊赖,十七八岁的姑娘,当下也跃跃欲试,被小李子一拉一扯地,就藏在了屏风後。四只眼睛齐齐地盯著。
等了半个时辰,流苏一身都僵了,也不耐烦了,正想起身,忽然小李子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满脸诧异的神色。流苏顺著他目光望去,是进听竹轩的月洞门。这听竹轩的门窗也奇怪,全都做成圆如满月的形状,虽然是高手匠人精雕细刻,但满阁楼大大小小的圆形,看著也著实诡异。
流苏看了半晌,也没看到什麽,正想问,小李子神情紧张地朝下呶了呶嘴,流苏目光下移,只见有一片青色的衣袂下摆,随著风在那里飘动。依稀可以看到衣下露出的一双白玉般的足,却没有著鞋袜。
那双脚慢慢前移,移动之时,一点声响也无。流苏顺著往上看去,却是一袭的青衣,飘飘拂拂,只是脸半侧对著月亮,却看不到容貌,只看得见卷曲的发丝如云般堆在肩背上。头上挽了个发,一支弯如新月的木簪,插在上面。
流苏见此人身材修长,确定是个男子。适才见到那双赤足时她便几乎可断定,那双脚虽然白皙秀气,但总非女子之足。
那人忽然回头,一张脸就被月光照亮了。当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一时间看得流苏都呆掉了。
53
柳听竹在屋子里左右走了片刻,忽见几上设了一琴,扬起眉头笑了笑,便走到几前,伸指拨动起来。流苏虽不懂琴技,但在宫中听得甚多,倒也能听出好坏来。柳听竹弹得甚是生涩,显然从前没怎麽碰过琴。
她看得出神,小李子却被她遮住了看不见,推了推她示意她让让。流苏没理会,小李子又推了推她。这下使力大了几分,流苏哎唷一声,两个人往前一冲,把屏风绊倒了,还撞倒了一灯。
柳听竹听到有动静,一回头,却见一个小宫女跟一个小太监摔在地上,屏风也歪在一边。笑道:“哟,原来这里还有人。”
此时殿内只觉暗香涌动,流苏想到适才小李子所言,才信所言非虚。面前之人身有奇香,几疑是神仙中人。
柳听竹笑道:“你们在这里做什麽?”
小李子见他脸上带笑,心中惧意消了大半,鼓起勇气回答道:“我们是在这里打扫的……白日里没做完,现在来……”
柳听竹朝他招招手道:“你过来。”
小李子有些害怕,但又不敢不听,依言走近。柳听竹的手本来放在琴上,这时却慢慢向小李子脖颈间摸去,笑道:“我好久没尝人的味道了。今天嘛……又有送上门的。”
小李子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就只听到自己颈间嚓地一声。他觉得这种声音很奇怪,就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但是又很近,近得就在耳边。他最後听见的声音,就是流苏的惨叫声,但这声音很奇怪,跟她平时的声音听起来,都不太一样了。
赵佚走进听竹轩,却微微皱起了眉头。闻到那股香气是他意料之中,但房中竟然有血腥气透出,眉蹙得更紧,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宫女一个太监横尸当场,柳听竹却坐在琴前抚琴。赵佚心想这人弹琴倒真是学得快,虽然尚生疏但已能成调了。柳听竹回头见是他,笑道:“原来是皇上。”
赵佚伸袖在他脸上拭了拭,道:“溅上血了。”
柳听竹不著意地噢了一声,道:“是麽,大概方才没拭干净。现在还有麽?”
赵佚道:“嘴唇上还有。”
柳听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直到把嘴唇都舔遍了,才望著赵佚道:“还有吗?”赵佚只觉自己声音都有点沙哑,道:“没了。”
柳听竹笑道:“没有就好。”继续拨著琴弦,道,“有个地方我弹不出来。”
赵佚听他弹了两遍,伸手掰开他手指。手指修长细致而白皙,是双很适合弹琴的手。赵佚突然记起教小狐弹琴的情景,不由得莞尔。
柳听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却久久不见他动弹,忍不住回头,发丝在赵佚脸上擦过,淡香的气息也拂在赵佚面上。
“你不该杀人的。”
柳听竹一怔,把手抽了出来,道:“人都是这般多管闲事?”嘴一撇,冷笑道,“你也跟萧书岚一样,见到死了几个人就大发脾气,要找我偿命?”此话一出口,却牵动到自己的伤处。眼前依稀仿佛又是那满天如血的红叶,自己眼帘里都是一片血样的红,像把自己都浸在血海里一般……萧书岚抱著绛衣的女子,身影隐没在翻飞的红叶里……自己的一只手,无力地垂下,落在红叶上,又很快地被红叶掩埋……
他按住心口。痛,怎麽会这麽痛。痛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痉挛。
赵佚坐下来,伸指在琴弦上触了触。“弹琴之前,是先要净手焚香的。怎麽能染了一身的血腥气来弹呢?”又似无意地问道,“现在杀人对你已经无甚意义了,你为什麽还要这样做?你造的杀孽太多,怎麽样也补偿不了的。”
柳听竹望了一眼地上流苏跟小李子的尸体,淡淡地道:“反正都杀了,又何必在乎多一个少一个。”脸上忽然露出个笑容,笑得眉眼弯弯,竟有些惑人的妖气,伸舌又在唇边舔了舔,笑道:“人的滋味真好,尝过一次,就怎麽也忘不了了。就会想吃下一个,再下一个……就一直一直吃下去了。你们人对待异类,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而且是越珍奇的,越想吃,越有兴趣……?”
