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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之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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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岸冲向南岸,登岸后在滩头遭到敌军炮兵的猛烈轰击,有一颗炮弹突如其来,在杜荣林附近爆炸,恰当时他被脚下一个土坎绊住,摔倒于地,没给炮弹炸死,左腿却受了重伤。指导员于立春命令战士用担架把他抬进野战医院。没等杜荣林伤完全痊愈,于立春自已跑到医院,用一辆马车把杜荣林接回连队。于立春说,部队快行动了,杜荣林还不回来,他们就再也尿不到一块了。 
  六月,部队南进,越过闽浙两省边界,由浙江进入福建。八月福州战役打响,之后围歼残敌,部队一路不停喊叫:“缴枪不杀!”,一直喊到大海边上。   
  第一章 枪声起(4)   
  这时杜荣林第一次听说了“台湾海峡”。于立春在一张纸上写下这四个字,读给杜荣林听。于立春识字,除了当连队的指导员,他还是连长的文化教员。他告诉杜荣林,他们正在行军作战的福建省位于台湾海峡的西边。海峡另一边就是台湾岛,甲午战争后被日本鬼子侵占五十年,抗战胜利后于1945年光复的台湾岛。此刻,敌军正如炸了窝的马蜂一般汹涌下海,逃离大陆,退踞那座岛屿。 
  杜荣林是在一个最炎热的时节进入一个炎热的南方省份。这个季节里南方山地瘦骨嶙峋的狗从早到晚都吐着舌头,天和地都像火炉一样。杜荣林连队里的战士多来自山东和苏北,在这些北方兵的印象中,多雨而闷热的南国就像《三国演义》里诸葛亮七擒孟获之地,到处弥漫着骇人的瘴气,还有一些恐怖程度绝不逊于瘴气的特色物品。 
  杜荣林连队的一排长姓齐,籍贯山东荣成,身高一米八五,膀阔腰圆。齐排长曾在一次追击战中独自俘获二十多个溃敌,其中几个溃敌在发现对手只有一个人时打算反抗,被他一声大喝吓得脸面失色,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进军福建之后,有一天黄昏宿营,齐排长上茅房解手。那一带乡间茅房都建在路旁,一家一坑,鳞次栉比,都是几根竹竿,四面破席,略略遮羞,里边挖个坑埋一粪缸,堂而皇之驾两根石条供人踏脚出恭。齐排长刚一蹲坑,忽然就一声大叫,光着下身跳出茅房,也顾不着拉起裤子,抓着枪反身就朝粪缸里打,打得乒乒乓乓粪水四溅。 
  原来那粪缸里藏着一条蛇,一条锄把粗近一米长皮色黝黑的恶蛇。这蛇不知怎么的掉进粪缸里,恰那粪缸粪便还少,蛇落在缸底无法脱身。齐排长一蹲下来,蛇听到响动便把头一昂,红信子一吐,呼呼有声,排长往下一看当即懵了,这位能用一声大喝吓住数十溃兵的好汉被胯下窜出的恶蛇吓出一身冷汗,直至将其击毙才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多蛇之境。 
  福州战役后,杜荣林的部队奉命向南开进,投入新的战役。那时候敌军正在闽南一线集结,准备背水一战,试图死守,将闽南作为护卫台湾的屏障。杜荣林十分怀疑这些败军能够守住哪一堵破墙,对他来说比较讨厌的是集结于南方山地的那些小咬,这玩艺儿成千上万地埋伏于草丛树叶间,小得跟针尖一般,黑不溜秋有如一把煤灰,成群结队扑上来叮咬,顷刻间会在人的胳膊腿上咬出无数肿块,奇痒无比且数日难消,简直比敌军的飞机大炮要厉害十倍。 
  除了恶蛇和黑咬子,南方山地倒是山清水秀,到处林木葱郁,有无数翠鸟于林间扑腾腾飞来飞去,鸟鸣阵阵,异常美妙。 
  杜荣林在新战役打响之前接到命令,指定他的连队为突袭分队,向南穿插,隐蔽前进,长途奔袭,在战役发起之前打进前方一个渡口,占据并守住,以打乱敌军部署,确保主力围歼敌人。团里给杜荣林派了一个向导兼联络员,是个戴斗笠,打赤脚,瘦瘦小小的本地人。这人也就二十出头,高颧骨,厚嘴唇,凸额,陷鼻,满嘴黄牙,肤色黑中带黄,赤膊外披一件小褂,穿灯笼裤,腰间别一卜壳枪,其貌不扬,却是个厉害角色,在山路上健步如飞,走得比山羊还快。 
  “哇系游寄队。”他跟杜荣林初见时快活地大笑,用力跟杜荣林握手,一张嘴就让杜荣林一头雾水,不知究竟。后来才知道他是在做自我介绍,他那话的意思是:“我是游击队。” 
  这位充当向导的游击队员姓陈,叫陈石港,读过书,懂“国语”,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他带领杜荣林的突袭队穿山越岭,专抄一些人迹罕至的小道,穿插得即隐蔽又神速。除了当向导,陈石港还兼翻译,帮助处理部队与偶遇的当地百姓间的各种沟通事宜。在杜荣林听来,陈石港跟他说的“国语”让人如坠十里迷雾,这人跟当地百姓交谈的本地话更是有如天音,杜荣林连一句也听不懂。 
  一路熟了,杜荣林取笑陈石港道:“你老人家的话简直就跟鸟叫一样。” 
  那时杜荣林可没想到他的未来岁月会跟他认识的这一位本地人,这里人说的“鸟语”,这里的蛇、小咬和青山绿水,以及在一个被称为“龙潭”的山谷意外开打的一场遭遇战紧密相伴,从此联系在一起。 
  3. 
