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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正传+番外_by_水月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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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溜烟连无心都没影了。 




剩下的两人忽然有些沉默,没有了无心在旁边搅和,龙帝和九炫倒不知要和对方说什么了。 
静静走了一会儿,龙帝忽然拿起小摊上一样玩意:“咦,这不是你以前最喜欢玩的东西么?有一次还为了它和其他小孩大打出手。” 
九炫接过那个小小拨郎鼓,有些不好意思:“也算不上喜欢,那时看别人都有得玩,而我没有,所以看不惯就跑去抢别人的。” 
“打到别人跑来家里告状,我还以为是为了什么呢。”龙帝想想也觉得好笑,不禁笑出声来。 




走了两步,龙帝慢慢敛了笑容,浮起几许内疚的神色:“好像我从没为你买过什么,小孩子喜欢的玩意,我一样都没给你买过。” 
“以前很羡慕别人的,经常可以吃到冰糖葫芦,棉花糖这样的东西,不过后来就不喜欢了。” 
“因为炫儿长大了……”龙帝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清澈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现在有想要的东西吗?” 
九炫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想要一块水玲珑。” 
“水玲珑?”龙帝困扰地想了想。 
“是的,在有水的地方会呜呜地叫,靠近你时会发出好听的叮咚声,像潺潺的流水一样。以前你给过我一块,不过在对掌时碎掉了。” 
“那个是买不到的,你要那个作什么?”龙帝感到奇怪,很久以前他出于无聊,把这样水族的宝玉给了九炫当玩具。感应到水气的存在就会发出声音的水玲珑,在水族里不算罕见,但现在也不是一时半刻就弄得到的。 
“……” 
九炫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这位公子,那个还要不要?”紧张的小贩忽然追上来,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好。”龙帝匆忙给了银子,把东西塞到九炫手里,“水玲珑现在买不到,以后我再给你找一块吧。” 
“嗯……” 




如果可以一直呆在你身边,那我就不需要水玲珑了。 
“炫儿,发什么呆呢?那边好像有人卖纸鸢,过去看看吧。” 
九炫轻轻点了点头,大步跟上那个纤尘不染的白影。 
因为只有在你身边,水玲珑才会发出动听的流水声,那样,我就不怕找不到你。 




************ 
耳边一片喧闹的人声,感觉到川流不息的人潮从身边擦过。 
墨尘叹口气,一点点朝路边挪去。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地好,等无心找过来吧。 
“喂喂,这位公子,你不能挡别人的路啊。”头顶上,一把大嗓门叫嚷着。 
“抱歉,抱歉……”墨尘低头歉疚地说,顺着声音侧身把路让了出来。 
“咦……你的眼睛……”粗犷的声线忽然靠得很近,仿佛那人正在眼前审视着他,“看不见吗?” 
不是看不见,是不敢看,在这么热闹的地方,我还不想让人魂飞魄散。墨尘无奈地点点头。 
前方的人惋惜地嘀咕起来:“可惜啊,长得神仙也似的好看,却双目失明……” 
有些啼笑皆非,墨尘稍稍抬起头,正要说话,身边的人便豪气地说,“和人失散了啊?来来来,我带你走回去。”然后不由分说就拉住了他的手。 
“多谢,麻烦您带我到路边人少之处就可以了。” 
“好说,好说。喂喂,你们让开,给我让开!喂,你!不要挡道!”那人开始大声吆喝起来,一路上就好像马贼进村一样,通畅无阻,转眼到了路旁。 
还真是快啊…… 
“真的只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十万分不放心地看着墨尘如同弱柳扶风般站着,感觉风大点,人都会被吹跑了。 
墨尘轻轻舒了口气,人气少的地方让他轻松很多。 
“有劳您了,我在这等朋友来就行了。”温文尔雅的笑颜有那么一瞬掳去了身边人的呼吸。 
“我不放心,我陪你等好了!”那人随即爽朗地笑开,用力拍拍墨尘的肩膀。 
“多谢……多谢……” 
好大的力气,墨尘只觉得差点被打成内伤了。 




此时,人潮忽然骚动了起来。 
哒哒哒……几骑突出人群,疾驰而过,后面紧跟着一大群持长枪的将士,人潮瞬时被迫分出一条路来。 
“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驾到” 
一声响亮的号令压倒喧闹的人声,哗啦啦,所有人都慌张地下跪恭迎,四处静了下来。 




