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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湖 by 少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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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冰冷寒意悄然自心底泛起。阴冷的寒意像毒蛇惨白的尖齿,颤动着爬过脊梁,散入了四肢百骸。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耐心的等候了很久很久,卓起扬终于收回了眺望远方的目光,视线落到身侧。秋无意就站在那里;沉默着始终不出声。 
      卓起扬挑高了眉头,淡淡道,“秋左使对本座的决定不满意么?” 
      视线在空中交错,无声的诉说着,碰击着,对峙着。那双黝黑如深潭般的眼睛里读不出半分喜怒。 
      秋无意闭了闭眼睛,深深的低下头去,“属下遵令。” 


      第十二章 
      沉重的院门如同深远的梦,吱呀呻吟着被缓缓推开了。 
      “楚狂兄~楚狂兄~”秋无意扬声唤了几次,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推开房门,毛巾,脸盘,书桌,座椅,全部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没有动过的痕迹。 
      离开时还在的一个人,竟仿佛平空消失了。 
      卓起扬跟在后面慢慢走着,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每个不起眼的角落。 
      梧桐树下有酒杯……两个……走过去拿起酒壶半壶残酒尚温……再看过去,那里是两个人坐在地上的痕迹…… 
      一种微妙的直觉倏然流过心底。那是多年来遭遇种种危机的时候养成的,近乎本能的直觉。 
      有人在某处窥视自己。是高手,就在附近! 
      卓起扬猛然抬头。刀锋般锐利的视线直直朝着梧桐树干的阴影处望去 
      惊鸿一瞥间,树上的人影如大鸟般倏然冲天而起,直奔院外而去! 
      秋无意猛然回头,“楚狂兄” 
      “生擒他!”卓起扬的声音低沉而冷厉,无形的飘散在傍晚寒冷的空气中。 
      刹那间,院门外刀剑呼喝声大起! 
      秋无意脸色一变,“教主!你这是……” 

      站立之地离院门五丈,院墙十丈。 
      卓起扬就不偏不倚的立在他和院门的中间。 
      门外传来了几声人类濒死前的惨呼,随即是一声闷哼。 
      秋无意咬牙,“教主,他是我的朋友。” 
      卓起扬神色莫辨的望着他,“他是你的朋友?” 
      秋无意道,“是。” 
      卓起扬向前跨了一步,暗色的眸光中阴晴不定,“再说一次,他是你的朋友?” 
      秋无意重复道,“是。” 
      手臂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制住,急遽翻转间,整个人被重重甩到背后的梧桐树干上。 
      卓起扬压住怀里的躯体,抬起他的下颌,俯身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你说他是你的朋友?” 
      秋无意不自觉的咬住下唇,扬着头道,“是。” 
      “你知道他是谁?” 
      “燕楚狂。漠北八方客栈的燕楚狂。” 
      卓起扬定定看着他,轻声道,“你当真不知道么?燕楚狂……燕楚狂……哈哈哈哈!” 
      他蓦然仰头大笑,“我道是天下哪里又出了个姓燕的高手,原来果然是他!燕孤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无意,我应当感谢你才是,若没有你引来这个好朋友,我又怎么能找到当年的杀父仇人!” 

      手上力道不知不觉的加大,秋无意的肩胛骨被捏得几欲断掉,苍白着脸色竭力忍着。 
      卓起扬神色复杂的望着怀里痛到微微发抖的人,轻轻扯了扯唇,“姑且算你不知道罢。”蓦的松了手,向门外走去。 

      秋无意靠在树干上急促的喘息着,手脚一阵阵的冰冷得厉害, 
      “燕楚狂……燕孤鸿……沧州燕门的门主燕孤鸿……” 
      头痛的几乎裂开。 
      头晕目眩中,只觉得周围一片嗡嗡的低语之声。过了好久,他才忽然惊觉那些声音竟然都是自己发出来,不停的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院门外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众人的称颂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教主果然神功盖世!”“教主的冷月神功天下第一!” 
      “教主亲自出手,来犯小贼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秋无意浑身一颤,闪身疾冲出去。 
      燕楚狂打着补丁的文士服上满是血迹,被人押着跪倒在泥土上。蓬乱的头发脱离了束带在风中狂舞,身上几个伤口犹自淋漓的滴着血,尤其是手肘上那道伤口血肉翻卷,一小段森森白骨就露在外面。 