  一小股残敌逃进了山谷东边山坡的一片废墟,废墟离简易公路大约八、九百米,后边不远处是一道断崖。废墟占地不小,早年可能是个小村落,废弃已久,此刻满眼残垣断壁,如几块破膏药粘在葱郁的山坡上。 
  这股残敌没有像其他溃兵一样顺公路逃走,也没有沿小溪流往下游逃跑,他们慌不择路窜进那片废墟,以之为屏障抵抗进攻。他们占据了一个有利地势,他们的抵抗掩护了其他同伙的溃逃,但是他们同时也陷入了绝境,因为废墟的后边是一片断崖,几分钟内他们就被三面围住,无路可走。 
  杜荣林带着他的人赶到山坡下,残敌还在抵抗,从废墟的破墙歪柱子后边往外射击。杜荣林心里有些着急。他知道必须赶紧解决这些敌人,不能让他们拖在这里。 
  “迫击炮轰。”他下令。 
  迫击炮手支好小炮,开始轰击。第一门迫击炮弹呼啸着飞过废墟,落在山崖边上,第二门炮弹直接命中废墟。一股黄烟“蓬”地腾起,废墟前部一堵破墙被一炸粉碎,一个敌军士兵在爆炸气浪中摔出废墟,死在几米之外。然后又一颗炮弹命中废墟。   
  第一章 枪声起(5)   
  “停。”杜荣林说,“喊话。” 
  山谷间一片喊声,敦促敌军放下武器。喊声中,一支步枪从废墟后边伸出,枪口朝天,左右摇晃,枪刺在耀眼的阳光下闪光。 
  残敌决意投降。杜荣林吩咐继续喊,命令敌军把枪扔出来。敌军没再耽搁,接二连三把他们的枪支抛出破墙断壁,然后举着双手走出他们的阵地。 
  投降者共十二人,个个蓬头垢脸,军装上全是脏土,有如一群刚从土洞里窜出来的老鼠,有的头上身上还流着血。他们一个跟着一个步履踉跄走下山坡,在数十支枪口的监视下集中到小溪边上。有两个俘虏架着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伤兵走在最后头。 
  杜荣林注意到俘虏里有几个军官,从领章上看,为两个上尉,一个中尉和一个少尉。杜荣林让俘虏在小溪边的空地上站好,走上前一一审视,目光灼灼。俘虏们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把眼皮下垂,十分无奈,没有谁打算顶撞他的目光。 
  杜荣林没有发问。他本想知道这场遭遇战的敌军指挥官是不是就在这些人里边,是不是两个戴着钢盔的上尉中的某一个人,还想查一下射中赵波的那颗流弹出自哪个家伙之手。但是抬头一看升得老高的太阳,他改变了主意。 
  “叫小王。”他说。 
  小王是杜荣林的通讯员。只一瞬间小王气喘吁吁从后边跑了过来,小伙子跑步的动作笨拙而别扭,因为他把一个花布包袱环抱在胸前,没法甩开双臂。他那花布包袱却包着个婴儿,有凄厉的啼哭声哇哇不绝,阵阵而出。 
  这是杜荣林在公路遭遇战中获取的一个特殊战果,一个看起来最多两个月大,极其瘦弱的女婴。这是个非常会哭的女婴。战斗打响之后,山谷里枪声震耳欲聋,这女婴不甘示弱,用她痛切的哭声使劲从枪声中钻了出来。杜荣林在山坡上听到了她的啼哭,他带着通讯员下到山谷公路时,哭声还断断续续不止。杜荣林发现哭声起自公路前边那辆被撞毁的卡车,是一种年纪很小的婴儿非常顽固、非常心酸的哭法,似乎已经声嘶力竭有些哭不下去了。杜荣林对小王说:“去看看。”通讯员手脚麻利爬上那辆车头冒烟的破车,车上的哭声忽然停了下来,山谷顿时显得特别安静。杜荣林在那一刻举头四望,感到一种异样。 
  他听到天空中有一个声音,细细的,远远的,长长的,似隐似现,像是一个小孩在奶声奶气地叫唤,叫声含糊不清,似乎是在向他呼唤。 
  后来他总觉得不可思议,他问自己当时听到的到底是什么?那是在战斗中,山谷里还有枪响,这一枪那一枪尖利而恐怖,到处是尸体和伤员。哪会有什么小孩在说话? 