远处缓缓行来一驾龙辇,两匹枣红色的骏马拉着,朱红的翔龙在车身跃跃欲飞,黄金色的帷幔款款垂到地上,繁复的纹饰让人目眩神迷。 
一身黑地龙纹服饰的青年骑着骏马跟在龙辇旁边,冷俊的面容,神情傲傲的,冷冷的,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眉间有一分难掩的自傲。 




何处传来梨花的香气,幽幽地,隐隐约约流动在肃然的气氛中,为这不平常的静默平添了几许温柔。 




“雁儿,灯会到了么?〃龙辇中传出淡泊温和的声音,一只手随着揭开了帷幔。月白的衣裳,淡若浮云的气质,龙辇中的人有一双狭长宁静的眼眸。 
马上的青年忙俯低了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皇兄,还没呢。” 
“哦……”眸光不经意向外一掠,大道上跪满了平民,正想放下帷幔,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几丈外的柳树旁,有一抹黑影卓然而立。 
那是…… 
流泉的乌发,沉冷的黑衣,如雪如月的容颜上,双眸是微阖着的。只是,仿佛欠缺了点什么,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为何如此眷恋…… 




再一眨眼,已经失去那人踪影。 
“皇兄,皇兄,看到什么了?”身边皇弟开始用手在自己眼前晃动着,他怔了一下,忙收敛心神:“没有,我们继续走吧。” 
放下帷幔之前,又望了那边一眼,月下杨柳随风轻摇,却那里有黑色卓越的身影? 
是自己眼花么? 




龙辇渐渐远去,人群这才喧闹起来。 
“果然是皇亲国戚,好大的排场,你说是不是?”伟岸的男子回头问道,“咦,人呢?刚才还在的。” 
身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倚在柳树下仿佛风也吹得走的修长影子? 
奇了,不会真遇上神仙了吧,怪不得双目失明却长得那么漂亮,身上也没什么烟火气。 
那人搔搔脑袋,寻到了合理解释,心里也就释然了。 




远处,梨花白得如同浸融的月色,飞檐上翩飞的黑衣象燕子的翅。墨尘凝视着前方大道上缓缓行进的红色龙辇,嘴角浮上浅淡的微笑:“人生何处不相逢,你说是么,无桢?” 




皎洁的月让浮云掩没,点点星子悄悄亮了起来。 




************ 




船里很静,无心和龙帝出门去了,剩下的两人更显静默。 
九炫在拭剑,黑色的剑身如墨,在灯下泛着沉冷的光泽。 
墨尘在看灯,纱罩围起一簇小小的莲焰,轻吐着妃色的火舌。 




“那把剑叫‘劫火’。” 
九炫抬头,看见面前的玄衣人用一对绝美的眸子凝视着他,这么说。 
“天宫兵器库里排名第七的魔剑劫火,没想到他送了给你。” 
天宫?一个怪异的名字。九炫不懂。 
墨尘自顾自地笑了笑:“有一年,我在梅花下舞剑,潋弹琴。我们互相斗法,后来,我的剑折了,他的琴裂了,彼此不分上下。那时,他还掌管着天宫兵器库,我看中了这把‘天魔劫火’,想向他索取。他却说什么也不给,让我遗憾了好久……” 
九炫摆弄着手中墨剑,看见它古朴的剑刃上流动着隐隐锋芒,心中暗道:这剑,真的如此珍贵么? 




“他把这么珍贵的兵器给了你,可见他还是很看重你的。”九炫闻言投来灼灼的目光,墨尘遂悠悠道:“我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他,清楚他自在逍遥的脾性,他留在这儿,只不过为了寻找一个人……” 
九炫想起年少时,每每看见潋望着一池莲花,恍然出神的样子,他,一直在想念某个人吧。 
心忽然掠过一丝刺痛。 
墨尘瞥了九炫一眼,继续道:“找到之后,他便会离开。” 
惯于翱翔天际的银龙,即便眷顾,也只是一霎那的停留。等他腾云驾雾而去时,一界小小凡人又怎么留得住他呢?想要追赶,又那里有他风一样的速度? 




九炫一震,五指握紧了剑,沉声道:“那时我会追上去的。他上天,我便跟上去,他入地,我也一道去。天下地下,我龙九炫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这样强烈的气势,这样深重的执念,让人不由想起了那两个人…… 
墨尘仿佛从莲焰中望见了两只白蝶,蹁跹着扑火而去。 
无法舍弃的眷恋,用一生的时间去追逐,他们都是红尘中的痴子,都是参不透的那一个。 




幽幽一叹,墨尘正视着九炫说:“那么,变强吧,强到有一天可以和潋并肩而行。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弱者的位置,一味地追逐,总有一天会被他摒弃。因为你还没有资格和他并驾齐驱!” 




