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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她们口中得知,村子里的青壮年都被朝廷征去当兵了,留下了女人孩子还有父母,守在这小小的村子里,一天一天的盼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回来。
村里的生活并不压抑,虽然思念亲人,却个个乐观的活着。他不知不觉被那样的温暖感染了。
在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之中,他们就如同是折了翅膀的鸟儿。无论是雄才大略者,还是野心勃勃者,抑或甘于平凡者,最终都逃不开不得已的厮杀。
为争皇位,为出人头地,为得到父皇的赏识,为了能活下去。他们不择手段的想要引起父皇的注意,如同跳梁小丑般卖弄着各自的才华,只是为了得到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的一句夸奖,一个赞同。可殊不知,父皇心里早就有杆秤,他们跳的越欢,却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他突然的某一瞬对宫里的生活产生了厌烦,竟然生起了永远留在此处,过简简单单的凡人生活这样的念头,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喜欢每一个人都和善的微笑,喜欢孩子伸着脏兮兮的手将一块硬窝头塞到他的手中,而后甜甜的一笑。仿佛整个天空都柔和了几分。
他喜欢老人们往他的碗里夹菜,嘱咐他多吃些饭菜。喜欢山里清澈的流水,哗啦啦的洗涤着已经麻木的心灵。
他突然不想再回到那个肮脏的皇宫之中。不想看到自己母妃恃宠而骄的模样,不想看到所有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阴险,不想看到某些人胆大妄为的放肆。
他想永远留在此处,融入这个村子,融入到这些老人和孩子之中去,可最终,他还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出使早州国的目的,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这个村庄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因为他是皇子,若是在早州国出了事。就算是将整个早州国踏平,父皇也一定会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事关大承的尊严,半点马虎不得。
早州国实在是太小了。如果大承愿意。顷刻将其覆灭也不在话下。他不能为一己之私。将寻常百姓卷入是非之中,所以他必须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似乎十分不舍,他们站在村口,远远的看着他离去到再也看不见背影,这才回到村子,继续过那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生活。
或许是许久都没有见过外人了,也或许是难得见到他一个年轻人。他的出现,给村子里的人留下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可村子里的人却给他留下了一生宝贵的记忆。
他将这些记忆牢牢的印刻在脑海中,谁也不告诉,谁问也闭口不提,任凭外人如何猜测,他都缄默不言任流言四起依旧淡定如常。
因为那是一段太过美好的记忆,尽管它再寻常不过,可却是叫他觉着宝贵的财富,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若是叫外人听了,定会觉得他无聊透顶,可对他这种自小生活在皇宫之中,没有朋友,没有玩伴,甚至连亲情都不过是用来算计的工具的人来说,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却是他求之不得的奢望。
若是今日不是方笑语问起,若不是为了取得叶西辞的原谅,他定然不会将这样的回忆说与他人听。他想方笑语就算是听了这样的解释,怕也会以为他是在说谎,在编故事而选择不信,所以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方笑语嘲笑的准备。
他知道。方笑语这个女人,并不会因为他是父王就卖他的面子。之前威胁他时的气势,直到此刻他都还记忆尤深。
哪知方笑语却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竟看的他有些不自在。
方笑语的内心实则是崩溃的。
从前她与叶西辞一次次猜测过安王当年出使早州国时失踪的那段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她们甚至猜想了无数种可能的阴谋论,就是为了将安王与周灵之间的关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王出使早州国的时机实在是太微妙了。而他还在早州国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又与周贵妃交好。无论如何猜测,总觉得安王都该是这阴谋中的一环。
可最终结果就是这个?
迷路走到了一个只有五六户人家的小村庄,与孩子嬉闹,与老人谈心,看山间美景,听流水潺潺,而后一起吃了一顿并不算丰盛的粗茶淡饭,然后就离开了?
