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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即便是无缺善解人意的不多计较,那天家的面子允许坠么?古代的婚姻根本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早晚有一天,若是天家的那位知道了,子峥定然是逃不过被指婚的,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旁的女子因为那可笑的中央集权就将他从我手里抢走么?我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所以,我立时决定,与其如此惨淡收场,不如理智一点,各退一步,两个人在没开始前便不要开始了,这样至少能相伴着走完辈子。
而江玉郎,他大概是因为一直在地宫里没有见过什么人,所以导致感情上极度依赖他人的缘故?这么一想,他主动对我示好,我也能坦然处之了。只要脸皮够厚,耐得住他的亲近,相信不过多久他见我没了反应,大概也就失去兴趣了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用想象的那么复杂,我不多想,他们那些态度也就会慢慢的冷却了,一切便又会恢复正常了吧?我努力忽略心里的失落感,淡淡的想着。
马车骨碌碌的前进,平稳而又快速的驶向了四海镇。但因为魏子峥的身子,马车亦不敢赶得太快,怕路途颠簸伤了腰腿。我们还是花了一整天才到达四海镇。如果说宜昌是个大型城镇的话,离这里不远的四海镇又是完全另外一番景象了。这里比起略微靠北的宜昌更加的气候宜人,城镇规模也稍微小一点,但是又有一种别样的小家碧玉的温润之感,加上一路走来,满眼绿油油的稻田,景色宜人空气清新的好像若干年前我羡慕的田园生活。
马车到四海镇停下来,我立刻想起了陶渊明的《归园田居》。那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然,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就连江玉郎的事情我都忽然一下子变得不怎么担心了。
难得魏子峥的兴致也很好,进了镇子便让马车在四海镇的城中慢慢的走了起来,算是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仔细看着荷露留下来的踪迹。
当马车停在了四海楼的时候,我看见四海楼的牌匾上夹着一朵干枯的小白花,这是荷露和我们分开时默认的暗号。让马车在四海楼的后门进去,我小心的将魏子峥的身子抱进轮椅内。用宽大的披风将他严严实实的包裹在身下,挡住小二异样的眼光。
四海
镇并不算是大的城镇,顶多是个小镇子,子峥这样的高位截瘫的病人大概是不多见的,又加上奇特的轮椅,更加引人注目了。我一将轮椅推进了大厅,偌大的大堂整个像是被关掉了发声开关一般,立刻安静了下来,甚至每个人的呼吸吐纳我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所有人的眼神,惊奇、怜悯、厌恶、兴致勃勃……各不相同,但是都像是针尖一般向我们刺了过来。我虽然努力与子峥说说笑笑,装作毫不在意的将他搬到二层的客房。待我们直至走进了房间内,楼下的喧哗声才再度传来。
一进了房间,我佯装着对楼下大声的评议之声没有听见,慢慢的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厚厚的毯子,却看见他脸上虽然一片平静,但原本有些蜷缩的手指却紧紧地绞在一起,绷得紧紧的,原本就青白没有血色的手指几乎变的青紫一片。我心里顿时一片心疼。他这样强装坚强的样子我已经看了无数次,每一次仍旧为他这样的倔强感到心疼难过,甚至有时候我心底不由的生出了一丝怨恨,怨恨我那狠心的姐姐的所作所为。
恍然想起,平常一路上子峥都是挑的大城镇,走官道,看见了客栈也是荷露莲香两人先行打点好了,然后再着马车驶进内院,直接将子峥抱到包下的内园中歇息,他根本不曾如此在大庭广众下像个怪物一般暴露无遗的任人观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想来他心里定然是一片难过的吧。
“子峥……”
我刚要说话,他立刻轻轻摇了摇头道。“怜星,你去看看江玉郎吧,我没事的……”
