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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全集(卷六)-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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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多少号?”

“九号”

小谢索夏震一张名片,把船名码头,舱号具写在上面,告罪一声匆匆又


走了。

。。


“啊,他是如此么?”然而小谢当前就到他孤凉的室中,带着一篮热腾
腾的鸡蛋,说给夏震在船上吃的。他们俩说笑一时,久又凄然,突然长凤摇
击这垂死的树枝,夏震低声唱出一曲名SDmeday—I’llmakeyouloveme 的美
国恋歌,小谢也讲了一段极缠绵的Romance。这个故事,他在什么地方哪见
过,是叙述一个强毅的孤女,与一个青年互相爱慕,后来她的叔父侦知,希
她与另一个青年贵族定婚。她踌蹰是遵从老人的希望呢,还是逃走呢?这样
独自寻思,又不敢详告她的爱人,虽是佯与那青年决绝,只求多给时日与这
贵族交友,她无日不与恶魔来往,也无日不在窥伺。至终为侦知,这好狡的
骗子原已有妇了。她将他的恶行函告他的妇人,这贵族终归回到他的妇人那
里。小谢说得如此气动,讲到这孤女中夜怎样徘徊筹思,每次遇见她的爱人
怎样犹豫,竟不顾夏震的目光竟为之凝滞了。

彤云迷漫着天空,仰望已无一点星光。冷气中红热的面颊偶觉出冰冷的
雪水落在上面。大概正在雨霰吧。夏震在洋车上昏沉地觉着一阵颠扑。一条
灰暗的街灯,忽然满目辉煌的灯光。汽车在地上的闪影喧嚣,车轮辗地的响
声。他默想“引人思恋的B 地哟,大概我便是这样别离你了!”

舱里空气果然温暖些,一进九号的房间内,由汽管蒸发的热气使红冷的
耳轮,渐渐地烧得有些辛辣的痛感。电灯强烈地闪耀着,如鹅绒的地毯,似
乎也射出它鲜艳的光色。夏震的行李俱收拾停当了。对面的床位上也铺上雪
白的床单,淡青绣花的厚枕,细巧的梳妆盒,粉红粉扑俱整理在一堆。

“怎么,这是女人的床铺!——不对,昨天我亲眼看见是一个姓马的住。”
夏震要出门向船员交涉。“不要着急,这是我办的,事前因忙没有告诉你:
这是我的学生的,他也要到H 地,所以托你途中多多招呼她。”小谢不在意
地瞧着他。

夏震悸住了。怎么,又要同一位女学生住在一起!

“文伟,这不像话,房间就是这两个床,我同她一路要住七天七夜,里
面有许多人不方便。”

“这有什么关系!一是不要紧!我即刻带她来,回来便给你介绍。”小
谢独自微笑着走了。

房中突然静寂,夏震不知怎样是好,兀自一人在狭小的空间来复地行。
微视紫花白边的棉被,那紫色的长细的手套,嗅着从那白洁的绒枕发出的清
香,不可言传的一种奇耀与凄闷的情绪占有在他的心肺。酒气渐渐往上冲,
往事又涌在心头。然而如今,终与日地离别了,还有怎样地留恋与牵挂!他
想哭,又落不下泪,欲笑,又无乐之,只枯立窗前遥望黑暗的岸上一群一群
运货苦工提着灯笼在泥水中喧嚣。无聊中他忆起薄命的词人柳永,他的《雨
霖铃》浮泛在夏震的脑海里。

。。都门怅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四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
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他有一声无一声地闷吟。念到“今宵酒醒何处?”他想明晨酒醒的时候,
怕不是这样凄迷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或者正在苍茫天涯的大海中飘游


呢!

邻船送行的人俱已陆续下船,小谢与他的学生仍然不见。他走到甲板上,
望霰雨霏微,灯火凄凄。夏回到房中独坐。汽笛吼了,起锚声,铁索碰击,
水手招呼,船便在这杂乱的嚣声中渐行。他望岸上,那黑怪物似的高楼逐渐
模糊。他多半是独自如此凄凉离开B 地吧!?不,夏震听见门外甬道细碎的
足音,渐移到他的面前。门开了,走进一位女子,他与夏震娴雅地微笑着,
极镇静地脱下她的大衣,露出一身紫色的衣裙。她的面颊有一对桃红的酒靥,
高秀的鼻梁,细瘦的身材,一双活动的黑眸。这不是梅的姿态?——不,梅
不似这样瘦,眼光也比她活泼些。梅、震半倚床,只让这空气奇讶地颤荡着。

