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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锦沧文华到花园饭店也不远,出租车三拐两拐就到了,CK下了车,忽然不想马上回房间,而是起了到花园里散步的念头。他绕过水池,沿着草坪外圈的小径悠哉游哉地走着,心里却并不轻松,他在脑子里把刚才商量的事情翻来覆去地琢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CK扪心自问,新官上任的老板召唤自己前来,自己没有首先和老板好好沟通,却先和老板的另两个下属见面密商对策,自己不正像一个犯了次序错误的棋手吗?CK在职场打拼多年,最深的体会就是切勿硬打硬拼,小心使得万年船。和韦恩彻底翻脸,作为下属能获胜的机会有多大?开弓没有回头箭,明天一旦宣战,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刚才的信誓旦旦犹在耳畔,CK已经开始后悔了,他觉得应该首先和韦恩深谈一次,两人以前并不熟悉,如果真的是一场较量不可避免,更应该先充分了解对手嘛。 CK停下脚步伫立良久,自己这么做有没有出卖朋友?是不是意味着背叛?韦恩是老板,和老板做沟通当然不算背叛,他也拿定主意不向韦恩透露他们三人的“阴谋”,只是去探听一下韦恩的口风,回来再马上和洪钧、杰弗里商量,此举也是对他俩有利的嘛,这么想着,CK就觉得释然了。 CK走回花园饭店门口又上了出租车,说了声:“去浦东,雅诗阁。” 雅诗阁是一家酒店服务式高级公寓,更适合居家过日子,而不是只住一、两晚的商务出差,韦恩选择这里,可见他到上海做的打算不只是一年半载。司机拉着CK在浦东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位于工商银行上海分行大楼后面的雅诗阁,CK一边掏着钱包一边向雅诗阁的门厅里望去。门厅不大,远比不上普通酒店的大堂气派,但是灯火通明,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CK刚要转回头,忽然,他看见从门厅左侧的电梯间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白人,身材非常高大,CK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韦恩;另一个,黄皮肤黑头发,显然是龙的传人,正仰脸和韦恩说话,等他把脸正过来朝向大门,CK浑身的血液仿佛立刻凝固了,是杰弗里! 司机见CK迟迟不付账,试探着说:“要不,你把零头去掉好啦。”CK顿时猛醒过来,眼看着韦恩和杰弗里就要走出大门了,CK急促地命令道:“快!马上往前开,绕一圈再回来。” 司机懵懂中照做了,CK回头从后窗向后望去,那两人已经走出大门,韦恩站在最上面的台阶上,杰弗里站在下面,把手向斜上方伸着和韦恩握手,韦恩居高临下地把左手搭在杰弗里的肩头,像是巨人在接受侏儒的臣服。 车从雅诗阁楼后的车道绕到西面的街上,CK让司机把车停在路旁,很快,杰弗里坐的出租车就从旁边驶过,到前方路口向右一拐不见了,CK才对司机说:“走吧,回到门口去。” 车又停在了雅诗阁的台阶前,CK掏出钞票递给司机说:“不要找了,你先不要走,我休息一下再下车。” 惊魂未定的CK瘫软在后座上,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并不是因为刚才那一幕把他紧张成这样,他是在后怕。杰弗里在锦沧文华分手后就直接跑来面见韦恩,他的目的何在是不言而喻的,他向韦恩说了什么也是不言而喻的。CK不敢去想,如果今天没来见韦恩,而是傻乎乎地按既定方针向韦恩开战,自己会是什么下场;CK也不敢去想,如果晚到了哪怕几分钟而错过了刚才那一幕,就会自作聪明地仍按刚才想好的套路来探听韦恩的底细,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CK暗自庆幸,老天保佑啊,自己真是来对了、来巧了,杰弗里虽然在时间上占了先机,但和韦恩聊得并不久嘛,而自己来得也不算晚,要想后来居上,只有在面见韦恩时把话说尽、把事做绝。 CK终于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推开车门下了车,胸有成竹地迈上了雅诗阁的台阶。 * * * 当洪钧在第二天傍晚回到北京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昨日的洪钧,昨日的洪钧仿佛已经被肢解了;同样,昨日的维西尔中国公司也已经成为历史,不复存在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洪钧收到了那封几乎将他彻底击垮的邮件,邮件是韦恩发出来的,发给维西尔中国、香港和台湾三家公司的全体员工,宣布了维西尔大中国区新的组织结构:任命杰弗里为维西尔香港和华南区总经理,管理香港和广州两间办公室,所辖区域包括香港、广东和广西;任命CK为维西尔台湾和华东区总经理,管理台北和上海两间办公室,所辖区域包括台湾、上海、江苏、浙江和福建;任命洪钧为维西尔华北区总经理,管理北京办公室,所辖区域为“中国其他省份”,上述任命自即日起生效。 洪钧被无情地出卖了!维西尔中国公司被野蛮地瓜分了! 洪钧在短暂的震惊和愤怒过后,被极度的懊悔和自责淹没了。