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装置眼下就在白瑞脚边的地板上放着,他暗暗祈祷着这东西可不要响起来啊。比录音还糟糕的事莫过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始交谈了。
黛安在桌首正襟危坐。她身上里里外外,从垫了衬肩的茄克衫到精心修剪的鬓角,全都恰到好处,十分得体。“你们有些人、或者是大家全都知道了,”她开始说道,“大概在今天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我们这里发生了一起不幸的事故。有位名叫本·库珀的工人在查线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触电死了,听说是当时就断了气。”
白瑞很感激她不提是谁叫本去查线的。
“不怪在座的任何人,”她说,真是白瑞想着什么她就说着什么。“但是这的确应该引起我们的警惕。现在是紧要关头,可库珀先生是贸然爬到那里去的吗?也许是吧。他当时是不是过于匆忙了?我们无从知晓。”
荷,绝了,白瑞想。这话的含义是本当时可能是被逼得不小心的。可这个人干这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吉姆?”
赛德勒显得很憔悴,衬衣领和领带歪斜着,弯腰坐在椅上。
“他们已经把尸体抬出去了,”他说,“我们将封闭现场,等调查人员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抓到嫌疑犯。白瑞,我肯定他们会需要一份报告的,说明他当时在那上面干什么呢;然后他们就可以一点一点地找出他的错误了。听说是有一根电线松了,搭到了他脚下的什么东西上面。在我听来这像是一起怪事。全无必要。”
白瑞清了清嗓子:“向凯伦作过咨询之后,我已经给警方作了简要的陈述,供他们写事故报告时参考。当时库珀先生是在试图找到一些闲置的双行电线,因为在初次给那幢大楼铺设电缆的时候,这些电线显然是一直连到了终端用户那里。当时我们在设计一项可以用于取代主干的备用线方案。”
克里斯·雅各布兹衬衣的袖子向上卷着,两只强壮的胳膊露在外面。他身体往前一倾,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显然是来了火。“这件事我们也许过后需要谈一谈,”他说,“有些时候那个方案会很不错的,但你也会有不想切换线路的时候,不管你在哪条线上。”
白瑞点了点头,十指紧紧地交叉着握在一起。他可是非常清楚在什么时候该选用哪一种方案的。
“该我说了?”坐在桌对面的斯巴考夫斯基发言了,“我知道这很惨,这种事情我很清楚,而且我们应该尽量避免再次出事。但是现在事已经出了,难道没有别的需要讨论吗?比如说我们对此应负的责任?”
黛安怒目而视:“库珀先生还有妻子和两个孩子。我们要按他工作到六十岁的薪水计算来提供抚恤金,因为在正常的情况下他的家属到那时本来会领到一次性发放的退休金的。我们还要给每个孩子提供四年的大学奖学金,让他们自由选择得克萨斯州的任何一所学校,只要他们能够通过入学考试。”
这笔数字在财务总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年三万五,总共十五年,还有退休金、八年的大学费用──天啊,他们都可以去上南循道宗信徒大学Ⅰ了,那里一年可能要两万──难道不能注明是任何一所州立学校,然后让他们去上那很不错的老牌休斯敦大学吗?
Ⅰ过去美国许多大学的创办人都是一些宗教团体,所以校名往往取自教派的名称,其中大多数现已不再具有任何宗教意义和目的。
“好吧,总共算下来大概是九十万。我们能否对他们选哪所学校作些限制?凯伦,你认为这样会阻止他们提起诉讼吗?”
凯伦·威廉斯回答道:“我的手下正在准备文件材料,向原始承包人,也就是那些电线、通道构件和电缆系统的制造商提出索赔。我们会准备就绪的。”
“一个很糟糕的走线错误,依我看。不过如果那个寡妇提起诉讼,那她就得不到抚恤金了,对不对?”