  小王把一个包在花布包袱里的婴儿从破卡车上抱下来。这婴儿给杜荣林的第一个印象是实在太小了,看上去不比一只小猫大多少。她的小手小脚和小身子包在一层薄薄的花布卷里,一张皱巴巴的小脸露了出来,拳头大的小脸上眼睛鼻子嘴巴挤成一团。杜荣林看到那张小脸时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会哭得那么响亮。大概是没有力气了,被抱下卡车之后,女婴就偃旗息鼓,不再那么凄惨万分地哭闹,只是闭起眼睛不住地抽泣,一边抽泣一边沉沉睡去,有两行委屈不尽的小泪珠挂在她的腮帮上。昏睡中的女婴把一根大拇指塞在嘴里,了无滋味地吮吸,估计是饿得不行。这个小东西在一个非常特别的情况下出现在杜荣林的面前:女婴很难算是一个俘虏,更不是战利品,但千真万确是来自敌方的阵营,属于某一个跟杜荣林刀枪相向的敌军人员。杜荣林指挥的这场短时间的战斗打垮了敌军,同时也导致婴儿被遗弃在抛锚的卡车里。 
  当时杜荣林朝婴儿看了一眼,摆摆手让通讯员把她抱走。 
  “放哪?”通讯员问,“放路边上?” 
  杜荣林停了会儿才说:“先抱着。” 
  这有些麻烦了。部队还在战斗,谁能抱着个孩子冲锋射击?但是不抱着还能怎么样?女婴不是俘虏,她没法照料自己。能把她像个急救包似的往地上随便一扔,让蚂蚁抬走或者让大太阳晒成个小人干吗?尽管小得像只猫,她也还是个人,一个婴儿,被丢弃在卡车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可还活着的小人儿。 
  当年杜荣林自己就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那时他太小,什么都记不住,不知道自己是否曾哭得声嘶力竭,也不知当时自己比卡车里抱下来的这个是大一点,还是更小一些。也许就是这种经历把一些东西深深烙进他的下意识里,让他下令拾起一个被战争遗弃的婴儿时毫不迟疑。 
  看着俘虏中的几个军官,杜荣林忽然想到那女婴,让小王赶紧抱过来。女婴在小王的臂弯里又放声哭泣,本来她已经睡着了,在经历了一场大劫难后,她在一个陌生人的怀抱里熟睡。通讯员一跑她又被弄醒,即呜呜不停。 
  杜荣林目光炯炯,扫视着面前的俘虏,他注意到一个俘虏在女婴哭声突起时忽然抬头四望,身子摇晃,眼光闪烁。杜荣林挺惊讶,他想这可巧了。他朝俘虏走去。 
  这是个上尉,俘虏里军阶最高的两个军官之一。这个人中等个儿,方脸,浓眉,脸上一道擦伤的血口还在渗着鲜血,徒有其表的上尉军服已经撕开了几个裂口。这人在杜荣林面前站得笔直,竭力挺起身子,两手紧夹在腰间,动作分外别扭。他看着杜荣林,没有躲避杜荣林目光的逼迫。   
  第一章 枪声起(6)   
  杜荣林喝道:“出列!” 
  俘虏从队列里往前跨了一步,鞋后跟“啪”地碰出声响,双手还是护在腰间。 
  “这你的?”杜荣林指着女婴问。 
  俘虏朝花布包袱上看一眼,下意识地扭头再看山野。 
  “是我的。”他说。 
  杜荣林厉声喝道:“举手!” 
  俘虏身子一抖,把两手高举过头,举手之际,他的军便裤忽地掉落,布袋般褪落脚下。原来他腰间没藏着什么,他是皮带断了,靠两手从两侧兜住那条军裤。他的裤子满是尘土,已经撕成一条一条。俘虏光着下腿,下意识地夹紧腿根,他穿黑布裤衩,裤头浸透汗水,光溜溜两条小腿上汗毛浓密,在阳光照耀下黑得发亮。 
  “算了,”杜荣林指着地上的破裤子道,“你用得着?” 
