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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两小时后，孙秘书进到办公室有条不紊地汇报情况，总结来说，昨天打出去的几个电话今早都收到了回音，李老先生的二女婿已经和赵清持定下饭局，效率之快让赵清持甚为满意，F市那边赵钰也在帮她组织关系网，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稳步进行，赵清持觉得这真是她这些天来过得最舒坦的一天。
心情一好，赵清持就关心起被她非法雇佣来的童工许文彦了，“那孩子怎么样了？”
孙秘书笑道：“按照您的吩咐把他放在超市的调度室了，从监控录像上来看，他很努力，努力到……糟蹋了您给他买的那一套衣服了。”
赵清持支着下巴微笑。
孙秘书也笑，“您要不要亲自看看？”
“不用了。”赵清持重新翻开桌上的文件。
孙秘书识趣地退下。
许文彦敲门的时候赵清持正好签完今天的最后一份文件，她抬起头，看见是许文彦，便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
许文彦劳碌一天，早没了脾气，他软绵绵地坐在办公桌对面，安静地看着赵清持。
赵清持笑问：“实习第一天，感想如何？”
许文彦坐直身体，将一张纸扔到赵清持面前，眼里是想要隐藏却藏不住的得意，“这三个人，是你整个超市里的三粒老鼠屎，劝你早点将他们开除。”
赵清持瞥了纸上的三个人名，笑道：“怎么说？”
许文彦不满道：“第一个人好逸恶劳，将所有自己的分内事全交给别人来做，许多人对她怨声载道，第二个人浑水摸鱼，工作时间在储物室里打瞌睡，储物室值班员敢怒不敢言，第三个人更夸张，带头偷储物室里的东西，而且已经不止一次了。”
赵清持认真听完后，笑着答道：“我不能开除他们。”
许文彦奇怪道：“可是这三个人都不遵守公司制度，他们倚老卖老，不管你进来多少新人都会被他们带坏，你这样纵容他们，让超市的经理怎么管理他们？”
“你看事情太片面了，”赵清持淡淡笑道：“第一个人虽然好逸恶劳，但是她是零食组的组长，你知道零食组每年每季度的营业额吗？她带出来的那一批人虽然给人感觉懒散，但是却是整个超市里最有效率最懂促销的一批人，零食组的营业增长记录至今无人能超越。第二个人虽然浑水摸鱼，但是整个储物室班底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熟悉我们的进出货物明细，在超市这样的地方，他这样的人才简直就是一部移动的人形货物账单，很多时候比电脑还好用。第三个人虽然喜欢顺手牵羊，但是他的人缘最好，资历最高，超市员工有什么矛盾，他总能帮忙化解，超市经理想要推行新政策，许多时候还要仰仗他。”
许文彦怔怔地看着赵清持。
“文彦，我们都没有看错你，你很聪明，你只在调度室里呆了一下午就能找出超市几十名员工中的中心人物，但是，”赵清持身体前倾，拉近和小朋友之间的距离，笑道：“这个世界不可能非黑即白，有很多其他的色彩夹杂在其中，才能组成这个复杂丰富的社会，我们衡量一个人，不能只看他的缺点，也应该多看看他的优点，管理一个公司也是一样，简单粗暴的惩罚和奖励不是长久之计，对于人，只有引导才是上策。”
许文彦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超市经理必须引导这三个人，让他们扬长避短？”
“没错，否则他一个人拿那么多工资干什么？”赵清持揉揉许文彦的脑袋，笑道：“孺子可教也！走吧，我请你吃饭。”
许文彦唤住正要起身的赵清持，满目困惑，“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赵清持低笑，“你不是喜欢邱衡吗？喜欢邱衡的男生可以很多，但是能游进她们家后院的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在帮我朋友的忙而已。”
“朋友？”许文彦若有所思，“你是说……邱叔叔？”
赵清持笑着点头，“没错，就是邱叔叔，我欠他人情，总要在他的未来女婿培养计划上略尽薄力。走吧，我饿了。”
许文彦被她一句话闹成大红脸，原本还有些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赵清持，我会不会永远也超越不了你？”
