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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冷然注视着坐在床头妆台旁的朱三少爷。
朱彪大概喝了一壶酒,借酒助兴而不是壮胆。他在仔细地检查放在妆台上,已经打开的
包裹。包裹内没有岔眼的物品,女人的包裹平常得很,一些非经即罗的名贵衫裙,一些换洗
的内衣、胸围子、裹脚布等等,反正都是些里里外外换洗的衣物。再就是一只首饰匣、一只
行包,十几锭金银……没有匕首、没有剪刀、没有可伤人的利器。
“告诉我,秋姑娘。”他放心地、邪邪地笑:“你的确练了一些防身拳脚,我相信你可
以打倒三两个蠢夫。现在,请把你的身世告诉我好不好?”
“你这万恶歹徒!”秋姑娘大骂:“天杀的贼胚!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哈哈!其实你不说我也会知道。”朱彪离座走近床前坐在床口:“你是从德州方面逃
难来济南投亲的,以为自己练了些防身拳脚,不知天高地厚,大胆地带了两个侍女就闯来
了。”
“你不要得意。”秋姑娘毫不害怕:“我固然武功差劲,我爹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一旦他知道你欺负我,你将生死两难。”
“哈哈!我花花太岁是不怕吓唬的,别把你爹的身份抬出来唬我,你爹到底是哪座庙的
大菩萨呀?”
“大得足以让你心惊胆跳。你还是放了我,免得和我爹结冤仇。”
“放了你?”
“对,我不追究你对我无礼的事。”
“哈哈!你说得真轻松……”
“你到底想把我怎样?”秋姑娘被他的笑声吓住了,这种得意的笑声足以令弱女子吓破
胆。
“想怎样?姑娘,你是真不明白呢,抑或是装糊涂?”
“你……”
“你看,这是一间秘室,这里所发生的事,连天地都不知道。我姓朱,叫朱彪,济南的
人,都称我为花花太岁。秋姑娘,你知道花花太岁是什么意思吗?”
“你……”
“那表示我朱彪对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有特殊的偏好。”他的手,抚摸姑娘娇嫩
的粉颊,眼中欲火渐炽:“不过,虽然称为花花太岁,但我并不那么可怕凶恶,我仍然懂得
怜香借玉。当然,女人必须识相地顺从我。”
“天杀的!你……”
他的手,已沿衣领往里面伸。
“哈哈!秋姑娘,不瞒你说,你是我这一生中,所遇上的第一个最美丽的姑娘。我已经
有了一妻两妾,我答应娶你做第三房爱妾,绝不辜负你。”
“畜生!你……你这无法无天的畜生!放……手……”
他怎肯放手,手已抓住了他急欲到手的地方。
“你给我听着!”他发威了,五指一收。
“哎……”
“我不怕你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他虎目怒睁:“到了我这里,你只有一条路可
走。即使你是皇帝的公主,也得听我的。”
“你……”
他开始气息粗重,开始替姑娘宽衣解带。
“防乖些,好好顺从我,我会好好爱惜你,不然……”
“朱彪,但愿你不会后悔。”姑娘突然冷静地说,脸上惊恐骇怕的神情一扫而空,代之
而起的是阴森森的冷笑,一种像是来自阴曹怨鬼的阴森怪笑。
朱彪猛然一震,欲火急剧下降。他眼前,姑娘已是罗衣半解,绣了一个火凤凰的胸围子
暴露在眼下,那晶莹如羊脂白玉的半截酥胸,在火红色的火凤凰亲托之下,更为夺目,更为
诱人,更为可爱。
可是,那只血红色的火凤凰并不可爱。
“你……你这……这是……”他发抖的手指着那火风图案,喉咙像被鬼掐住了:
“是……是……”
“你认识火凤图案。”姑娘的话其冷如冰。
“你……你是……”
“你也应该知道火风图案代表什么。”
他打一冷战,急跳下床。
“你已经不小了,你必须为你的行为负责。”姑娘语气渐厉:“人世间,做任何非份的
事,都必须付出代价的。朱彪,我做的事,已经付出代价了。你的手,已玷污了我的身子,
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朱刚!朱……勇……”他发狂般向房外厉叫。
书房中,主客三人仍在品茗倾谈。
三阴手对德平所发生的事,都是间接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所知有限,甚至有些事已经走
了样。总之,惊鸿一剑投了匪,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千手韦陀静静地听完,不禁喟然叹息。
“惊鸿一剑真是晚节不坚,他是自掘坟墓。”千手韦陀不胜感慨地说:“这可是抄家灭
门的事,他自己死了不要紧,祸延子孙,何苦来哉?”
