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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只因畏惧于他,是以不敢妄动,如今武林中泰山北斗已失,这些人静
极思动,自然乘机而出,而且那白衣人七年后还当重来,这阴影早已笼罩了整个武林,使得
人人心中惶惶不能自安,在这七年之中,江湖中必然是个极为混乱之局面,你我若是也投身
在此混乱之中,于事丝毫无补,只不过白自牺牲了自己而已,是以我要你在这一路之上,多
用眼,少动手。”
这时王大娘与王半狂战况犹自十分激烈,但周方长篙一点,已将方舟荡出,乘着一帆满
风,离开了十余丈远近,原来这无所不知之奇异老人,对水上生涯之熟悉,竞不在牛铁娃兄
妹之下。
方宝儿反复思索着周方的言语,只觉他说的道理,实是无懈可击,于是长叹一声,不再
说话。
牛铁娃口中嘟嘟囔囔,也是极不情愿离开这里,但他见了宝儿已然从命,自已那敢言
语,只是不住扭转脖子,回首去瞧。
但两下相隔更远,渐渐瞧不清晰,突见一蓬彩烟自他们恶斗之地涌了开来,渐扩渐浓,
将整个一片平地完全笼罩。
渐渐,方宝儿与牛铁娃除了那篷彩烟,什么也看不到了,方宝儿只觉满心沉重,垂下了
头,什么话也不愿说。
牛铁娃口中犹在喃喃道:“咱们纵然不能出手,但瞧完了那场热闹,再走也不迟呀,大
哥,你说是么?”周方冷冷道:“瞧完热闹,就走不成了。”
牛铁娃道:“为什么?”
周方道:“你只当他们末瞧见咱们么?只是他们自顾不暇时,无力分心来留你我,我便
要你们乘机去瞧瞧,也不过是要你们多增加些阅历而已,至于此事结果如何?王大娘一现身
时,我便已知道了。”
宝儿奇道:“老爷子你怎会知道,难道真能末卜先知?此事结果究竟会如何?我实在想
听听。”周方道:“王半狂必然落败,王大娘必成丐帮的帮主!”
宝儿骇然道:“真的,为什么?”
周方道:“你可猜得出王大娘究竟是谁?”
宝儿又自—怔,沉吟许久,摇头不答,牛铁娃却忍不住大声道0“是谁?王大娘自然就
是王大娘!”
周方也不睬他,只是一字宇缓缓道:“这王大娘便是王半侠的结发妻子,昔日人称‘狐
女’吴苏。”
宝儿身子一震,大骇道:“她……是他的妻子?”
周方道:“不错,昔日‘狐女’吴苏,本是武林中有名之荡女,王半侠却是江湖后起一
代高手之佼使者。他两人忽然成亲,曾在武林中造成一场不小的轰动,那时的江湖前辈,多
半曾为王半侠惋惜,只有我早已看出,王半侠此人,借着腹语之术,故意装成两种性格,来
欺骗世人耳目,名虽是个亦狂亦侠的奇人,其实却是个欺世盗名,大奸大恶之徒。”
宝儿道:“但……但他数十年来,做的委实都是急公好义之事,而且侠名始终不堕,老
爷于你也该知道。”
周方冷冷道:“此人表面虽是急公好义,骨子里却无一件事不是在为自己打算,譬如说
他此次为了白衣人之事往来奔波,表面上看来,自是要为江湖挽救一场劫难,其实却因为他
始终对紫衣侯存有畏惧之心,有许多事碍着紫衣侯而不能放手去做,此次便是。借那白衣人
无敌之剑,将紫衣侯除去!”
宝儿栗然道:“有此等事?”
周方道:“十余年前,‘狐女’吴苏夜闯云南王府,要想盗取‘白药’秘方,恰巧久隐
括苍山之铁剑先生,以先天无极剑法,一剑斩断了她双足,将之抛入深山绝壑中,武林中人
只道吴苏既死,王半侠定要寻那铁剑先生复仇,哪知王半侠却扬言天下,说‘狐女’吴苏如
此倒行逆施,与他全然无关,他反而要感谢铁剑先生为世除了一害。”
宝儿变色道:“不想他……他竟是如此狠心的人。”
周方道:“如此狠心,当真少见得很,但江湖中却偏偏有许多自命清高之辈,反而极口
夸奖王半侠大义灭亲,是人间不可多得之奇男子!此后十余年,他侠名更盛,即使做出些不
可宽恕之事,世人也说那只是‘半狂’做的,与‘半侠’无关,但紫衣侯在世一日,王半侠
便一日不敢大举异动。”
“此番紫衣侯去世,我便算定王半侠必有图谋,但却也末想到‘狐女’吴苏竟然末死,
竞以王大娘之名,与王半侠一明一暗,串通来谋夺帮主之位!”