赵佚看著他,一瞬间他的眼睛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他笑得极甜,极美,唇角也是弯弯,微微露出晶莹的牙齿。赵佚看到,他的齿上还留有鲜血。
54
“你这般吃人,只会堕入魔道,永不再能得道成仙。”
柳听竹笑容顿敛,一瞬间杀气毕现。”你也想死?”
赵佚淡然道:“不要自欺欺人了,当日在深山里,你跟那萧书岚有过肌肤之亲後,你就绝不可能再得道成仙了。你比谁都清楚,却一直不肯承认,宁肯以成魔的方式继续修炼。”
柳听竹张大眼睛看著他,赵佚续道:“你说你要吃九百九十九人方可成仙,这话也是也不是。其实不是你要吃人,是寒月芙渠要。你只是将人引到寒月芙渠之前,待得寒月芙渠吃了那人,而得其灵气。其实想想也便知,哪有吃人无数还能修炼成仙的道理?成仙是要修善积德的,杀一个人造的孽,大概都要百年千年才补得回来。你顺口胡说,那萧书岚还真信了,真以为是你要吃他。”
水阁清凉,暗香盈袖。光影流水般在柳听竹脸上波动,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不是我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偷取寒月芙渠的人,都该死。”
赵佚笑道:“没错,真正杀人吃人的,却是那朵仙葩。……不,既然是仙品,也必不能用此等手段。”
柳听竹伸手指了指月亮。“从那里下来的。她也不想死,但又回不去。於是就靠吃人来维持她的命,也维系著那整座山的精气。她凡吃一个人,山中的精灵都会受益。本来……那会是我的最後一个。”
赵佚道:“这些也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寒月芙渠已死,你已犯了修仙的大忌,永不能再得道成仙了。你杀人吃人,只能维持法力不散,人吃得越多功力便更强,但你终是不能够再修成正果了。你已堕入魔道,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这因果循环,大概真是报应不爽吧。”
柳听竹笑道:“报应?什麽报应?一个天雷下来,劈了我?”
赵佚道:“跟我来。”
柳听竹跟著他上了楼,惊讶之极地啊了一声。这楼上无顶敞亮,月光淌了一地,中央放著一副青石棋盘。
“你从哪里找回来的?!”
赵佚微笑道:“掉到哪里的,就从哪里找到的。”
柳听竹一时卸了戒备,展了颜,那笑容让赵佚看得有些目眩。他容貌是极美,但赵佚见过好看的人太多,只是柳听竹身上有种东西,让他有种近乎著迷的感觉。也许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只见柳听竹就在那里抓著一把把黑子,任它们从自己手心里滑落下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清晰而悦耳,像楼外清泉的声音。
“那弯泉水,很像山里。”
柳听竹又抓起一把白子,白玉的棋子和他白玉般的手指几乎看不分明。他的笑带了些淡淡的空茫,赵佚没来由地想起,在吹箫抚琴之时,一缕清音在天边将绝未绝时,就有那种淡泊却回味未穷的空茫。
“你过来。”
柳听竹手里的白子,纷纷地滑在棋盘上。棋盘是半透明的天青石的石块,很凉,很硬。相击的声音很清脆。他抬起头看赵佚,赵佚双手扶在栏杆上,站在那里。那栏杆很简单,不似宫里那般富丽镂花,精工细刻,只是简简单单的檀木。
“过来。”
柳听竹用手指叩著棋盘,道:“千颗棋子,你是怎麽找到的?”
赵佚笑了笑,道:“只要有心,没有做不了的事。”回头去望四周,只见一片碧青,遍种翠竹,那竹颜色中隐隐透出深紫,映著月光清溪,奇丽幽冷。“你方才说,那弯清泉,很像山里。那这里……像吗?”
柳听竹慢慢走到他身边。他行动的时候,无声无息的,踩在檀木拼成的地板上也没有一点声响。就像一抹淡青的云飘了过来。
“你从那里移来的?!”
赵佚看向他,眼中微微地带了笑意。“不是,是这里本来有的。那里的东西,我不想碰。”伸出一只手,轻轻触在柳听竹脸上,微笑道,“这麽久,这麽久,终於是把你找回来了。你叫什麽名字……?”
柳听竹突然一股郁气冲上心头,冷冰冰地道:“名字?我有名字吗?在你眼中,我不过是……”
赵佚笑问道:“是什麽?”
