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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001:陆氏一家
窗外响起了鸡鸣声。
这是第一声,陆朝阳知道,此时也不过寅时末左右。可是身边的林氏却已经利索地起了身。接着就是就是她悉悉索索下床的声音,开了门,到上房去忙碌了。
她永远比陆家人早起两刻钟,先是烧热了灶,煮上一锅热水准备煮这一大家子人的早饭,然后就去张罗着猪食和鸡食。
等上房的陆老爷子,老夫人赵氏,大爷七爷八爷房里和他们的媳妇儿女,以及人称陆十三姑娘的陆文秀起了身,再去准备早饭。
烧好以后,正好这一大家子人就来吃早饭,林氏再去喂猪和鸡鸭。等忙完,家里人已经吃过了,她再去捡些剩菜剩饭,端回屋里和陆朝阳一块儿吃。洗碗的活,倒是各房媳妇轮着来的。
显而易见,林氏是陆家最不得宠,也是做活最多的媳妇。
其实陆家的家境还算殷实,在本地陆家村,也是说得过去的人家。不为别的,就为陆家有陆老爷子,和陆大爷两个秀才。陆七爷刚考上童生,陆八爷也还在念书。就连陆十三姑娘陆文秀,也是能识文断字的。
只有林氏的丈夫,陆三爷陆文恭,是个从小被送到镖局里去做事的。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了一身的拳脚功夫回来。他出身还不错,人也厚道,镖局一个镖头,就把自己的女儿林氏嫁了他。
后来他带着林氏家来了,陆家一家子倒是对林氏颇有微辞。这一家子都是读书的人家,陆老爷子又是最重规矩的,赵氏对这个不是自己选下的儿媳妇,怎么瞧就膈应得慌。
要不是这一家子的文弱书生,个个四体不勤,陆文恭回来以后把家里的活计都揽了下来,林氏又是个勤快的,恐怕这家“书香门第”还不知道要怎么排挤林氏。
可是,林氏嫁过来年整,竟然肚皮里是一直也没有动静。后来终于怀了一个,做活儿累着小产了,损了身子,就更艰难了。
陆三爷在冬天上山打猎的时候,意外的捡到一个被人丢弃的女娃——当时已经被冻得去了半条命。他虽是个莽汉子,可也是心善的,又知道媳妇想孩子,连忙把这孩子抱家了来,就养在自己膝下。十三姑陆文秀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陆朝阳。
陆三爷在的时候还好,就是陆大爷也不敢再他面前喘气的。夫妻俩待陆朝阳像亲生女儿似的,养到七岁上,可是后来陆三爷却被点了兵,出征去了。这一走,就是四年。
林氏日日等,夜夜盼,却等来去年刚传回来陆三爷阵亡的消息,朝廷统共就发下来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被和陆三爷一起出征的,当着众人的面交到了林氏手上。陆家人倒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去谋。只是各房却都免不了有些心思罢了。
当时,林氏只觉得天都塌了。要不是陆朝阳突然从山上滚了下来,凶多吉少,她恐怕还混沌着。毕竟丈夫是死了,可是女儿却还是要依靠她的。摔得那样严重,要治也是要花费一大把银子,根本就别想指望陆家人会出。
不少人都劝她,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何必费那么多银钱?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就算要回娘家去改嫁,怕也是不能的。
可是林氏不肯,坚决要治。陆朝阳伤得实在太重,身上的骨头都断了不少。甚至有那么一会儿就已经和个死人一样了。请了大夫,钱像流水似的出去,赔上的都是林氏自己的嫁妆,却还是艰难。陆家又不让她老去当首饰,怕传出去不好听。
后来陆文秀把自己攒下的几两私房拿了出来,才算是能撑得下去。
为了要白养一个陆朝阳,林氏在这个家里,就是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陆朝阳就是在一年前,穿到了这个同名同姓,今年才十二岁的少女身上。
刚穿过来的时候,那几乎瘫痪的身体几乎是她的一个噩梦,她甚至想过就这样死去算了。可是后来因为林氏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最终还是慢慢好了起来。一年了,她终于也逐渐适应了这个空间,这个家族。
养了一年,身子好了大半,就是腿脚行动还有些不方便。可林氏就是不让她帮着干活。
正坐在炕上出神,突然有人推了门进来,陆朝阳以为是林氏,一抬头,却见十三姑陆文秀笑吟吟地瞧着她。
“今儿轮到你母亲洗碗,你奶又留了你母亲说话,我怕你饿着,先给你送几个窝窝过来。”
在赵氏心里,她还不如一头猪呢,只会糟蹋粮食,赵氏巴不得她饿死了拉倒。陆文秀怕是知道林氏被留下了,陆朝阳肯定是要挨饿的,因此才赶忙送了吃食过来。
陆朝阳下了炕,道:“我娘吃了么?”