九炫细细品味着墨尘的话,这个神秘的人物,他和潋一样,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他和潋,是同一类人,而自己显然不是…… 




正沉默间,无心和龙帝回来了。 
龙帝一脸失落,想来仍未寻得青帝的下落,正怅然若失中。 
无心却附到墨尘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墨尘倏地抬起眼眸,神情不变,一双墨瞳却波光流转,绝美非常。 




悄悄引了无心进入另一间轩室,他这才轻轻叹了一声:“他,天命将尽了么?哎,这个痴儿……” 
“公子,据说七皇子是在那天游灯会之后病倒的,病情日重,药石罔医。现在京城满街都是求医的皇榜,太子许诺,医得好七皇子的人,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看来,这位太子也不算太薄情。” 
“无心,你还记得当年流金水榭里的那只白蝶么?” 
“哦……那只喜欢在公子身边做梦的蝴蝶呀,它不是在很久以前投火自焚了吗?忽然提它作什?”无心不以为然道。 
“那时它不知作了个什么梦,忽然间扑火而去,让我抢救不及,被灯火焚成灰烬。而今,它又转生为人,曾经的梦境还成了真。” 
“难道他是那个七皇子?蝴蝶的梦里,他就是七皇子,死了之后,又转生成真正的七皇子?哎呀,我都被搞糊涂了。” 
“这便是轮回不息,美梦成真吧。”墨尘微微笑了。 
“什么美梦啊,还不是一样要死。那个七皇子我看过,活不了几天了。”无心撇撇嘴。 
墨尘没有说话,静静凝视着前方灯盏。飞蛾在灯火的纱罩外扑腾不休,不明白它为何那么向往死亡。是为了得不到的光和温暖,还是骨子里就这么痴痴向往着? 




“为一个人续命要耗损几年的修行……”筝语般清越的声音忽然悠悠道。 
“公子,你不是要?”无心大惊失色。“不行,这等逆天而行的作法会让自己元神大伤的。一百年的修为只能为凡人延续一年的性命……这,这怎么可以!” 
“那又有何不可?”墨尘的微笑在灯火下有种看透红尘的洒脱。 
无心见墨尘心意已定,遂咬咬牙道:“好,公子要救他,我也不拦你,不过我取他的性命,你也不要拦我!” 
俏丽的面容霎时泛起浓浓杀意,红色水袖舒展,人就要掠出船外。 




“回来!”身后冷冷一声呵斥,墨尘衣袖轻扬,已挡住了她的去势。 
“以前我是如何教你的?你是个修仙之人,怎么可以妄动杀机?” 
“成不成仙我不在乎,我只知道现在公子要做一件天大的傻事,无心虽然不才,却也要尽力阻止!”扬起头,无心一脸倔强。 
“无心……”墨尘摇摇头,似乎对她的固执无可奈何:“几千年的修行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若可以换无桢一生幸福,倒也值得,毕竟,我曾经亏欠过他。” 
“几千年的修行啊,公子,你不心疼我心疼呐。况且,那个人的幸福又于我何干?对我来讲,他的命和路边的花花草草,飞鸟虫鱼差不多。”无心看着墨尘,翦水双瞳亮亮的,里面似有水波流动,“我在意的,是那个当年收留我,还教我修行成仙的人,他对我好,凡人的生死在我眼里怎抵得过他一根头发?公子,你若因他而元神大伤,那我不如趁早了结了他!像那种只剩了一口气的人,杀他实在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无心!什么时候你的心这么狠了?”墨尘寒了脸,继而叹了口气道,“你先回悠狐宫吧,好好闭关修行,让自己冷静一下。” 
“公子……”见墨尘真的动怒了,无心不由拉着他的衣袖,眼眶都红了。 
“一切我自有分寸。”阖上眼睛,墨尘挥挥手道,“走吧,我处理完凡间的事之后,也会回去的。” 
无心低头,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掉落,一步步踱了开去。 




“无心……” 
募然转身,无心看见墨尘倚在靠椅上交叠起双手,静静地微笑:“不要做让我伤心的事……” 
不知为何,她为那个宁静无争的微笑而心碎,忽然间竟有种诀别一般绝望的预感。 
泄愤似的跺了跺脚,无心敛了双袖,纤影化为一道红光穿窗而去,无言的缄默,最后只遗落了一行清泪。 




天边有星子将坠未坠,而意欲逆天而行的那个人,又将付出何等代价? 




