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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念这段“最高指示”,张春桥马上意识到这下子要麻烦了。那时候,无论是谁,在发言之前,总要念几段毛主席语录,诚如乐曲的前奏。一听念什么样的“最高指示”,就可以大致猜出下面的发言是什么样的倾向。
果真,语录念毕,就有人直呼“张春桥”,而不是用那种又亲昵又尊敬的“春桥同志”,大声质问:“张春桥,今天凌晨,派解放军到复旦大学镇压学生运动的,是谁?”
一听这话,姚文元用金鱼眼睛瞪了张春桥一眼,仿佛在说:哼,这下于可好,你的“群众斗争经验”,要倒大霉啦!
张春桥的脸,由红转黄,由黄转灰,由灰转白。红卫兵们像排炮似的,向他发出一个又一个炮弹:
“你说,旧上海市委是修正主义的。你也是旧上海市委的领导干部,你难道不是修正主义的?”
“你说,《海瑞罢官》是大毒草。上海上演《海瑞上疏》,你没有责任?”
“你为什么镇压‘红革会’”
张春桥冷冷地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红卫兵小将们,你们要提高警惕,不要被陈丕显、曹获秋所利用……”
这下子,像火上加油,锣里加钹,红卫兵们更加气愤了。于是,有人不客气地揭他们的老底了:
“张春桥,你的臭老婆是什么货色?”
“姚文元,姚蓬子是什么货色?”
没想到,张春桥的“高姿态”,却为红卫兵们斗他提供了绝好机会——他竟与姚文元一起,坐着轿车,送上门来供红卫兵批斗。用一句中国的俗语来说,是他们自己“撞到枪口上去了!”
从晚上七点,一直斗到凌晨一点,整整六个小时!红卫兵们抽走了他们的椅子,叫张春桥和姚文元站在那里,叫他们低头认罪。这两个大“左派”,第一次尝到了批斗的滋味。虽然正值天寒地冻之际,张春桥一身冷汗,衣衫湿透。他们的秘书被红卫兵看管起来,无法出去打电话,所以张、姚只得听凭红卫兵批斗,无人救驾。
直到凌晨一点,红卫兵们要把张、姚押往复旦大学。张春桥、姚文元上了轿车,一溜烟,逃了!
这一天——一九六七年一月二十八日,永远留在上海人民的记忆之中。“一·二八”炮打张春桥,成为上海尽人皆知的笑谈。
一月二十九日晚,复旦大学大礼堂人声鼎沸,“炮打张春桥誓师大会”在那里隆重举行。大会结束之后,以“红革会”为主的几千名红卫兵涌向上海街头,连夜张贴海报。
海报上印着这样的醒目句子:“一月三十日上午,举行全市炮打张春桥大游行。
下午,在上海人民广场举行上海市炮打张春桥誓师大会。”
张春桥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他使出了浑身解数。
二十九日凌晨,他冷汗淋漓地逃回兴国招待所,疾步奔向电话机,挂通了长途电话,向江青呼救……
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
张春桥通知徐海涛,部队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准备上街镇压游行队伍。
张春桥通知王洪文,“工总司”必须紧急动员起来,粉碎“红革会”的“阴谋”。
就在二十九日晚,“红革会”忙着在复旦大学召开“炮打张春桥誓师大会”的时候,在衡山宾馆,张春桥与王洪文秘密会见,策划着明天的行动……
秘书把一份刚刚收到的特急电报交到了张春桥手中。张春桥的目光飞速掠过电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由白转灰转黄转红。
他拿起“BH”铅笔,刷刷地在电报的天头上写下一行批示:
“印八开,二十万份,立即出动宣传车,广为宣传散发。”
当秘书拿着电文坐上轿车前往印刷厂的时候,张春桥在向王洪文口授“指示”:
立即转告全市人民:这一场斗争,不是一个小问题,也不是个人问题,而是关系到中央文革的正确领导能否贯彻的问题,关系到上海运动的大方向问题……
上海,落入张春桥手中
一九六七年一月三十日清晨,上海气温骤降。来自北方的寒流扫过这座海滨巨城,那些已经贴好“打倒张春桥”的游行横幅在寒风中索索瑟瑟作响。
只差两小时!只差两小时!