“我们还是到时候再看吧,”黛安说着狠狠地瞪了斯巴考夫斯基一眼。
“我很为那伙计难过,好了吧?我以前甚至就不认识他,可我还是为这件事感到难过啊。但我们是在经营一个公司,你认为这事儿不会捅到新闻界去吗?他们最喜欢这种素材了──可怜的受害家属,爸爸叫公司怪兽给吃了,抛下了妻儿老小。坐着没事干吹口琴玩当然好啦,可我却还不得不出去料理控制损失的事宜。”
“这就是我们面临的问题了,”白瑞接过话茬,但并不是对着某个具体的人说的。在他发言时,其他人照例停止了争吵,腾出足够的时间来听他说话,“我们在争论如何逃避责任,如何把一名雇员的孩子们塞到最最便宜的学院里去了事。有人会提出理由证明我们的确是那个公司怪兽的。”
会场一阵沉默,没有一个人吭声。斯巴考夫斯基一副怒容,凯伦·威廉斯仔细看着墙壁。
白瑞在内心深处知道迈克·斯巴考夫斯基有时候是正确的,所以把话说到点子上了。其他的人经常是东拉西扯的漫无边际,一会儿是某个新的项目啦,一会儿又讨论起一个新的生意经来了。斯巴考夫斯基总是把他们拉回正题,尽管有时做得生硬无礼,令人讨厌,但他是一艘船,被粗粗的铁索牢牢拴在公司的收益上,而牢牢拴住停泊在他身边的则正是这些行政官员们。
斯巴考夫斯基提到偿付给库珀家属的款项要九十万,这个数字让他们心里直犯嘀咕,把目前的讨论搞得索然无味,而且说起来实在好笑,他们不愿意支付一百万美元的敲诈金,可现在的耗费已经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如果再算上其间的加班费、因服务器出毛病而造成的生产力损失以及由口令更换而引发的那一片混乱,他们的花费就已经超出一百万了。现在唯一的补救办法只能是他们从即刻起开始采用更加强硬、更为严密的对策。
“我们继续吧,”黛安终于打破了沉默,“应急单上的各项进展如何?”
“我们已经强制更改了口令,”克里斯·雅各布兹说,“大量新设备在今天上午分配给了各部门小组,他们可以用来作替代设备,或者用于检测,反正由他们自己根据需要去使用好了。我们正在检查拨号线路和所有门卫前台送来的来访人员登记簿,还有,我们已经在有限的范围内拉了备用专线。”
“白瑞?”
“订购登录调查组向我报告说,软件没有任何毛病,数据库里没有写入任何会扰乱设备配置的文件。上次破坏不是手工就是通过自动化工具进行的,而且随后便被擦掉了。极有可能是通过自动化工具进行的,因为用手工键入对四千个记录的修改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几乎可以肯定那人有注册用户访问权,这意味着他们知道了一个口令。糟糕的是,很多雇员都有权提出配置的调换。客户们不停地给我们来电话,缠着要修改他们的订货,说什么:‘我刚才去过朋友家了,现在我想要一个十七英寸的显示器,我还想要扩充内存。’说什么的都有,从没断过。”
“调换印戳怎么样了?”吉姆问道,拼命揉着一只不停地流泪的眼睛。
白瑞做出的解释主要是说给黛安听的:“他是在说如果有人提出要调换该怎么处理。他们的用户标识符就会被打入变更域并注明时间和日期。我们发现那些改动过的记录已经被印上了各种标识符,这就再次说明他们要么是手上有多个口令,用手工逐个进行了调换,要么是掌握着高级访问权,通过一个使用其它标识符的工具来搞的鬼。”
黛安蹙着眉头。
“我们现在已经限制了修正权力,每轮班上只能有一名高级人员有此权限,而且已将现有口令全部更换了。我还指定了三名TSR程序员专门负责打电话核实配置。他们在发货前对客户进行随机抽样电话查访。从星期六到现在,尚未发现有任何修改。”
“他这会儿跑到另外某个人的沙盒里去了。”迈克·斯巴考夫斯基忧心忡忡地说。
没人上他的套子。
就在这时,放在白瑞右脚边的那部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还从未听到它响过呢,这下着实把他给吓了一大跳。他先环视屋内,而后才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才注意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呢。
白瑞提起盒子,把它放到眼前的桌面上。电话机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白瑞恨恨地瞪着它,感到自己是中了圈套。他摁下应答按钮,然后把机子嵌入沟槽。
“喂?”他说,“我是白瑞·谢帕德。”
“白瑞,”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我是赫克托耳。带个‘克’字,赫─克─托─耳。至少我们就是这么称呼我的。书上说了,赫克托耳,亚加亚人的克星。”
