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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作品选-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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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你说什么?”我问。  
  “你想说什么?”她以为我故意那样问她,所以很不好意思地答我。  
  于是我明白了,不觉的心中跳踊得很猛烈。我急急的问:“你如何答他?”  
  “我也用不着答他,拒绝了就完了。”她很坚决似的说。  
  “真个拒绝了?”  
  “我为什么要骗你!为此事昨晚妈还批评了我好些,我也由她。”  
  “那么如果你妈要勉强你,怎么办呢?”我问。  
  “由他们,我总是拒绝!”她如是的答我,两眼注视看我,含着一缕隐现的笑纹;她将她的身子移近了我。我垂头坐着,在竭力的搜索。但却不明白我究在搜索些什么。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呼吸都很短促。不多时,她站起身来,招呼我道:“来,我给你一件东西。”说着,她在前走着,出了书房。我便随着她。她引我上楼,到了她的卧室,以前我从没有机会来过。我还未曾将她的精美的卧室浏览清楚,她已指着中间挂着的一架淡青纱灯问我道:“你看,我留了这架最精致的灯给你好吗?”  
  我看那架灯果然比“玉楼春”精致得多。四面都画着工笔的孩童迎灯戏,十分的古雅。我说:“好,这个给我也好。”  
  她很快活的道:“你看比‘玉楼春’如何?我这画是仿南宋画院本画起来的,足足费了我两天工夫呢。”  
  “这个比‘玉楼春’自然要精致得多。”我说着便将灯摘了下来。“此刻我再不摘去,明天又要不得到手了。”我又说。  
  她笑着道:“我这个灯因此挂在房里,他哪里能够摘去!”  
  我说:“他难道不能来要你这个灯?”  
  “我可不准他进我的房。”她正色地说。  
  “但是为什么我可以进来?”我笑问她。  
  她两颊不觉得又红了一阵,低着头只是不开口。我便将灯安放在桌上,走到她身旁,轻轻地在她身边说:“倘若你表兄向你说的话变了是我说的,你可要拒绝也不?”  
  她猛然间听我如此说,不觉得有些吃惊,脸上忽然转成灰白,她抬头将她的多情的眼波又瞟了我一次,忽然脸上又升满了红霞。她又垂着头,只是不则一声。我又轻轻地问:“你不会拒绝吗?”  
  她依然不则一声,将她的眼波投视着我,旋又移开了去。吃过了元宵,转瞬间,天色又晚了。我提了灯儿与她道别,她说:“当心着别将灯撞损了。”  
  含着笑眼看着她,我说:“即使这个灯儿全坏了,我也不可惜,因为今天我得到的真太多了。”她红着脸送我到门边,我也不记得如何与她分别。我走热闹的大街回家,提着青纱彩画的灯儿,很光荣地回家。在路上,我以为我已是一个受人欢颂的胜利者了。但是,低下头去,一眼看见了我这件旧衣服,又不觉的轻轻地太息。  
  (选自《上元灯》,1929年,上海水沫书店)          
周夫人                      
  一个人回想起往时的事,总会觉得有些甜的,酸的或朦胧的味儿——虽则在当时或许竟没有一些意思。再说,人常在忆念青年时的浪漫史、颇有些人在老年时或中年时替它们垂泪。我们的喜欢读小说的朋友,现在是有机会能读到史笃母的《茵梦湖》了。那就是描述老年人回忆青年时切心的浪漫史的一种强有力的著作。然而,在我想,青年时的任何遭际,都有在将来发生同样有力的追怀的可能性,正不独一定要在身当其际的时候已自知其为有长相忆的价值的。咳!在花蕊一般的青年人生,哪一桩事不是惘惘然的去经历?  
  然而愈是惘惘然,却使追忆起来的时候愈觉得惆怅。  
  自从搬家到慈谿来,一转眼又是十多年了。这四五千日的光阴把我从不知世事的小学生陶熔成一个饱经甘苦的中年人。我把我的青年在这里消磨尽,我把我的人事在这里一桩桩的做了,姊妹父母现在都已辞谢了这所屋宇,两幢楼房,当时颇觉得湫隘的,现在是只剩了我这孤身和女佣了。这个女佣是来了才十个月,她何曾知道我的家事!  