方笑语有些懵。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有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安王在说谎。可是从安王的描述之中,她却本能的觉得,这并不像是谎话。
她明白,如果安王将这种极度的平凡当做最宝贵的回忆,那便证明,当年在宫里,他过得其实并不愉快。
想来也是,就他那个蠢的无可救药完全不会看眼色的母妃,就足够他喝上一壶的。
何况,皇家的亲情其实大多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想要找个真正能交心说得上话的人却也是难。
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其实是个很重亲情的人,至少他对于自己的那些兄弟并不存有杀意,哪怕是与他争夺皇位的兄弟,只要没有用卑劣手段迫害他的,正正当当光明正大的竞争的,即便最后输了,他也愿给予优待。
但是,败就败在他有一个那样的母妃。
当时的他的母妃与皇后的关系十分恶劣,与其他嫔妃也是势成水火。仗着有几分姿色,仗着先皇一两次的宠爱,他那个母妃,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不过小小一个嫔妃,竟然敢公然顶撞皇后与其他妃嫔,言语不知分寸,又处处得罪人,故而导致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也遭了连累,被许多人孤立。
那个皇宫,叫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他几度想要逃离。可他根本无路可逃。
而那之后不久,在他其实对周灵有那么一丝丝憧憬的时候,先皇却下旨将周灵许配给了太子为侧妃,而他则要与简安结成连理。
年少时的青涩感情其实当不得真。他确实对周灵有几分好感。她人长得美,气质也是不凡,言语间不卑不亢,谈吐优雅有礼,与母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年少的心有那么几许怦然心动,却被一道圣旨彻底湮灭。
他总是害怕父皇的,圣旨已下,木已成舟,那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心动,瞬时被掐灭在摇篮之中。
而他开始逼着自己接受简安。
他虽与简安不熟稔,也算不得喜欢,可简安毕竟也是貌美的女子,作为他的正妻也算不得委屈。
可他后来遇见了李素青。
他不知道李素青接近他是怀有目的的,所以轻易的上了勾。李素青身上的所有品质,似乎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叫他欢喜的不得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喜欢,这份信任,却让他轻信了李素青那简安背着他偷人的鬼话,叫他相信自己顶着一头绿帽子还得替这对jian夫yin妇养儿子。
所以,他气不过下,在新婚之夜狠狠的折磨了简安,所以他面对叶西辞的亲近,却狠心的推开了他。
方笑语有些默然。安王这样的性子,或多或少的受了他母妃的影响。
当初为了了解叶西辞的出身,她特意着人去查过,对于安王那个母妃,她一直是记忆犹新。
这个女人,在宫里嚣张跋扈,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她似乎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只要被先皇宠幸过一次,就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母仪天下的资格,处处树敌,竟然连皇后的脸面她都敢驳了去,当真是个浑人。
安王在这样一个母妃的手底下长大,可想而知。
还不待方笑语继续说什么,外头突然响起了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没多久,门就被敲响,管家一脸吃惊的走了进来,见方笑语也在,便道:“王爷,世子妃,皇上到了。”
方笑语和安王同时一愣,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她们刚刚才从宫里参加宫宴回来。这才刚进门不久呢,皇上后脚就到了?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待宫里睡觉,跑安王府里来做什么?