“他有他的雄心壮志,和成王败寇的豪气和野心。”三阴手冷静地分析:“或许,他有
不得不参加的苦衷和困难。朱门主,如果是你,你会……”
“我不会做这种蠢事。”千手韦陀明白三阴手的暗示:“在济南,我尚义门的地位崇
高,声誉日隆,根深蒂固,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在这里,等于是拥有自己的小王朝,犯不着
重新冒险打天下。”
“朱门主,我的意思是不怕一万,只怕万—……”
“没有万一。”千手韦陀说得斩钉截铁:“我已经很满足既有的成就,一步走错,将永
沦九幽……咦!什么人?”
随着喝问声,千手韦陀倏然变色而起,书房门本来是虚掩着的,这时正悄然缓缓推开。
红影入目,踱入一位盛妆的美丽佩剑女郎。
“朱门主,你已经走错了一步。”红衣女郎冷冷地说,美丽的面庞上有一层浓霜:“而
且错的不止一步,错得离了谱。”
朱庄平时只派有两个人看守庄门,晚上庄门一关,连把守的人也睡了,改派两个壮了巡
夜,但巡夜而不打更,一向过的是太平日子。这时,突然出现了陌生的不速女客,干手韦陀
大吃一惊是意料中事。
“芳驾夤夜光临,显见老朽慢客之极。”千手韦陀回复镇定,不愧称一门之主:“恕罪
恕罪,但不知若驾如何称呼?听口气,似乎在问罪呢?”
“不错,是问罪。”红衣女郎的答复是肯定的:“登门问罪。”
“呵呵!不管怎样,老朽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既然是问罪,芳驾可否明告罪状?”
“本姑娘知道你朱门主是个有担当的人,所以找你。罪名很简单:掳劫妇女。”
“什么?老朽犯了摇动妇女之罪?芳驾是不是认错了人,跑错了地方?”千手韦陀逐渐
有点按捺不住,怒火渐生,说话的口气逐渐转厉。
“本姑娘决不会认错人跑错地方。”
“拿证据来,芳驾总不能空口说白话。”
“很好。阁下的三子叫什么?”
“朱彪。”千手韦陀心中一震,知子莫着父,他开始感到事态严重了。“绰号叫花花太
岁。”
“他叫花花太岁并不犯法吧?”
“掳人就犯了法,尤其是掳了本姑娘的人。”
“废话!”
“本姑娘给你查证的时间。现在,你可以派人去找他问问可有这么一回事。”
“小柱子。”千手韦阳向那位侍候的仆人叫:“去找三少爷来。”
“是的。”仆人应诺着出房而去。
为朋友两肋插刀。三阴手与另一位中年人在朱家作客,主人家中出了事,客人当然义不
容辞,挺身而出,理所当然。
“这位姑娘登门问罪,想必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三阴手冷冷地说:“尚义门可不
是随随便便登堂入室生事的处所,你最好不要跑错了地方。”
“在这里你配出头露面吗?”红女女郎毫不客气地问,口气极为托大。
“在下杨世新,江湖匪号是三阴手。”三阴手被激怒了:“区区不才,是朱门主的朋
友,为朋友分忧,你说在下配不配出头露面?”