陆文秀不知道该怎么言语——若是林氏有那么一丁点儿功夫,也是要给陆朝阳送吃的来的,而不是自己吃了。
于是陆朝阳就明白了。赵氏找林氏说什么话?恐怕没事找茬是真的吧。
陆文秀就叹了一声,道:“你也别怨你奶,她是想着你爹,心里难受哩。”
陆朝阳就坐在了桌边,拿了个窝窝,咬了一口。
她本就是个话少的,陆文秀也不在意,只是不知道怎么从她那宽大的水袖里又拿出来一个小纸包,低声道:“这是我房里的炒米糖。你先吃着,我明儿再给你送。”
陆朝阳的饭量大——她力气也大!七八岁的时候就能抡着大斧头劈柴,后来就时常上山捡柴火。每次都几十斤几十斤的往家背。可是赵氏总嫌她吃的多,做的还不够。去年会从山上掉下来,也是因为她天真的想着多背一点儿柴,回家或许能多吃点儿饭。十一岁的小姑娘就背了百来斤柴火下山,才翻到了山沟里。
这把力气,恐怕成年男人也比不了。连一开始陆朝阳自己也很惊讶。
吃不饱饿肚子难受是真,陆朝阳当然不会拒绝陆文秀的炒米糖。这个家里,能对她们母女好的,恐怕就只有十三姑陆文秀了。可是她还不起,也没有资本拒绝,只要都默默地先记在心里,想着日后能一并还了。
见她三口两口吃完了五个窝窝头——那还是陆文秀来送才有这么多的,宝贝儿似的把那包炒米糖藏在了柜子里。陆文秀又笑了起来。
陆文秀坐了一会儿,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有些尖锐的女声,道:“哟,他姑,今儿一早你咋又在这儿闲坐着哩?我五郎还等着问你几句功课里!”
说着,她便自顾自地推了门进来。这是陆家的七媳妇孙氏,长了一张典型的锥子脸,白净的脸庞,那双眼珠子老是轱辘似的转个不停,一看就是个心里多成想的。进了陆朝阳的门,见了陆朝阳,也权当看不见,亲热的坐在了陆文秀身边儿,含笑道:“在这儿坐着干啥哩?”
陆文秀一直教陆朝阳认字,这在陆家是无人不知的。背后很有人嘀咕几句,赔钱货就算了,还是捡来的——白搭了那么多银子,还要白搭那么多功夫?孙氏就常常想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她嫡亲亲的侄儿,怎么也该多得些的她的照拂吧。别的不说,这陆十三姑那一笔字可是有名的哩。
见了这孙氏,陆文秀只是淡淡地道:“陪朝阳说说话罢了。怎么,七哥又不得闲?连五郎的功课,也照顾不好?”
因陆老爷子还有几兄弟,这一代的子孙便是一块儿排序的。这陆家村陆家,陆老爷子的元配赵氏,便是生了陆家大爷,三爷,七爷和八爷,再就是老闺女陆十三姑。其实这几兄弟年纪相差并不大,只有八爷年轻一些,今年才十八。陆十三姑十六。
孙氏笑道:“瞧您说的,我们七爷也不是那成日闲着的人,这不是马上就要下场考秀才了,关着门读书吗?我们七爷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读起书来啊,那可是什么都不管的,我也不敢那这些事儿去烦他哩。娘都说七爷和爹就是一个脾气,看着书了就啥都不理了呢!”
说着,就得意地笑了起来,好像她男人已经中了秀才,中了举人似的!
陆文秀看了陆朝阳一眼,陆朝阳只是静静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婆娘说了些什么。她不禁也要赞叹一声,暗道,好一个宠辱不惊的孩子。
因此倒更嫌这小家子气的孙氏了。
她便道:“七哥没空,大哥难道也没空?八哥也是能识文断字的。七嫂,你五郎可是个好好的男娃子,难道还要我一个姑娘家来教他?咱们陆家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这子弟却也不是谁都能教的。我也不过囫囵识得几个字,哪里懂得那高深的学问?若是教坏了,我还怕七嫂你不依我哩!”