赵清持笑了，“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吗？”
许文彦摇摇头，“……邱衡说你是武术冠军，成绩也很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经商头脑好，人长得帅气，家里又有钱……”
赵清持哈哈大笑。
许文彦被她笑得面红耳赤，怒道：“你不要太骄傲啊！天妒英才！小心被雷劈！”
赵清持揉着小少年的头发将他往门外推，“好啦好啦，天才也是会肚子饿的，走吧！”
他们两个一起走出办公室，门外，小公主邱衡欢快地唤了一声，“文彦！”
“你怎么来了？”许文彦一看到邱衡，立即跑上前，眉开眼笑地问：“吃饭了吗？”
赵清持好笑地看向邱衡背后的男人，略一点头，故做恭敬道：“邱叔叔好。”
邱白露平白无故被噎了一下，立即顺杆子往上爬喊赵清持小名，“六六乖。”
赵清持被将回一军，闭嘴不说话。
邱衡挽住邱白露的手，有些不安地对赵清持说道：“是我让爸爸送我过来的，我只是担心文彦，如果打扰到你们的工作，我们可以马上离开……你……不要生气……”
许文彦一听这话，立即瞪向赵清持。
赵清持看向邱衡，笑道：“怎么会生气，你爸爸最会挑饭点逮人了，哪里会打扰呢？走吧，一起吃饭。”
有邱衡在，邱白露一路将车开到市中心的大酒店，后座的两个孩子先下车，赵清持边下车边揶揄，“邱叔叔，凭什么请我吃饭就是路边的小饭馆，请邱衡吃饭就是这种五星级大酒店？厚此薄彼，不好吧？”
邱衡就站在几步外，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瞥了眼赵清持。
赵清持正好看到她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邱衡想了想，摇头笑道：“没事。”
他们一行四人走进酒店大堂，邱衡喜欢吃这里的淮扬菜，是常客，她和许文彦走在前头低声交谈，邱白露便和赵清持落后一步，不急不慢地跟着。
“你让文彦在你公司实习，不担心别人说闲话吗？”邱白露问赵清持。
赵清持笑笑，“你当初带我去你公司参加早会，有人说闲话吗？”
邱白露微笑，话题另转，“这里的清炖蟹粉狮子头是招牌菜，你可以试试看。”
邱衡突然回头，“爸爸，开洋蒲菜才好吃。”
许文彦好奇问道：“那是什么菜？”
餐厅隔壁是一处宴会厅的入口，他们四人从旁路过，邱衡好奇地往里望了一眼，瘪嘴道：“我好像看到了几个演员。”
演员两个字让赵清持想起那天中午遇到的外国大胖子，她忍不住问邱衡道：“你知道好莱坞有个导演叫做艾伦的吗？”
邱衡想了想，摇头道：“我没关注过，怎么，你认识？”
赵清持与邱白露相视一笑，说道：“勉强算认识吧。”
25卫生棉和安全套
第二十五章卫生棉和安全套
邱白露在来之前已经预订过房间，酒店餐厅的服务生将他们领到包间后便嘱咐上菜，许文彦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吃饭，一时有些难以适应，邱衡很照顾他，一直小声地和他说着笑话，以缓解他的尴尬和压力。
赵清持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吃饭，期间邱白露夹了许多菜到她碗里，她来者不拒，通通下肚。
吃着吃着，邱衡突然站起身，神色尴尬地说是要去一趟洗手间，众人没在意，谁知十分钟后，邱衡重新回到包间，一把拉住赵清持，急得俏脸通红。
赵清持正在喝汤，被邱衡又撞又扯的，差点噎到，邱衡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将她扯到房间外，这才蚊吟般低声问道：“那个……你有带那个吗……”
“哪个？”赵清持一头雾水。
邱衡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垂着脑袋，无比痛苦地说道：“卫生棉……”
赵清持平静地摇头，“没有。”
邱衡被她淡定自若的态度惊到，“……你都不觉得尴尬吗？”
赵清持摸摸鼻子，“我需要尴尬吗？”
邱衡反倒被她问得尴尬，忙摇头道：“不需要不需要！”
赵清持左右看了看，问道：“要不然向这边的服务员借？”
邱衡扭过头，“我丢不起这个脸……你去借。”
“我更丢不起这个脸吧？”赵清持想起邱白露，笑道：“其实最丢脸的是你爸爸，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咱们是他带来的。”