杰弗里觊觎广州办公室已经很久,曾经几次三番地借口两广地区港资企业众多而试图染指那一带的市场,并振振有词地说:现在香港已经是中国的一部分了,为什么还要分那么清楚?我们谁做都一样的啦。由于台湾市场已接近饱和,CK也多次介入上海和福建的台资项目,对整个华东更是垂涎欲滴。与这两个人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引狼入室,洪钧恨自己如此轻信而铸成大错。 洪钧一开始觉得难以置信,如此重大的人事调整,韦恩不可能不和科克打招呼,而科克不仅没有反对,居然也没给自己打电话预警,这让他颇为失落,但慢慢醒悟过来,科克可能正生他的气呢,因为科克已经警告过他不要轻举妄动,而他却把这些告诫抛之脑后,公然拉帮结派和韦恩对着干,还幻想着能得到科克的支持。洪钧越想越窝火,与老板不仅要保持立场一致,还要保持步调一致,而自己却自作主张地打了第一枪,他不理解自己怎么会这么愚蠢。 洪钧拿起房间里的电话,他此刻只想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电话里传出的是菲比的声音,洪钧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他说:“是我,在酒店呢,我下午就回北京了。”
菲比喜出望外:“真的啊?太好了,你这次怎么这么乖呀,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洪钧苦笑说:“想北京了。”顿了一下,又低沉地说,“想你了。” 菲比立刻觉察出洪钧的异样,忙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洪钧忍了忍,还是决定一语带过:“没什么。想你不可以呀?” “不对,你别装了,你休想瞒得了我,到底怎么了?说嘛。”菲比真急了。 洪钧把仅存的一丝气力汇聚起来,简单明了地把在上海发生的事情讲完,奇怪的是,电话里半天没传出菲比的声音,洪钧正要问一句,竟听到菲比“咯咯”的笑声,他刚想说菲比没心没肺,菲比说:“这不挺好嘛,嘿嘿,以后你就不会老出差喽。” 洪钧没想到菲比竟然会幸灾乐祸,气哼哼地说:“喂,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如今一下子退回到去年这个时候的状态啦,我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菲比依然开心地说:“去年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好?我天天盼着咱俩能回到一年前的样子,我像个跟屁虫似的一天到晚跟着你跑,多幸福啊。” “你就知道这些。好了,这下你如愿以偿了。”洪钧有些生气了。 “本来嘛,不就是地盘比以前小了点、管的人比以前少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菲比又轻声补了一句,“我们还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洪钧被菲比感染了,喃喃地说:“真想现在就看到你。” 菲比问:“几点的飞机?” “CA1518,正点的话6点20到北京。” “都赖你,搞突然袭击,我还专门把明天晚上的培训挪到今天晚上来了,结果你却改成今天回来了,那么多人参加的课我怎么再给改回去呀?!”听洪钧没吭声,菲比又小心翼翼地哄着,“你到家等我,啊,培训一结束我马上往家跑,我保证。” 航班不是正点到达北京机场的,而是少有地提前了十分钟,洪钧拿好行李,在走出舱门的一瞬间,又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向商务舱告别,他料想韦恩不会再允许他坐商务舱了,省钱倒在其次,韦恩是不会放弃羞辱他的机会的。 洪钧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接机的人群走去,像一个焦头烂额的败军之将死里逃生地回到大本营,又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游子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的家门,他睁大双眼在接机的人群中寻找着,他渴望奇迹的出现,他猜想菲比会突然从人丛中冒出来给他一个惊喜,但是,菲比没来。洪钧失望地穿过人群,在大厅里找了个空地站住,向四周张望着,他想再等几分钟,也许菲比正在赶来。他幻想着菲比会突然拍一下他的肩膀,或者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幻想。十分钟过去了,苦苦等待的结果只是从希望变成失望,又从失望变成绝望。 绝望的洪钧拖着拉杆箱走出机场大厅,一阵彻骨的寒风迎面吹来,让他不由得缩紧了脖子,他走到国内到达的出租车等候区,垂头丧气地站在队尾,这时正是航班到达的高峰,等候出租车的人流排出很远,洪钧探头往前看,想判断需要多长时间才轮到自己上车,忽然,他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前面黑压压的队伍中,能看见的都是后背和后脑勺,却有一个高挑的女孩扎眼地逆潮流而动,反向站着,脸朝向队尾,洪钧看清了女孩身上的风衣,是紫红色的,他也看清了女孩的脸,那是一张他熟悉的笑脸,是菲比!