孙氏就有些不悦,显然听出这是推脱的话。但是陆文秀是个温温吞吞的脾气,又是自己的小姑子,她也不好怎么发作。只好转向陆朝阳,道:“他姑,你说的也对,咱们五郎啊,以后也是要做大学问的,比不得旁人,怎么样都没要紧。都是我这个做嫂嫂的一时没有考量出轻重来,哪里还敢不依你哩!”
陆文秀微微颦眉,她说谁是“怎么样都没要紧的”?
在她跟前儿,就是大房的何氏,甚至她母亲赵氏,也是不会这样口无遮拦的。虽然她也知道,背地里说的难听的话也多了去了。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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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002:朝阳
陆朝阳闻言,只是看着孙氏,道:“七婶,一大清早的,你坐在这儿干啥哩?”
孙氏一怔,似乎没想到这傻愣子会跟自己说话,倒也是一笑,道:“小娃子,耳朵咋就不好使呢?不是说了,是来找你十三姑的吗不跳字。
陆朝阳道:“那现在我十三姑说了道理你听,你咋还坐在这儿哩?”
孙氏眼珠子一转,也不管她明显的逐客令,只笑道:“急着赶你七婶走做啥子?我看你这娃子,山上掉下来这么一摔,别是把脑子也摔坏了吧?耳朵好像也不好使,也摔着了?”
陆朝阳心下一怒,你才摔坏了脑子呢!你那脑子不用摔,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只是按捺下来,道:“许是没有,七婶倒是费心了。”
孙氏就笑眯眯地道:“不说别的了,就说你摔得那一身伤,哎哟喂,可真是……抱回来的时候,我们还都以为你真没气儿了呢!还是你母亲非要给你请大夫的……对了,请大夫花了不少钱吧!这钱,可都是哪儿来的呢?按说,三嫂的嫁妆也没有这么多啊……哎呀,这可还没分家呢,难道三嫂就藏了私房钱了?”
陆朝阳心生警惕,看着她。要知道,这陆家上上下下,可都还是盯着林氏手里的那十两银子抚恤金,和林氏的嫁妆的。嫁妆不说,要是被人知道,林氏拿了那十两银子抚恤金给她这个“捡来的赔钱货”看病,恐怕赵氏那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孙氏也认为,她男人的兄弟上战场拿命换回来的几两银子,怎么着,也该归了公里去。横竖五郎是个儿子,时常也是有些补贴的。有了这笔银子,五郎的补贴也可以多一些。
可惜她一心试探和算计,却忘了,陆文秀还在身边坐着。
陆文秀虽然平时是个温温和和的,但到底是得宠的老闺女,又是识文断字的,少不得有些清高的倔脾气。这肮脏的事儿不让她看见便罢了,既看见了,那也是不能就当看不见,听不见的!
当下她就像被点燃了的炮仗,噼里啪啦地道:“七嫂!你这话怎么当着孩子的面说呢!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朝阳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难得的了!你没看见我三嫂子,当了她的嫁妆,这都小半年了,头上都光溜溜的,没一点儿首饰!你也知道说这还没分家呢!就许你今天扯块布明天买根簪子!孩子摔成那样还不是帮家里打柴?看个病咋了?”
孙氏一个激灵,见陆文秀发火,不禁也暗暗后悔。她本就是小商户出身的闺女儿,见识浅薄得很。此时便不甘心地嘀咕:“谁不许她看病哩……又不是我亲侄女儿,她摔着了,我就不能扯布了,就不能买簪子了?你咋不去说三嫂哩,非要养着这个赔钱货,让娘都跟着不好过……”
陆文秀顿时拍了桌子,气得眼睛都发红,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八度:“你还说!”
这时候,上房那边传来陆老夫人赵氏的一声骂:“七媳妇,这大清早的你是哪儿偷的闲哩!吵吵嚷嚷的找热闹是不了?还不快去把猪圈给我洗了!”
摊上这么一粗重活计!这原本都是林氏做的!
孙氏不禁暗道倒霉,心里却不屑地骂道,这老不死的,自己怀里揣着那么些龌龊心思,还想把闺女儿养得正正派派的嫁人,可真是笑死人哩!
