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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澜的日记1-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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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他送我到机场的时候,也曾劝我不要着急难过。 

我不想考虑以后的事情了。银行,信用卡,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此时此刻,我已经坐在这狭小的座位里,这就足够了。 

飞机呼啸着起飞,我在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沉沉睡去了。 

恍惚间,冬日的早晨,我仍旧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后坐上。 

父亲奋力蹬着脚踏板,艰难地对抗着迎面的狂风。 

我的头于是埋藏在他宽阔的脊背后面。 

狂风愈吹愈凛冽,那呼啸的声音直刺进我的耳鼓。 

一个寒冷的冬日,天空确格外清朗。我坐在楼前的井台上,目送母亲的背影渐渐远去。 

我泪流满面地回转过头来,扑进父亲那宽厚胸膛。 

我躲在那宽厚的胸膛里,默默听着他的叹息。 

很深很长的叹息。狂风的呼啸声,始终盘桓在耳边。 

我渐渐醒转过来,风声变作飞机发动机的轰鸣。 
机舱的灯已经息了,躁动的人群早已安静下来,偶尔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啼哭,异常清脆,竟然有些令人惊心动魄了。 

我用头轻轻顶着窗,窗外漆黑的夜空里,只看得到一颗星,就在天空的正中央,异常地明亮。

14 

飞机抵达首都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天阴沉着,看不见太阳。 

我只随身携带了一件小箱子,并没有托运任何行李,所以几乎第一个冲出海关。 

我坐在出租车里,看机场路边挺拔的杨树向身后飞奔。 

然后是东三环路和长安街边的高楼大厦,乌云般向我压下来,压得我越来越憋闷了。 

终于,夏立车在建国门拐上了二还路。我似乎看到那古观象台了,却未曾留意那下面是否有列车徐徐开过。 

赶到那所医院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我焦急地检索着每间房间的门牌。 

就是这间,危重病人观察室。父亲就在里面。 

我的呼吸急促了。我伸手去开门,竟然没有握住门把手。 

我索性放开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我打开了房门,房间里似乎不只一张床,却只有最里面的一张被占据了。一个苍老的身体躺在那上面,被许许多多的管子纠缠着。 

他的发如天坛公园被薄雪覆盖的草地般苍白。 

〃爸!〃 

我本以为我会叫得很响,张开口来,声音却苍白而无力。 

我本以为我会飞奔过去,迈开双腿,步伐却格外地小心翼翼着。 

我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小冬哥〃,有个身影从墙角的黑暗里站了起来。 

是小莲。 

她见到我,泪水便滚落下来,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其实,屋子里面灯光很明亮。即使是墙角也不该有阴影。我却为何不曾发现她呢? 

我刚刚走进来的时候,仿佛偌大的房间里,便只有父亲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张最里面的病床上。 

父亲很安静地躺着,紧闭着双目。硕大的氧气罩几乎把他的脸全部遮挡住了。 

小莲急切地告诉我,父亲四天前还好好的,突然晕倒了,到现在还没醒转过来。医生说是脑溢血,情况很危险。 

〃医生说,维持不了多久,就等你回来看一眼,俺谁也不认识,就打电话给刘伟。。。〃 

小莲泣不成声。 

我眼前的一切似乎都突然被漂白了。各种物体的形状渐渐变得模糊。 

我连忙扶住床架,挣扎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大爷前几天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吃了俺煎的蛋,前几天还好好的,俺煎了个蛋伺候他吃了。。。〃 

小莲渐渐平静下来,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如年老的妇人一般。 

我的心脏似乎符合了千百斤的重担,压得整个身体慢慢下坠。 

我终于重重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过了许久,我默默注视着父亲。他仍旧很安静地躺着,面部没有痛苦或是欢乐的表情。 

就如同我自己。我想我的面部也是没有表情的。因为我的心脏被那重担牵拖着,已经失去了感觉。 

我仍旧默默地注视着他。很长很长时间地注视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着。 

突然间,父亲的睫毛微微颤动了。 

床边的心跳监视器上显示出不规则的波形。 

小莲尖叫着向值班医生的房间冲去。我紧靠着床头站起来,握住父亲的手。 他手心的硬茧微微摩擦着我的掌心。 

他的面孔在氧气罩下抽搐。 

医生带领着两个护士快步随小莲走回病房。他们围绕着父亲忙碌着,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就只能慌忙地紧紧握着父亲的手。我想,我是有些碍事的。但我不愿意松开。似乎如果松开了,就再也握不到了。 