邱衡“哎哟”一声，捂住了脸。
赵清持看着邱衡，笑道：“那怎么办？”
邱衡捂着肚子，愁眉苦脸道：“要不然我先回家吧……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赵清持想了想，问道：“这边最近的超市在哪里？”
邱衡欲哭无泪地摇摇头。
赵清持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你如果觉得没问题就到房间里等我一会儿，如果怕侧漏的话……”
邱衡扑上去捂她的嘴。
赵清持将她抓好，说了句放心，转身往外走。
酒店外是城市广场，一到晚上就有很多中老年人在这边跳舞唱歌，赵清持横穿过广场，跑向对面的一家小超市，进门后直奔女性用品区，抓了两包卫生棉就往柜台跑。
收银台后头是个很年轻的女孩，一抬头看到赵清持脸便红了，再看到赵清持要结账的东西，脸更红了，她小心地刷着条形码，嘟哝道：“……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赵清持正要掏钱包，耳里没听清她的话，身后又有一人心急火燎地撞过来，那人一看见赵清持，立即停下脚步，赵清持循声望去，惊讶道：“邱小满，你怎么会在这？”
数日没见的邱小满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将手背在身后，看看赵清持，又看看赵清持的物品，一副欠揍的恍然大悟。
赵清持笑道：“给邱衡买的。”
邱小满先是点点头，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惊，“你把我们邱衡怎么了？喂！你别带着邱衡走不归路啊！”
赵清持懒得和他多说，作势要走，走出没两步，她猛然回转，在邱小满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间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
“喂！”邱小满大叫。
赵清持一瞥见手里的东西便立即后悔了。
那是一盒安全套，超薄，激情，貌似还有螺旋纹。
整个超市围观的群众都静了一静。
收银员小姐的脸红得像番茄，她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嗫嚅道：“呃……先生……请买单。”
赵清持在邱小满愤怒的眼神下不得不将这盒烫手山芋和自己的卫生棉放在一起，结账。
邱小满不等赵清持拿完东西，径直走到超市门外，这才伸出手，“拿来！”
“你……”赵清持从小被教育得举止得体，平生难得对人顽劣一次，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尴尬，弄得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邱小满。
邱小满劈手夺过那盒安全套，怒极反笑，“赵清持，我看你个这样，这辈子可能都用不上这个东西了吧？”
赵清持原本还有些愧疚的心情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邱三爷，小心纵欲过度精尽人亡，到时候别说半夜偷袭我，就是偷袭纯情女高中生都要被拧断一边胳膊。”
“你以为我想偷袭你？”邱小满气得跳脚，“要不是我听老头说你是老大带回来的准……”
他恍然想起什么，仓皇闭嘴。
赵清持看着他，疑惑道：“准什么？”
邱小满转身就跑，脚步之踉跄，活像见了鬼。
赵清持懒得叫住他，她想起邱衡，便也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酒店里邱衡果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一见到赵清持，她扑上前鬼鬼祟祟地接过塑料袋，夹着腿故作矜持地往厕所走去。
赵清持松了口气，推开房门回到餐桌边，邱白露笑着问她，“去哪了？这么久。”
赵清持心想还不是为你女儿跑腿去了，嘴上却说：“吃撑了，下楼跑两圈。”
“噗！”对面的许文彦差点喷出一口热汤。
邱衡很快也回来了，她朝赵清持眨眨眼，若无其事地坐下继续吃饭。
一顿饭总算安安稳稳地得以结束。
吃过饭后，邱白露先送许文彦回家，这才打道回府，途中，邱衡一直在和赵清持说话，看她们俩的关系，似乎一下子亲密许多，可这种亲密又不像暧昧之情，倒像女孩之间共享了秘密的温暖。