“你不配,你是局外人,你给我闭上嘴,滚到一边去!”红衣女郎越说越不像话了。
三阴手也算是江湖有名气的人,不然就不配与朱门主称兄弟平起平坐,怎受得了?立即
气往上冲,愤怒地向红衣女郎走去。
“在下第一次碰上你这种狂傲无礼的女人。”三明手强忍怒火说:“朱门主容得你撒
野,在下却……”
“你是什么东西?”红衣女郎语利如刀。
“可恶!”三阴手忍无可忍,怒骂一声,突然欺进一耳光掴出。
他绰号叫三阴手,可知能看到的手并不可怕,这一耳光看似乎常,但可以断言的是:这
一掌决不会是含愤出手的实招。
红衣女郎的目光,紧吸住三阴手的眼神,根本不介意掴来的巨掌。
“大胆!”红衣女郎随着叱喝声,右手反掌向外一拂,走中宫反击,纤纤玉手的拂势并
不急骤猛烈,似乎仅是随手虚拂而已。
三阴手要掴女郎的耳光,可知双方必定已经贴身相距不远,他的手可及女郎娇嫩的面
颊,女郎的手指也必定可以触及他的胸口。
掴耳光的手是虚招,但女郎拂出却是致命一击,并不是化招的手法。
“呃……”三阴手突然惊叫出声,暴退三四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站立不牢稳不
下马步,仰面便倒,举起的手无力地下垂。
大吃一惊的中年人,手急眼快一把扶住了。
“杨兄……”中年人惊呼,呼声突然中止。已没有什么好叫的了,三阴手口中涌出大量
的鲜血,呼吸已有进无出。江湖上,三阴手杨世新算是除名了。
旁观的人皆可以看清,红衣女郎拂出的纤掌,手指并未沾及三阴手的身躯,女郎那神奥
的拂劲,已可伤人于体外,而且是一种阴柔可怕的劲道,可随意收发,一击即可致命。
“你这女人好恶毒!”中年人颓然放下三阴手,咬牙切齿拔腰带上的判官笔:“一照面
你就用邪门绝技杀人,你……”
“今晚朱庄被杀的将有许多许多人。”红衣女郎阴森森地说:“在场的人,没有人能脱
身事外,只有识时势的人可以活。”
房外脚步声急骤,朱家的子弟闻警向书房赶,首先抢人干手韦阳的长子济南虎朱虎,后
面跟着三名健壮的年轻人,两面一分,堵住了红衣女郎的后路。
红衣女郎不加理会,似乎身后那些人并不存在。
“我生死判却是不信。”中年人的判官笔向前升起:“杀人偿命红衣女郎左手一抬,一
道肉眼难辨的电芒,毫无阻滞地从判官笔下方一掠而过,没人生死判的心坎。
生死判即使看到了电芒,也来不及闪避,电芒太快了,在对面根未无法看到,甚至在侧
方的人,也仅仅看到光芒一闪即逝,如此而已。
生死判的“命”字拖得长长地,人随声起,伸出的判官笔向前冲进,冲到第三步,突然
向前一栽,判官笔在着地时脱手滑出,在方砖地上发生怪响,直滑至前面两三步的红衣女郎
脚前。
“咦!”千手韦陀骇然惊叫:“彩虹针!”
生死判伏在地上挣扎,身躯可怕地抽搐。
“是个识货的行家,千手韦陀名不虚传。”红衣女郎冷笑:“不错,彩虹针。你千手韦
陀是暗器专家,在天下各暗器名家中,有你崇高的地位,排名在前十名之内。现在,你可以
发挥你千手的绝技了。”
房外,又涌入七八个人。
而在房外,却出现三个同样美丽,同样穿红衣裙、同样佩剑的女郎。不同的是身材,有
高有矮但相差有限,而且都很年轻。
三女反而成了堵住房门的人。
尚义门徒子徒孙很多,但晚间留在朱庄的却没有几个,能派用场的人,只有朱家的子侄
和几个心腹弟子以及一些仆人与随从,能来的人都来了。
千手韦陀感到心向下沉,手心在冒汗。一个暗器名家,手心留冷汗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掌心经常会冒汗的人,决不可能成为暗器名家。今天,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心
里面的恐惧,必然会影响手脚的灵活,在情势上他已输了一半。
对方显然已经完全了解他的底细,是有备而来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地下,两位朋友已经断了气。两具死尸,给予所有的人严重无比的精神威胁,足以让那
些心高气傲的人在发威之前想想后果,三思而行。聊可告慰的是,自己一方的人数已接近二
十大关,人多势众,而对方只有四个女人,四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不可能都是身怀绝技
的高手。
“这位姑娘是有意冲朱某来的了。”千手韦陀强定心神愤然说:“是不是敞门下的弟
子,得罪了姑娘?”
“当然是冲阁下来的,但与尊驾的尚义门无关。”红衣姑娘口中泰然发话,但明亮的凤
目电芒闪烁,紧吸住对方的眼神,全身皆在严密戒备下跃然欲动,似乎随时皆可能发动摔然
的攻击,随时皆可以对千手韦陀的行动作强烈的反应。
“老朽与姑娘有何过节吗?”