原定,上海十万人“炮打张春桥”大游行在上午八时开始。可是,清晨六时,几十辆“工总司”宣传车驶上街头,几万“工总司”工人把守交通要道,“炮打张春桥”海报纷纷被“中央文革特急电报”所覆盖。
宣传上的高音喇叭,一遍又一遍播送着《中央文革特急电报》:
上海市委机关革命造反联络站同志
并转上海“红革会”的同学们:
(一)“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最近把斗争的矛头指向张春桥和姚文元同志,指向中央文革小组,而不是指向以陈丕显、曹获秋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和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是完全错误的。
(二)“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无理绑架上海市委机关革命造反联络站的同志,必须立即释放,并向他们道歉。
(三)中国人民解放军采取保护革命群众组织的行动,是完全正确的。“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扣押了人民解放军的师政委,是十分错误的,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四)各群众组织内部之间的争执,应当采取协商和谈判的方式解决,而不应当采取绑架、拘留等非法手段。
(五)希望上海“红革会”的同学们,帮助“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立即改正错误。如他们坚持错误,你们要同他们划清界限。
中央文化革命小组
一九六七年一月二十九日
张春桥双管齐下:广为散发《中央文革小组加急电报》,同时指令“工总司”
冲上街头,使“红革会”原定两小时后举行的“炮打张春桥”大游行流产了!
在强大的压力下,“红革会”被迫于当天上午释放徐景贤。
张春桥发出了一阵狞笑。他终于危翼存卵,胜利了!
二月一日,张春桥和姚文元双双笑嘻嘻地露面,接见上海的一些红卫兵代表。
如今尚存的传单《张春桥、姚文元同志谈红革会》,倒是张、姚那次“双簧”的如实记录。摘录如下,张春桥胜利后的得意,姚文元被斗后的怒气,都跃然纸上——
张春桥:矛盾会转化的,很多群众组织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原来是革命的组织,现在也不一定是革命的。
姚文元:红革会在中苏友好大厦质问我们:为什么不相信红革会?把我和春桥同志斗了六小时,还叫我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段毛主席语录。他们这么于,他们炮打春桥同志,矛盾确实会转化的。
张春桥:他们已经到了无聊的地步……他们幕后有人。他们的“炮打”,适应了陈丕显、曹获秋的要求、我今天收到曹荻秋的一封信,说要跟我个别谈话。曹荻秋的信,早不写,晚不写,就在今天写来,看来跟红革会是相呼应的。曹荻秋曾对我说,“你来上海尝尝味道”!
姚文元;一点也不错,曹荻秋讲过这话。他对我也说,“你们在北京、中央发号施令,这一回你们到上海尝尝味道!”他所说的“尝尝味道”,就是指尝“炮打”
的味道。可以清楚地看出来,红革会是有后台的。
张春桥:同志们,你们注意到中央文革特急电报中的措词了吗?电报中总是提“红革会的某些负责人”,这就把红革会的某些头头与广大红革会战士加以区别。
红革会某些头头是什么性质?我看,以后会下结论的。
姚文元:同志们注意了吗?最近,马路上批判陈丕显、曹荻秋的大字报没有了,有的只是炮打春桥同志的大字报。曹荻秋根本不承认自己被打倒,陈丕显的问题根本没有揭透。红革会的“炮打”,适合了谁的需要,不是很清楚的吗?红革会转移了斗争的矛盾,红革会的大方向错了!当前,上海广大革命造反派有两项旨要任务:
第一,斗争陈丕显、曹荻秋等一小撮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第二,大联合,大夺权。
这两项首要任务,都给红革会破坏了!
张春桥:文元同志的话,是值得大家重视的。现在,街上没有打倒陈丕显、曹获秋的标语是不正常的。我们要高举大联合的旗帜,高举夺权的旗帜,继续打倒上海市委,打倒陈丕显、曹获秋。
姚文元:上海的形势很复杂,左派要联合,右派也在集中。走资派在造反派里寻找代理人。我看,红革会就是走资派的代理人!
