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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位偶像本·约翰逊却很不争气,他随即被查出服用了兴奋剂,成绩取消,英雄一下子变成了狗屎。不过这位丑角儿倒自有一副痛快淋漓的无赖劲儿,在几次翻供不成后,他终于承认自己服用了兴奋剂,而且公然宣称:“我仍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为什么?因为“没有一名短跑选手不服用兴奋剂,所以我们仍是在同样的水平上参加比赛。他们只是比我幸运,没被查出而已。”
也许他说的真是大实话?道克暗暗咒骂一句。
电话响了,是骑警队的调度打来的:
“索恩警官,请立即赶往邓巴尔街北端的洛基旅馆,那儿的412房间刚打来一个报警电话,是一名女子的微弱声音。话未说完声音就断了,但电话中能听到她微弱的喘息声,很可能这会儿她的生命垂危。”
道克警官立即关了电视,把警灯放到车顶,警车一路怪叫着驶过去,7分钟后在那个旅馆门口停下。格瑞戈罗经理听见了警笛,看见道克走下车,便打开玻璃门,小心翼翼地迎侯着。
他的旅馆里经常住着几对嫖客和妓女,但警察对这些“人人难免的罪恶”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这位警官来干什么?道克匆匆进去,向他出示了警徽,说:“412号房间有人报警,那名女子可能有生命危险。”
格瑞戈罗脸色变了,他不怕在旅馆里让妓女揽客,但决不想惹上人命官司。他立即走出柜台,领着警官上到4楼。道克掏出手枪,侧身敲敲门,没有动静。经理掏出钥匙,他的手抖颤着,好一会儿才插到锁孔里。门锁打开后,道克把他拉到一旁,踹开房门,闪身进去。他一眼就看见一名浑身赤裸的女子,半边身子溜在床外,电话筒在床柜下的地板上扔着,电话线还在微微晃荡。那女子的下体浸泡在血泊中,屋内有浓烈的血腥气。道克举着手枪,警惕地检查了床后、阳台和卫生间,没有发现其他人。他过去摸摸女子的脉搏,还好,她没有死,便立即让柜台经理去唤救护车。
经理拿来一副简易担架,道克用被单裹住女子的身体,放到担架上。在这当儿,他发现女子的上半身满是伤痕,像是抓伤和咬伤,脸颊又红又肿,在喉咙处……道克浑身一凛,俯下身仔细看看,没错,是牙印,喉咙处的确有两排深深的紫色牙印。
格瑞戈罗喊来一个帮手,把伤者抬下楼,正好救护车已经到了门前。伤者送走了,道克留在屋里,仔细地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太多的线索。地毯上丢着女子的T恤,皮短裙,黑色的长筒袜和透明的内裤,卫生间里的一次性毛巾和香皂只用了一份儿,床柜上放着一百美元。他小心地捏着纸币的一角,把它装到塑料袋中。
柜台经理返回来,小心地告诉他,这名女子是半小时前和一名高个男人一块来的,那个男人10分钟前已走了。“是个黄种人,身高约6英尺2英寸,身材很漂亮,动作富有弹性。他留的名字是麦吉·哈德逊,当然可能不是真名。”
“他定房间是付的现款吗?”
“对,没有用信用卡。”
这些年温哥华的华人日渐增多,华人黑社会也逐渐在温哥华扎根,这是警方很头痛的事。 他问:“这个黄种人是不是本地华人?”