已经记不清上次握着父亲的手是何时了。 

一定是童年吧。那些寂寞的日子。父亲偶尔会带我去公园,坐转椅,滑滑梯。在公园里,父亲领着我的手。又或是我抓住他的手不放。 

太长时间了,我的世界里,就只有父亲,还有我家那些杂物堆。即使是在滑滑梯的时候,我仍旧狠狠抓住父亲的手。 

小莲一边哭泣,一边向医生祈求些什么。 

然而,医生并不理睬她。他只是沉默地忙碌着,忙碌着。 

终于,他把手放在我肩上,对我说:病人不行了,现在赶快听听他要说什么吧。随后,他们便把父亲脸上的氧气罩取掉了。 

父亲的嘴角果然在抽动了,眼睛似乎也微微睁开了一些。 

我连忙俯下身去,用耳朵贴近父亲。 

父亲应该是识别出我的,因为他微微睁开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光芒。稍纵即逝。 

他声音很轻,很缥缈,是一丝微薄气体流过喉咙最深处所发出来的。 

我只能分辨出来一些零散的词语,却无法将它们组合成完整的句子: 

小冬,亲人,唯一,毕业,成家。 

小冬,毕业,成家。 

我用嘴贴近父亲的耳,也用同样轻微的气息告诉他:我知道了,爸您放心吧。 

我的语气竟然坚定且平静。这出乎我自己的预料。 

父亲的嘴角于是便凝固了。 

还有他的睫毛,他鬓角上的白发,他额上的皱纹。 

都凝固了。 

我突然感到这房间里无比的闷热。 

北京夏天的傍晚,难道一直是如此闷热的么?那些傍晚,我时常坐在我家的顶楼。那里曾经看得到古观象台和那下面徐徐开过的列车。 

我曾经站立在我家阳台的护栏上,伸开双臂,注视着那徐徐开过的列车。然后,父亲把我从护栏上拖下来,他的巴掌落在我屁股上,声音虽然响,却不很疼。 

我时常留连在我家的杂物堆里。父亲把我锁在房间里,那里便是我的儿童乐园。那里,我发现了阿澜的日记,从此,我的脑海里便充满了澜,辉和伟的影子。 

他们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难分难离。 

然而,我却不曾经常想起父亲。他的身影,从未在我孤独而自私的梦境里出现过。 

只有那个炎热的暑假,当我把他抛下,独自提前赶回学校去的时候,我心里是曾经想念过他的。然而,那想念里还夹杂着埋怨。那时我以为,父亲不再需要我了。我却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我是如何地需要着父亲。 

那次的想念也是非常短暂的。我很快便见到了佳慧和伟,他们清晨一起从他的宿舍走出来。 

我于是又坠回那狭小的世界里,那由澜,辉和伟所编织的世界里。 

直到今天,我才突然发现,我是如何地忽视了他我的父亲,一位日渐憔悴的老人,他的白发就如同天坛公园那被白雪覆盖的土地了。 

然而,他的白发现在却已经凝固了。凝固得如此彻底,这炎热的夏夜竟也无法将它们融化! 

我伸出手,握住父亲的肩。我要帮他翻一个身。 

这样热的天气,他已经用这个姿势躺了很久了。 

这许多年,我从没为他做过什么。 

连他对我讲过的话,我也是不曾记住的。 

我身后变得嘈杂起来。有人抱住我的腰。他正企图把我从父亲身边拖走。 

我挣扎着。 

我只不过想帮父亲翻个身,这样闷热的天气,他已经很长时间这样仰面躺在床铺上了!! 