且听管家的话,他衣着朴素,似乎是偷着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调虎离山
方笑语便与安王一同去见了皇帝。
皇帝似乎对于二人一同前来有些惊讶。他是知道的自己这个皇弟与叶西辞还有方笑语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的。
安王纵容李素青害死了简安,这对叶西辞来说,与杀母之仇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仅仅在于他没有亲自动手罢了。
也许碍着父子的关系,碍着血脉的情分,两人之间尚还可保持着虚以委蛇的关系。虽然叫着父王,虽然名义上还是父子,可骨子里却都很透了对方。
所以,方笑语与他这个皇弟如此平静的一起前来,这叫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两人碰了面不打起来,这都是不错的了。
其实他是来找方笑语的,只是此时夜已深了,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即便他从来没有过什么龌龊的心思,且他们之间的年岁足以成为父女了,可深更半夜私下会面,传出去终究对名声有碍。
他本是来询问方笑语计划的,在他决定拒不和亲之前,甚至于在收到大周威胁之前,方笑语就与他说过,西北之地总受大周的侵扰,所以她决定下次大周的士兵再次侵略西北之时,定会送他们一份大礼。可是再细问下来,她却打了马虎,如何也不肯将计划说出,只说如今还不过是个想法,能否实施,能否用在战场之上,还需时间验证。故而他也再没有多问,只信了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可如今西北危难之际,大周定然不会干休,北燕流沙国之战耗费了他不少兵力。他刚刚收到消息,流沙国竟然在五十万大军的基础上再次增兵十万,这几乎已经是流沙国人口的总和了,若说这之间没有别的国家干扰,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他原本正在考虑是否要从其他地方调兵过去支援,可是大周威胁一出,西北之地就绝不能再松散行事。流沙国一个区区七十几万人口的小国就能打的北燕狼狈不已。西北面临大周这个国力尤胜大承的野心之国,现有的兵力都未必能够支撑,更加不可能再将兵力调入北燕。
不仅仅是西北。就是其他驻守的兵力也都不能轻易调动了。谁也不知道北燕这一战是否是个调虎离山之计,更加没有人知道,除了流沙国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小国也被成了他人的棋子。对大承用兵。
一旦将兵力调走去支援北燕。若是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那边是一场灾难。
所以,他想起了方笑语曾经所言的那个惊喜,想起她说定会给大周军队一份大礼。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方笑语,问清楚这份惊喜的详细事,却又恐宫里隔墙有耳,再加之若是再重新召方笑语进宫难免会引人注意,留方笑语在宫里就更是说不过去。他这才乔装改扮。衣着朴素的偷偷出了宫,来到安王府。面见方笑语,就是想问清楚她是否真有办法面对大周军队而面不改色。
只是,来到安王府,只单独见方笑语毕竟不美,传了出去也不好听,更无法解释。所以他便连安王一同叫了来,如此就算传出去,他也可说是来见皇弟的,不易引人怀疑。
且他觉着,他这个皇弟,虽情感作风上有些不太靠谱,可毕竟身为皇族,当不会出卖国家与敌私通,所以也不担心他是否会将事情透露出去。
不过此刻看两人似乎很融洽的模样,他又觉着讶异不已。莫非两人冰释前嫌了?
皇帝清楚,若是要方笑语与他这个皇弟冰释前嫌,前提必定是西辞能够原谅安王。
可是,杀母之仇当真如此轻易能被原谅吗?自小被数次追杀、陷害,这些也都能轻易原谅吗?
还是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亦或是当年简安之死也藏着另外的一些原委?
他有心想问,却又觉着太过突兀。想要出口的话就这么又憋了回去。
他想,西北的战事才最为重要,其余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问也不迟。
“臣女参见皇上。”
“见过皇兄。”
方笑语与安王同时给皇帝行礼,皇帝却摆摆手道:“自家人,没那么些规矩。”
“皇兄此来,可是有要事?”安王有些疑惑。若真有事,宫宴散了之后将他们留下不就是了?何必要再劳烦皇兄跑上一趟?