糟了!磁带轮没有转动。白瑞使劲敲了一下开关。
“你很可能不明白这个典故。”
“是的,”白瑞说,“我不懂。你想要别人叫你赫克托耳?行啊,你就叫赫克托耳吧。”
“象是一群赶往屠宰场的羔羊,”传出赫克托耳的声音,显然露着满意的语气。又冒出一句,“赫克托耳想知道为什么在给他录音。”
白瑞两眼直视前方,心里清楚自己不得不撇开屋内的其他人自行决断了。他瞬间做出了决定:说实话。这个自称为赫克托耳的人物说起话来也许像是个傻瓜,也许他刻意给人造成这种印象,但他当然根本就不是一个傻瓜。
“我准备把我们的谈话录下来,不管是在什么时候,”白瑞说,“我们的董事会坚持要这么做,如果要让他们批准支付那种款项的话,不然他们怎么会相信咱俩不是一伙的,打算悄悄卷上一口袋金子开溜呢?”
赫克托耳似乎觉得这很好玩,看来他一点儿也不像白瑞本人那样紧张。
“我是要打算这么做吗?悄悄卷上一口袋金子开溜?我倒更想要一张支票,白瑞。能不能金子归你,你给我开一张支票?”
“这得由董事会决定啊,”白瑞说,“但是很不凑巧,我们正在费尽力气到处寻找迈克尔·盖恩斯,我们董事会的一位成员。他眼下在希腊度假呢,事情就卡在这儿了,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得到他的答复的。”
赫克托耳一阵沉默,然后说道:“这事儿不是由董事会决定。这事儿是由经理部门来决定的。这样不好,白瑞。我很遗憾。”
白瑞的心在狂跳着。这个人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他说起话来似乎有绝对的把握。
白瑞有些心虚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我不能开出一张百万美元的支票来。我们已经多次给米科诺斯打了电话,去查找盖恩斯的下落并问清楚他的答复。”
“米科诺斯……哼。你们打电话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说不定我想亲自去打电话呢。”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过问细节,但是我可以查问到地名。盖恩斯先生一联系上了就会打电话来的。”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就这样吧,”赫克托耳说,“我会联系的。”
电话卡哒一声挂断了。克里斯·雅各布兹和凯伦·威廉斯突然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看来他俩认为赫克托耳已经表示接受了白瑞的解释,但随后其他人开始表态,他们可没有这么乐观。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众人争论开“就这样吧”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截至傍晚七时,网络尚未轰然崩溃。电话依然在响,新的订单还在进来,原有的订货正在核实。一切都将平安无事的。白瑞站着摇肩摆头,试图放松一直绷得紧紧的后颈肩部位。
进来一个外线电话,白瑞刚刚涌起一点点可怜的乐观情绪,这下忽地烟消云散了。他恶狠狠地瞪着电话机,等到第三声铃响,他便一把抓起听筒。
“我是谢帕德。”
“哇,”克罗迪娅的声音,“从家里打个电话来问候一下。我们正在做意大利面条呢,卡罗琳告诉我说八点整就可以做好了。”
她等白瑞答话,可对方一言不发,于是她问道:“那件事今天怎么样?”
“来了,”白瑞说,“那家伙真的在五点钟打来了电话。他自称是赫克托耳。赫克托耳,这混蛋对我说,带个‘克’字,是什么人的克星。”
“可能是指特洛伊战争吧,”克罗迪娅说,“赫克托耳是一名伟大的斗士。袭击你的人或许是个崇尚古典文学艺术的学者呢。”
白瑞知道她是想开开玩笑,可他嘴唇动了动又紧紧闭上,无言以对。
“我想你没给那笔钱吧。”
“还没有。我尽量跟他拖,不过──”白瑞思量了片刻,在电话里讨论这个是否妥当。自己说的话毕竟正是赫克托耳想知道的,他这会儿可能正在窃听呢,“我们不清楚他对我的解释是否满意。当时我说的可是实情,我们遇到了麻烦,有些拿事的董事会成员联系不上。”
“打电话之前我在家看着新闻,小蜜蜂。我把电视开着,但并没有真的用心听。电视里好像报道说今天在西姆公司有个男人触电死了。”
“我们出了一起事故。一名工人爬到天花板上去查线,后来一定是误抓了什么东西。”
“太惨了。”她说,但听起来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新闻里说了些什么?”
