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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一路向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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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略微沉吟,便应承下来,宴是不是好宴,也要去过才知道。
  “书记,你说政委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换届选举,你跟王市都争着上位,今儿这宴,他还一次请俩。”说话的是何祁,他也算是顾灏南的心腹了,跟在顾灏南身边七年,他几乎见证了顾灏南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个中曲折黑暗,了然得很,只心照不宣。
  “去了不就知道了,谅他也不敢摆鸿门宴,眼下形式还不明朗,那只老狐狸还不至于断自己的后路。”唇角勾起冷淡弧度,眸中慧黠一闪,离换届选举也还有一年半载的,他还没怎么动作,王市那边已经积极活动起来,这许政委在中央的影响力也不容小阙,再怎么说,他也是父亲的老战友,不至于做得太绝,此番设宴,无非昭示他中处的立场,两面儿讨好,不偏帮也不得罪。
  隔着玻璃,目光落到窗外,华灯初上,暮色迷离,再向外延伸,又掩没在一片深邃之中。
  那样的夜,没有月色,黑暗太撩人。
  八天了,女孩儿给他的震撼,仍是无法释怀,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不吵也不闹,眼神滤过一切,仿佛坠入旁人未可获知的绝望里,这样无声的控诉,太沉重,好象他是一个何其残忍的刽子手,欲望熏心,生生地扼杀了女孩儿小心呵求了十多年的美梦。
  这一次,他还是决定激流勇退。
  至此,必须了断。
  “五爷。”进了金钻豪庭的旋转门,远远地,顾小北就望见周承凯的身影,加紧了步子迎将上去。
  “赶紧吧,就等你了,里面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自各儿机灵着点儿,可别给我惹出什么岔子,我也保不了你,不用我教吧。”周承凯拉着女孩儿的手边走边说。
  “五爷放心,我懂,我不会砸了五爷的面子,以后还得五爷多提携才是。”海阔天空包房门口,女孩儿微微颔首,不失恭谨的语气很令人信服。
  周承凯闷哼了一声儿,便领着她进了包房,内里的装潢承袭了一贯地大气奢华,她在夜未央看多了,有钱人奢靡地,不过就这个调调。
  周承凯拉着她踱至仅余的空位,坐定,这才转向旁边年近半百,颇有些官肚的男人,满脸赔笑道,“王市,这是小薇,夜未央的台柱子,人长得水灵,歌儿比人还甜,能把树上的鹊儿给哄下来。”
  被称作王市的男人,一脸的笑意,目光肆无忌惮,轻佻地打量着她“噢,小薇是吧,那边也有台子,设备也齐全,何不即兴献唱一曲,让在座的各位也评评理,看是你的歌儿甜,还是周老板的嘴甜。”
  顾小北微微地笑着,稍稍偏头,望向东南角上简易的小舞台,视线还不及,就叫对座的男子拦截下来,瞬间,笑容僵在脸上。
  男子就那样看着她,一贯的目光灼灼,不留余地地逼视,仿佛要将她看穿,脸色阴沉着,眉心纠结,紧抿的唇泄露些许怒气。
  八天,原以为她足够坚强,已然走出他强势赋予的阴影,再见他,才认清一个悲哀的事实,她再也做不回原来的顾小北。
  “小薇——小薇——”周承凯轻唤她,在一旁赶着急,这接骨眼儿上,还真给他惹出乱子。
  顾小北回过神来,粲然一笑,“我给大家唱一曲甜蜜蜜吧。”说着绕过众人走向东南角的小舞台。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那里在那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 梦见的就是你
  一曲终了,女孩儿礼貌地鞠躬,下台,从容踱回,落座,朝着旁边的男人,笑得甜蜜,“王市长,怎么样,小薇的‘甜蜜蜜’够甜吧。”
  男人爆发出爽朗大笑,“甜,甜进心坎儿里。”顿了顿,转向一旁躬身危立的男子:“承凯啊,眼光真毒,你可挖到个宝啊。”
  周承凯松了口气,笑得谄媚,“王市过奖了,您开心就好,开心就好。“说着缓缓退出门去,临走朝女孩儿使了个眼色,女孩儿的表现终于让他放心离开了。
  “灏南,延年呐,这宴可是专门为你们而设的,你们是不是该互相敬对方一杯。”上席,颇有风范的长者,一脸的和睦之色,听他的口气,在座中,官衔应该属他最大。
