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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叫我换位子?”那醉老头可耍起倚老卖老的脾气了,道:“真是世风日下,这些年轻人连敬老尊贤的古训都忘了,呷?要我让位?这两个晚辈怎么不滚远一点,免得碍了老夫的眼,扰了酒兴可大罪一百条……”
什么话?那个叫熊哥的脸色大变,一拍了桌子站起来骂道:“老头子,你别不知好歹……”边抡袖儿,这位姓熊的看似要动手了,身旁那个瘦子孙六可是急急拉住,道着:
“算了熊哥,咱们就算让了一回,别惹事!”孙六用力拉着姓熊的往门口去,顺手丢了锭银子。
却是,人要跨出了门槛,那醉老头又哼道:“孬种!这么大个人却那般怕事?”
这会就真的没有余地要没完没了了。那个店小二用力猛拉醉老头起来,却是只弄得人家手臂一上一下,人却没起来半分。好似屁股黏死板凳似的。姓熊的大汉这厢反而冷静下来,他吭都不吭一句,反拉着姓孙的往外就走,这个变化可是大出意料。”
“熊哥,你是怎么的啦?”孙六边走着,可也有一丝恼怒,道:“那老头子未免欺人太甚了。”
“口头上骂总比死了的好……”姓熊的打了个颤,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老头子便是人称沈九醉……”
“对极了……”熊大个儿和孙六的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道:“两位的反应相当不错……”
他们可是吓了一大跳回头,尤其第一眼是看到白发的时候,腿跟可是软了一下。幸好他们看清楚了是鹤仙人。”属下参见总护法……”
“免礼!你们快回山里去吧!”
鹤仙人淡淡一笑,道:“照着你们方才的反应,应该可以活到九十岁。”
“是!”
孙六和姓熊的急急一应,抱拳施礼后快步的往城内而去,鹤仙人点头一笑,满意的回身,沿来路踱去。那问酒馆依旧坐着那个醉老头。”沈老兄,可久不见啦!”
鹤仙人嘿嘿笑着,在对面坐了下来:“你老脾气忒大,何必找晚辈出气?”
“嘿嘿……鹤字头的……”
沈九醉那双招子可清醒的很,道:“那一日好几个人攻杀简北泉,秘图由你一个人吞了,不太好吧?”“原来是这档子事?”鹤仙人嘿哼一声,道:“沈老兄的意思,好像是想由贫道的身上拿走了?”
“可不是?”
沈九醉一翻着老眼,语气倒是不徐不缓,道:“识相点拿出来!反正你早就留了一份……”
“想要是可以……”鹤仙人温温吞吞的道:“不过……东西不在老道的身上。”
“好!”
“好一句『不在身上』……”
沈九醉嘻嘻笑着道:“老道的意思就是要沈某陪着一道回去你们的新窝了?”
“那就看沈兄敢不敢了?”
“有什么不敢了?”沈九醉沉嘿嘿笑着道:“沈某人一生大风大浪见得过多,不在乎这儿多一桩玩玩。”
“好!沈兄是快人快语。”鹤仙人抚掌大笑道:“请!”
一对老头跨出了门,摇摇晃晃的往华山方向去了。
却在这街道的巷子里,冷沉沉的几道招子在看。
伍旧狂是第一个说话的人,道:“嘿嘿……布楚天,我看你有什么能耐想一口通吃!”
狼穴一主狼群,向来是非常隐密的组合。
身旁,萧怪翁“咯咯”的在喉里闷笑,冷森森的道着:“伍兄,这回我们四个再度联手,到时拿到秘图可得一人一份,别翻了自家的脸。”
“当然!”布好玩看了冷无心一眼,哼道:“冷兄弟的意思是怎样?”
这回,冷无心的座下并没有那头白额虎。
不过他的眼瞠子比那白虎还要凶狠,道:“这世间谁骗了我,只有一个字…死!”