“我当时只是随便听听,后来听到他们提起西姆公司我才竖起了耳朵。他们说有个男人触电身亡,还播放了一组在楼外停车场上急救人员的镜头。报道得挺正规的。为了什么呢?”
“只是想搞清事实的真相。斯巴考夫斯基曾把我拉到一边,唠唠叨叨地说起分析人员会怎么看这一切的。他总喜欢担心个没完,等你同他在一起待久了,你自己也就会开始染上这毛病的。”
“这么说你是想回家吃点意大利面条啦。”
“我会尽早赶回去的,”他说,“我需要打出一份事故报告来,另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核实。”
“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他挂上电话,旋转座椅又回转到打字机旁。不仅这种事故表格很少见到,而且用打字机来打字也是十分罕见的。西姆公司的内部文件大多是网上传送的,人事资料啦,工资福利报表啦,所有这一切只消卡哒卡哒按几下鼠标便可访问到了。白瑞是自学的打字;而且用惯了灵活机动的文字处理软件,所以现在改用打字机来打报告就开始乱套了。
在印着副标题“程度等级”的“事故细节”一栏里,他先是打上了“很惨”,但随后就觉得用词不当,因为许多事故都是很惨的。他用改正色带删除掉这个词,然后打上“严重”。这时他发现改正色带只有上半段能用,结果抹去了一半的字体现在看上去很像是神秘费解的文字。他敲出一串X,把这些全部盖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大写字母打上“死亡”。
第三部分印的是:事故发生时在执行何种工作任务。白瑞打上:
“查线”。表格上留有一大块空白处,足够写进几句话的了,所以白瑞补充道:“当时库珀先生主动提出去追踪几组闲置的双行电线,以便确定它们是否存在及其可能的入户点位。作为一名维修工,此项任务完全属于库珀先生力所能及的本职工作。”
白瑞校阅了一遍,觉得还是不要写“主动提出去追踪”为好,因为这会使得库珀听起来像是自己去找死的。还有结尾那一句,过于为自己开脱责任了。白瑞掂量着要不要再来次叉除。管它娘的。反正它还得经过凯伦斟词酌句之后才正式上交的。
他就快进行到表格的底部了,这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随后响起吉姆·赛德勒热情的声音:“白瑞,想不到你还在这里呀。”
“是啊,”白瑞说,“真是想不到。”
“我只是想顺路过来聊聊。对了,我认为这次电话效果不错。”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交火很漂亮,而且老赫克托耳可能会一筹莫展了。赫克托耳说,给我一百万美元吧。难道你当时不想这么回答吗:白瑞说,跳起来吻我的屁股吧?”
白瑞听到这里咧嘴一笑。吉姆·赛德勒算是一个正常的人,尽管严肃得不得了,可有时也能开开玩笑,哪怕是在离悬崖峭壁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呢。
“当时我本该付钱来看看他脸上的表情的。”
吉姆已经脱掉了领带,领扣也解开着。他递给白瑞一份打印输出件,然后扫了一眼办公室。“我们的确需要给你这里弄上一个保险柜。我本来是想要落实一下你是否拿到了新的行政口令一览表。等你拿到一份明细单的时候,把技术部的行政口令加上去。我们可能还得把这整个口令练习从头再过上一遍。”
“我肯定能够更换那些口令的。我的辅助账户采用超级用户口令来访问我们所有的服务器,不过这大多一直是由格雷格·米切尔替我去处理的──”
吉姆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我倒希望你亲自上阵。目前我们还是暂时把这个尽可能局限在我们自己的圈子之内吧。”
“我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