刚刚小二引我们来的时候,我便看见荷露从隔壁的屋里出来察看,见了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心。可是他……我低眉仔细的看了一眼青白着一张脸的子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大概是极在意这些的吧,只是,他心里难过,但并不想在我面前表现的如此脆弱罢了。难道,十年了,在他的眼里我还是不够资格,让他敞开心扉么?也是,就连他是王爷这件事,我也是最后一个才知晓的……也许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亲密。
于是,我点点头,木然回答道:“好。”
转身,推门而出。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委屈愤怒却又心疼。我知道他一向逞强,倔强,为人高傲的不肯低头,可是……连对我也需要这样么?本想就这样离开,但是又怕他那心思多想,于是我隔着门低声道:“子峥,你不用在意他们的,我从来没有那么看你。”以他的内力一定听得到,我不等他回复便转身离开了门口,走向江玉郎的房间转了进去。
来到隔壁房间,一开门,便看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江玉郎。荷露见了我,急忙起身迎了过来,盈盈福了福身子后,低声道:“宫主,您来了?”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边的江玉郎,只见他原本秀丽的脸颊如今深陷进去,尖尖的下巴也显得尤其明显了,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甚至还冒着一股青黑之气,像是将死之人的颜色。白色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闭合着,显示出主人不安稳的睡颜。本有月神之子美称的水银色长发,恹恹的铺散在身后,似乎也失了光泽。我大骇之下,三步并作两步,赶忙来到江玉郎的床前,压了低声问道:“他怎么样了?”立刻把刚刚的不快抛之脑后。
“江公子这两天来一直咳血,他一直强撑着等您,如今刚刚撑不住了才睡下,情况怕是不好了。”荷露有些忧心道。“四海镇子上的药材也被买卖一空,奴婢只能一直拿着咱们宫里的‘百花丹’给江公子吊着命。今日已经是第四天,若是七天之后,无缺少爷和小鱼儿少爷拿不来解药的话……”
荷露未完的话我自是明白,心里一揪,遇见他的时候他一直是那么骄傲飞扬跋扈的一个人,似乎连在虚伪的世界里他都活的那么肆意,如今却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这里,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每日忍受着这毒药噬心的痛苦。我想象不出世界上有哪一个父亲像是这般的扭曲,竟然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了自己亲生的儿子。我就想不明白,这么可爱的孩子,他怎么能下的去手?白子怎么了?只是比旁人虚弱一些,眼睛不好罢了,说到底也是父母身上的遗传缺陷,为什么要怪罪到孩子身上?
我轻轻的坐在床边,本想轻手轻脚的不将他惊醒。可谁知刚刚坐下,腰上就一紧,我一下子没有防备,便失了平衡倒在了江玉郎的怀里。我刚要骂他鲁莽,便见他合着的眼睛几乎迎着光线似乎要强行打开,我心里一急,连忙蒙住了他的眼睛。“你要干什么?”我听到自己几乎咬牙切齿的恶声恶气道。
他轻笑一声,随即虚弱的咳了咳。“不……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你……”
该死的,为什么他一句话,我的心里的某种坚持顷刻就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脆弱的好像玻璃制品。根本禁不起他的诱惑。我一边暗骂自己没有骨气,一边道:“我来了。你别抱着我,不舒服的。”
他颤了颤总就没有松开。“你不舒服我们换个姿势好了。”说着他竟然不顾荷露在场,一翻身几乎把我压了下去。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这么有精神怎么像是中毒的人啊?人家不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么……他这个祸害,我敢打赌一定死不了。“喂,你不是身子不舒服么,
不要乱动。”我低低的吼着,将他的身子规规矩矩的摆好在床上,这才发现,他刚刚只是一鼓作气罢了,后继无力,根本用不上力气了。而且痛的的连手指尖都颤抖的不成样子……混蛋……都这样了还敢调戏我?!