************ 
皇宫,夜很深了,禁宫内的一处仍灯火通明。奴仆们进进出出,个个神色凝重。 




乍一声厉喝却撕开了禁宫的沉寂 
“如果医不好他,你们一个两个提头来见我!”太子筱雁看着皇兄气息越来越微弱,禁不住心急如焚。 
脚下,一帮御医战战兢兢,吓得面如土色。 




七皇子无桢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服侍在旁的宫女和御医额上都渗着密密的汗珠,这个时刻,稍有差池,就是人头落地的大事,任谁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筱雁在殿内来回踱着步,一会儿催促下人快把药煎好,一会儿又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忧虑的看着他的皇兄。 
任谁都看得出来,七皇子的病情是熬不过今夜的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告诉筱雁。 
握着皇兄冰凉的手,筱雁不禁后悔万分:“如果不是我带你去看灯会,就不会这样了……” 




夜风从殿外荡进来,吹得白色纱幔狂舞不已,灯火在一阵激烈的摇晃后,熄了。寝宫内忽然静了下来。 




筱雁把视线从皇兄身上移到左右,倏地一惊,不知何时殿内的下人全都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莫非有刺客! 
筱雁心中凛然,手悄悄摸到剑把,张口便要大喝。 
“莫慌,我并非刺客……”一缕低徊优雅的声音适时传入他耳际。 
猛回头,眼角瞥到一袭墨色的衣裳,待筱雁要看清这个不速之客的真面目时,一只手及时掩住了他的眼睛。 
方才那个柔和的声音又再次在耳边响起:“我是来救你皇兄的。答应我,不要看我的眼睛,我便放开掩着你的手。” 
筱雁定了定神,点头应允。 




手依言放下之后,筱雁看见一个秀颀的身影从身边擦过,站到床前。乌发如泉,柔柔亮亮地从发髻上披散下来,直垂到腰际。即便从背面看去,那个人也有着不同常人的高雅气质。 




乌发黑衣,这个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很久以前自己察觉到的事实:皇兄喜爱的人,每一个都是这样乌发黑衣,然后,有一双绝美的眼。 
还记得那时候,宫里的女子为了讨皇兄的欢心,纷纷披上了一袭玄衣。今天,这个一身玄衣的人是否也有一双倾城绝色的眼眸? 
而他说救得了皇兄,真的么?筱雁狐疑着。 




墨尘在床前望了无桢好一会,很久很久以前,他在白梨下的誓言,如今还记得么? 
来生,我愿与你一同眠于梨花树下,化为梦里缠绵的一双蝶。 




无桢,这一次,你又修了几生几世,才能重新为人呢?而前世的东西,你还记得多少? 




五千年的修行凝为五色斑斓的一颗狐珠,悠悠从口中吐出。 
墨尘就要把那颗狐珠放入无桢口中,手却被筱雁拉住了。 
“你给他吃什么?”筱雁神色紧张。 
“延命的药。”轻轻一笑,墨尘道:“我给他五十年的寿命,我知道你心里挂着他,那么以后,你要好好珍惜这五十年,你和他能够在一块的时间也就这五十年了,莫像上次一般让你皇兄伤心欲绝。” 




听到墨尘这么说,筱雁有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呆住了。恍恍忽忽地,眼前仿佛涌现了许多模糊的景象。 




“我要这江山,还有……你的性命!” 
灯下,那锋利的剑刃流光溢彩,寒芒尽露。 
静寂里,他的皇兄平静地笑了笑,而后抬眸:“我的命可以给你。” 
剑光生寒,一片血光掠过,他倒在了自己怀里。 
临死前,他犹在自己耳边轻声问道:“雁儿,你恨不恨我?” 
雁儿,你恨不恨我? 
我怎么会恨你?皇兄,我怎么忍心亲手杀了你?那是什么时候?我被野心和恨意蒙蔽了双眼,向你举起了利剑。 
原谅我,皇兄,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让我和你重生在一起,我决不会,决不会这样对你。 




刹那间,筱雁无法分辨这潮水般涌进来的影象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只觉得最后那一声绝望的呐喊在胸前迸了开来,心犹如被撕裂过一样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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