宝儿听得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过了半响,方自叹息道:“原来他两人竟是串通好了
的,怪不得王半侠连点了那王大娘身上数十处穴通,王大娘依然行所无事,我本当王大娘武
功竟是这般惊人,连身上穴道位置都可移换,原来那只不过是他夫妻两人串通好来做给别人
看的把戏而已。”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道:“王半侠如此奸恶,我等既已知道,难道就眼见
他奸谋得逞不成?”
周方冷冷道:“世上本有许多不平之事,以你之力,能管得了哪一件?不眼见别人奸谋
得逞又如河?”宝儿道:“我总可揭破他的奸谋。”
周方道:“你小小年纪,说的话有谁相信,何况王半侠之侠名,正如日中天,你若要揭
破他奸煤,正如蜻蜓去撼石柱一般,怎能动得了他?就被别人打死了,他自已根本不用出
手。”宝儿气得涨红了脸,捏紧拳头,却说不出话来。
周方道:“你若要管人闲事,你若要别人听信你的话,便先得要练成绝世之武功,好教
任何人都得尊重于你,而你若要练成绝世之武功,便首先得专心一志,换而言之,你首先得
将世上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然后才能有本事去管世上发生之一切不平之事!”
宝儿眨了眨眼睛,忽然道:“要练成惊人的武艺,必须要有惊人的师傅,我心目中本有
个惊人的师博,不知老爷子你可能帮我找得到他么?”他一双大眼睛里,闪闪发光,有如映
在海水中之孤星,既明亮,又深遥,但又使人觉得远比天上明星更亲切,更接近。周方凝注
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还有谁能比天更为博大?还有谁能比万物更为繁复,还有谁知道的
变化能比自然更多,天地万物,自然变化,便是你最好之良师,你还要再去寻什么人?”
宝儿也仰面凝视着他,亦自缓缓道:“我心目中总有个疑问,不知老爷子你可就是我心
目中那惊人的师傅?”
周方微微一笑,道:“花木非花,雾本非雾,是耶非耶?有谁自知?你若太过认真,便
着相了。”
宝儿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本是古人所说的话,我瞧老爷子你游戏风尘,
必是人中大隐。”周方又自一笑,不置可否。
宝儿转了转眼珠子,道:“我异日若是武林中之绝顶高人,为了不愿被人发觉行藏,而
必须隐退,那么我便绝不会隐身于山泽林野之间,因为那不但寂寞,而且极易被人发现,是
以我必定要改装易貌,混迹于红尘之中,甚至假冒成一个人所不齿的骗子。只因骗子假冒武
林高手,虽是常事,也易被人识破,但武林高手假冒骗子,却是江湖中自古未有之奇事,别
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此点。”
周方仰天大笑道:“好聪明的孩子……”他佯然不置可否,却似要借这仰天大笑,来掩
饰面上某种变化。
但宝儿也仍不放松,紧紧迫问道:“既是如此,不知老爷子你可愿将自己昔日的历史,
说给宝儿听听?”周方道:“昔日之事,我早巳忘记了。”宝儿道:“真忘记了?”
周方凝视着天空一点自云,缓缓道:“不错,忘记了……你可知记忆虽好,但忘记更
佳,只因世人可以记忆,方能日新又新,不断进步,但忘记却可使人们之心灵获得宁静与安
括,若无记忆,人类无法记取先人之遗教,虽必将停留于上古洪荒之野蛮状态里,但若无忘
记,人们却永将活在那些销魂之痛苦与腐心的愧疚中,时时刻刻,受着它的折磨,那么……
人生将变成一无乐趣,只因人们可以暂时忘记,灰暗的人生中,才会有些鲜艳的彩色。”
他这番话说得不但满充哲理,而且优美动人,有如一篇可传千古之诗词乐章,字宇旬旬
俱是珠矾。
宝儿却情不自禁,又想起了紫衣侯昔日之言语,脱口又道:“但记忆既不易,忘记却更
难,是么?”
周方苍老的嘴角,泛起一丝辛酸之微笑,道:“正是如此。有些事,人们虽想忘记,却
永远无法忘记。”
宝儿似是在喃喃自语,道:“一人学成天下各门剑法后,又将之忘记,这又要何等胸
襟?何等才华?”