她不敢发作陆文秀,只是狠狠地又瞪了陆朝阳一眼,愤愤地扭着腰走了。
面对一言不发的陆朝阳,陆文秀这个做长辈,反而有些尴尬……其实她们的年纪相差很近。陆文秀轻声道:“你也……别往心里去。”
陆朝阳点点头。
陆文秀想了想,又道:“你奶也就是嘴巴子不留情,但到底你还是她的亲孙女儿。”
陆朝阳不禁叹气。也不知道该说陆文秀是自欺欺人,还是太过理想化。
早上这一顿吵,不仅仅孙氏被弄去洗猪圈,连林氏也不能幸免,被赶了出来一块儿帮忙。要知道,这可是重活儿,陆家养了五头猪,为了养膘,肯定是可劲儿了喂的。一晚上过去了,这猪圈里拉了多少猪屎可想而知。平时都是林氏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清理这些猪屎,还要运到柴房后面粪堆里去,留作粪肥。
今天有了孙氏帮忙,倒还不如没有。孙氏穿得干干净净的,半点不像是来做粗活儿的样子,站在那儿还碍事。林氏是个脾气好的,也不跟她计较,由着她偶尔去装模作样两下,还要絮絮叨叨的唠叨一番,说些不太好听的话。
不过林氏并不和她一般见识,谁也知道这小商户的闺女儿是个没教养的,说话就从来没好听过。若是跟她计较,恐怕这日子也不用过了,早就气死了。
等陆文秀走了,陆朝阳活动了一下双膝,估摸了自己的情况,便揣了那炒米糖在怀里。
林氏和孙氏一块儿干活,重活当然都是林氏干了。清了猪栏,这挑猪粪的活计,孙氏是沾也不会沾的。
刚过了一夜的猪粪,又被猪蹄子踩来踩去,自然还是湿糊糊的,分量也不轻。林氏用两个大簸箕装了,就打算挑到粪堆去。
孙氏就尖着嗓子道:“哎哟,三嫂!你可仔细着点儿,到时候落在地上了,还要我费心思洗哪!真是的,哪有人这活计还越做越多的呢!”
林氏没有吃早饭,就来清理这一堆猪粪,早就有些头昏眼花。被她那尖细的嗓子一吓,差点就要一头栽倒。
突然一双小手把她扶住了,林氏这么大个人,还提着两簸箕猪粪,竟然也被扶得稳稳的。她一抬头,看到几乎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儿。
陆朝阳利落地把那两簸箕猪粪从林氏的扁担上提了下来,提在她手里,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似的,她轻声道:“娘,您去歇会儿,我来吧。”
林氏忙道:“囡囡你快别忙,这腿脚不是还不利索吗?怎么能挑这么重的东西呢,要是在再累病了,可就不好了。”
陆朝阳笑道:“娘,这不算什么重东西,没事的。”
其实林氏的担忧她也知道。虽说这两簸箕猪粪对她来说不算重,可是赵氏若是看到她出来挑粪,恐怕就会安排源源不断的活计给她做。
在赵氏的心里,这个捡来的赔钱货,不过就是有一把力气,就算是捡了一头骡子来帮家里干活。可骡子吃的也没有陆朝阳那么讲究,也不用养那么些年才能干活呢!何况她看病还花了那么多钱,那可是干多少活计也赔不回来的!
这些陆朝阳心里都有数。她也想过,今晚要和林氏好好谈谈了,遂道:“娘,您放心,这事儿啊,我心里有数。”
林氏担忧地看着她。
孙氏在一旁直笑,道:“哎哟,原来你家朝阳早就好了啊!那做啥子还藏着掖着不让出来干活儿哩?嫂子,我知道三哥不在了,你宝贝儿这个闺女,可也要想想,这什么人就要守什么本分啊!这丫头天生一把力气,可不就是做活儿的命吗?你还当是个千金小姐儿似的养着呢!”
赵氏在上房听见了孙氏这把嗓子,心中暗暗称是,便从窗户口探出头来,道:“老七媳妇,既然老三家的朝阳已经能做活儿了,猪栏就让她们娘俩洗了!你快上来,帮我把这两双鞋底纳出来!”
孙氏一听就笑眯了眼,连忙答应了一声,丢下本就是做做样子的扫帚,一阵风似的跑了!
陆朝阳就低声骂了一句:“明明是只花母鸡,还偏要乱啼!”
林氏听女儿骂了一声难听的,倒是有些惊讶,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道:“跟她掰扯,还不得气死了,这日子也不用过了。哎,算了,你既然出来了,就帮娘把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