我将他扶起,他执意不肯让我抱着,非要从身后环住我才肯罢手,简直像个闹脾气撒娇的小孩子。我看他是病人,不敢和他多有争执,只得暂且依他一回。
“难受么?”我小心的问道。
“恩,你在就不难受了。”
我白了他一眼,要多鄙视有多鄙视。可惜他闭着眼睛,根本没看见。我心里暗忖道,都快死了,怎么还甜言蜜语个没完,能当饭吃么?“四海镇里没有药引子,我们只能等无缺他们了。”我道。“若是过了三天还没有,你就无药可医了。”
闻言他细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面上却镇定的点头道:“我知道。”
我心里有些难过刚要出言安慰,他却道:“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如今我算是栽在江琴的手里了,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为我报仇。”
“那是自然。”我认真的答应道。本是极为严肃认真的事情,但是……终于我还是忍不住破功,吼道:“你该死的毛手究竟在摸哪里?!”
第58章
我刚要和江玉郎理论,不想他面色一变,手指紧紧的捂住我的眼睛,他大声呛咳道:“不要看。”随之而来一片浓郁的血腥味窜入鼻尖,心里弥漫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我知道他吐血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非要嬉皮笑脸的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让人忘了他的真实情况。我赶紧照着感觉,将他的身子搂住,慢慢放到床上。感觉手上一沉,他的声音极沙哑:“我没事。你不要看。”
我摇摇头,只觉得眼睛上的手指冰凉而又无力,慢慢的滑落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殷红。他白色的衣襟上已经一片狼籍,而与那绝对的红色相对的是他雪白的脸色。见他这样我心里一阵难过。
“很疼么?”
他似乎是想要笑一笑,但是最终唇边的角度化成一个虚弱的弧度。“不太疼的。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其实还好。”
我很想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长了些什么。这也叫其实还好么?我就纳了闷了,怎么一个个都觉得逞强好玩么?干嘛都要死鸭子嘴硬说自己没事,看这样子像是没事的人么?
我只得道:“我看着不好。”说罢,将他的衣服褪了下来,露出他白皙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虽说不上宽厚但也绝不瘦弱了。我不禁一阵脸红心跳。该死的,怎么搞得我好想非礼一般?
我看着一旁的荷露,她还未出阁,不能让她在这里伺候了。于是道,“荷露,你下去吧。帮我照看一下子峥。”荷露一听赶忙福了福,红着一张俏脸冲了出去。
江玉郎听见动静无声地笑了下,“荷露走了么?”
“恩。”我将他的衣服扔在一边,转身将帕子浸湿,细细的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去。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那腰部以下的地方,
他忽然倾身过来,靠在我肩头低声道。“我好累。有荷露在,我睡不着。”
江玉郎的听觉要比常人灵敏许多,所以稍微动静都无法入睡,加上身边还是不甚熟悉的荷露,大概过得很辛苦吧?我略微有些苦涩地想着,他刚刚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才强撑着不肯服软么?忽然觉得,这个人意外的有些可爱呢。
我刚要扶起他,他便道:“你不要动。”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他手指一点点的摸索着我的身子从颈上划过背部,慢慢的掠到腰上,最后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头伏在我的膝盖上一动也不动了。“我好想睡……却又不敢。我怕……我怕再也起不来了。”
俯视着看见他脆弱的颈子和消瘦的面庞,我心里着实有些难受。“没关系的,移花宫的有‘百花丹’可不是这么容易便坠了名头的,有它给你续命,你
不会这么轻易的醒不来的。你自己不是也说,有七天时间么?”
他点点头。“可是我就是这么怕死。”笑了笑,“若是真的不怕死,早在江琴把我卖了的那一刻,我便自行了断了,那还用等到今天?”