“震哥,你怎么不来接我?”她凄切他说。
“梅璇,是你!你到我这里来?”夏震狂热地高呼着。
“我就要住在这里。”她微笑。
“啊,对不起,miss 梅,这是谢先生的学生的。”他骤然想报复。
“震哥,我想不到,你不应当这样对待我——难道文伟还没有告诉你

么?”梅呆凝一时期期地道出。
“他说什么?”
“昨晚他把你的名片给我,他说夜里必将这件事的原委告诉你,使你安

心。上次在街上遇见你,我从金店的窗中看见你低着惨白的瘦脸在街道上散
步。当时我以为你走过去,谁知你走得这样慢,出门又恰巧碰在一处。当着
那个恶魔,我只好不顾。我看见你的面色气得发青,我知道你痛苦极了。以
后三次望见你,我总是避开去。谁知就是同文伟筹画了许多,你总是不能谅
——谅,谅解我。”她凄惶地埂咽了。

夏震疑在梦中,他恍悟昨夕小谢讲的romance。
“原是这样?——那位野村先生呢?”
“三天前他为他的夫人带回国去了。”
“那么叔父呢?”他想握梅的纤小的手。
“他今天晚上回D 地,我将从车站送他回来。”
“震哥,昨晚小谢告我他要送给你一件壮美的礼物,你放在哪里?”夏


震指着彩色的玲玫的竹篮。

梅启开那只篮儿,满盛着一对一对彩色的鸡蛋,在灯光下灿烂。她露出
一对爱人的笑涡。这时,夏震闷坐在床上,望窗外烟水茫茫,神经刺激过烈,
觉苍白的荡妇又调笑在他身旁,他又听见狂放的酒友欢叫,母亲向他招手,
他又念到适才室中凄吟的寂苦。然而现在,数月苦痛重载复归空虚,如此烦
恼,如此伤悲,到底怎样呢?他心漠然了,房中又震荡出他的凄音。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
梅看他的眼泪黯然堕下来,急坐在他的身旁抚慰这凄凉的人儿。
“不要难受,我可怜的小哥哥,你就醒在爱你怀内的吧!”夏震凄然痴

视她瘦小的面盘。

曹昌脱稿于津门


诗两首

林中

晚风吹雨,点点滴滴,
正晴时,闻归雁嘹唳。
眼前黄叶复自落,
遥望,
不堪攀折,
烟柳一痕低。


“菊”、“酒”、“西风”

黄黄白白与红红,
摘取花枝共一丛。
酌酒半杯残照里,
——打头帘外舞西风!


(天津《庸报》副刊《玄背》第13 期,原载1926 年10 月31 日)


四月梢,我送剔一个美丽的行人

古城啊,古城,
这般蕴藏着怅惘,
这般郁积着伤心。
今夜凄淋的雨打着
摇曳的灯。
水泻的泥路上彳亍着一个
落漠的行人。
我仍然冒着冷雨
送你归去。
你明晨便将无踪无影。

古城啊,古城,
苍苔盖满了颓墙,
土径铺润着青茵。
今夜呜呜的湿风吹着淅沥的雨,
送你飞越溪畔,又,穿过荒林。
你便这般悄悄地离开这里,
明朝只有睡柳号着凄音。

古城啊,古城,
日后墙外不飞袅袅柳絮,
日后楼头不见纸鸢轻影。
这一夜半,
枝头的湿花滴沥着
凄伤的泪,
便飘飘地沾埋污泥,
又投入流水伴你长征。
明晨熹光斜照一堆
残颓的花,
你已无踪无影。

(原载《南开双周》'南中半月刊'第1 卷第1 期,1928 年3
月19 日)


不久长,不久长

不久长,不久长,
鸟黑的深夜隐伏,
黑矮的精灵儿恍恍,
他忽而追逐在我身后:
忽而啾啾在我身旁。
啊,爹爹,不久我将冷硬硬地
睡在衰草里哟,
我的灵儿永在
深林间和你歌唱。


不久长,不久长,
莫再弹我幽咽的琴弦,
莫再空掷我将尽的晨光。
从此我将踏着黄湿的
草径躞蹀,
我要寻一室深壑暗涧
作我的墓房。
啊,我的心房是这样抽痛哟,
我的来日不久长!


不久长,不久长,
无星的夜里,这个精灵轻悄悄地
吹口冷气到我的耳旁:
“嘘。。嘘。。嘘。。
来,你来,
喝,喝,。。这儿乐。
——喝,喝,你们常是不定、烦忙。”
啊,此刻我的脑是这样沉重哟,
我的来日不久长!