“本姑娘是讨公道来的。阁下,似乎今郎花花太岁并不准备前来对证呢。朱门主,他如
果不来,你阁下就不好说话了。”
“他会来的,只要他在庄内。”
“他一定在庄内。”
“他平时很少回家……”
“他今晚不但回家了,而且捞回本姑娘三位小妹。朱门主,你有两位女儿,一位已经出
嫁,一位十五岁待字闺中,不错吧?”
“这……”
“假使令媛在夜间被人捞走,丢开令媛的遭遇与名节不谈,请教,阁下第一步的反应是
什么举动?”
“姑娘,你想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千手韦陀冷笑:“我千手韦陀的女儿,至少在山东
地境千里之内,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
“你不说无所谓,因为你没有勇气说。朱门主,你也没有勇气问本姑娘对小妹被掳的反
应如何。”
“你……你又怎样?”
“你这两个架梁强出头的朋友,就是最好的说明。”红衣女郎指指两具尸体:“他们只
是架梁的人,至于事主,惩罚将惨重十倍,甚至百倍。”
“你在吓唬老夫吗?”千手韦陀已经镇定下来了。
“本姑娘不用吓唬你,事实上你已经丧了胆。”红衣女郎语利如刀,毫不放松地向前煎
迫不留余地。
“什么你……”
“本姑娘已经杀死你两个朋友。就算你理亏,在清在理,你也该丢开一切恩怨是非,毫
无考虑地向本姑娘出手,为朋友报仇,因为他们是为你而死的。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做,反
而想在嘴皮子上逞能,堂堂一门之主,你这种怕死的态度,毫无半点英雄气概,委实令人失
望,不知道你的修养火候到底……”
“泼妇住口!”济南虎朱虎大怒暴叱,挺降魔杵抢出。这枝降魔杵虽然金光闪闪,外表
相当唬人,但重量只有十八斤,几乎比乃父千手韦陀的降魔杵轻了一半。
激将法没激怒千手韦陀,却把小的激出来了。
“虎儿退!”千手韦陀急叫。
红衣女郎的左手,正徐徐抬起。朱虎曾经眼见生死判死在彩虹针上,但愤怒中顿忘利
害,不但不听乃父的喝阻,反而左手一扬,先下手为强,以暗器抢制机先。三道电芒破空而
飞,快得令人目眩。接着,两枝形如活物的蝴蝶镖飞出,走弧形绕外侧分飞,向中汇合。
最后是一枚五虎断魂钉,这才是最具威力、最致命的暗器。
一手三暗器,千手韦陀的爱子,已获家传绝学心法神髓,不同凡响。
一声唬吼,降魔杵风雷骤发,金虹耀目生花,人随暗器狂野地扑上了。
红衣女郎并未发射彩虹针,左手一抄,三枚可破内家气功的飞电嫖,不可思议地全落入
她那湿润如玉的纤手内。右手扣指左右连弹,两枚飞舞而来的蝴蝶镖,被指风奇准地弹中,
翩然坠地。她左手一抖。三枚接来的飞电镖回头反奔,叮一声击落了不可能被击落的五虎断
魂钉,另两枚飞电镖侧射向扑来的耀目金虹。
“叮叮!”降魔杵居然能击落两枚飞电镖,但朱虎的冲势也中止了。
这一连串的急剧变化,为期极为短暂,在眨眼间发生,也在眨眼间结束。
千手韦陀到了,大喝一声,双掌连续拍出,如山内劲迸发,掌力如怒涛排空。
红衣女郎大概知道这种深雄的掌力可怕,但见红影一闪再闪,便已斜退了八尺,掌劲足
以裂石开碑,不得不退。
千手韦阳所攻的两掌,志不在伤人而在抢救爱子,阻止红衣女郎发射彩虹针,果然达到
目的逼退了红衣女郎,姜是老的辣,计算得十分精确。
“老爷接兵刃!”一名青衣人纵到,奉上千手韦陀的沉重降魔杵。
“不许胡乱插手!”千手韦陀接杵,挥手命四周的人后退。
朱虎退得比任何人都快,脸上惊容明显,一手三暗器劳而无功,他岂只是吃惊而已,简
直心胆俱寒勇气全消,斗志全失啦!相距这么近,暗器决无失手的可能,他几疑自己心虚,
根本不曾发射暗器呢!
“朱门主,你不可能永远保护他。”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