己经是日薄西山,斜阳染红林梢,人影,负手独伫。
邝寒四站着在那儿楞楞看了一炷香光景吧,直到了夕阳最后一道光晕,消没在对崖那座山峰后。
他长长而缓缓的吸了一口气。
要见面的人来了,碎碎一些脚步声,在寻常人的耳里总会以为是风吹叶落地移的响动。
是的,杀手在山林里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会在靴底黏上树叶;不但可以减轻声音,而且恍如自然的天籁。
邝寒四可听得很清楚,总共有五个人。
“红骷髅黑道士……”邝寒四轻轻一叹,道:“你们不认得我了?”他回身看向林子的左右巨干。
“或者你们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邝寒四依旧淡淡对着林子里说道:“自笑、天涯、飘然、迟留……雁荡山下丽谯道观是你们的出处。”
一种惊疑的气氛自树干后来。
四名黑衣道袍飘风的道士跨了出来,他们是有一丝讶异。尤其眉间那一记骷髅图叫双皱结沉吟。
邝寒四轻轻一摇头,望向东南树梢,点了点头,道:“据说那个篡位的唐菱儿吊进了不少,其中就有阁下『双箭天机』沈闹花?”
林梢上头,似乎有某种惊异的愤怒。
邝寒四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眼前四名黑袍道人。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股自嘲和悲哀,道:“秦北四兄弟五年前是谁在东雁荡山下,一间小小的道观救了你们四人身上的蛊毒?是谁将你们由狂鲨帮的余孽手中救回一条命?”
邝寒四盯着秦自笑,问了一句:“那时只有天知、地知、你我五人知的那一句誓言,忘了?”
秦自笑全身大大一颤,睁大着双目道:“阁下果真是真正买命庄的大庄主?”
“你还不觉得那个唐菱儿很奇怪?”邝寒四冷冷哼着道:“更奇怪的,当年我救你们时虽然蒙着面,最少你们也应该知道邝某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秦自笑呐呐的看了其他三个兄弟一眼,像是回过了神来道着:“那……那位神妙黑纱女子,据说是买命庄的继承人,我们以为……原先的大庄主是死在谈、杜、王的手中。”
所以买命庄会倾巢对付谈、杜、王。
邝寒四一挑眉,自怀中取出一个木雕像来,举着在月光淡影中,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出是个拿刀的中年汉子相。
而且用的是左臂掌刀。
秦自笑脸色大变,他看得清楚更知道木像的人不是用右手举刀,而是用左手的原因。
那是因为这个木像的实人本来就没有右手。
却,俞傲的左手刀比天下所有的右手刀还要可怕的多。
刹那,自笑、天涯、飘然、迟留全跪倒在地,喜呼着:“恩公未死,秦家四兄弟泣谢天地……”
“你们还记得这个木像?”
“是……永生不忘。”秦迟留朗声道:“五年前不但是狂鲨帮追杀我们,就是名侠俞灵亦想取我们四兄弟首级……”
“幸好恩公相救……”秦天涯接口道:“恩公冒生命至险挡了俞灵名侠一刀……”
秦天涯一叹,长虚道:“当时俞灵感于恩公至诚,特别将自己所雕他的父亲俞傲大侠木像相赠以结友缘。”
“我等见像知人……”秦自笑眼眶红湿湿的,既感伤又安慰似的朗声道:“昔日誓言『命一条是恩公的,人四个生死相予』秦氏四兄弟不敢忘!”
“很好……”邝寒四收了木像入怀,淡淡道:“四位请起!”
他看着四名黑道士缓缓立起的同时,便朝那东南林梢淡笑着道:“沈闹花,别人不知道你的来历,邝某人可晓得你是由昆仑山出来的……”
这会的话林梢的那个人不由得不惊疑轻叹,道:“想不到寻常在洛阳唐突涕笑的邝寒四公子,还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邝寒四轻轻一叹,仰首逐渐密布的乌云间或冷风忽的自崖下、山峦中来。
他嗅了嗅,竟喟叹着道:“风从西北来,大概华山要开始下雪了……”幽幽的,像是充汉了诗情在心,道:“洛阳今年的雪不知怎样?”
他看向沈闹花那个方向时,喟叹变成了讥笑,道:“更不知道血染在初雪华山,会是怎样?”