围绕在我腰间的臂膀非常的有力,渐渐拉开了我与父亲的距离。 

隔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安详的。 

他似乎并不感到炎热。他的额头上没有汗水,只有凝固了的皱纹,层层叠叠。 
我平静些了。 

片刻间,我心脏上的负累似乎也减轻了些,那些曾经失去的感觉,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我把脸埋在手掌里。 

泪水便从指逢间洩了出去。淌过手背,痒痒的。

15 


这一天夜晚,我独自留连在我家的楼顶。 

我上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而且还微微飘下雨滴来。傍晚的闷热被夜风扫得一干二净。 

从何时起,北京的夏也会飘起绵绵的细雨了?我的记忆里,搜寻不到如此的夏夜。 

我想,这样的雨夜,以前必定也是有过的。只不过在我丝毫不可靠的记忆中,夏夜如若不是闷热里混着满耳虫鸣,便是狂风大作,雷电交加。 

如同我在蜡烛前阅读阿澜的日记的那一夜。 

而如今,却在飘着细雨。细得令人分不清到底是在下雨,又或是身在云雾里面。 

我于是独自站在这细雨中。这一夜没有虫鸣,只有楼下二环路上匆忙的车声,还有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上隐隐的持续的咆哮。 

无数漆黑的楼影,正偷偷从四周成长起来,越长越高。如今,站在这五层高的楼顶上,却仿佛站在丛林之间一小片狭窄的空地上了。 

站了很久。腿有些酸了,我便坐下来,坐在硬硬的楼板上。 

我双手环绕着膝。 

这一次,我不曾站在顶楼的边缘,也未曾展开双臂。生平第一次,当看到脚下穿梭的车灯时,我感到有些怕了。那些车灯,它们自顾自地繁忙着,不曾意识到身边耸立在黑暗中的那一幢幢楼房里,会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它们。 

我有些害怕站在边缘。我并不害怕坠下去,我只是担心会打扰了这些穿梭着的车辆。它们原本不曾在意我的存在。打扰它们,应该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而且,没有父亲的阻拦,我许是一定会坠下去的。 

母亲离开的那天,也不曾有人留意我。我于是独自从阳台的护栏上爬下来。 

如今,父亲也离去了。 

楼板被雨水打湿了。冰冷的雨水,已经浸到我裤子下面的肌肤了,那凉的感觉,便如千百只蚂蚁在爬,不多久,就爬进心里,爬进骨头里。 

遇到了心肌和骨髓,它们便立刻啄食起来。 

是谁饲养了这些微小的昆虫,却又让他们来啄食我呢? 

是父亲么?是母亲么?是阿澜的日记吗?它们不止一次地光顾我了。 

然而此时此刻,它们正在啄食着我的身体。这样说来,就是我在饲养它们了。是我用自己的肌肉,自己的骨髓,在饲养着它们了!我理不出头绪了。 

我为什么还要停留在这楼顶,让这些寄生虫肆意地啄食着我呢? 

而且,还是在这样下着小雨的夜里。不如离开吧。可是离开了,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楼下么?那苍白的街灯下面么? 

又或是我家的阳台?那个堆满废弃的杂物的家里么?那个我寻到阿澜的日记的家里么? 

那仍旧是我的家么?可是父亲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永远也不会回去了。 

毕竟,今夜这顶楼上是看不到星光的。于是我下定决心要离去了,此时背后却响起脚步声来。 

步伐很沉稳,似曾相识,难道是父亲么?他仍旧不放心我独自站在高处么? 

我却无力回头。千万只蚂蚁仍旧在啄食着我的骨髓,我的肌肉。 

而且,我有些惧怕,我的任何动作,会打断那沉稳的步伐,然后就在这漆黑的下着小雨的夜里,永远的消失了。 

于是我便克制住自己的身体,维持着已经僵硬的姿态,任由那些蚂蚁啄食着。 

那脚步终于停止在我身边。 

我仍然注视着二环路上穿流的车灯。他紧贴着我徐徐地坐下了。 

然后,他伸出手臂,勾着我的肩头。 

隔着我被雨水打湿的衬衫,他的手臂是那样的温暖。 

我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烟的味道了。 

一时间,千万只蚂蚁,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一古脑涌入鼻腔,然后便化作泪涌了出来。 

他的手臂轻轻地用力。 

我的身体早已被那些微小的昆虫啄食得如海滩上风干的沙堡一般,此时便彻底地坍塌在他坚硬而宽广的怀里了。 

我企图克制住自己。然而那些蚂蚁化作的泪,却洪水般一直倾泻着。我更加痛恨自己了。 

即使是风干的沙堡,又如何能够坍塌在最温柔的海风里? 
况且,我仍旧是憎恶着他的。因为他,我离开了故乡,离开了我的父亲。 

我的泪,怎能浸湿他的衬衫? 