不久长,不久长,
袅袅地,他吹我到沉死的夜邦,
我望安静的灵魂们在
水晶路上走,
我见他们眼神映现出
和蔼的灵光;
我望静默的月儿吻着
不言的鬼,
清澄的光色射在
惨白的面庞。
啊,是这样境界才使我神住哟,
我的来日不久长。



不久长,不久长,
乌黑的深夜隐伏,
黑矮的精灵儿恍恍,
他忽而追逐在我身后,
忽而瞅瞅在我身旁。
啊,爹爹,不久我将冷硬硬地
睡在衰草里哟,
我的灵儿永在
深林间和你歌唱!

(原载《南开双周》第1 卷第2 期,1928 年3 月28 日)


南风曲

序歌

朝阳溶化了湿雾弥漫,
远山映出紫绿参半。
滟滟的流波灌溉原野田禾,
温旭的日光笼射屋顶林巅。



这时轻飓飘荡在深林里,
透过密密的叶隙射进条条阳辉。
树荫下茵茵的丛草托了阳光的斑点,
阳光的斑点在丛草梢头簸荡翻飞。
粗胖的村童斜倚草屋独坐,
一窝恶犬争着,
舐吸撇成八字的黑腿。
他粗糙的厚手无意地玩弄墙旁小草,
远瞭着林外无际的田禾,
眼神儿随着绿波伏起来回。
啊,这林中的草香是这般进人,
揭面露出浅笑微微。
他觉得腹内是这样饱满,
然而还似少,少了一件什么要去寻追!
怎么,满心蓄藏着轻快与甘适,
心窍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昏昧?

今朝啊,今朝的林野,
是这般静默,
恰似一湾溶溶的流波。
风习习,
草莎莎,
倦了的林儿是这般静默,
真奇怪
偏偏心儿像小鹿似的奔跃!
村童低着头沉思,
曲膝支着扶腮的臂膊。
微动的林巅,静息的云峦,
绿野是这般酣适沉默,
呆笨的村童昏昏地坐。




南风起了,
南风吹!
南风摇动静息的密叶,
草上的闪光波澜迂回。
顽嬉的柳絮打着草儿狂奔,
草梢的银浪却追着团絮飓飞。


南风起了,
南风吹!
风儿送来一片湿土的香味,
习习,吹!
风儿是这样新鲜!
习习,吹!
沉思的村童渐渐歪首熟睡。


南风吹,
静静悄悄,
只有一个卧犬偶尔戏吠。
其余的滚地跳扑,
他们时而四爪仰天,
时而挨倚这睡人儿的脚背。


南风吹,
静静悄悄,
林鸟在绿荫里倦睡;


南风吹,
静静悄悄,
蜻蜒儿贴着水面低飞。
南风叶
南风吹!
吹得睡灵儿出了躯窍,
吹得睡灵儿瓢飘摇摇。
飘呀飘,
摇呀摇!
飞过林际,
飘进溪水。


凉飓拂着鳞鳞的波,
轻飘的灵儿随着涡漩转徊。
轻轻地飞,
静静地飞!
轻轻地,静静地,
睡魂儿是这般迷醉!






飘入阴影,
飞入阳光,
荡进一片池水灏濒。
石阶上
跑着娴静的女儿在洗捣。
柳条轻拂她纷披的长发,
圆白的手腕在拧绞。
青菌映衬雪白的裸足,
唇边谩歌抑扬的村调。
“啊!这娃娃是我在那里见过,”
村童的心灵不自主地飘渺。
“这般柔媚,
这般美貌!”
他一步一步移近洗衣的石,
惧、喜、狂、羞,噤住他的口舌悄悄。


微弯的躯于倒映人池塘,
圆壮的肩胸留画水上。
波头映着一副清晰的轮廓,
波面上却找不出眼鼻的模样。
啊,微漪中模糊地,闪动着一对笑涡,
一对笑涡,是这般圆活,——啊,圆活。
真像亮滑的水泡,
恍惚在秋雨滂沱。
简柔的歌声乘风飘荡,
她低哼着迷人的村歌。
圆白的水臂重重地搓捣,
洗水滴人池塘变成纤巧的水涡。
她一捣一团淋漓的衣裳,
一捣一团的衣裳,
这便奏着歌调的节拍: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一击一闪圆白的手膀,
当当,无定的灵魂,圆白的手膀,
当当,迷失了——梦乡,手膀。。梦乡,手膀。。





他揉揉檬眈的睡眼,
抹去嘴角的口浆。



他是这般迷离,
闪耀的黑眼疑虑向天边遥望!

当,当,当当!
怎样依然留在耳旁?
啊?当,当,当当,
原是半山禅寺的钟响!