丙然在一刹那,棉絮似的一薄薄、一薄薄的白自空落了下来,很轻。
就如同生命在宇宙间是那么轻。
沈闹花忽然发觉自己不能动。
因为邝寒四的眸子,就如同双利刃插在自己身上每一处,只要有空隙,是的,只要有一点小小的空隙。
必死!
她在叫苦,这个姿势相当的不好受。
尤其是在初雪方落,不消一炷香的时间自己的双膝便会挺不直,双肘也会失去力道。
包可怕的她自己的右掌五指,不再具有灵巧的控制力,这点同样让她非死不可。
雪,依旧一层又一层覆盖下来。
沈闹花觉得拼总比等死好。
想法一起,右掌本来就已经扣好的双箭已如闪电般穿出梅枝,穿出烟幕,穿向邝寒四。
一筒二十四支的利箭中,特别有两是用“火雷子”炸药作的簇头。
墨黑划一线红的簇头。
第二次手起箭放,那对箭已狂奔而出。
沈闹花估计自己有一半逃命的机会。
因为就在十丈外,第二波的人手正等着。
邝寒四在笑,笑意就像满天落下来的雪。
又纯粹、又乾净。
这是怎样的笑?
在四台黑袍道士叱喝抽剑的刹那,他已经弹身而起。
左掌一拂一拍,做出一件让沈闹花傻眼的事。
箭,在人家五指中。
第二波的双箭呢?
邝寒四拔身更高,让塞满火药的箭簇由脚底下划过。
紧接着他左掌双剑有扣筷子,左右一挟倒挑。
当“火雷子”在树梢炸开的时候,沈闹花全身血肉模糊的摔在雪地上。
雪,是初雪。
染上血花的初雪会是什么样子?
邝寒四轻轻一叹,转身对着四名多少沧桑的朋友,笑着道:“回去雁荡山吧!当年请你们四个跟着我是不对的……”
“不!”秦自笑看向林子的后面,那儿是一片平坦的雪地,几个小土堆已然成一片银白,在月光下。
“我们的命是你救回来的。”秦自笑的眼中充满了光彩,每个字都说很很用力,道:
“为寒四公子而把血在雪地上,是件很刺激的事。”
染上血花的初雪会是什么样子?
邝寒四不再说话,那是一种凄楚的美。
不论是敌人或是朋友,在最纯净的初雪上落了鲜血,温热热的鲜血,晕开一朵一朵的红花,夺目,在冰冷的初雪上。
美的让人心碎!
他笑了,一弹袖里的玉雕扇在手。
翩翩恍如是名揽山抱水的风流才子。
刷然中长袍斗然一翻出身再套,已是雪白融于雪,融于夜。
“我想那里有不少唐菱儿训练出来的人?”
“是……”
“不知道那位唐始娘训练杀手的技巧如何?”
“我们没有接触过……”
“很好!现在……”邝寒四笑了笑,有如将一颗鸡蛋的蛋壳打碎,道:“你们就用我教的杀技去试试看!”
杀手对杀手,搏命!1小雪下的似乎更密了些。
染上血花的初雪,会是什么样子?
“下雪了……”
鹤仙人仰首看着黑压压的乌云,朝隔着一丈并行的沈九醉笑道:“初雪,很美是不是?”
沈九醉一张脸红通通的,方才的酒气引了上来?
“很美!”他回答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喟叹,道:“是不是了血以后更美?”
眼前已有一座林子。
林子里还有火把,每一道焰光都映着雪、映着夜。
鹤仙人轻轻的笑了,稍稍停下了步子。
“要不要请我们后头那些朋友一道进去?”他说得很诚恳,道:“终究大家都曾经是合作过的『老朋友』……”
老朋友,有时隔一天便成了不死不散的敌人。
沈九醉不反对。
冷无心、萧怪翁、布好玩和伍旧狂走出雪地来的时候,很明显的也答应了这个邀请。
“东方公子和欧阳公子可好?”鹤仙人问的是萧怪翁和布好玩,道:“我想,今天你们一定有个交代给他们……”
回答却是伍旧狂,而他问人并不是鹤字当头的老道,而是沈九醉:“那一日攻杀简北泉你没有出力……”
“没错!”沈九醉淡淡一笑,道:“所以我没有资格拿。”
“你很明白这道理……”
“我不明白……”沈九醉的声音夹着酒呃,道:“如果我一定不想明白呢?”