周方也不知是真的未曾听清,还是根本不愿理睬,宝儿话说完,他斜倚着船桅,竞似已
朦胧入睡了。
宝儿望着他随风拂动的黄髯,呆呆地出了会儿神,叹息着道:“是耶非耶?有谁自知?
唉!可真把我弄糊涂了。”
方舟看来虽笨重,其实却极轻巧,溯江而上,一日最少也可行百里开外,当日晚间,在
一个不知名的渡头泊下。
宝儿自铁娃家里离开时,曾带了笔墨纸张,此刻瞧得周方与铁娃俱已入睡,便悄然而
起,濡笔磨墨,振笔而书,一共写了十余张纸笺,纸笺之上,写的俱是同样的几个字。“王
大娘便是‘狐女’吴苏。”
他匆匆写完了,又轻手轻脚,在那具体而微的船舱中,寻了十几只陶土酒瓶——这自是
铁娃的娘为周方淮备的——宝儿在每只瓶子里,都塞了张纸条进去,然后在岸边挖了烂泥,
将瓶塞紧紧黏在一起,又寻出些破布,撕成一条条,再将瓶塞紧紧缚住。
然后,他长长叹了口气,仰天默祷道:“但愿这些瓶子,有几只能落入一些喜欢查根问
底,锲而不舍的江湖义侠手中,好教奸人之恶计,终有一日被人识破。”一面默祷,一面将
瓶子一只只抛入水中,江水日夜奔腾不息,也不知要使这些陶士为质,质量甚轻的瓶子,带
向何方?
宝儿望着奔腾的江流,小脸上绽开一丝笑容,喃喃道:“我说的话别人不会相信,但这
么一来,可就完全不同了,别人瞧见了这瓶子里的纸条,!必定觉得神秘诧异的很,而人们
对神秘诧异的事,必定充满好奇之心,好奇之心一生,便少不得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他带着满足的笑容,和身卧下,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了,却不知这几只小小的瓶子,日
后在江湖中竞造成一场无比巨大的风浪。
江水奔流,时序变换。方舟日渐破旧,宝儿日渐长大。
恍眼之间,已过去半年多了,半年多的时间虽不长,但在这半年多时间里,宝儿却有了
显著的变化。
风吹日晒雨打,捕鱼炊食操作……江上的生活,是辛勤而劳苦的,然而这生活的折磨,
却使得宝儿体格茁壮了,身子高大了,皮肤也晒黑了——有时在日光下以江水为镜,他连自
己都几乎不认得自己。
这半年间,他瞧过不少次武林豪杰的恶斗,也瞧见不少江湖中那些奸险恶毒,欺瞒拐骗
的勾当。
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已对红尘间事有了更多认识,仅令他最感兴趣的,却仍是自然的变
化。
有时,他会呆望着奔流的江水,拂树的微风,晚间星辰的升落,日间白云的变化……处
呆望着这些,可以终日不言不动。然后,周方便会问他:“自这些变化中,你究竟发现了什
么?”
他的眸子日益明亮,只因他自这些大自然的变化中,确实发现了不少人生的哲理,也隐
约窥得武道的真谛,但他并未满足。
在这半年间,铁娃本已有如铁般的身子,更变得钢般坚实强壮,这些日子里,他似乎已
对武功着了迷。
白天,他若曾瞧见什么武林高手之比斗,就将这次恶争斗双方施出的精妙招式,一一牢
记在心头。
到了晚间,他便一个人跑到远远的去苦练,别人只听得他不住大呼小叫,只见得他回来
时必是满身大汗。
但他究竟将别人施出的招式记得多少?学了多少?别人不问,饱也不说,有时,他居然
也会仰望着天上白云,呆呆的出神,痴痴的傻笑,有时,甚至在吃饭时,他也会突然一跃而
起,急奔而去,又苦练起来,在这种情况了,他苦练回来时,身上的汗,必定流得更多。唯
一未变的,便是周方。
他仍是不时饮酒,不时低咏,不时说些乍听似乎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却又觉甚有道
理的话。
他仍是绝口不提自己的往事,不时做些欺骗的勾当。
每当食物吃完,银两用尽,或是方舟待修,器皿待漆时,他便会寻个富庶的市镇,上去
转一转。
到了晚间回来时,他手中必定提满了大包小包,口中必定满是酒气,怀中也必定塞满了
金银。
宝儿若是问他:“这些是哪里来的?”