当,当当,当!
幻梦还是虚茫?
当,当当,当!
暗影儿终是恍恍。
愁闷锁着深黑的粗眉,
他无端地痴立呆想。


当啷,当啷!
蓦地他拿起草鞭,
乱抽吠犬呼吼;
当啷,当啷!
少刻他又凝视溪水,
默默地低头。
村童似这般颠狂,
追到田野,像是时候,像是希望。
果然,南风送来一片隐约的音声,
断断续续,在田野间回还,飘荡。
“来啊同花来
。。恍恍!
不久啊。。
残花。。
。。土冈!
从此永不随花去
且停留。。且停留。。
让花去,
飘飘,恍恍。。
不久啊。。不久啊。。
。。残花。。土冈,
残花。。土冈。。”
暮色里钟声土庙的依稀,
——啊,当啷!当啷!当!
啊。。残花啊。。土冈。。残花。。土冈。。
——当,当啷,当,当,当!


(原载《南开双周》第1 卷第4 期,1928 年5 月14 日)


贺词

——张校长七十大庆

知道有个中国的
便知道有个南开。
这不是吹,也不是嗙,
真的,天下谁人不知,
南开有个张校长?!


不是胡吹,不要乱讲,
一提起我们的张校长,
就仿佛提到华盛顿,
或莎士比亚那个样。
虽然他并不稀罕作几任总统,
或写几部戏剧教人鼓掌,
可是他会把成千上万的小淘气儿
用人格的薰陶
与身心的教养,
造成华盛顿或不朽的写家,
把古老的中华,
变得比英美还更棒!


在天津,他把臭水坑子,
变成天下闻名的学堂,
他不慌,也不忙,
骑驴看小说——走着瞧吧!
不久,他把八里台的荒凉一片,
也变成学府,带着绿荫与荷塘。


看这股子劲儿,
哼!这真是股子劲儿!
他永不悲观,永不绝望;
天大的困难,他不皱眉头,
而慢条斯理的横打鼻梁!


就是这股劲儿,
教小日本儿恨上了他,
哼!小鬼儿们说:“有这个老头子,
我们吃天津萝卜也不消化!”
烧啊!毁啊!
小鬼儿们连烧带杀,
特别加劲儿祸害张校长的家!
他的家,他的家,
只是几条板凳,几件粗布大褂,



他们烧毁的是南开大学,
学生们是他的子女,
八里台才真是他的家!
可是他有准备,他才不怕,
你们把天津烧毁,
抹一抹鼻梁,
哼!咱老子还有昆明和沙坪坝!
什么话呢?
有一天中国,便有一天南开,
中国不会亡,南开也不会垮台!
沙坪坝,不久
又变成他的家。
也有荷塘,也有楼馆,
还有啊!红梅绿桅,
和那四时不谢的花。

人老,心可不老,
真的!可请别误会,
他并不求名,也不图利,
他只深信授教青年真对,
对,就于吧!干吧!
说句村话:
有本事不干,简直是装蒜!

胜利了,
他的雄心随着想象狂驰,
他要留着沙坪坝,
他还要重建八里台,
另外,在东北,在上海,
到处都设立南开。
南开越大,中国就越强,
这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主张,
而是大家的信念和希望!

他不吸烟,也不喝酒,
一辈子也不摸麻将和牌九,
他爱的是学生,
想念的是校友,
他的一颗永远不老的心,
只有时候听几句郝辰臣,
可永不高兴梅博士的贵妃醉酒。

张校长!
你今年七十,还小的很呢!


杜甫不是圣人,
所以才说:“人生七十古来稀!”
我们,您的学生
和您的朋友,
都相信,您还小的很呢!
起码,还并费不了多大的劲,
您还有三四十年的好运!
您的好运!也就是中国的幸福。
因为只有您不撒手南开,
中国人才能不老那么糊涂。


张校长!
今天,我们祝您健康,
祝您快乐!
在您的健康快乐中
我们好追随着,
建设起和平和幸福的新中国。


一九四六年三月九日纽约城


赠友人

雨霁山忽近,云低柳欲昏。

池塘泛新水,稚鸟出幽林。

凉飓天际起,禾浪四野平。

何当与子共,回首泪沾襟。
一九四一年


前进,英雄的中国人民

我们
英雄的
中国人民,
我们掀起了
五千年来

从未有过的
人民革命。
从来我们

不知道恐惧;

困难就不曾
压倒过我们。
我们胜利地

摧毁了
多少次
干涉革命的

敌人。
美帝国主义
你这疯狂的狗,
有谁看见,

大炮飞机
吓倒过
这样的人民!
有谁能阻挡,
我们要建设
人民的
中国——
这山岳一样的决心!

一次
一次的失败,
你还没有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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