格瑞戈罗迟疑地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看他很像是华人。”
道克点点头,不再追问。这桩案子的脉络是很清楚的,一名不幸的妓女遇见了有虐待狂的嫖客。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上,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三年前,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家三星级饭店里,一名颇有身份的嫖客(在此之前,道克常在报上或电视上见到他的名字)把一名妓女咬得遍体鳞伤。另一次则正好相反,一名嫖客央求妓女用长筒丝袜把他的双手捆上,再用皮带狠狠抽他。这些怪癖令人厌恶,但另一个案犯的行为甚至不能用“怪癖”来描述,只能说是地地道道的兽行。在这个案例中,一家人全部被害,4岁的孩子失踪(后来在下水道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女主人被杀死后还被割去乳房,性器官也被割开。三个月后警方抓到了凶犯,是一个骨瘦如柴、眼神恍惚、羞怯内向的精神病患者。他没有被判刑,只是关到疯人院了。
当警察时间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都能遇上。妻子南希是个虔诚的浸礼会教徒,对丈夫讲述的这些奇怪行为十分不解,她总是皱着眉头问: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道克调侃地说,这证明达尔文学说是正确的。人是从兽类进化而来,因此人类的某一部分(或是正常人在某种程度上),仍保存着几百万年前的兽性,在适当的环境下,这些兽性就会复苏。南希很生气,不许他说这些“亵渎上帝”的话。但道克认为,如果抛开调侃的成份,那么自己说的并不为错。确实,他所经历的很多罪行并不是因为“理智上的邪恶”,而完全是基于“兽性的本能”。
他记录了格瑞戈罗的证言后便离开旅馆。
第二天早上他赶到医院,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告诉他,那名女子早就醒了,她的伤势并不重,失血也不算太多,主要是因极度惊恐而导致的晕厥。道克走进病房时,那名女子斜倚在床头,雪白的毛巾被拥到下巴,脸上还凝结着昨晚的恐惧,她的左臂裸露在毛巾被外,肘弯处有几个明显的针眼,显然是静脉注射毒品留下的痕迹。听见门响,她惊慌地盯着来人。道克把一个塑料提袋递过去:
“我是警官道克,昨晚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这是你的衣服,还有100美元,我想是那个男人留给你的吧。我已经在美元上取过指印,但在罪犯指印库中没有找到相合的。”女子眼神抖动一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她的声音很低,显得嘶哑干涩。道克拉过一把椅子,在她的床边坐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地址?”女子低声说:“我叫卡罗尔,是美国加州人,5天前来加拿大。”
道克点点头,知道这个妓女是来淘金的“候鸟”,便继续向下去:“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请你尽量回忆一下。”
卡罗尔脸上又浮现出恐惧的表情,脱口喊道:“他的性能力太强了!……就像是野兽,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是吗?请慢慢讲。”
女子心有余悸地说:“我们是在街头谈好的,他答应付我100美元。一到房间,他就把我扑到床上,后来……我受不了,央求他放开我,我也不要他付钱。那个人忽然暴怒起来,用力扇我的耳光,咬我,掐我的脖子。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道克看看她:“恐怕不是用手掐你。医生没告诉你吗?他是用的牙齿,昨晚我就在你颈上发现两排牙印,很深,呈紫色淤斑。”
女子打个寒战,用手摸摸脖子,把要说的话冻结在喉咙里。道克继续问道:“还是请你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辨认他的身份?听经理说他像是华人。”女子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回忆着:“对,他像是个华人,他能说流利的中国话和美式英语。”
“是中国人还是华人?”
“恐怕是华人,很可能是美国的华人。”停了停,她又补充道,“不过,我并不能完全肯定。”
“经理还说,他很像是一个运动员。”
“嗯,他的步态、肌肉,都像是训练有素的运动员。我们上楼前,他还在看门厅里的电视,看得很入迷,那时正播送男子200米决赛的实况。”
“还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卡罗尔迟疑地说:“他的精神……好像不大正常。他不能控制自己。”
“是吗?”
“他的表情一直很阴沉,说话很少,像是有很重的心事。他带我上车,为我开关车门,完全是一个有教养的绅士,可是后来……”道克点点头,在心中同意她的判断。想想床柜上放着的100美元吧,他把性伙伴几乎咬死,但临走时却没有忘记留下应付的嫖金,真是个诚实的君子!
不知为什么,道克立即联想到3天前看到的100米决赛情况。起跑线上的8个运动员,7名是黑人,只有一名黄种人,是中国的田延豹。这也是多少年来第一个杀入决赛的黄种人选手。田延豹是个老选手,已经32岁,他只是在近年来才突破10秒大关,最好成绩是9。98秒。很可能,这是他运动生涯的最后一次拼搏了。他在起跑线上来回走动时,道克几乎能触摸到他的紧张。事实证明道克没有看错。发令枪响后,牙买加的奥利抢跑,裁判鸣枪停止。但是田延豹竟然一直跑到50米后才听见第二次鸣枪。等他终于收住脚步,离终点线只有20米了。他目光忧郁,慢慢地走回起跑线,走得如此缓慢,返回的时间足够他跑5次100米了。裁判同情地看着他,没有催促。
那时道克就知道,这位不幸的中国人体力消耗和心理干扰太大,肯定与胜利无缘了。再次各就各位时,这个中国人恶狠狠地瞪着那位牙买加选手。很可能,因为这名黑人选手的一次失误,耽误了另一名选手的一生!