他总是淡淡一笑,遁:“骗来的。”
但有时,他也会一无所有,空手而回,而且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夜追奔于他,连声喊打。
那时他便要匆匆跳上方舟,急忙启碇离岸——这情况正与宝儿初见他时,完全一模一
样。
但无论他做了什么,宝儿却始终对他尊敬有加,这一日风和日丽,方舟不知不觉间已行
至黄鹤楼下。
黄鹤楼虽不高,但却名高千古。
无论是谁,到了黄鹤楼下,独立于悠悠自云与滚滚江流间,总不觉发思古之幽情,不觉
怆然而泪下。
但此日虽也无法在黄鹤楼下独立冥想,只因黄鹤楼上上下下俱是人头蜂拥,而人群中并
无一个是前来吟诗觅句的骚人墨容,却全都是精神抖擞的武林豪强,或是风姿飒爽的少年英
雄。
方舟还在江流中,周方等人便已瞧见了此楼之异状,铁娃不觉拍手笑道:“妙极!妙极
I看来今日又有热闹瞧了。”
宝儿微笑道:“只怕你又将学得些高招”周方道:“你呢?别人的招式,你从不记
得?”
宝儿笑道:“记得的。”
周方额首道:“好,别人的招式,你也要记着的,记着后再忘记,总比什么都末记好得
多。”
宝儿心又一动,还未说话,已有一艘极为华丽的大船,放掉而来,船舱之中,不时传出
丝竹谈笑之声,船上人显然正在作乐。
宝儿等人乘的方舟,与这艘华丽的大船相比,当真显得更不成模样,铁娃喃喃道:“兀
那娘,这船上坐的,又不知是什么大宫富翁,成名英雄,其实我瞧他们肚子的货色,也和铁
娃差不多。”
两船相遇,船舱中忽然伸出个头来,往江水中吐了口痰,又有只戴着翠钗的纤纤玉手,
自窗中递了块香罗小帕出来,那人擦了两把,皱眉道:“混帐,这江水怎地越来越脏了。”
周方突地大声道:“就是像你这样的混帐太多,自己拼命往江水里吐痰,还要来怪江水
太脏。”
那人勃然怒骂道:“什么人敢……”目光一转,瞥见周方,竟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
如此大胆,不想竟是周兄,当真久违了,快请上船来喝几杯老酒。”这大船上的豪容,赫然
正是“白马将军”李名生。
于是周方将方舟系在大船的船舷,带着宝儿与铁娃上了大船,李名生满身锦衣,头戴珠
冠,居然亲自出舱相迎。只见船舱中珠光宝气,陈设得更是华丽已极。
六七个满头珠翠,穿红挂绿的浓装少女,虽是庸俗脂粉,却也可人,有的正在舱中调笙
弄瑟,有的正在磕着瓜子,瞧见这一老、一大、一小三个奇奇怪怪的人,竟被如此尊敬地请
了上来,都不禁睁大眼睛,充满了惊诧之色。
李名生目光一转,笑道:“这位局老爷子,乃是江南第一大富,只是脾气古怪,喜欢微
服出游……‘他话未说完,那一群莺莺燕燕,已娇笑站起,媚笑万福,抢着奔了过来,有的
拦起周方的腰,有的勾佐了周方的脖子,有如捧着活财神一般,将周方掺到椅子上,端茶倒
酒,捶背夹菜,招呼得无微不至,周方也老实不客气的生受了,铁娃早已坐下大吃大蝎起
来。李名生拍着宝儿肩头,笑道:“小兄弟,好么?”
宝儿见他衣着华丽,容光焕发,看来更是相貌堂堂,不同凡响,忍住笑道:“我跑得虽
慢,却也未被火烧死。”
李名生哈哈一笑,再也不敢和他多话了,走到周方对面坐下,又搭汕着道:“周兄,半
年来作何消遣?”
周方笑道:“混得虽不错,但看来总万万不及老兄你了。”
李名生笑道:“彼此彼此……”眼珠子一转,忽然压低语声,道:“闻得这位方公子此
番带了两百万两银子出来游学,不知周兄你怎会与他同行……”话末说完,那一群莺莺又蜂
拥着奔向宝儿,亲他的脸,摸他的手,都说:“真要命,这位小弟弟怎会长得这么迷人
呢?”
周方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不知老兄轻轻一句话,便将在下自脂粉劫中救了出
来……”
李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