  果然,人都买他面子,王延年率先举杯,“顾书记,延年先干为敬了。”
  顾灏南只是淡淡地笑笑,回敬他,之后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顾小北冷眼旁观着,这所谓官场,个个都是逢场作戏的主儿,他顾灏南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看他那架势,大有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魄力,眼到处,并未落下他身侧那位绰约佳人,眉如远黛,口若樱桃,颇有些楚楚动人的韵味。

  二十一,重逢(下)

  不觉间,男人肥腻的手已经附着在女孩儿细嫩的手上,力道不轻地揉搓着,顾小北突然想到她早上吃的猪蹄,不着痕迹般抽离,言笑宴宴地样子,“王市,来,小薇敬您一杯。”
  “如果你喂我,我会更高兴。”说着,男人捉住女孩儿握着酒杯的手,直往唇边送,轻慢的姿态溢于言表。
  女孩儿也只是微微地笑着,尽量迎合他的轻浮,心下自我解嘲,全当进补了一餐咸猪脚。
  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平日里,应酬也不在少数,此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如今,看在眼里,却是生生地疼,顾小北,看来,他还真是小觑了她,也许,她不如想象中脆弱,她可以承受更多,想到这儿,男子掐灭了指间的烟,眼底的清冷染上幽深的黯色,不再纯粹。
  应付那只咸猪脚,还真是够呛,世道凉薄,拿人几个钱儿也恁遭罪,好不容易,她借口去趟洗手间,总算摆脱了那个老男人,方才出去喘口气儿。
  顾小北一出洗手间,猝不及防地,便叫一股狠绝的力道扯进黑暗的角落里,她看不清来人的脸,陌生的恐惧感严重刺激着脆弱的神经,几乎是本能地,她唯一直接的反应,便是大声呼救,就在她出声的当口,唇被狠狠地堵住,口腔内,酒曲味混杂着烟草味强势入侵,没有任何过渡地,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开始凶猛肆虐。
  像是积蓄很久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男子噬咬着女孩儿脆弱的唇舌,近乎残忍,女孩儿吃痛,死命地挣扎反咬,腥甜的血味助长了疯狂,黑暗里,激烈胶着的两人,如同欲望主宰的野兽一般,相互撕咬。
  欲望沉沦,男子的手竟探进女孩儿贴身的单衣,抚上她光洁的小腹,缓缓地向上攀爬,女孩儿僵硬住,唇被他堵着发不出声音,身体被他强制住动弹不得,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恐惧夹杂着羞愤,只能籍由眼泪,微弱反抗。
  咸湿的液体沾到唇角,终于唤醒了理智,男子稍微退开,吁喘着粗气,黑暗中,叫情欲染红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迷乱中,女孩儿的襟领略微敞开,腰际的薄衫也翻起褶皱,露出漂亮的小腹,男子伸手,要为女孩儿整理衣衫,女孩儿本能地贴墙瑟缩,伸出的手僵在半中,只片刻迟疑,更坚定了自己的动作。
  女孩儿被吓得不轻,理智尚未完全归位,任男子牵着进了转角处一间空置的包厢。
  宽敞的包间,两人独处稍显空旷,靠墙的边缘置了一组亚麻质地的灰色沙发,男子着了一套深灰色西装,陷坐在沙发里,与周围的灰融为一体。
  女孩儿倚门而立,与男子隔了一个太平洋,过分地泾渭分明,反倒欲盖弥彰。
  男子扯开领结,衬衫的排扣开至胸口处,起伏的胸襟若隐若现,男子缓慢点燃一根烟,似乎不急于开口。
  三米开外,女孩儿冷眼斜睨着男子,伸手抹净了嘴角的血渍,近乎自残的力道,好似伤不在她,痛不在她,她总算是看清楚了,黑暗中,已经猜中了八,九分,现在是十分确定了。
  顾小北打从心底,将他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的鄙视了十万八千遍,XX的,什么市委书记,什么小舅,假清高,装得有多道貌暗然,都是狗屁,伪君子一个,连自己的外甥都搞,还不如外头那些毛手毛脚的,至少,人色得光明,淫得正大。
  男子迎上她的冷眼,无畏,但复杂。
  两人无话,又是静默,那种能吞噬人心的静默,女孩儿不无讽刺地弯唇,他们之间,除了压迫就只剩静默了,差点忘了,还有不伦。
  又在那儿跟她装深沉,既然撕破了脸皮,她也无须顾忌了,她可没时间陪他玩儿“沉默的羔羊”,女孩儿这就转身准备走了。