      抬眼间,燕楚狂猛然看见了僵在原地的秋无意,费力的对他笑了笑,无声的唇语道, 
      “是老子自己不当心。不怪你” 
      旁边的人一记耳光劈头扇过去,骂道,“老实点!” 
      一口鲜血带着几颗牙齿狂喷出来,燕楚狂的脸被扇的偏到一边,半边脸登时肿的老高。 
      他不清不楚的骂了几句,甩甩头,奋力睁开被血雾遮住的眼睛。 
      摇晃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带着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得老大。 
      就在那个方向,聂玉心苍白着嘴唇,正死死盯着他,身躯颤抖竟如风中的秋叶。 

      卓起扬慢慢的踱过去,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俘虏倒在血泊中的凄惨模样。良久,嘴唇勾起一抹微笑,“好久不见,燕门主。” 
      燕楚狂,不,现在应该叫燕孤鸿,费力的挺直身体,“是满久没见了,卓小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有几颗牙齿和着血水吐在地上。 
      “搜他的身。” 
      稍顷,一个小小的布包呈了上来。 
      卓起扬拉起包裹的一角,往里面瞥了几眼,淡笑的神色顿时凝住。手指谨慎的伸入包裹,拿出一个鹅卵大小的黝黑色椭圆雷弹来,随即眯起眼睛,颇有兴味的在夕阳下端详着手里黝黑物体。 

      观察了一阵,他微笑着道,“燕门主,这就是那天下闻名的乾坤胆么?” 
      低低的抽气声在周围响起。 
      燕孤鸿冷笑着不答。 
      “不说也无妨。试试不就知道了?”卓起扬笑了笑,悠悠走出两百余丈去,一扬手,居然将乾坤胆远远抛出! 
      四周众人脸色顿时大变,到处是骇然惊呼声和疾速后撤的人影! 
      秋无意脸色瞬间惊得煞白,旋即又突然见到眼前衣袂闪过,一个玄色人影轻飘飘的掠过身旁。 
      与此同时,背后轰然一声雷鸣似的巨响,震的在场众人耳膜嗡嗡直响,无数砾石沙土冲天溅起,飞溅而出的草茎泥土擦过两百丈外的众人身体,竟然还能刮出道道血痕! 


      方圆百丈的深坑出现在众人眼前。刺鼻的硝磺味道飘散开来。 
      见到如此景象,那椭圆雷弹是否就是乾坤胆,再无异议。 
      卓起扬沉沉的笑了,“燕门主带着如此大礼上门,实在是愧不敢当。十几年不见,既然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我们也该好好叙叙旧才是。”转头吩咐道,“陆右使,带燕门主去刑堂还礼。至于其他人……都散去罢。” 

      秋无意立在原地怔了很久,直到周围的人都零零散散的走开了,似乎这才忽然醒悟过来似的,几步走上前去,急声道, 
      “教主,他身上虽然有乾坤胆,但今天的袭击确实不是他所为!风云顶上想必还有其他闯山之人,请教主加强搜索,小心提防!” 
      卓起扬背着手恍若未闻,悠然走得远了。陆浅羽跟在其身后,遥遥递过来一个嘲弄目光。 