张春桥:确实,阶级斗争最复杂的地方,就是上海。上海两个阶级的力量都很强。这一次,牛鬼蛇神、帝国主义、美蒋特务都出来了,是大好事。不能把红革会看成孤立的现象。红革会代表了一种势力,是阶级斗争的反映……
张春桥和姚文元,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给红革会“上纲上线”。
终于,张春桥梦寐以求的一天到来了:一九六七年二月五日下午,上海市中心的人民广场上,举行“上海人民公社”成立大会。张春桥、姚文元、徐景贤、王洪文登上主席台。从此,上海落进了这伙阴谋家手中,蒙尘近十个春秋。“狄克”,成了上海的主宰。
张春桥刚刚上台,当即发布“上海人民公社”的“第一号通令”:凡是反对“林副主席和中央文革小组”、“破坏上海人民公社”的,都是“现行反革命分子”,要“立即逮捕法办”。
一旦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张春桥收起了笑脸,举起了血腥的屠刀。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红革会!第一笔要算的账,就是“一·二八”炮打!因为炮打张春桥,亦即炮打中央文革,而炮打中央文革,亦即“现行反革命”。
据不完全统计:上海因参加“—·二八”炮打张春桥而受到打击迫害的达两干五百多人(不包括一般的请罪、写检查),其中被隔离审查的二百多人,被办“学习班”进行审查的四百四十多人。在审查中,有五人被逼死,六人被逼疯,好多人被打成残废……
张春桥,一手拿着“棍”笔,一手拿着屠刀,这才成为上海第一号“铁腕人物”。
不,不,“棍”笔,屠刀,都是明摆着的。“华蒂社中坚”张春桥,步希特勒的盖世太保、蒋介石的“中统”、“军统”的后尘,在上海秘密建立了“张氏特务纵队”
……
第六章 建立“扫雷纵队”
行踪诡秘的“扫雷纵队”
坐在上海兴国招待所宽敞的套间里,脚下是一片厚厚的紫红色的地毯。刚刚洗过热水澡,张春桥看见桌于上放着一个严严地密封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只写着一个“张”字,字迹是那么的熟悉。
张春桥每隔几天,就要收到这样的一个信封。他关照过秘书,只写一个“张”
字的信封,必须由他亲自拆看。
这一回,拆开信封,里面装的是最新一期《扫雷》。标题一下子就把张春桥的目光吸引住了:《反张春桥同志的逆流从何而来?》《扫雷》写得有声有色。据“调查’”,上海的“一·二八”炮打张春桥,是由北京“联动”(注:即“首都红卫兵联合行动委员会”,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五日成立,主要成员是高干子弟)所策划的,其中有朱德、李富春的孙子,陈云、陈毅、贺龙、李井泉的儿于,乌兰夫的外孙,邓颖超的秘书的儿子……
虽说当时上海的各种小报、传单成千上万,《扫雷》却属“绝密”的简报式内部刊物,每期只印几份而已。有时,干脆不印,用复写纸复写。这份《扫雷》对于张春桥来说,是每期必看的。自从发生,‘一·二八”炮打张春桥事件之后,他便下决心,建立一支“扫雷纵队”。《扫雷》,便是他的“扫雷纵队”不断编发的情报刊物。
张春桥的“灵感”,最初得自林彪在一九六七年一月的一次讲话:
“要继续把矛头指向右派,指向隐藏的还没暴露的牛鬼蛇神,进行全国大扫荡,挖出根子,扫除‘地雷’。这是全国性的扫雷战,要扫掉在内部各个角落的大大小小的‘地雷’。”
张春桥首先要扫除的,便是上海“大大小小”的反张春桥的“地雷”。
一个三十二岁的青年,被张春桥看中了。
张春桥最初注意起这个青年,那是在一九六六年十月。一个名叫游雪涛的人,自称是上海《青年报》文艺组副组长,给张春桥写信,反映上海青年话剧团某女演员因“造反”而处境维艰。
当时,毛泽东主持的中央工作会议刚刚结束,正要在全国掀起“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高潮。张春桥正需要在上海树一个受“资反路线”迫害的典型,而游雪涛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为张春桥“送”上了这么个“典型”……
趁着回上海的时候,张春桥让秘书调来游雪涛档案——这是张春桥的习惯,先要摸一下“底牌”。
牛皮纸大口袋,上面印着“干部档案袋”,用毛笔写着“游雪涛”三个字,很快送到张春桥手中:
游雪涛,一九三五个生,江苏无锡人,家庭出身城市贫民,一九五六年八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此人家庭出身填“城市贫民”,是因为他很小的时候便失去父亲,母亲当时只二十八岁,拉扯几个子女长大,家庭确实常常揭不开锅。他是长子,十六岁就进入上海绒布厂当工人,以分担家庭重担。靠着自学,靠着苦读,学会了写作,终于成为上海《青年报》的记者,又进一步成为文艺组的副组长……
虽说张春桥自己的历史不干不净,但是他却尽量要用一些历史干净的人作为自己的爪牙,以免被人揪住小辫子———他已经吃够了妻子文静的苦头!