气氛就如同纷纷落下的小雪般,更重更冰。
“我并不在乎多一个人得到……”冷无心淡淡的每一个字,道:“回为……楚天会里最少拓印了一大把……”
他这么说,目的是先全力对付楚天会。
似乎没有人反对。
鹤仙人挥了挥肩上的雪花,笑了。
“既然每个人都没有意见,那么请到楚天会稍坐,让老道尽尽地主之谊。火把最少有一百二十枝,罗列参差在这一片林子里。很美。无论是雪映着火焰,或是火焰映着雪,都是一件很诗情画意的事情。尤其眼前有十七、八座的木屋散开。布楚天会住在这个地方?楚天会调走了所有洛阳的菁英,全数都在这里?萧怪翁不信,道:“我所知道布楚天的为人,住的房舍绝不会这么小。”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奇怪,这刻有着忿怒更是乾裂刺耳,道:“那个人有个习惯,喜欢住很大很大的屋子……“鹤仙人在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怎么会把你们带到真正的楚天会总坛?”他在笑,冷无心也在笑,冷笑。”我们原先也没有要你带我们去的意思。”他每一个字在落雪中结成了雾,结成了冰,道:“我们只不过是想把你的头挂在布楚天自以为是他的地方上……”鹤仙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他勉强嘿了嘿两声,掩饰着没有五分的自信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老道已经在这里布置好了?”他加强的问了一句,道:“这里是要命陷阱?”“是!这里的确是个要命的陷阱……伍旧狂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里讥诮的意味浓得像天上的乌云。
“不过……如果你知道这会狼穴和东方、欧阳两世家派出了多少人在这方圆十里内……”
布好玩笑着,很冷:“我相信你会明白那句话是对你说的!”
鹤仙人弹身望向背后那一排排的小屋!
木门呀!呀!呀!呀的开启,是有人走出来。
只不过每个人的手上都有血,楚天会弟兄的血。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一百二十八个没有一个是自己认得的。
鹤仙人在苦笑,明白了一件很残酷的事。
如果在江湖上你要得罪人,最好是赶尽杀绝。
否则,有一天死的一定是你。
染上血花的初雪,会是什么样子?
他看到了,而且非常的近。
血,从他仆倒的身上每一处流出来。
睁大的眼瞳清清楚楚的看到鲜红和雪白变成玫瑰般诡丽的色彩。
阴豪夺的心情很奇怪。
是不是因为初雪的天气让自己的情绪变得特别起来?
这时他心中忽然想着是,三年来买命庄的变化。
三年前那位神秘的大庄主创立买命庄的时候,接下来的“案子”全是清一色的土豪劣绅贪官污吏。
是的,没有一件例外。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林内另一端并没有动静。
方才爆响的硝烟和火焰早已被落天而来的雪花压住。
红骷髅黑道士和沈闹花的狙杀任务如何?
他摇了摇头,为自己今天多愁善感而惊心。
想找个人聊聊,却倏然发觉自己所带领的一十二名杀手,没有一个是在三年以前加入买命庄的成员。
阴豪夺的心在波动。
三年来买命庄死了多少人?
他计算中脸色逐渐惨白。
除了自己和二当家武管命外,就剩下在前头进行第一波攻击的四名黑袍道士。
买命庄在什么时候变了?
变得有的杀手都不是跟自己胼手胝足出生入死闯天下的那些人?
他的心在翻动,一阵冒酸苦辣辣涌上了喉头。
但是他的耳朵依然告诉他,在左右后方有一点点很轻很轻的声音。
一个人还没有完全回过头去的刹那,匕首已划破了身后这五尺内的雪花,没有人。
是的,只有雪花没有人。
阴豪夺的心往下沉。
他分的出来“人”的感觉和“风”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有谁?能在买命庄三员外面前装神弄鬼?
“武管命也做不到!”他的背后有人轻轻一叹,道:“天下只有教你们杀人技巧的人才能做的到。”
阴豪夺在震骇中回身,看见这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错!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买命庄大员外的真面目,但是一个人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