那次决赛田延豹是最后一名,而且这还不是不幸的终结。冲过终点线他就栽倒在地上,中国队的队医和教练急忙冲进赛场把他抬下去。刚才他榨尽了最后一滴潜力以求一搏,不幸又把腿肌严重拉伤了。
这样,两天后,也就是昨天晚上的200米决赛他不得不弃权,可是按他过去的成绩来看,他在200米比赛中的把握更大一些。如果发挥正常,也许有希望拿到铜牌。在电视中看到这些情况时,道克十分同情和怜悯这个倒霉的中国人,但此刻他却不由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他。
按体育频道主持人的介绍,田延豹恰是6英尺2英寸的身材,体型十分匀称剽悍。也许,一个在赛场上遭受毁灭的男人会怀着满腔怒火去毁灭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他问卡罗尔:“那人大约有多大岁数?面部有什么特征?”
“大约有二十多岁,圆脸,短发,长得很英俊。至于别的特征……我回忆不起来。”
“二十多岁?你能确定吗?”
卡罗尔迟疑地摇摇头:“我不能,他没有给我足够的观察时间。”
“他走路是否稍有些瘸拐?”
“没有注意到。”
“如果看到他的照片,你能认出来吗?”
“我想可以。”
“请你稍候。”
道克离开病房,到值班室找到三天前的温哥华日报,上面有百米决赛的照片,但那个中国人在照片的角落里,不是太清晰。他拿着报纸返回病房,卡罗尔看到照片,似乎猛然一怔,迟疑良久才说:“不是他,我想不是他。”
但那一瞬间的震惊已被道克尽收眼底,他冷冷地追问:“不是他?”
“不是。虽然脸型很相似,但我看不是他。不过,这张照片太模糊了。”
道克盯着她看了很久:“那好,你休息吧,我下午再过来,同时带来温哥华电视台的录像资料,你再仔细辨认。”
他觉得卡罗尔的神态十分可疑。从她看见照片那一瞬间的眼神来看,她应该是认出了疑犯。但她为什么不承认?是对那人心存恐惧?
当然,也可能确实不是此人,只是两人的相貌比较相像而已。他动身到电视台借来了百米决赛的实况录像光碟。中午在饭桌上,他向妻子讲了这些情况,南希迟疑地问:
“你要把光碟拿去让妓女辨认吗?”
“对。”
南希没有表示意见,只是叹息道:“那个可怜的运动员。”
儿子安迪问:“你们说的是谁?是那个跑到最后一名、又把腿拉伤的中国人吗?”
道克听出了妻子的话意,他多少有点后悔。冷静地想想,他的推测纯属臆断,没有多少根据,卡罗尔叙述的疑犯形貌与田延豹并不完全贴合,而且……即使疑犯确实是这个不幸的中国选手,他也是在一时的精神崩溃状态下干的,很可能这会儿已经后悔了,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既然如此,何必为了一个肮脏的妓女毁掉一个优秀运动员的一生?
等他迟疑不决地来到医院,那名妓女已经失踪。她趁护士不注意,穿上自己的衣裙溜走了,也带走了属于自己的100美元。这不奇怪,哪个妓女没有违犯过法律?她们不会喜欢到警察局抛头露面的。于是,道克警官心安理得地还了光盘,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三年后,在雅典奥运会,一件震惊世界的连环杀人案披露于世,几乎每家报纸、每家电台都频繁播送着两个死者(一个男人,一个姑娘)的头像。加拿大温哥华市皇家骑警队的道克·索恩警官自然也收看了这条新闻,开始他没有把雅典惨案与温哥华那件往事联系起来,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
“是道克·索恩警官吗?”