  我想起了陈妈,就又想起了周夫人。  
  由杭州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正在十月中旬,忙忙碌碌的布置了一切家具,才略略的安顿,便又须琐琐屑屑的筹备过新年了。一概由父母料理,我是在那时不必如现在一样的经纪家事的。我从杭州抛下了书包,镇日价在赏玩我的新环境,结交我的新朋友,当时这房子的四邻,并没有如现在这样多的孩子,因此我于结交新朋友上是很失望的。我每天常在上午看看小说书。那时候,读者是晓得的,我不曾有看感伤的《茵梦湖》之类的书的福气,其实也并没有欢迎这类书的心情,我只不过看些《七侠五义》罢了。下午,我便牵了陈妈去逛逛街坊。陈妈是随着我们从杭州来的,她虽然年纪已有四十五开外,但却颇高兴东邻西舍的逛耍。她是绍兴人,她常常有一个奇怪的名词在口中,她常把东邻西舍去逛耍那一回事称做“抢人家。”  
  吃过午饭,她洗好了碗盏,便来招呼我道:“微官,我们去抢人家去,”  
  于是我们便一同走了出去。年尾的时光,便如此消磨了去。  
  新年里,这个新年,对于我们是更新了。我对于慈谿的风俗,在这个新年里找到许多与杭州的不同,因此我很有兴味的在新年里到处玩耍。财神日之后一日还是两日,我是记忆不清了。那天晚上,吃过夜饭,大厅上灯烛辉煌地,父亲在和他的朋友们赌钱。陈妈照例将厨房里收拾清楚后,便来招呼我出去。  
  “今夜到哪里去玩呢?”走出门,我便问她。  
  “要不要到周家去,他家少奶奶常叫我带你去耍子耍子。”她夹杂了绍兴话和杭州音回答我。  
  “周家,在哪里?”我问。  
  “就在转弯小巷里。”她说。  
  我也没多话说,陈妈的计较那时我是很喜欢顺从的,所以我也不因为陌生而不依她的话。我们只几十步路便到了周家。大门是虚掩着,我们便自己推开了走进去。屋宇并不比我家大些,也只不过窄窄的两间楼屋,带一个披厢。楼下靠东面的那一间里,闪亮的灯光下围聚着许多人,在那里很快活地嘻笑,嘈杂的声音这般的尖锐!在我尚未走进去时,已能度料到这屋子里准都是女子。走了进去,果然桌子四周都是些左近邻舍人家的女人,正在攒聚着掷状元骰。  
  我和陈妈走入屋内,大家便都来招呼。好在一大半人都是已经认识的,倒也不觉得多少陌生。陈妈在众人中指给我一位穿着得很朴素而精美的夫人道:“这就是周家少奶奶,你就叫一声干娘罢。”她如此的介绍。我是髫龄的不懂事,也便顺着口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干娘,”同时陈妈又将我介绍给她:“这就是我们的微官,今天来耍子耍子,认认干娘。”她说着笑嘻嘻的表现出一种老资格的女佣的风度。  
  周夫人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她仔细的瞧着我。她也没有话向我说,我也在想她正在思索不出什么话和我说;至于我,是更不会得先说什么话的。我轻轻的摆脱了她的手,走到桌子边。这一群姐姐们干娘们(真的,凡是我上一辈的女人陈妈总要我叫干娘)都很喜欢地招呼我掷状元。于是我便跪在一张小凳上,全个身子扑在桌上地去和她们赌满堂红。  
  喜喜欢欢的抓骰子掷,偶然在灯光里抬起头来,屡次看见周夫人在注视着我。一撇眼波中,我看她慈善与美丽的荣光在流动着。九点多钟,大家意兴都逐渐衰下去了。陆陆续续的都告别了走散,只剩了周夫人和我。陈妈已不知到哪里去了。我高声地叫着陈妈,她却在厨房里和周夫人家的女佣闲谈。  
  她隔着个院子在答应我,就走了出来。我说要回家了,周夫人便留我道:“还早呢,微官,再顽一会去。我和你再掷一会骰子。”  
  陈妈和房里的女佣也还没有谈得尽兴,此时却也不想回家,因此她也说:“还早呢,再隔一会去罢。”  
  周夫人移过了骰子盘,把它移近我一些。她仍旧和我对面坐着。我便又抓骰子掷,我掷到了红,便让给她。她一把一把的掷,老是掷不出一颗红来。  
  我是等得不耐烦了。我想她如此没有红丢出来,不如让给我来罢。因此,我便伸出手去抓骰子,这时候,却不防她也正在伸出手来想再掷一次,于是我的手和她的便不意在骰子盆上碰着了。她却不去抓那几颗骰子,她将我的手一把抓住了。我抬起头来,她正在微笑地对我瞧看。  
  天啊!现在我追想着,饶恕我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她一手推开骰子盆,一手拉着我道:“我们骰子不要掷了,楼上去坐坐罢。”  
  于是她拿着灯,带我上楼,走入她的房间。她房间里陈设的东西并不多,但每一件都是很精致的,她将灯盏放在床前一只小方桌上,自己便坐在床上。  
  她要我坐,我便在小桌旁一只春凳上坐了。我们都沉静着,大家都想不出什么话说。她从桌上糖果瓶中取出了些香蕉糖堆在我面前,我也不晓得逊谢,便拈一颗来含了。她问我几岁了,我回答她十二岁。她又问我在哪里读书,我说本来在杭州盐务小学念书,因搬家的缘故,便辍学了,想等过了灯节再进本地的小学校。这样地她问一句我答一句,我寻思着想多说几句话,但是多少的困难!我从来没有和人家对坐着如大人们一般的攀谈过。  
  她又说:“你为什么不早几天就来,我看见你搬家到这里,你每天在巷口走出走进,我就很喜欢你。我曾经叫陈妈带你来玩玩。你为什么到今天才来?”  