柳听竹盯著他,眼神很奇特。“你究竟想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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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佚淡淡一笑,道:“我救了你,你不感激也罢了,还这般对我疾言厉色。是狐狸的时候就会抓我挠我,是人的时候言辞锋利,我倒想看看,你到那时候还能怎麽样……”
柳听竹退了一步。又再退了一步。赵佚道:“不要再退了。後面是楼梯。”
柳听竹的目光又落在那青石棋盘上。黑子白子乱纷纷地布在上面,不成局。赵佚伸手在那棋盘上轻轻叩了叩,道:“你喜欢这里吗?”
柳听竹道:“还好。”
赵佚又笑了笑,道:“都是仿著你原来住的地方修建的。我想,你会喜欢。今日好不容易找齐你这千颗棋子,也算偿你一半功力。今後你至少可以不再变成那只狐狸到处乱窜了,这些日子里可惹了不少笑话。”说到这里,他眉梢眼底皆是笑意,倒颇有宠溺之意。柳听竹看著却满脸戒备,一双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你究竟想怎麽样?”
赵佚淡淡道:“你说呢?我应该怎麽做?你比我更清楚。现在……只差了一样东西。我正命人在寻。”
柳听竹似乎微微颤了一下,道:“他在哪里?”
赵佚笑道:“怎麽?还关心?那也好……”慢慢地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摆成棋局,一面道,“我听说那萧书岚是个剑客。剑不离人,人不离剑。那我就杀了他,把剑取回来罢。这样……也省得你再动凡心。”见柳听竹嘴唇微张地想说什麽,微笑著道,“以後的日子可是漫漫无期,无欲无求……是你唯一的选择。否则,痛苦的只能是你。”
柳听竹握住栏杆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唯一的选择?!”
赵佚一笑,转头去看天上的一轮明月。“从哪里来的,当然就应该回到哪里去。”
柳听竹忽然笑了起来,在夜里听来很响亮清晰。“我记得你们有个词儿,很适合来形容我现在的想法。”
赵佚一晒,静待他说。柳听竹笑道:“玉石俱焚。”
“皇上,宋天师到了。”
赵佚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宋瞳进来,赵佚道:“坐。”宋瞳谢过坐下,道:“皇上……他……怎麽样了?”
赵佚放下笔,道:“恢复人形了,在竹林那里建了座水阁。都是你的建议,现在时候不到,青龙剑也还未回来,得等。”
宋瞳有些迟疑地问道:“他怕吗?”
赵佚笑著摇头,道:“不见得。”伸手摆弄著案上一块古玉,赫然竟是当日雷卷给柳听竹的那一块。”
宋瞳道:“皇上,您是否派了人服侍他?”
赵佚道:“有,不过常常死人。他已经上瘾了,拿他自己的话说,人的味道,尝过了,就忘不掉。”
宋瞳叹息摇头,欲言又止。赵佚不经意地道:“死几个太监宫女也算不了什麽,他喜欢,任他闹去。只要乖乖地给我待到那时候……现在他要什麽我都可以依他。”略一思索又道,“我若是想带他出宫,该怎麽做比较稳妥?”
宋瞳一惊,道:“皇上,你带他出宫做什麽?”
赵佚笑道:“他呆得闷,这里虽然尽力仿造了,但终究不是他那山里。想带他出去走走,散散心。”
宋瞳听得一头的汗,赵佚道:“怎麽?你很热?”
宋瞳苦笑道:“皇上,您莫拿臣下开玩笑了。皇上,恕臣直言,您实在犯不著如此对他,总之最後都要……”
赵佚沈默了许久,淡淡一笑,道:“有时候,还真有些不忍。尤其是……看他笑的时候。就想一直……看下去。”
宋瞳道:“皇上,您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您带他出去,他纵使有心也伤不了您。您是天子,在您身边,或是在这个皇宫,邪术都是无能为力的。所以,他在这里什麽都做不了,也逃不了。”
赵佚道:“那从前……那时候,他是怎麽逃出去的?”
宋瞳道:“那是一日里天狗食月,阴气顿长,他才有此机会。昔日那蓝田玉失踪也是在同样的情形下。但据臣夜观星象,近来绝无这等情形,皇上尽可放心。”
赵佚点头,无意识地摩挲著那块古玉,良久道:“好,你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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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听竹忽然醒了过来。窗没关,淡色的纱幕在风里飘。月光下依稀可看见密密的竹林,翠中带著紫。
“倒杯茶来。”
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端著茶过来,柳听竹伸手去接,他本望著窗外,还没接到手,茶碗就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柳听竹回头,那小宫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跪在地上道:“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柳听竹笑道:“我杀你做什麽?”
小宫女哭得更大声,声音发抖地道:“听那些姐姐们说,到这里的,都……都会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柳听竹笑笑,道:“你死的时候,就会知道是怎麽死的了。放心,不会做糊涂鬼的。”挥挥手,道,“再端一杯来。”
忽然听到门口响动,衣袂一闪,却是赵佚走了进来。见了地上的茶水和茶碗碎片,和跪在一旁的小宫女,赵佚微皱了眉道:“怎麽回事?”
小宫女只在那里哭著磕头,柳听竹抱著膝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