“对,请问……”
“我叫卡罗尔,三年前,在温哥华是你把我送进医院的。”
道克想起了那位几乎被咬死、后来又从医院溜走的妓女:“对,我想起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虐待狂!他在雅典又害死了一名中国姑娘,自己也被杀死了。
千真万确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
道克这才想起那些尘封的往事,但他并没有怎么重视,仅把有关情况输入电脑便告完事。以后,随着雅典一案的逐层剥露,他才知道洛基旅馆那件小小的案件只是冰山的一角,在它的下面,隐藏着叫全世界都瞠目的人类剧变。
豹人
二 惊人的突破
两辆奥迪一前一后滑停在北京机场门口,8个人都下了车。费新吾把大伙儿拢到一块儿,相随着进了候机大厅。大厅里熙熙嚷嚷,到处是扎堆的人群,扎堆的行李。对面墙上的时钟显示着世界各大城市的当地时间。一对青年恋人在窗前旁若无人地亲吻。一个疲惫的母亲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抱着正在闹瞌睡的儿子。七八位来接班的空姐拉着同样的行李车走过来,她们都化过晚妆,面容娇艳,穿着天蓝色的空姐服,薄如蝉翼的丝袜裹着健壮润泽的腿部,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显得十分晃眼。进口处,值勤人员耐心地用金属探测器检查着旅客。向远处看,一架巨大的波音757正缓缓开出停机区,驶入跑道,飞机上灯火辉煌。
费新吾把大伙儿领到一个空场,说:“去雅典的班机还有50分钟起飞,我们就要进去了,你们请回吧。”
他是一名老牌体育记者,刚办完退休手续,中等身材,眉肃目正,穿一身深灰色的西服。这次雅典之行算是中国体育报社对他的临别赠礼:“退休了,再出去玩一趟——不过别忘了交两篇能叫座的专栏文章,不交文章就不给你报销旅费。”报社主编威胁地说。费新吾说行啊,准定交两篇,每篇带标题30字。说笑归说笑,他对报社的情意是很感激的。这会儿他接过老伴手里的小皮包,笑着问:
“你到底去不去?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老伴于香雯也是文人,不过一辈子都是“值内勤”(作编辑)的,从未踏出国门。这次费新吾一心要拉老伴同去,但儿媳临产在即,老伴坚决打消了出国的念头。她笑道:“奥运会能有小孙孙重要?你一个人去吧,一定要照料好田歌。”田歌正倚在父母怀里,她今年22岁,北京邮电学院四年级学生。田歌具有上天垂赐的美貌,虽然不重脂粉,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光芒四射,艳惊四座。她穿一身白色的亚麻质地的宽松式休闲装,显得飘逸灵秀,白皙的脖颈上挂一串极细的金项练。她父亲田子野笑着再次嘱托:“费老,歌子就托付给你了,她是第一次出远门。”
费新吾佯怒道:“还这样称呼?我没老到这个程度吧。”
田子野不好意思地改口说:“老费,拜托了。”
田歌把妈妈谷玉芬手中的马桶包要过来,背到身上,夸张地同妈妈吻别。说起来,这次雅典之行全是她哄起来的。按说她已过了追星族的年龄了,但她对近年崛起的华裔美国选手鲍菲·谢却有着近乎痴狂的崇拜。得知鲍菲争到了进军奥运的资格,她就开始打工来凑路费。当然这只是个象征性的举动,绝大部分路费最后还是父母赞助的。她不屈不挠地化解着父母的反对,还缠着奶奶为自己说情。奶奶已经82岁,又瘦又干,一阵风都能吹走,但头脑清晰,说话既幽默又入木三分。她端详着孙女送来的一大叠关于鲍菲·谢的剪报,笑嘻嘻地说:“小妮子春心动啦!”
田歌娇羞地嗔道:“奶奶!”但她并没有反驳。奶奶眯着眼审查一会儿说:“不错,小伙子挺精神,又是个外国的中国人,这点对奶奶的心思,就是不知道人品咋样。”田歌妈插了一句:“人家可是世界名人。”
“名人?名人咋的,”奶奶抢白她,“你说说咱小歌子配不上谁?我就看不得你们这种贾桂模样。”
有了奶奶的支持,这事算定下了。不过当爹妈的很不放心,毕竟田歌一直没出过远门,连上大学也是在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