“……”
“其实,没有死能活着真好。至少,能遇见你。”他笑了起来。样子好看之极,忽然间觉得退尽铅华的他,没了那妖媚的笑容,看起来居然也是俊朗可亲的样子。
“那你这一次也不能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低声道,把鼻间可以的酸涩气息赶走,尽量平稳道。
江玉郎听罢,轻声道:“成王败寇,这是自古的道理。我只想,若是我走了,你能记住我的好。”
“你干嘛总说着丧气话。”我怒道。
他摇摇头。“白子的身体比一般人差,我觉得我撑不过七日了。”
“胡说。”我气急败坏的使劲捏了一下他的手低声道:“别胡说,坠了气势。”
“好。”他顺从的点点头。
“你既然还不想睡,那就歇一会,无缺他们也许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好。”
“……”静谧一室。他终于忍不住疲累睡去,我静静地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就好像凌迟着我的心,忽然醒悟,不知道何时,这个狡猾的男人忽然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了。
我不眠不休的照顾江玉郎,肩上着实有些吃不消了,但是我却顾不得那么多,只得强撑着,跟江玉郎说这话。其实我也怕,他若是一睡踏实,便再也醒不来了。直至他他毒发的第七天。这时候的江玉郎昏迷的时间要比清醒的时间多一倍。我根本不敢合眼,我拼命地找话题跟他说话,不断的让他清醒,只怕他睡了过去。虽然他也是极累,但是仍然强撑着一问一答,无疑,两个人都已经耗到了极限。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响动,似乎是无缺和莲香风尘仆仆的来了。伴着熟悉的内息,推门的一霎那,我来不及高兴,便看见两人空空如也的双手,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几乎克制不住的心神一阵激荡,肩上的伤口似乎有崩裂开来,一阵阵的疼痛加上心里止不住的冒着寒气,我的眼前一片酸涩。这时,忽然有些庆幸,幸好……江玉郎刚刚似乎实在撑不住,小睡了过去,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药呢?”我不死心的哑声问道。实在拿不出多余的力气伪装自己的健康状况。
无缺低了低头,沙哑的声音亦显示出他极度疲倦的状态。“……对不起,小师父,我们去晚了一步。”
我愣愣地看了无缺疲惫的样子半晌,心里的怒火一个劲的向上冒,只想让江别鹤那个混蛋凌迟
处死才好。
但是见了无缺的样子如此疲惫不堪,我更不忍心苛责他,于是勉强道。“无事,不是还有小鱼儿呢么?无缺,你辛苦了,先去歇歇吧。”我不想让无缺知道我失望,他的心思纯良,从来不曾忤逆过我分毫,此时一定因为顾及到我的想法,而心情低落,但这并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够辛苦,够努力了。
“小师父。”无缺还想说什么,我勉强摇摇头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错在,低估了人性的自私。”
无缺有些着急。“小师父您莫要难过,过了今夜子时不是才到么,无缺可以即刻启程到下个城镇去搜一搜,也许还来得及。”
我一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用了。你已经很累了,这样下去会体力透支的。不是还有小鱼儿呢么?总有办法的。”
无缺脸色一沉。“小师父,您觉得小鱼儿……”
我无力的笑笑,“若论武功,小鱼儿定然不如你。但是若是论古灵精怪,你定然不如小鱼儿。他从小在恶人谷长大,鬼灵精怪的馊主意一大堆,这次的难关,江别鹤跟咱们玩的是阴险的心思,咱们几个里面,除了江玉郎,也就靠他了。”说给无缺听,亦是说给自己。没关系,小鱼儿总有办法的。他每次都逢凶化吉,福大命大,这一次他一定能保住江玉郎的性命。
无缺沉吟了半晌,低声道:“小师父,我们到的时候,那药房的人说那买药的人刚走,他们若真是江别鹤的身下,去宜昌必经之路便是四海了,现在追也许还来得及。”
我眼睛一亮,的确,之前只想着追到药铺去,却没想着跟这些人过招。“那你有什么线索?”
“无缺仔细问了店里伙计,他的相貌虽然遮遮掩掩的不得而知。但他的轻功一定比不上咱们的。”无缺笑了笑,“若是这样,他定然没有料到咱们还会回到四海镇,他一定会经过这里。无缺可以再出去看看。”
我点点头,低声道。“