  “陈妈没和我说起过,今晚她才邀我到这里来。”我含着糖答她。  
  我是只不过一个小孩子,天啊!我何曾在那时懂得世界的广漠呢。我睁着一双无知的眼瞧着她的严肃而整齐的美脸,她却报我以一瞥流转得如电光一般迅速而刺人的,含着不尽的深心的眼波。天啊!女人的媚态是怎样的,在那时我是懂得了,虽然我还没有认识那个字。我思虑了半晌,我也不分明是哪一个精灵教给我问她:“周先生不在家吗?”  
  她似乎很吃惊的道:“谁要你这样问我?”  
  我并没晓得我这句话问得如何的谬误,我红着脸道:“我自己这样想着呢。”  
  她对我凝视了半晌,慢慢地说:“你不要再问我,周先生早已死了。你看看他的照片罢。”  
  她说着便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你看他像谁?”  
  我拿那张照片一看,却是一个年纪和她相差不多的绅士式的青年。我瞧了半晌,也瞧不出究竟像谁。我便不则一声地将那照片递还了她。她依旧凝视着我,接去了照片:“你看像谁?”  
  “不知道。”我这样答她。  
  她微笑着道:“不是很像你么?”  
  我是并没有一面手镜安放在我脸前;我自己也丝毫没有觉得我是像这个照片中的周先生。我很不敢相信地凝着眼看她,我也不预备怎么样的答话。  
  她将照片望了片刻,又向我脸上望着,她并不退坐到床上去。我是被她看得脸上有些儿燥热,我只得假装着瞧看四壁悬挂着的镜屏,我不敢与她的眼光相遇。好一会儿,我回转眼球来,她还在痴望着我。我被她的眼光逼得无奈,向她笑了。她仿佛从深沉的梦里觉来,把照片依旧藏到抽屉里去。  
  “你不是很像他么?”在开着抽屉的时候,她还这样说。  
  “我不觉得,”我这样答她。  
  她将一双手捺住了我的两个肩膀,她的脸对着我的脸,只隔了二三寸的空隙。她依旧是那样的痴望着我。我欲待摆脱了她,但是她的两手已在逐渐的搂紧我了。她的手从我肩膀上沿着我的项颈一径捧住了我的两颊。我是被她这样的抚弄,这样的痴望,颇觉得热得难受。她一回头看着灯光,更一回头,我看她脸上全都升满了红晕,娇嫣得如搽匀了胭脂一般,猛不防她用两臂将我全个身子都搂在她怀里;她抱住了我退坐到床上,她让我立着将上半身倾倚在她胸前,啊!天啊!她把她的粉霞般的脸贴上了我的。她在我耳轮边颤抖地说:“你不是很像他吗?”  
  我是,除了闻到一缕轻淡的香味,一些也没有旁的感觉,我的心房也并没有震动过一次,虽然我是很觉得她胸部起伏得厉害。我想我母亲也常将我抱住在怀里,但并不这样的喘息得厉害。我是很奇怪她的心神宁静地抚爱真不像母亲的那样和平而自然。  
  她把我放开了让我坐在原位上,她拿起一颗糖送在我嘴里;她从热水瓶里斟了一杯开水给我,自己也满满的喝了一杯,我看她的脸色愈红了,眼睛里仿佛涂上了一个立脱耳的甘油,亮晶晶地在闪掠。她走向窗边把窗推开了两扇,便倚在窗槛上望夜天的新月。我含着糖也走过去,在她身旁攀住了窗槛望望天郊的景色。她低下头来轻轻的向我说:“你觉得怎样?”  