然而,风干的城堡已变作散沙,我无力挣扎。 

他的怀如同我记忆里的一样。为何这些我却不曾忘记呢? 

他抚摸着我的背,轻声地告诉我:小冬,你瘦了。 

我沉默,他便也沉默了。 

多少年前的那个傍晚,我和他,也在这里。他用手臂圈住我的身体。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耳。 

那一夜,我在蜡烛下读阿澜的日记。 

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为什么?我该死的记忆,这许多年,就让我一直记忆着这些?却不曾记得离开北京的那一夜,父亲曾经对我讲过的话? 

我终于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他也丝毫没有挽留。 

我们仍旧肩并肩坐着。我的肩紧挨着他的肩。 

细雨已经停了。二环路上的车灯几乎消失了。偶尔出现几盏,也是匆匆忙忙地飞驰而过。 

渐渐的,天边出现了一条白色的光带。 

我说:天亮了。 

他说:是呀,新的一天。应该是个晴天。 

于是我们开始不紧不慢地聊天。如同两个和睦相处多年的邻居,在家门口不期而遇,却又丝毫不觉得惊讶,因为都没有急着要做的事情,所以就坐下来闲聊一般。 

他告诉我,他和佳慧已经结婚了,就在上周。 

他还告诉我,佳慧正在联系出国,而且,密西根大学已经录取她了。只是手续还没有办妥,一周后就要去签证了。 

他又说,和佳慧结婚,就是要赶在她出国之前,这样,他很快也可以到美国来探亲了。 

我平静地听着。那些曾经潜伏在我身体中的蚂蚁,似乎已化作泪水流光了。 

然后他说:小冬,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我和伟,我们又会经常在一起了。 

我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我记得,这句话我是曾经听到过的。 

是伟曾经对我说过,还是在阿澜的日记里读到过呢?又或是在梦里曾经听到过呢?如果是在梦里,就讲不清是谁说过的了。也许是伟,也许是辉。 

现在,就在我家的顶楼,面对着天边一片绚丽的朝霞,我又听到了这句话。 

然而,他已经和佳慧结婚了。 

然而,父亲对我说过:毕业,成家。 

我苦笑着点点头,然后告诉伟,在他来美国以前,我会好好替他照顾佳慧的。 

然后,我忆起应该和他道声谢谢。因为他一直照顾着父亲。 

终于,朝阳从对面的楼顶跳出来了。耀眼极了。果然又是新的一天。 

晴朗的一天。

16 



我在北京只停留了一周。机票的时间本是如此,订票的时候,我原本料定是要延期的。可如今却不需要了。 一夜间,我的家仿佛就从这座正在成长的城市里消失了。 

就是那一夜,我和伟静静坐在顶楼。当朝阳从对面楼房的背后跳出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阳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于是我便有些急着想离开这座城市了。 

我走的时候没有人到机场送我。 

伟曾经提出来,但我拒绝了。我走的那天,佳慧应该是去美国领馆签证吧。我于是对伟说,你不要送我了,还是去陪她吧。 

他点点头。 

这些都发生在那个清晨。我们一起从我家的顶楼上走下来。 
我们只见了那一面。很久很久的一面。因为整整一夜,我们共同坐在顶楼,直到太阳升起来。 
然而,我们的告别却非常简练。仍旧如同两个不期而遇的近邻,聊尽兴了,分手各做各的去了,丝毫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况且,他不是说过吗?很快,我们就常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一周,除了必须办的事情,我便独自留在家里。小莲已经回乡下老家了。 
我原本是要整理一下家当的。 
那些杂物仍然堆在那里,只是体积又膨胀了不少。 
又忆起儿时,我曾独自在那些杂物堆里寻觅。我原本是希望和楼下的孩子们一起嬉戏的,尽管他们曾经抢走我的塑料宝剑和玩具冲锋枪。 
然而,父亲把我独自锁在家里。 
想着想着,我便不愿意动手清理这些杂物堆了。谁知道我会不会又从中发现些什么呢? 
直到临走的一天,我默默地锁上大门。 
屋里的一切还如一周前一样。 
我拖着手提箱,登上出租车。司机问我去什么地方。 
我原本是要去机场的。可此时,脑海中却一下子涌出好多好多地方: 
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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