洪钧向菲比走去,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菲比一定还特意回了一趟家,因为在菲比的肩头正随风飘动着的,是那条她还从来没舍得戴过的桔黄色的方巾。(第二部完)
圈子圈套3
作者:王强
内容简介:
全景展示了商场和职场的生死厮杀、巅峰对决。主人公的命运、项目结局、所有的恩爱情仇都在本书中揭开谜底。
再次陷入低谷的洪钧在内忧外患中不甘消沉,在职场上和自己的上司明争暗斗,在商场上则和夙敌俞威为了争夺“中国第一资源集团”这一超级大单展开了博弈……鹿死谁手,看洪钧、俞威各施手段,步步是陷阱,招招含奇谋,处处有玄机……问英雄谁是英雄?商场无情,职场冷酷,成败皆英雄。《圈子圈套三部曲》是一场盛宴,《圈子圈套3。终局篇》无疑是盛宴中的压轴极品,浓缩作者十数载职场、商场体悟,尽现成功要决。
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王强
定价:32。00元
圈子圈套3(终局篇) 第一部分
圈子圈套3(终局篇) 第一章(1)
“前往北京的旅客请注意,我们抱歉地通知您,您所乘坐的——CA1510——航班,由于飞机晚到,将不能按时起飞,起飞时间待定,请您在候机厅休息等候。”
这显然是经过电脑语音合成出来的女声广播,听上去似乎亲切温馨,实则无动于衷,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冷漠,但恰恰是这一遍遍重复的冷漠起到了镇静剂的作用,旅客们由最初的群情激奋已变为如今的逆来顺受,原先围在登机口附近的人群已经散去,大家对早已听过无数遍而且肯定还得继续听下去的广播也彻底地充耳不闻了。其实,人的境遇大多如此,抗争往往是徒劳的,但人们难免要经过一番抗争之后才终于承认自己对境遇的无能为力,相比之下,忍耐才是最有力的抗争。就像现在,谁都不愿意在元旦这样的日子里滞留机场,但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像广播中所建议的那样:休息等候。
小薛正是这些无可奈何的旅客中的一员,他坐在离登机口很远的一个位置,翘着二郎腿,下意识地用手里的登机牌敲打着脚上黑皮鞋的鞋帮,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在他前方不远,一个身着服务员制服的女孩坐在一张小柜台后面的高脚凳上,手里拿着和小柜台上摆着的一样的小册子,女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般在周围的旅客中扫视。小薛有意回避着不敢和女孩的“探照灯”对视,他很清楚这女孩在寻找什么,因为小薛刚刚和她聊了将近十分钟,她是卖酒店打折卡的。
女孩刚才不是坐在高脚凳上的,她是正在一排排座椅间逡巡时被小薛叫住的。小薛微笑着主动要来女孩手中的打折卡,故作饶有兴趣地两面翻看,女孩显然为挖掘到一位很有价值的潜在客户而欣喜,她灿烂地笑着,微微弯下腰,上身前倾,忙不迭地向小薛灌输打折卡的种种好处。小薛对这类打折卡的底细很清楚,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推销类似的会员卡,只不过他的方式以电话推销为主。小薛对打折卡并无兴趣,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聊着聊着,小薛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他最终红着脸狠下心对女孩说:“不用了,谢谢,我们出差都是公司负责定酒店,用不上。”女孩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望,强颜欢笑又劝说几句才挺直身子走开,也许是小薛的拒绝大大挫伤了她的干劲,她径直回到小柜台后面坐下来,由行商变成了坐商。