  “什么?我不觉得怎样。”我说。  
  “你喜欢常常到这里来玩吗?”她又问。  
  “为什么不喜欢,陈妈不带我来,我自己也认得了。”我这样答她。  
  “你原是自己来好了。你如果进了学堂,每天放了学便带了书到我这里来温习,我买了糖果等候休,你也好陪陪我。”  
  “这里没有别的人吗?”我问。  
  “还有一个姐姐,是在杭州教书的,过了十五就要出去,便只剩了我和秦妈了。你每天来也好热闹些。你肯不肯每天来?”她似乎急切的问我。  
  “假如娘答应我来,我就每天来。”  
  “我这里也没有野孩子,你娘总答应你来的。”  
  她抬起了头仰视着天空独自慢慢地说。  
  “你看今夜的月亮不是很好玩吗?”她继续着。我也望着月亮,但没些儿思绪,也不更答话。她以为我在沉思些什么,望着我痴痴的不则一声。我回转眼光看了她一眼,她便说:“你回去时你娘要问你在哪里吗?”我很简单的道:“要问的。”她说:“你怎样回答呢?”“我说在周家玩。”“你要不要告诉你娘我给你看照片那些事的?”她又搂抱了我这样问。“娘问我时我便告诉。”“你能不能不告诉呢?”我迟疑了几秒钟道:“你如果不愿意我告诉,我便不说也好,我只说在这里掷骰子好了。”“那么你就不要说别的话罢。你只说在这里掷骰子就是了。”我是简单的孩子,我真不明白她说些什么。我便惘惘然地问:“为什么不要我告诉呢!”“这个现在不告诉你,”她忸怩了半晌,慢慢的说:“你如果隔一个礼拜不告诉你娘,将来我就仔细的告诉你。”“那么我就准定不告诉她,”我很天真地答应了她。陈妈在楼下叫我回家了。我便说了一声:“我要去了。”想一径下楼来,但她却一把又曳住了我道:“你的话真不真的?”我说:“真的不告诉,谁欺哄你不是人。”她笑着又和我吻了一下,又说:“你每天要来的呢。”我匆匆地答应了一句便飞奔了下楼,随着陈妈回家。到处的玩耍,一直到过了灯节我也没有再到周家去过一回。孩子时的心,原是野马般的,更何曾能知道这里藏着个秘密呢。上学堂之后才忆念起周家的干娘,问起陈妈,才知道她已因为小姑和自己的职务关系搬家到杭州去了。临走的时候,我正在学堂里念书,她叫陈妈向我说一声她是在记念我的。  
  当时童稚的心里,也并不曾起什么感动。  
  十多年来,更不曾和我这位干娘再见面一回,而小时候的事,现在却哪一桩不在每日的追念中涌上深宏的波涛。天啊!这般的长夜,让我在被冷风吹动得格支支地战抖的窗棂边回想这个小时候的史书上的一页,我是在恍然想起了她那时的心绪,而即使事隔多年,我也还为她感觉到一些悱恻呢。  
  (选自《上元灯》,1929年,上海水沫书店)          
鸠摩罗什                      
  一带领着一大群扈从和他的美丽的妻子,走在空旷的山谷里的时候,高坐在骆驼背上的大智鸠摩罗什给侵晓的沙漠风吹拂着,宽大的襟袖和腰带飘扬在金色的太阳光里,他的妻子也坐在一匹同样高的骆驼上,太阳光照着她明媚的脸,闪动着庄严的仪态。她还一直保留着一个龟兹国王女的风度。她在罗什稍后一些,相差只半个骆驼,罗什微微的回过头去,便看见她的深湛的眼睛正凝视在远方,好像从前路的山瘴中看见了蜃楼的幻景。再回过头去一些,在一行人众的身后,穿过飞扬起的尘土,便看见一带高山峻岭包裹着的那座乌鸦形的凉州城。那是在一个大山谷中,太阳光还未完全照到,但已有一部分最高的雉堞、堡垒、塔楼、和浮屠上面给镶了一道金色的边缘。有几所给那直到前几天停止的猛烈的战争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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