“你们俩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好了？”邱白露从后视镜里看向她们俩。
赵清持笑笑没说话，邱衡攀着邱白露的后背笑道：“爸爸才是，你们俩的关系才奇怪好不好？”
邱白露瞥一眼赵清持，笑道：“哪里奇怪？”
“就是奇怪啊，可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邱衡皱眉，又舒眉，“人家是一夜白头，你们是一夜莫逆，按理来说你们俩都不是那种特别容易亲近的人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便称知己？”
邱白露失笑，“这是什么说法？”
邱衡也笑，“反正只要你们俩开心，我也跟着开心啦。”
回到邱家的时候，邱老爷子已经进屋休息了，邱衡被邱白露叫回房间看书，赵清持洗了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邱白露书房走去。
邱白露坐在电脑后头，见到赵清持，也只是笑笑。
赵清持站在门边，笑问道：“在忙？”
邱白露摇摇头，“有事要和我说？”
“嗯，两件事。”赵清持走进书房，却只是在侧边的书柜前站着，有意和邱白露书桌上满满的文件保持距离。
邱白露笑道：“你说吧。”
赵清持笑道：“李老先生的二女婿，就是x市海关的林关长，我和他约了后天吃饭。”
邱白露似是早已预料到，此刻淡定笑道：“x市海关掌管了全省四个地级市进出关境运输工具、货物和物品监督管理，征收税费，查缉走私，编制海关统计和办理其他海关业务的任务，他们的人如狼似虎，小心为上。”
“拿下了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赵清持把头发擦得乱七八糟，潮湿的黑发翘在毛茸茸的白色毛巾里，整个人显得异常年轻，“如果能撬开他的嘴，我们赵家的路又何止通了一条。”
邱白露点点头，“以你的能耐，一定没问题。”
赵清持轻笑出声。
邱白露也笑，“笑什么？”
赵清持吹了吹额头上的落发，笑道：“还要感谢你当初替我引见李老先生，要不然凭林局长如今风头正盛，未必会买我家老爷子的旧账。”
邱白露邀功似的笑，“你记得就好。”
赵清持点点头。
邱白露问她，“第二件事呢？”
赵清持突然停下擦头发的手，她把毛巾挂到脖子上，黑亮亮的眼睛在鸟窝似的乱发后头，静静地看着邱白露，“我想我该搬出去住了。”
邱白露静了片刻，淡淡问道：“为什么？”
“我既然已经正式接手这边的生意，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肯定要留在这里，如果一直住在你们家，不管是对你们，还是对我自己，都不方便。”赵清持的声音很清，清得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觉得不舒服。
邱白露点点头道：“什么时候搬走？”
赵清持微笑道：“明天，先搬到酒店去，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在公司附近买一套房。”
邱白露也笑，“好。”
他答应得太爽快，赵清持盯着他，笑得有些狐疑。
这个场景太熟悉，好像几天之前赵清持也曾跟邱白露提出过要离开邱家，结果第二天晚上邱衡就气势汹汹地站在邱家餐厅里叫嚣着不让她走。
赵清持隐隐想，说不定这次，又会有什么奇怪的原因拦截在自己面前，让她无法离开这座巨大的豪宅，可转念一想，又暗自唾弃起自己。
想什么呢？
26杀身成仁
第二十六章杀身成仁
第二天；赵清持顺顺利利地从邱家搬了出去，过程顺利到她在驶出那扇复古大铁门前还不忘频频回头。
心里颇不是滋味。
居然真的这么简单就搬出来了。
站在大门口送行的邱家上下老小，邱老爷子十分客气；邱衡满目不舍，邱小满兴高采烈，而邱白露，则是一脸安然的笑。
赵清持开着自己的车；沿着邱家院墙一路驶向大马路，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最让她没有招架能力的那个人都已经远离红尘归园田居了，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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