他察觉到了皇兄此来恐怕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朕是来找笑语丫头的。”皇帝直言此来的目的。
安王微愣,随即下意识的看了方笑语一眼,见方笑语没有一丁点惊讶的神色,心中沉思。
虽然他知道方笑语并不简单,也知道她这个佛女的身份对皇兄而言似乎非常重要,可他依旧是低估了这个从来不给他面子的儿媳妇的能力,还有他在皇兄心中的地位。
“你不惊讶?”皇帝也看着方笑语,看她与来时毫无二致的神情,淡定如常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她猜到了他是来找她的,所以她一点也不讶异。
“皇兄既有事要与笑语谈,臣弟回避。”安王虽然心里好奇的要命,想知道皇兄找方笑语究竟是何事。可是他却知道,若是皇兄不想叫他知道,他知道的太多反而不美。于是他立刻懂事的提出告退。
“不必,事关家国安危,关乎大承兴衰,你身为皇族,又是王爷,听听也无妨。”皇帝却似乎并没有瞒着安王的打算。
这是对安王的信任,去也是对他的考验。
安王立刻顿住,而后站在一旁,看着方笑语和皇帝,陷入了沉思。
“笑语丫头,朕找你所为何事。你当心中有数。”皇帝笑眯眯的看向了方笑语,开口道。
方笑语却似乎一点也不怵皇帝的目光,随即笑道:“是关乎西北的战事?”
“你果真是聪明人。总能猜中朕的心事。”皇帝也没有被人看穿的着恼,反而道:“朕收到消息,流沙国又增兵十万,北燕岌岌可危。可朕却不能轻易从他处调派兵力去增援北燕,恐中了他人调虎离山之计。”
“皇上觉着,流沙国的突然出兵,可是与大周有关?”方笑语却突然有此一问。
皇帝瞬间眯起了眼睛。随即道:“**不离十。那大周突然发难,时机太过微妙,恐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预谋已久。流沙国人口不过七八十万,却能出兵六十万攻打北燕,即便被他胜了,他也该明白。以他区区一个弹丸小国。惹怒大承会承受何种后果。可他偏偏义无反顾出兵,将北燕兵力全部牵制,难保不是为了调虎离山,要朕从他处调兵支援北燕,从而趁虚而入。”
“皇上以为,除了流沙国之外,还有其余效果恐也被控制,就是为了动摇我大承江山?”方笑语依旧保持着微小的神情。
“你还有其余想法?”皇帝好奇。
方笑语却摇头。道:“皇上,流沙国突然起兵。恐怕与大周确实是脱不了干系。所以,其余地方军队不可轻动,但是皇上,京城里不是还有不少兵力?京畿卫的那群人不是还未真的见过血么?”
“你是要朕将京畿卫派出去支援北燕?”皇帝大惊。
“不可!”不止皇帝,就是安王也是大惊,连忙阻止道:“京畿卫负责拱卫京城安危,如何能离开?若是京畿卫不在,皇兄的安全要如何保证?京城的安危又置于何地?京畿卫绝不可擅离京师!”
“皇弟所言有理,京畿卫不可擅离京师,否则恐节外生枝。”皇弟也摇头否定。
“为何不可?”方笑语却一笑,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安王不知道方笑语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可他绝不能允许京畿卫离开皇城,于是道:“京畿卫自来都是拱卫皇城之用,如何能离开京师?你又焉知大周不是为了让皇兄调离京畿卫反趁虚而入?”
方笑语却笑出了声,道:“父王所言有理。大周阴谋诡计几十年,耍的各国团团转,将各国玩弄于鼓掌,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王与皇帝皆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道:“天下?”
方笑语点头,笑道:“欲得天下,首要便是要夺得皇位。为了夺得皇位,他们才费尽心机机关算尽了几十年。皇上,若对方真要调虎离山,您觉着目标该是何处?”
皇帝低眸沉思,而后突然挑眉道:“朕的皇位,那张龙椅?”
皇帝突然就明白了方笑语要他调离京畿卫出京城的目的所在。
想想那些阴谋,他的思路顿时清晰万分。
方笑语说的不错,京畿卫不能留在京城。至少不能留在京城太多人,总要分一半出去,去支援北燕,去支援方剑璋。
皇帝看方笑语的目光越发慈爱。这个女子,若是男儿,恐怕该叫人头疼了。
安王却一头雾水。他不了解大周真正的阴谋所在,不知道大周为了夺取大承江山究竟做了怎样的算计与安排。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