  杜荣林说,一个只顾自己逃命,把亲生孩子丢在卡车上的男人只配光着腿夹一个鸟。他命令俘虏抱走他的女婴。 
  于立春带二排打掉山谷另一边的残敌,赶了过来。会合后连队迅速撤离山谷。 
  后来杜荣林总想,于立春心细,当时如果他在场,事情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于立春不会那么简单了事,他会查问其他俘虏,让他们证实被弃女婴和上尉间的关联。真是他的吗?他为什么把孩子丢在车上?为什么他还要朝山野看那么一眼? 
  4. 
  中午,杜荣林他们被一条河流阻隔。这条河水流充沛,必须借助竹排之类工具才能渡过。“游寄队”员陈石港钻进河边的蒿芒丛中,一眨眼功夫就拖出三条竹排。他让杜荣林的战士乘上竹排,渡河往对岸去。 
  陈石港管杜荣林和他的队伍叫“大军”,他对“大军”在龙潭山谷打的遭遇战评价很高,认为干脆利落打得痛快。 
  “卖由关系。”他说,“缠头由。” 
  那时杜荣林有些犯愁:临时决定打的这一仗虽然把敌军打散,赢了,队伍里却多了十来个俘虏,其中还有几个军官,这些军官可能掌握着一些敌军活动的重要情报,不能轻易放过。可杜荣林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能再跟俘虏纠缠,必须尽快前进,按命令要求在天黑前抢占还在几十里外的渡口。于立春认为应当想办法先处置这些俘虏,他问陈石港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陈石港拍着胸脯,用他那种掺着鸟叫的“国语”让“大军”放心,他说:“没有关系,前头有。”他的意思是说渡过小河,前边有一个小村子,村里有游击队的接头户,部队可以把俘虏暂时寄押在小村,俘虏会被看得死死的,有如鱼篓里的鱼一样没有一条跑得掉,直到大军派人再来处置。 
  杜荣林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主意。于立春带二排先渡过河去,在对岸警戒,然后杜荣林率一批人以及俘虏上竹排。俘虏都用绳子捆了起来,以防途中逃跑。 
  可就在河上出了事情。 
  那条河景色秀美,两岸竹林环抱,十分清静,河面不宽,水量却不小,流速颇急。竹排驶到河道中部时,一个俘虏突然一歪身子,用肩膀撞击守在竹排边的一个战士,把他连人带枪撞下水去,然后俘虏自己也翻入河中。 
  竹排上还有另两个战士,他们对空射击,压制其他俘虏,让俘虏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还试图向跳水的俘虏射击,可河水湍急,两个落水者一沉一浮被水流卷着往下滚,急切中只看见两丛黑头发,根本分不清敌我,战士们没敢往河里开枪。 
  出事时杜荣林在另一条竹排上,他一听枪响就知道坏了,他把手枪掏出来,却开不了火。这是在河里,不是在陆地上,杜荣林的士兵,包括他自己在陆地上生龙活虎,到了水中却束手无策,他们都不擅长戏水。正着急间,向导陈石港话也顾不着说,从竹排上一个鱼跃,“扑通”跳入水中,划开一条水道朝落水者扑去。这个陈石港在水里有如蛟龙,行进速度极快,只一会儿功夫他就靠上了在水中挣扎的战士,这战士一沉一浮,眼看着只如一粒秤砣直往下坠,还好陈石港及时赶到。小个子南方人在水中居然颇有巧力,他用左臂托住溺水战士,用右臂划水,一直把他拖到岸边。 
  跳水俘虏已经不知去向。 
  杜荣林听到前方竹排上传来婴儿的哭声,气个七窍生烟。 
  逃跑者正是那个只穿裤衩的上尉。这人逃得有些缘故:渡河之前,其他俘虏都被反绑双手,唯上尉例外,因为他抱着个孩子。被反绑双手的人跳入水中,哪里去找水鬼帮忙解开绳套?只有淹以待毙一条路走,所以谁也不敢冒险跳河。上尉独独占了便宜,这个人不光没给绑住,连外裤都让杜荣林免除,跳水逃跑因此更其便捷。 
  他在跳河之前把孩子扔在竹排上。 
  杜荣林咬牙切齿。竹排靠岸之后他跳上河堤,拖出俘虏群中另外那个上尉,厉声说:“妈的!我找你!”上尉吓坏了,连叫饶命。杜荣林要他老实回答,说,“有一句瞎话,收拾你。” 
  上尉脸都青了。 
  他招供说,跳水跑掉的那个人是师部上尉参谋,不归他这个连。这里边的大多数俘虏和他本人都属炮团汽车连,与师部隔得很远,原本不认识该参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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