  “怎么,还想出去陪酒?”身后,嘲讽的语气,尖刻的话语,是她听错还是他说错,印象中,他至少还是那个会在某些无助的夜晚,以他清冷的方式,表达隐晦关心的小舅,这样伤人的话,真的不该出自他口。
  女孩儿未回头,背对着男子,冷冷地回了一句,“陪别的男人总比陪自己小舅强。”说完,扭转门把,作势就要离开。
  门才翕开点缝儿,便叫人重重地扯回钉在门板上,印象中,他一直是清清冷冷地,她以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打破他的平静,这样的顾灏南,周身散发出由内而外的怒气,太陌生,也太令人恐惧。
  顾灏南只腾出一手就将她完全压制,另一手扣住她的下巴,“顾小北,这次,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休想再要我放手!”厚沉的嗓音携带着隐忍的怒气,字字千钧。
  女孩儿倔强地迎视,内心是恐惧的,嘴角却扯开冷笑,“您还真看得起我,作为您的外甥,我该感到荣幸么,我亲爱的小舅。”
  扣住下巴的手蓦地收紧,女孩儿吃痛,好看的眉心轻蹙起。
  “你也不必激我,我顾灏南,从不轻率行事,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回头。”深邃的眸子闪耀着冷光,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女孩儿再也不能自持冷静,垂死也要挣扎,“我是你外甥,你是我小舅,你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之后,还可以如此冷静地宣布,你不会放手——”女孩儿歇斯底里地呼号,疯狂地捶打着男子。
  男子狠狠地箍住女孩儿,也不说话,任她打闹,只是不放手。
  女孩儿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繁华落尽,头搁在男子的肩上,一个劲儿地掉泪,虚软的口气,反复呢喃,“你是疯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男子并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更加拥紧了女孩儿,他笃定,他不会放手,如果终究要痛一次,就让它深刻到底吧。
  “会好的。”男子低喃。
  恍惚间,似有淡淡的温柔,下一秒,女孩儿坠入空白。

  二十二,缠殇

  窗外,夜色如漆,浓若泼墨。
  室内,白帜灯的柔光,如同一张细密的网,铺了满满一室,银辉下,素白的墙面,素白的地砖,素白的被褥,熠熠反耀着冷光,映衬之下,女孩儿苍白的脸,更惨淡些。
  病榻上,女孩儿静静地睡着,伴随着均匀的呼吸,被褥下的胸口微微起伏,相对于不久前的激烈,此刻,是难得的安详。
  女孩儿的右手打着点滴,纤细的手背脉络分明,血管埋得很浅,清明可见。
  男子躬身坐着,距离床橼一个拳头的样子,厚实的双掌将女孩儿的左手合在掌心,蹙着眉,眼睛有充血的迹象,依旧深邃,杂糅进太多的复杂,心疼,不忍,后悔‘‘‘‘‘后悔,顾灏南也会后悔,想到这,嘴角扯开自嘲的笑,还是习惯那个思虑成熟的顾灏南,不打无把握的仗,不做会后悔的事。
  碰上顾小北,他的人生似乎正朝着颠覆的方向发展,他越是克制,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并不后悔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也确定了彼此的关系,他后悔的是,自己竟会被那种冲动的情绪掌控,继而对她造成伤害,
  冲动,躁怒,他身处的环境并不允许这些尖锐的情绪存在,没遇到那个真实的顾小北之前,他一直以为,近十年来,无休止的阴谋,算计,争斗,早已将他的棱角磨平,岁月遗馈他近乎无情的冷静。
  他见过很多女人,环肥燕瘦,过目即忘,而眼前这个娇小的身体,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弱,却让他莫名地想亲近,想倚赖,这是怎样一种感情,他们总是交集在生活的边缘,那样生动的顾小北,像一撮跳动的火苗,轻而易举地,就能闯入他的视线,打破他引以自持的冷静。
  他从未试过,所以不懂,这种舍不下放不开的感情,他不知道别人的经历,如果单从他自身下定义,人间爱,不过如此。
  折腾了大半夜,他真的有些累了,极自然地,将额头轻枕于女孩儿的手心儿,稍微暝目,积攒些精神。