      秋无意停了脚步,怔怔的立在原地。 
      广谲的天地间,他的眼睛里却只剩下一个背影。那个背着手的悠闲身影正在慢慢的离他而去,越走越远 
      肩头被轻轻拍了拍。秋无意猛然惊醒过来,低声道,“聂长老。” 
      聂玉心笑笑,“没事没事,别担心。”神思遥对着远处,竟也隐约带着悒郁之色。 
      两个人静静立了许久,眼看着周围的各级首领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方圆视野可及之处再无他人,聂玉心闭了闭眼睛,终于开口了, 
      “你刚才说他来这里是找一个人?那么……他找的究竟是……” 
      秋无意苦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也直说罢。他就是来找你的。” 
      聂玉心的眼中猛地跳跃起一丝火光似的色彩,旋即又黯淡下去。“他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聂长老……” 
      聂玉心瞥见了秋无意的目光,突然吃吃笑起来,“你这傻孩子,这是什么表情啊?本长老活了这么大了,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用不着你来担心!”她用力的拍着秋无意的肩膀,“那个闯山的呆子死他的好了,和本长老一点关联都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眼睛渐渐的模糊了。她抬起袖子胡乱擦着眼角,“好大的砂子……” 
      秋无意默默无语。 
      从小到大,无论面对怎样艰难苦痛的时候,记忆中的聂长老都是神采飞扬。敌手越是狼狈,她的笑容越是放肆无忌。 
      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她如此失态过。 
      面对着这样的聂玉心,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说不出。 
      秋无意转身推开了秋思院门,露出满院清冷,寂寞梧桐。 
      他指着最中央的那株,“树下的半壶酒……他刚才还在喝。” 

      有一句话,叫做“一醉解千愁”。 
      又有一句话,叫做“借酒浇愁愁更愁。” 
      酒入愁肠,一分的愁化成了十分,一成的酒意也就化成了十成。 
      聂玉心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她的酒量向来很好,可是今日,不过半壶残酒,她就已经醉了。 
      秋无意坐在她旁边,只是默然看着,既不阻止,也不想阻止。 
      如果酒醉能带给世人一个温柔甜乡,即使是只有片刻的欢愉,也是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日头渐渐往西斜了。倒影很长。 
      秋无意静静坐在树下,仿佛已与天地同化。 
      孤独的时候,神思总是特别清明敏锐。他现在已经能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必仔细分辨,他已经知道那是谁。 
      卓起扬不会来。但陆浅羽是必定会来的。 

      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院门外面,陆浅羽的声音似乎在叹息着,却又听不出半分伤愁的味道。喃喃自语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燕孤鸿为人倒也硬气,挨了几个时辰的刑还是一个字不吐。唉,其实他也根本不必招认什么,那几颗乾坤胆不就是他闯山行刺教主的大好证据么?只可惜不能从从他嘴里掏出是从哪里弄来的……啊,对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满是笑意的口气道, 
      “今天来这里是特地有个笑话想将给秋左使听的。说是有个人用性命担保另一个来做客的人是他的朋友,后来人们发现这个朋友居然来杀主人的。差点被谋害的主人还发现,这个朋友就是参与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搜遍天涯海角都没有找到,结果这次误打误撞的居然捉住了。实在是很巧是不是?更巧的是,那个用性命担保那个凶手是朋友的人居然声称自己是不知情的。呵呵,秋左使,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摇头叹息了一阵,陆浅羽大笑着走远了。 

      秋无意坐在梧桐树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始至终,他只是静静看着醉倒的聂玉心出神。 
      天色一分一分的暗了。 
      点点华灯如星辰,如梦泽,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聂玉心依然躺倒在地上,但她居然开口说话了。 
      她闭着眼睛轻叹着,“我醉了两个时辰,为什么你还不走?为什么你偏偏要留在这里?” 
      秋无意道,“醉了的人都是傻子,所以要看着。” 
      聂玉心笑了笑,睁开眼睛道,“现在我酒已经醒了,不傻了。” 
      秋无意叹道,“酒醒了的人都是疯子,所以我更要看着。” 
      聂玉心板起了脸,冷冷道,“你这孩子有时候真不可爱。” 
      秋无意苦笑。 
      “唉,算了。”聂玉心摇摇头,“既然你赖着不肯走,那么想来也瞒不过你。不错,我是要去看他。今天可能是最后一面了,若不去,我一定会后悔死的。” 
      她的脸上挂着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无意,你会不会拦我这个酒醒的疯子?” 
      秋无意微微一笑,翻手将酒壶里的最后几滴酒倒进嘴里,道,“现在是两个疯子了。” 
      聂玉心咯咯笑了半天,伸手捋捋额角的发丝,“好,这就走罢。” 
      走了几步,她忽然转头,遥遥眺望着远方的夕阳向天际沉去。直到一轮红日完全隐下去不见了,这才往前继续走去。 
      秋无意耳尖,隐约听见她低声感慨着,“好美的落日。” 