小薛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女孩的“探照灯”扫向了别处,才微微抬起头若即若离地望着女孩,心里充满愧疚。小薛在想这女孩也许和他一样都是新手,所以迟迟未发觉他其实根本没有购买打折卡的诚意,但他转念一想,也许女孩其实早已看出他缺乏诚意,但还是继续顽强地试图用自己的诚意来感动小薛,直到最终被拒绝的那一刻。这让小薛联想到眼下自己的境地,他不禁可怜自己,又同病相怜地可怜起那个女孩,他觉得自己耍了那个女孩,浪费了女孩的时间也浪费了女孩的感情,正像澳格雅集团叫他来谈合同并不意味着人家就诚心诚意想和他签合同。小薛正胡思乱想,女孩的脸又像自动摆头的电扇一样转了过来,他忙低下头,却似乎触到了女孩的目光,而那目光中分明满含着一如既往殷切的期待。是啊,这女孩正像自己一样,还巴不得被人耍呢,还巴不得被客户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感情呢,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小薛在心里叹息。
离小薛所在的20号登机口不远,有一个头等舱商务舱旅客休息室,小薛凝望那里,忽然想起以前被洪钧带着享用商务舱休息室的情景,刚怀念到一股短暂的温暖,却又回到了眼下的孤独和苦涩,他想找个人说话的念头愈发强烈,便从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圈子圈套3(终局篇) 第一章(2)
***
在北京城区的西北方向,位于北三环外的大钟寺附近,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收藏品交易市场,书画玉石古玩钱币等等门类一应俱全,这座两层建筑的格局大气敞亮,装潢档次也不低,而最令顾客感觉舒适宜人的原因却是偌大的市场里既不拥挤也不嘈杂,实际上,即使在元旦假期也是冷冷清清的。
洪钧拉着菲比的手,绕过一楼大厅的自动扶梯,兴致勃勃地沿着甬道向里面走,越往里两旁的摊位越小,远比不上那些经营古旧家具和瓷器的铺面来得气派,倒有些像是科举时代的考场,每个隔断里面都局促得只容一人转身。甬道上再无旁人,很多摊位里面也空无一人,有几个摊主围着一户摊位的柜台在打扑克,他们的笑骂声是周围仅有的一丝人气,洪钧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邮票区了。
洪钧和菲比漫无目的地溜达,好不容易看到一户摊位里有个人,是位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大妈,正端着饭盒从摊位里侧身挤出来,见有顾客临门便又拧回身进了摊位。洪钧拽着菲比凑到摊位前,各自拉过一把凳子坐下,洪钧扫了眼大妈刚才要拿去洗涮的饭盒,眼睛告诉他大妈中午吃的是饺子,而鼻子告诉他大妈吃的饺子是韭菜馅儿的,菲比把凳子向洪钧身后挪了挪,把脸贴在洪钧肩后,这样鼻子和嘴都被捂住了,只有眼睛从洪钧的肩膀上方露出来盯着大妈。大妈未加留意,手在柜台上摆了一下,指着里面摊开的集邮册爽朗地笑着说:“随便看吧,想找什么票儿就说。” 大妈露出的牙齿上粘着不止一片深绿色的韭菜末。
洪钧随便看了看柜台里和墙面上展示的邮品,搭讪说:“没什么人啊,元旦都这样,平时更没人了吧?”
大妈喝了口水,一边漱口一边卖力地摇着脑袋,闭着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一句“没有”,然后把水咽下,又说:“没人来,天天都这样。”
“早先不这样啊,去年……呃不,该是前年国庆的时候我还来过,那会儿还有些人气啊。”
“不行,越来越不行了。当年在月坛的时候多火啊,平时都跟周末似的,周末都跟过节似的,后来搬到马甸就差了,但比现在那还算是强多了,一搬到大钟寺就不行了。”
“怎么搞的呢?从露天搬到室内,从平房搬到楼房,条件越来越好啊,怎么生意反而越来越差了呢?”洪钧起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光硬件儿好没用,还得看软件儿。”大妈颇为权威地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