  女孩儿有舒醒的迹象,意识还混沌着,感觉右手有源源的冰凉输入,相反,左手的掌心却是不断的暖流,冷暖交替,从两个极端共同刺激着神经,她很努力地想要清醒,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到处是冷淡的素白,陌生的房间,算得上陌生的男子,还有,今夜之后,就是陌生的自己。
  女孩儿垂眼,平视枕在自己掌心的男子,想抽回,又生出隐隐的不忍,此时的顾灏南,卸去了骇人的强硬,亲和而无害,思绪回溯至那些无助的夜,月夜的阁楼,那个靠在她肩上,聆听她“白日梦”的男子,与此刻重叠,一样的安详,一样的温柔。
  敏感的掌心,分明感受到睫毛上下刷动的细微痒触,直觉,他醒了,女孩儿蓦地抽回左手,故意别开脸,不看他。
  “醒了。”男子平静地说,眼中有短暂的欣喜,女孩儿没看见。
  女孩儿不语,还是不看他。
  “饿了么?”继续说。
  继续沉默。
  “你恨我么?”不依不饶。
  女孩儿终于有了反应,偏头看他,一样倔强的眼神,只是,不加修饰的冷淡,比无视,更伤人。
  “如果我说恨,你会放手么?”轻浮的语气,好似随口问问,不抱任何希望。
  “不会。”甚至没有片刻迟疑,生硬的两字,短促,却笃定。
  女孩儿自嘲地笑笑,这就是顾灏南,专制得令人心寒,冷酷得近乎无情,“那你还问我做什么,恨与不恨,有区别么?”
  默了良久,男子叹了口气,“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好好儿地跟我。”语气甚是无奈。
  她早该想到,冷情如他,又怎会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设想,“我想怎样,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到底想怎样,小舅!”重音强调了最后的称呼,顿了顿,咄咄逼人,“你要我叫你什么,小舅?顾书记?顾灏南还是灏南?”
  “随你怎么叫,你高兴就好。”淡漠的语气夹杂隐隐的挫败,连自己也生疏。
  “好,我高兴就好,你不过想跟我上床,我是个正常的女人,在你身下达到高潮,我照样会不知廉耻地叫,小舅,小舅,那样,是不是更有乱伦的激情。”女孩儿像一只尖锐的刺猬,竖起满身的刺,以自己受伤为代价,也要刺伤别人。
  话音刚落,甚至不等女孩儿喘气,男子一把便遏住女孩儿的咽喉,收紧的指节泛起森冷的白,“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希望你不要自作聪明,一再试探我的底限。”最后一丝温柔也流失殆尽,只余下残酷的阴狠,好似她再取闹,他真的会将她掐死。
  女孩儿不能呼吸,缺氧致使她面色铁青,瞳孔因恐惧而扩张,面部肌肉扭曲得狰狞,终于,男子松开了手。
  空荡的房间,女孩儿凶猛的咳嗽声,久久回响——

  二十三,北极星

  三月末了,严冬的寒意渐渐消退,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春意融融,万物复舒,枝上,初生的嫩芽怯怯地,吐着新翠,鹊儿也欢腾得紧,追逐嬉戏,在枝丛间穿梭飞舞,婉转清啼。
  顾小北便生在这温暖和煦的阳春三月,母亲说,春生的孩子都是带着希望降临的,顾小北就是这样的希望,在母亲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是顾小北给了她热爱生活的勇气,顾小北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她会像珍宝一般捧在手心儿里呵疼一世。
  过了三月中,顾小北二十了,二十岁的顾小北总在想,母亲爱她,所以,才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以至于,十多年来,顾小北一直生活在那个美丽的谎言里,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要成为母亲的希望,要承载起母亲的幸福。
  现实之于她,却太残忍,每当她以为,幸福近在咫尺,命运便铺开一张巨大的网,密密地将她罩住,绝望挣扎,脱逃无路。
  一个多月了,那夜暗无星光,欲望扭曲了人性,烙下深刻的梦魇。
  时间冷却了恨意,理智复舒,顾小北不会再像只愚蠢的刺猬,张开尖锐的刺疯狂反扑,伤人必先伤己,非但于事无补,反倒陷自己于不利。
  十多年的隐忍,顾小北如果那么容易认输,也太对不起自己,自儿时起,历经年少,一直持续至今的信仰,不是他顾灏南凭威逼,胁迫,就能摧毁的,她就不相信了,顾灏南再本事,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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