      第十三章
      夜风很冷。身体很热。 
      比身体更热的鲜血溅到了身上,黑色的夜行衣添了点点殷红。 
      聂玉心下起手来,狠辣绝不下于任何人。仅仅弹指间,刑堂大牢的地面上已经躺了七具尸体。 
      秋无意清点着地上的尸体数量,点了点头,“聂长老,可以了。除了这几个,其他看守刑堂大牢的都是戚堂主的心腹亲随。” 
      说话间,聂玉心已经倒纵回来,低声道,“左转最后一间的钥匙在哪里?” 
      秋无意弯腰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掏出几长串钥匙来,疾步转到那间铁皮牢房门口站定,小心的试起来。不过片刻,只听机簧声轻响,锁被打开了。 
      他低声对身边的聂玉心道,“一柱香的时间。香灭之时我们就走,然后戚堂主亲自挑选的几个堂内兄弟就会进来顶替那些死的。把握好时辰。”聂玉心点头,微颤着双手推了好几次才推开那道铁门,侧身闪了进去。 

      秋无意反手带上门正欲离开,门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从缝隙里望去,聂玉心竟然栽倒在地上。 
      难道有什么差池?他心里猛地一跳,立刻大力拉开门,乍眼向里面望去。 
      仅仅一眼之后,秋无意的脸色登时大变,整个人怔在门口! 
      扑鼻的恶臭充斥在狭窄牢房里。 
      躺在墙角草褥上的那具躯体,已经称不上一个人。 
      手和脚都没有了。四肢被齐根斩断,或许是封了上好的金创药,断口却没有大量流血。 
      原来布满了血丝,似乎总醉乜着看人的眼睛也没有了。两个骇人的血洞出现在脸上, 
      仅仅半天的时间,一个曾经完整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看不出原先形状的生物,在草褥上痛苦的蠕动着,地面到处鲜血淋漓。 
      秋无意呆呆的站在门口。他的手脚忽然变得冰凉,竟似乎连往前走一步的力气都被抽去了。 
      跪坐在地上的聂玉心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脸色比鬼还要惨白。 

      听到开门声,那个痛苦扭动的躯体停住了动作。“是……是谁?”燕孤鸿的声音断断续续,嘶哑到几乎听不清。 
      “……是我。”秋无意脸色煞白,勉强开口道。 
      “无意?”燕孤鸿吃力的扬起头对着门的方向,面容上肌肉一阵扭曲,显出惊喜的神情来,“你果然来了,我……我就猜到你会来看我……见了我这副样子,吓的不清罢?呵呵……” 
      笑声突然断住,他的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 
      秋无意的喉咙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嘴唇张合,发出的破碎音节却怎么都组不成一个通顺的句子, 
      “难道……是教主他……” 
      “谁说不是?卓小子还真他妈的狠……上刑还不给酒喝,痛……死老子了……” 
      燕孤鸿断断续续的说着,努力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着秋无意的方向,“无意,渴的紧,有没有……带酒来?” 一句话刚说完,身体猛然大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秋无意低声道,“有,酒带来了。”走过去解下腰带上的酒葫芦,放在燕孤鸿的嘴边。 
      一口气猛灌了几口,燕孤鸿呼了口气,大笑道,“舒服……舒服多了……” 
      秋无意眼睛里酸涩的厉害,沉默着又喂了他几口。 

      半葫芦烈酒入腹,燕孤鸿的精神似乎好了些,满足的躺在草褥上片刻,突然苦笑起来,“当真是现世报,还的快……想当年一场混战,我们几个领头的当着卓起扬的面剐了他老子卓泽渊,就是先断手,再断脚,挖眼,割舌头……” 

      秋无意的手猛的一颤,几滴酒水泼溅到燕孤鸿的身上。 
      燕孤鸿若有察觉,苦笑着低叹道,“无意,枉你把我当作忘年之交,我却瞒了你这么多事。之前在秋思院你说你不管我从前是什么名字,你交的都是燕楚狂这个朋友,现在呢?你准备怎么处置你眼前的这个燕孤鸿?” 

      秋无意默然许久,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 
      燕孤鸿呆了呆,放声大笑,“你有时候说话真是老实的可以!” 
      不知想到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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