看来,游雪涛的历史是清白的,何况是个党员,头脑灵活,笔头也可以。
于是,“面试”开始了。
接到张春桥秘书打来的电话,对于游雪涛来说,无异于打了一针兴奋剂。他意识到,他要交鸿运了。
平常,张春桥跟陌生人见面,先要“嗯”、“喔”一阵,让人家说够了,这才开口讲那么几句。这一回,跟游雪涛握手之后,张春桥提出一系列问题。张春桥很快就发觉,这个年轻人是块料子,头脑里充满政治细胞。年纪轻轻,对上海政界人士,有着清清楚楚的了解。
第一次见面,张春桥认识了游雪涛,游雪涛也敏锐地认识了张春桥——一这个“大人物”最感兴趣的,是政治情报!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政界秘密情报!
聪明的年轻人投其所好。他常常给张春桥写信,那每一封信,就犹如一期《扫雷》简报。他是个小人物,而小人物有着大人物所缺少的方便之处:他可以随意在各处串连,可以到处偷听别人的谈话,可以记下每天街头大字报的内容,可以去摸一些政界人士的“底牌”……他在上海滩上毫无引人注目之处,何况,他手中有记者证,在三教九流之中活动是很方便的。
这样,小人物的眼睛成了大人物眼睛的延伸,小人物的耳朵成了大人物的耳朵的延长。张春桥对于上海滩上的一举一动,都随时获知。
最初,只有游雪涛单枪匹马在干。他不断给张春桥写信。每一次接到张春桥托秘书打来的电话,每一次的约见,都使他倍受鼓舞。
张春桥意识到,偌大的一个上海,只有一个“包打听”太不够了。于是,游雪涛扩大为“游雪涛小组”,亦即“扫雷纵队”。
游雪涛以“捷尔任斯基”自居,把他的小组喻为“契卡”。他只效忠于一个人——张春桥。
自从张春桥成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注:根据毛泽东的批示,不伦不类的“上海人民公社”后来不得不改名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主任之后,便任命游雪涛为这个“市革会”的“群运组”副组长。
特务机关,从来都是有着堂而皇之的名称。蒋介石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又是“调查”又是“统计”,多么动听。张春桥给游雪涛挂了个“群众运动组”的名义,何等迷人!
张春桥给“扫雷纵队”安了秘密基地——上海永福路二四四号的一幢独立的小楼。从此,“扫雷纵队”的代号取为“244”。永福路是一条临近淮海中路的马路,交通方便而行人不多。那里离张、姚的兴国招待所、徐景贤的“丁学雷”小楼、王洪文盘踞的东湖招待所以及康平路原上海市委机关都很近,轿车在几分钟之内均能到达。
游雪涛严格地挑选着人马,逐步发展他的“扫雷纵队”。笔者查阅了“扫雷纵队”全盛时期的名单,全纵队共计三十五名队员。这些“侦探”的职业,五花八门,既有歌剧演员、杂志编辑,也有医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